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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7:51 PM

渡航 -【果然我的青春戀愛喜劇搞錯了.九】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4 07:38 A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我,比企谷八幡終於明白,自己從來不去理解的東西為何物。

  聖誕節的腳步將至。還是小孩的時候,總會在這個日子收到許多禮物,但現在早已不同。再怎麼說,畢竟連想要的東西和願望都已消逝殆盡……
   學生會長選舉落幕後,侍奉社員的關係走到決定性的盡頭,但他們為了不就此逃避,依然攀著最後的細絲,繼續來社辦報到。這時,甫上任的學生會長一色伊呂波前來提出委託,希望他們協助籌辦校際聯合的聖誕節活動。八幡這次打算獨自行動,偏偏這份棘手的計畫越來越不樂觀……
  超人氣青春物語第九集!學生會長選舉落幕後的侍奉社......能否再次飄散紅茶香氣?
【作者】:渡航

【原日文書名】:やはり俺の青春ラブコメはまちがっている。9
【原所屬文庫】:ガガガ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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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7:53 PM

第零章 然而,那個部室裡仍舊繼續著無法終結的日常

風吹動窗簾,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這裡離海很近,周圍又沒有什麼高大建築物,風勢毫無阻擋,不停呼嘯著。

被那聲音吸引,我向窗外望去。

樹木的枝葉從搖晃著的樹干上掉落下來,乾燥的海風卷起了沙塵,為數不多的行人們也豎起外套的領子,縮起肩膀。

冬天終於造訪了這間學校。去年雖然也一樣經曆過這個季節,但我卻並不曾記得有過這麼冰冷的寒風。

伴隨著寒風的呼嘯聲,響起了一個聲音。

「哎,現在超乾燥的對吧?所以優美子就帶了個加濕器過來哦,上課時超煙霧滾滾的,就是最近那種用USJ……還是USA什麼的電源的那種,就是那種——!」

由比濱一邊晃動身體一邊擺著手,熱情的說著。雪之下則露出微笑看著她,點頭隨聲附和。

「嗯,真是方便呢。」

畢竟雪之下平時就不是那種很多話的人,只有這點回應也並不顯得奇怪。不過,她的那個微笑卻讓我無法直視。

我把視線瞥向地板,正好看到視線前方由比濱的腳尖朝我轉了過來。

「就是嘛!所以我就想在部室裡也放個那東西。對吧,小企?……小企?」

她的整個身體都已經朝我這裡轉過來了吧,由比濱像是催促我回答似的又問了一遍。大概因為我正沉浸於思考之中,反應稍微慢了一拍。為了補上這一時間,我故意露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歎了一口氣。

「……我聽到了啦。是USB電源吧,怎麼會變成用那種美國什麼的東西來供電的。」

「啊,就是那個!」

由比濱啪地拍了一下手回答。她沒等我和雪之下有什麼反應,緊接著又說了下去。

「現在手機也可以用那個USB什麼的東西來充電呢,超方便的~。我最近手機電池總是很快就用完了呢——」

由比濱繼續著對話,接下來又把話題帶到了更換手機上面。

多虧了她,我們之間的對話持續不斷的進行著。然而,持續不斷的僅僅是話語本身而已,其中的話題內容,以及更深層次裡應有的某種東西,都毫無連續性。

這一情景,讓我突然聯想到從遠處看著浮冰的樣子,這肯定是因為那窗外為寒風所搖擺著的樹木的緣故吧。好象只要不小心踏錯一步,就會沉沒於那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一樣。

部室裡雖然沒有日曆,但我仍可以毫無疑問地把握住現在的日期。這種確認日期的行為,就好像是扳著手指計算自己剩下來的每一天一樣。

十二月已快過半,再過兩星期左右就是新年了。今年就要這麼結束了吧。

所有的事情都已然終結,過去也已絕對無法再次取回。

眺望著西沉的太陽,我再次意識到。今年真的就要這麼結束了。

當然了,太陽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落下的,歲月也是同樣流逝的。如果有人問我今天的太陽和昨天的太陽有沒有任何不同,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它們終歸都是一樣的東西,只是看著太陽的人的意識有了改變而已。

我——不,我們,一定是已經意識到了那可見的終結的存在,所以才會對這毫無變化的夕陽,懷抱著傷感吧。

在這流動的時間中,只有這個部室被凍結了起來。

自從那次學生會選舉以來,我們一如既往待在這部室裡。卻持續著只能稱之為空虛的,滿是違和感的交談,度過著如履薄冰般的時間。

「剛想著『現在有些冷了吶』,其實是因為已經是那時候了吧——馬上就到聖誕節了呢……」

由比濱又打開了另一個話題。

我和雪之下也隨意地說著「很冷啊」,「變冷了呢」,「明天還會更冷吧」之類毫無深意的話語,加入到對話之中。不知是不是感到這話題有些難以展開,由比濱突然很激動的向前探出身來說道。

「對了!如果拜托平塚老師的話,她會不會給我們配一個暖爐呢!?」

「那種事情果然還是太難了吧。」

雪之下對由比濱的動作無動於衷,只是靜靜地苦笑著。

「對那個人來說,肯定是給自己獎勵更加重要吧。」


或者說應該是希望把自己送給某個人才是最優先的吧。說真的,誰去娶了她吧。

見我們兩人只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由比濱的情緒也涼了下來。

「是麼……這樣啊。」

由比濱心情也變差了,露出一副沮喪的樣子。

有種這些對話到這就算告一段落的感覺。

我和雪之下本來就不是很多話的人,也都沒有什麼能夠隨意聊聊的話題。所以最近的對話基本是由比濱掌握著主導權。

雖然都是一些沒什麼內容,也沒什麼妨礙的話題,但也算是不錯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我不禁覺得由比濱比起以前更擅長尋找話題了。

不,並不是這樣。

應該說從加入侍奉社之前,由比濱就已經很擅長這種事了吧。這種看氣氛來打破沉默,用一些表面上的對話表現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本領,應該是她很久之前就已經培養出來的吧。

這種行為就和我翻開面前這本完全沒有在看的書一樣。

文字列和時間都不停流逝著,交換著聽過就好的對話,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鐘。

照這幾天的流程來看,差不多是雪之下要離校的時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想到了這事,由比濱也抬頭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開始暗下來了呢。」

「……是呢,那今天就到這裡吧。」

順著由比濱的話,雪之下也把書合上,放進了書包。我們也同樣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回去,站了起來。

走出關上燈後一下子變暗的部室,前方也是同樣的一片漆黑。我們無言走在這條寂靜寒冷的走廊中,從樓梯口走了出去。

太陽已經沉到了地平線以下,只有校舍中漏出了亮光,而這些光芒也無法照亮校舍的背後。我們正矗立著的此處已經完全被黑暗所覆蓋了。

背對著路燈的人工亮光,由比濱高舉起手。

「那我就去坐公交車了!」

「哦。」

回應著像是要宣言什麼似的高舉著手的由比濱,我也準備走向停車場。隨後,留在原地的雪之下看著我們,說出了道別的話語。

「嗯,再見。」

因為太過昏暗,我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想必那個微笑一定還停留在她的嘴角吧。雪之下輕輕調整了一下書包的背帶,又撥正了隨之弄亂的圍巾。這種文靜的地方還是和以前的雪之下毫無區別,我不由得這樣想。

「拜。」

短短地回了一句,我不再看向雪之下,向停車場走去。

但是,不管我再怎麼無視,那個表情還是不停在我腦中浮現,無法消失。

從那天起就沒有改變的那個微笑。

我想把這件事拋到腦後,用力踩起了自行車。

熟悉,習慣,到了最後——

總有一天,現在的這種狀態也會被貼上日常的標簽打包起來,沉入到思考的深處,最後被正當化,變成名為『回憶』的那種的東西吧。

有人說時間是一切的解藥。

但並非如此,時間只不過是一種慢性毒藥。它慢慢地侵蝕著過去發生的事情,讓其終結,讓其斷念。

騎著自行車在街道裡穿梭時,路邊的房屋已經裝飾著各種燈光。就如由比濱所說,聖誕節馬上就要到了。

小時候對聖誕節的認識,還僅僅停留於是個可以收到想要的禮物的日子。嘛,就是個類似於生日的日子。

但現在已經不同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也不會有人特意給我準備禮物。

更何況。

我想要的東西,想許下的願望,都已經不複存在了。

甚至於,連想得到什麼東西的這種想法,都已然是不被允許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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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7:54 PM

第一章 再一次,一色彩羽叩響了那門扉

小町的聖誕禮物清單

圖書卡

禮物卡

白色家電

還有,洗衣劑用完了回來的路上記得買回來哦~

……不過,小町最想要的東西,還是哥哥能夠幸福啦。呀!!剛才的小町的分數超超高的!

--------

……這太傻了

在開始上課前的教室裡,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嘟囔了一句。

這封塞在我書包裡信上的筆跡,是我很熟悉的東西。應該是妹妹小町寫給我的。

從很有聖誕白雪風的,裝飾著閃亮金屬絲的可愛信封裡取出來的,是一張寫著毫不可愛願望的禮物清單。

嘛,其實她真正想說的,只是那個回家後記得買洗衣劑的部分吧?這就是所謂的小町式玩笑麼……應該吧?要不然才不會寫這麼貴的禮物清單吧?哎,我的妹妹還真是恐怖。

總之先無視掉清單最上面的那三樣東西,回家的時候好好把洗衣劑買回去就是了。

然而,能夠無視的也就只有最上面的那三樣,寫在最後的那段話不禁牽動了我的內心。

——我的幸福。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幸福是什麼來著……有賣好吃醬油的那家?什麼嘛,那個的話不是早就有了嗎!生在千葉真是太好了!!千葉的醬油是日本第一————!(生產量上)

(注:日本千葉的著名醬油生產廠商kikkoman,中文也可稱作龜甲萬,但這裡還是用羅馬拼音了,宣傳醬油的廣告裡經常有幸福地吃飯的情景。)

呼——真是危險,要不是生在千葉的話現在肯定已經陷入「幸福究竟是什麼呢……」這種思考困境了吧。Thank you,kikkoman。說起來kikkoman的kikko是指什麼東西呢?永遠的十七歲?喂喂。

(注:這裡的kikko原文中音上很接近井上喜久子的昵稱きっこ,而井上喜久子與17歲神教的關係應該不必多言了。)

真是的,這種文字也太讓人害羞了吧,不靠著自己出生地的自滿話題瞞混過去的話就簡直不能直視啊。對小町來說應該也一樣,所以她才特意添上那句不必要的額外說明吧。我們兄妹還真相似啊。

不過,既然給了我這樣一封信,小町肯定也是有著什麼想法的吧。

之前的牽涉到學生會選舉的一系列事件,小町也都是很清楚的。應該說是我拜托了小町一起來協助的。

我現在仍舊無法判斷當時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確。

或許我的這種心境一直都表露在外了吧,在那之後小町並沒有細細詢問過任何事情。嘛,就算她想要刨根問底,我也沒法好好說明清楚,只會發些無名之火吧。要是搞得又和她吵起來了我可是敬謝不敏的。

小町應該也是理解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使用這種繞遠路似的關心方式吧。真是個很不錯的妹妹。

雖然我想要實現妹妹願望的心情是如山一般高大,但可惜我沒錢。更甚者,我連實現小町那個混雜著玩笑的願望都做不到

比企谷八幡的幸福,比企谷八幡的願望,比企谷八幡的欲求。

我從未深刻思考過這些東西。

所以,我的幸福究竟是什麼?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些我也都不曾知曉。

如果,我能夠像小町有願望一樣,也期許著某些事物的話。如果,這種願望真的能夠行得通的話。如果,這種願望真的能被允許的話。

我……

……我就許願小町能夠幸福好了!就許我家的願青春漂亮秀麗甜美的可愛甜蜜公主的幸福吧,讓她快樂就行了吧!

但現在這種時期可不能給我可愛的妹妹再添更多麻煩了,怎麼她說也是應屆考生了。

在這種重要的時期讓她有多余的擔心,害她的複習時間減少什麼的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總之我的幸福什麼的就先放在一邊吧。我把信紙折好放進了制服上衣的內袋裡。那個位置上就好像傳來一種特別的溫暖感。哎?這是不是說明我喜歡上小町了?不過沒關係,因為小町是妹妹所以安全上壘。不對,這樣反而是絕對出局了吧。

看了妹妹的信以至於臉上都露出舒緩表情的我真是有點不妙了,於是我伸了個懶腰,把領邊重新擺正。該怎麼說呢,我還是先保持住這個冷酷的形象才行。順帶一提,自己覺得冷酷,但周圍看來只給人一種陰暗感覺的情況會比較多,請大家一定要注意哦(來源於我自己的調查)。

看小町的信發了了我不少時間,已經到了早上班會快要開始的時間了。同學們正慌慌張張地趕進教室。

在這之中,有一個完全不在乎預備鈴,反而是一副悠閑的樣子走進教室的女孩子。她那帶著點青色的頭髮也隨著她的腳步搖搖擺擺。

這是川什麼……不,是山什麼?還是說豐什麼來著?嘛,某川豐同學就行了吧。川什麼同學一副對教室裡的情況完全不在乎的樣子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一半,她一本正經的眼神突然和我的視線合上了。

剛看到的瞬間還沒什麼反應,但隨後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都愣著了。

既然互相不是完全不認識,那是不是該打個招呼?嘛,但我又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之前學生會選舉的時候又蒙她幫了不少忙。我也沒有為當時的事情向她道過謝。一旦仔細思考要說些什麼,我反而又搞不懂該說什麼才是正解了。

「啊——嘛,那什麼。」

總之為了制造說話的契機,還是先說幾句沒什麼意義的話吧。隨後,對方大概也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吧,她有點困擾似的動了動嘴唇,小聲說。

「……早上好。」

「哦,噢。」

聽到這皺著臉孔說出來的招呼聲,我不由給出了模糊不清的回答。

因為頭一句話就沒說好的緣故,接下來我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話,所以在這個對話得到進一步發展之前,她就急急忙忙的走回了靠窗後側的自己的座位去了。

嘛,畢竟是有種稍微有點距離感,帶著點隔閡的氣氛,這種時候也只好讓她逃走了。畢竟我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已,這時候也該由對方采取行動吧。

川什麼同學就這樣直接走回座位,伏在了桌子上,她或許是沒睡好或者沒精神吧,我看了看她,開始冷靜的反思剛才的交流。

……喂喂,川什麼同學來跟我打招呼了,這是真的麼。明明互相連名字都記不清楚,這可真是了不得的進步啊。

話雖如此,但打個招呼什麼的小學生也一樣會做啊。不如說小學生還會被教導說對可疑人物要積極的去打招呼哦。這麼說來,對方跟我打招呼這件事,很可能是一種對可疑人物的先制攻擊吧!就是那種,『你這家伙看什麼看』,『你哪個中學的啊』之類。

嘛,對看了妹妹的信卻一副舒緩表情的可疑人物來說這種程度的刺拳攻擊也是當然的。稍等一下,在我記憶中那家伙應該也是那種看了弟弟川崎大志的郵件後會微笑起來的人物。啊,對了,是川崎。

……真是可怕呢,那孩子也是可疑人物啊。接著就由我來打個招呼牽制她吧。

打招呼真的很重要呢。

打招呼,來構築起,監視社會(本周標語)。

雖說只是被打個招呼就會覺得對方對自己有意思什麼的只是種誤解,但只是被打個招呼就不得不覺得恐怖的這種世界,也是個毒藥吧。

一邊窺視著川崎同學,我一邊支起臉頰,看了看整個教室。

雖然同學們都沒什麼明顯的變化,但他們所處的這個教室裡卻有了若干變動。

後方的儲物櫃裡放滿了各種大衣和圍巾,甚至還有不知道誰帶來的電熱水壺。大半的女生們也都在膝蓋上鋪了層毯子,把雙腿遮了起來。

在那之中也有著一個毫不憐惜地把長腿整個露在外面的女生,她就是三浦優美子。

她用指尖擺弄著自己金色捲髮,短裙中伸出的長腿也交換著疊了起來,在交換的同時,她的裙子好像也輕輕地飄動了一下。

我靠著精神力忍住想要立刻隨之飄過去的視線,保持住只是將將要看到一點點的角度。這真是沒法忍啊,反正都已經看了。欸,不過稍微等一下啊!明明是因為她坐著才有些放鬆才會顯露出來的這個景色……但三浦的周圍好像飄著一股滾滾煙霧的感覺。這是什麼規制?BD化的話霧氣會好好地去掉麼?

我眯起平時就很小的眼睛拼命凝視著那好像就要看到的什麼東西(粉色),總算發現了那個正在吐出濃煙的裝置。啊啊,由比濱說的那個加濕器就是這玩意兒麼?果然會噴出濃煙。簡直就像是敵人角色登場時會出來的那種煙霧。

今天也一如既往如女王般君臨教室的三浦身邊,也同樣站著由比濱和海老名同學。

「優美子,不冷麼?」

海老名同學好像有些擔心似的說,三浦把捲成圈圈的金髮一下子拉直,露出了自信滿滿的笑容。

「沒有哦?這種只是普通吧?」

剛這麼說完,三浦就輕輕打了一聲噴嚏,看著有點難為情的三浦,邊上的由比濱和海老名同學都露出了溫柔的表情。嗯嗯,我好像也有種溫暖的心情呢。

與裸足誘惑的三浦相比,海老名同學和由比濱都在裙子下面穿了運動衫。喂,看到這種打扮的人心情絕對會變差吧,真的請不要再這麼穿了。

……不對,先等一下。如果考慮到這種裝扮只有女高中生才會穿的話,就會有種這樣也不錯的感覺。短裙和土氣運動衫的這種混搭組合所導致的迷之協調感。正是因為被掩蓋了起來,才能夠對其中深處的內容物展開想象的翅膀不是麼!你們是我翅膀!可別太小看男生的想象力了!

話雖如此,但她們身邊的男生們好像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看都不看一眼運動衫。真是的,最近年輕人的想象力真是不足啊。嘛,倒也不是說非得勉強他們去看啦。

再仔細觀察一下的話,他們不去看的原因好像也並不是想象力不足。

不知這能不能作為佐證,但戶部一會兒攏起鬢角,一會兒又放開,還一邊坐立不安的搖晃著身體,同時又偷偷將視線瞥向女生組,總感覺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他看一眼葉山,又看一眼三浦她們,最後又把視線望向了大岡和大和。

「哎,不過真的好冷啊。」

「就是啊。」

大和點頭附和著,大岡也很是歎了口氣。

「這種日子真是沒有社團活動才好啊——」

「對哦——絕對有的——」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沒有和有都變成同義詞了的話這世界還真是要被圓環之理所引導了吧。

(注:圓環之理,魔法少女小圓梗)

戶部輕佻地笑了笑,『對吧』——像是想要獲得認同似的把頭轉向了葉山和三浦那邊。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幾個的交流,三浦偷偷看了眼葉山的表情,什麼話也沒說。

從遠處來看的話,葉山的小團體或許和平常並沒有什麼變化。實際上,如果沒發現一些細微不同的話,我也會這麼認為吧。

但是,那其中確實存在著斷裂。

他們和她們雖然還是處在同一個地方,但其實兩個團體之間完全沒有交流。

雖然戶部他們也並不是完全不管三浦她們,但正是因為他們其實很在意,所以才故意表現出來一副沒在看那邊的樣子吧,我總算看明白了。

看起來雖然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但卻有著決定性的差異。

恐怕這差異來源於他們最最中心的那兩個核心人物,葉山和三浦之間的微妙的距離感吧。正因為男生團體的中心和女生團體的中心之間產生了隔閡,兩個團體的距離感也就當然隨之出現了。

誰都沒有將這件事付諸言語。

但是因為誰都沒有說出口,這一行為本身正訴說著他們之間存在的距離感,由此也進一步加深了這一距離。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應該不是戶部太惹人討厭了所以三浦只是在無視他而已吧?哎這也太可憐了!簡直就像我一樣啊!

其原因恐怕並不是戶部,雖然我覺得應該是因為三浦仍舊在介意前段日子看到的雙重約會。但這一認識好像也有些許的差異。

確實,葉山本就不是那種會傳出花花公子名聲的類型。不如說他是會和不是很熟悉的女生保持一定距離的那種類型。

所以,對直接目擊到那一場景的三浦來說,心中一定還存在著動搖吧。

想來,我眼中所見的葉山,和三浦嚴重所見的葉山應該是不盡相同的。三浦所認識的葉山,一定是個不會做出那種行為的人。

……唔,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啊,畢竟讓葉山做出那種事情的人就是我,正是因為葉山和我扯上了關係才會讓三浦產生那種奇怪的不安吧。但那件事也完全是對方在操沒必要的心而已,我覺得完全不是我的錯哦。不過,三浦也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之前還看到了她內褲(粉色),也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果然如果三浦沒精神的話整個團體就都顯得有些陰暗了。然而,有變化的並不僅限於三浦一個人,由比濱也與平時有所不同。

戶部他們對話時她就只是面露笑容得靜靜聽著,三浦和海老名同學的對話她則恰當的隨聲附和,但主要也只是聽著而已。

這與在部室裡的由比濱完全不同。

沒有積極的發起話題,也沒有努力將談話繼續下去。更甚者,她完全沒有在意對方的反應或者臉色的樣子。

或許,對於現在的由比濱來說,和三浦她們在一起反而會更加讓她安心。恐怕那個部室已經不是能夠讓她放鬆的地方了吧。

看到這種對話中斷的情況,戶部好像是討厭這一沉默似的發出了啊——的一聲歎息。隨即又開口說道。

「……那啥?最近真的好冷哦,簡直凍死我了——」

戶部!一樣的哦!你和剛才說了一樣的話!就算天氣話題是困擾的時候打開局面的最佳話題,但也不能使用的這麼頻繁吧……這完全成了權藤權藤雨權藤的狀態了嘛。

(注:這是一個日本棒球梗,引用的是一個60年代的很牛的投手権藤博在賽季中連勝連投了很多場次的情況。代指總是不停出現的東西。)

大岡和大和對戶部的話也做出了和剛才類似的反應。

「嘛,都到了冬天了嘛。」

「就是嘛?」

戶部他們重複著預訂協調的,讓人懷疑世界是不是已經陷入輪回的對話。但這次的戶部接下來卻有所變化。嘛,雖然我本來就不知道平常的戶部是個什麼狀態就是了。對戶部你沒什麼興趣真是抱歉了哦。

「話說,聖誕節的時候怎麼辦?」

雖然戶部做出一副像是在問葉山的樣子,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耳朵好像有點偏向海老名那邊耶?

不知是不是察覺他的動作,海老名先一步出手了。

「我要為年末做準備,所以很忙的哦。」

啊,的確是這樣呢,就是那個在有明附近舉辦的冬天祭典的那個吧。嗯嗯,我明白的。這時,一直都好像沒什麼興趣的三浦突然有了反應,撥弄著頭髮的手也停了下來。

「聖誕節啊……海老名麼,是有那個啦……大家準備做什麼?」

一邊這麼說,她的視線也略微看向了葉山,但馬上又瞥了開去。雙手也在桌子底下把群角捏住又放開。是我的心裡作用麼?她的臉頰好像也有點桃色(粉色)的樣子。

哦哦,干得好哦!加油啊三浦!……為什麼我要為三浦加油啊?啊,我可不會為戶部君加油哦。

但我的加油也只是枉然,葉山微微斜了斜腦袋。

「我還有點……」

「欸?」

大概是對他的話語感到很意外吧,三浦帶著點結巴問道。

「隼,隼人……你,你有什麼預定了麼?」

「嗯?……啊啊,家裡有點事情呢。」

這時葉山的微笑已經不是剛才那種無精打采的東西,而是回複了往日溫暖的笑容。

「哦,哼……」

三浦把視線撇開,裝出一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同時又開始擺弄起自己的頭髮來。雖然她露出一副坐立不安地想要問些什麼的樣子,但又絕不會繼續深究下去。

兩人的對話結束之後男女團體又各自分散開來,話題也同樣分開,男生們說起了寒假中的社團活動,女生則開始討論聖誕節時期的購物話題。

不知是不是對這個情況感到不太滿意,戶部一邊刷刷的把頭髮攏起來,一邊樹起一根手指,對大家說。

「那,那就那個好了!新年參拜怎麼樣!」

看來戶部好像還在努力把話題拉回去。我記得什麼時候曾經聽葉山評價戶部說是氣氛制造者,沒想到還真是的啊……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多想,但卻出乎意料的會在意周圍的氣氛,或者說他只是本能上感覺到再繼續隔閡下去的話很不妙呢?他肯定是一直在意著周圍的情況和氛圍過活才會這麼敏感的吧。

「唔——我覺得正月應該和家人一起過呢……」

海老名又一次輕輕避過了戶部的努力。戶部一下子沮喪了起來。

但這次海老名同學又用手抵著臉頰,唔——地思考起來。

「不過,如果不是當天的話……大家一起玩玩也不錯呢。」

海老名強調著『大家』的部分繼續說道,三浦也一下子提起了興致。

「啊,這不很好嗎?」

「嗯,是啊。」

由比濱同意了之後大和和大岡也點了點頭。戶部也『是吧?是吧?』地看著全員的表情。看到這種情況,葉山也露出了笑容。

「……也是呢。」

「就,就是吧!那,那那那那什麼時候去?啊,隼人,你啥時候有空?順便說我什麼時候都有空哦。」

「你也還有社團活動的吧……」

葉山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一直在邊上聽著的三浦像是沒啥興趣的開口說。

「嗯,什麼時候去?……我倒是無所謂的。」

三浦嘴上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把手指向電燈方向伸去,好像在檢查指甲的情況,給人有種靜不下來的感覺。看到事情好像已經定下來了,她就又露出了些許的笑容。

海老名同學用溫柔的眼神從一邊看著這樣的三浦。

他們之間總算回到了以前的那種對話。由比濱好像對此感到很安心似的吐了口氣。

「啊,不好意思。」

由比濱對三浦他們道了聲歉,走開了一點。哎呀,是要去摘花麼?說起來,這個比喻如果用在男生身上的話,該怎麼說才對呢?我要去獵頭鹿先,這種是不是還挺帥的?

我正這麼想著,好像也不是去摘花嘛,由比濱好像在後面自己的櫃子哪裡偷偷摸摸做著些什麼。隨後她沒有回到三浦她們那邊,不知為何往我這裡走過來了。

「小企。」

聽到這個聲音,我對著由比濱抬起了頭。由比濱露出稍微有些扭捏的神色,好像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把身子往後挪了挪。接著又好像不知怎麼開口似的說道。

「你往我們這邊看的時間太多了啦……」

「欸?沒有,我沒有盯著看啊……」

順口回答了一句。雖然的確是一直在看,但被直接這麼說也總覺得有點不爽。正在我要把借口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由比濱揮了揮手,用真拿你沒辦法的語氣打斷了我。

「不不,你超在看的啦。每次看小企這邊的時候你都盯著我們這邊哎,簡直就是『唔哇』這種感覺。」

那什麼啊,『唔哇』的……會不會有點過分哦?

「話說回來,你也別看我這邊啦……」

「欸!?沒,沒有啦,那只是,那什麼!就是有這種感覺啦!壓力啊,寒氣啦什麼的……」

這兩個感覺完全不同啊,這也可以?……由比濱雙手慌忙地不停擺動,驚慌地辯解著,接著又說了一句。

「說起來小企才是,為什麼要看我們這邊啊?有什麼事?」

雖說我覺得這個問題應該沒什麼深意,但總覺得心裡有些什麼被觸動了。為什麼,我會看著他們呢?

「……倒是沒什麼事情啦……嘛,因為你們太顯眼所以不由得就……」

「哼嗯……」

不知道由比濱到底是不是認同了這個回答,有點微妙的感覺。不過我倒也沒撒謊就是了。葉山的這個小團體確實很顯眼。顯眼的東西就是會自然的進入到視野之內的啦。所以不小心就一直盯著那邊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不過我看那邊的理由肯定不僅僅是如此吧。

已經失去的東西要怎樣才能粉飾?

葉山他們一定會教給我該如何做,我總有種這樣的感覺。

人類觀察這一行為的精要部分並不只是看看他人而已,而是要以他人的行為為鑒,反思自己所作的事情。

或許,我的視線之所以會朝向葉山他們,是因為意識到他們之間的人際關係也存在著虛飾和欺瞞,不由得把這一情況和現在的自己重疊在一起了吧。

戶部或許是感覺到了團體內的不穩形勢,非自覺地采取了行動。海老名同學則是有意地在填補大家之間的縫隙。

通過一些細微處的不和及違和感慢慢的互相擦碰,慢慢的找到三浦,葉山,戶部,海老名都互相認可的妥協點,同時漸漸調整成適合各自的交流方式。

這種做法,也是存在的呢。

他們自己,也肯定是一邊懷抱著對這種交流方式的疑問,一邊煩惱著,慢慢探索著的吧。

——這樣的話,到底哪邊才是假貨?

「小企?」

由比濱的話語將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我拉了回來。我抬起頭,就看見由比濱帶著有些擔心的表情看著我。好像不知不覺間我們的臉已經靠得很近了,近到都能看清眼瞳,感覺到彼此呼吸的地步了。

我一下子用力向後倒去拉開了距離,我不應該讓由比濱露出剛才那樣的表情啊。她現在肯定也對奉仕部的狀況感到很困惑吧。雖然導致這種情況的人就是我本人,但至少表面功夫應該做到位才對。

我暫停了正思考著的事情。那是自己獨自一人時候才應考慮的問題。好在只有時間還是大把的存在著的。這種時候獨行俠還真是方便啊。

還是趕快換一個話題吧。

「話說回來,如果不想被別人看到話你們聲音放輕一點就好了啊。恐怕朝你們看來的視線裡有四成是覺得你們太吵了的責難視線哦。」

「唔,是麼……但畢竟有小戶在,沒辦法的吧?」

你這家伙還真是在說些過分的話啊。雖然戶部是很煩人又很吵鬧,但他也有很多好的地方啊,譬如發根很結實之類的。

嘛,不過,就算不吵的話視線也會不小心就撇過去呢。就算現在正在和由比濱說話,眼睛也不由得想要轉動過去。

你看,那邊,總有種好像什麼東西在動的感覺不由得會讓人很在意吧?更何況如果那東西是可愛的人的話就更加讓人在意了。

所以在教室前門打開的時候,我的視線就不由得追了過去。

那邊正走進教室的人正是穿著長袖長褲運動服的戶塚彩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走廊裡比較冷,他走進教室的時候放心地舒了口氣。我也不由得隨之深深吸了口氣。啊,剛才戶塚吐出來的空氣被我吸進來了呢……嗯,就算是我也都要覺得噁心了。

戶塚看見了我和由比濱,嗒嗒跑了過來。

「早上好。」

他露出了如同花苞綻放般的爽朗笑容向我們打了招呼。果然打招呼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因為防范壞人什麼的理由而打招呼真的是有點可憐呢……

「早上好,小彩。」

「哦,早上好。」

聽到了我和由比濱的回應,戶塚雙眼露出了有些閃爍的表情。好可愛啊……啊,不對,不是吧。為什麼戶塚要露出這副可愛的驚訝表情呢?應該是他的可愛度讓我感到驚訝才對吧。

「戶塚,怎麼了?」

是不是我之前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我這樣問道。戶塚大概察覺到了我的意思,像是要解釋什麼的雙手在胸前小幅揮動著。

「只是,覺得你們兩個在教室裡這種事情有點少見呢。」

「是麼?」

由比濱嚇了一跳似的回答,戶塚好像也察覺了什麼帶著點慌張趕緊補上了幾句。

「啊,總覺得平時沒有這種印象呢。」

這麼一說我也發覺了。由比濱在教室裡跟我搭話什麼的基本不太發生。

啊,這麼說來,這家伙剛才特意跑到後面的儲物櫃那裡,現在卻什麼都沒拿在手上呢。是不是覺得突然直接跑來和我說話有點奇怪,為了回避這種情況而特意采取了緩衝行動吧。我該對這說一下多謝顧慮麼……

不過就算已經采取了那種措施,看到的人還是會覺得很不自然吧。

「……發生了什麼麼?」

戶塚有點擔心地看著我和由比濱詢問道。

「沒,什麼都沒!……嘛,只是稍微討論一下社團活動的事情啦。」

「哦,社團活動啊。」

由比濱慌忙地含糊回答著,戶塚也好像理解了似的敲了一下手。嗯,不會懷疑別人真是一個好品質哦。不過蒙騙戶塚這種純真無垢的人,我們或許會因為良心苛責而死掉就是了。

「不過,還能和以前一樣進行社團活動就最好了呢。」

戶塚笑了笑,他肯定是毫無深意的說了這番話吧。戶塚也被牽連到了那個學生會選舉的事件裡。當他看到現在我和由比濱在討論社團活動的事情的時候,肯定會覺得這就是諸事順利的證明了吧。

然而,由比濱的表情卻僵硬了起來。

「嗯,嗯……啊,對了!小彩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也要再來哦!」

「……是啊。」

雖然稍微愣了一下,但由比濱還是馬上用笑容遮掩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我也隨即表示同意。

和以前一樣——雖然不知道這樣說是否恰當。但我們和雪之下之間現在也好好進行著對話,絕不是什麼很險惡的狀況。既沒有互相無視,也沒有意見的衝突。

什麼問題都沒有。

不,是什麼都沒有。僅僅如此而已。

戶塚看到我們這種帶著點微妙距離的互動,露出了一副訝異的表情。他的眼神裡也透露出想要問些什麼的意思。但既然我沒法好好說明清楚。還是乾脆把話題帶到別的方向去吧。

「就是說,那個,就算什麼事都沒有的話也隨時可以過來哦!任何時候都無比歡迎!」

「這比起平時也太有干勁了吧!」

由比濱驚訝地睜圓了雙眼。欸,我平時就這麼沒干勁麼……

「啊哈哈。嗯,那下次有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就過去哦。」

戶塚愉快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差不多是班主任到教室裡來的時候了。

「班會也差不多開始了呢。」

「嗯,是呢。那我也該回去了。」

由比濱和戶塚這麼說這,離開了我的座位,就在這時。

「……啊,對了,小企。」

由比濱突然回過頭來,偷偷在我耳邊說道。

輕輕飄過來的香氣,還有在耳邊的柔軟吐息。這種毫不猶豫就一下子拉近的距離,讓我想起了那個時候的,夕陽中的放學後,那一切都已完結的部室中的溫度。

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由比濱輕輕說了一句。

「……社團活動,和我一起過去哦。」

她這麼說完,也不等我回複,就往自己的座位走了過去。我目送著她,下意識的撫著胸口。

心臟已經沒跳的那麼厲害了。不如說連剛才的躍動一起,反作用似的緊緊揪住了我的胸口。

由比濱特意來說那件事,一定是因為對她來說去部室已經不是那麼容易了吧。

我也是一樣,也並不想去部室。

但即便如此還毫不缺席的每天過去,我是不是有點嗜虐啊。想來我們三個人,都不是很想去那裡吧。

又或者,我們幾個只是為了保全,為了維持,就像生物想要留下自己的種子,就像自己想要保持住自己一樣,只是基於使命感,義務感才會去那裡的麼?

為了不逃開而繼續的日常。

為了憑吊逝者而繼續的日常。

為了不讓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成為自己的借口。為了不承認自己已經屈服於這無理的現實。所以才會比以往更加努力,比以往更加裝出一副毫無變化的樣子吧。

但這毫無疑問只是欺瞞。

然而,做出這種選擇的也正是我自己。

已經無法重來一次了。時間就是如此的不可逆,無法挽回的東西更是常常存在。不停的歎息毫無疑問只是對過去自己的一種背叛。


會感到後悔,正說明了那是如此重要性的一件事。所以,我不會悲歎。我已經得到過本來所沒有的東西了。這就應該足夠讓我滿足了。

幸運,幸福什麼的,如果習慣了也只是會變成普通的日常而已。但一旦突然失去了這些東西,卻又會感到不幸。

所以即便之後再也沒法得到什麼東西,我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人生經驗也是這樣逐漸變得更豐滿。

至少不要去否定過去的自己。

以後的日子中,我也仍會這麼度過吧。

X X X

結束了一如既往完全沒聽進去的一整天課程,我做好回去的準備,直接走出了教室。打開教室門的時候我稍稍看了一眼由比濱。她好像正在和三浦說些什麼。

嘛,既然都被說了要一起走,是不是應該再等一下呢。不過,也不用專門用那種很顯眼的等人方法吧。

進到走廊裡,我稍微走了幾步後靠在了牆壁上。

之後還沒到一分鐘,我就看到由比濱非常慌忙地奔出了教室。她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了我的存在。然後好像很生氣似的往我這裡走了過來。

「為什麼先走掉了啊!」

「沒走啊,不是在這裡等著麼。」

「是等著啊!……欸?那就行了。」

不知怎的好像接受了這一狀況,由比濱吸了口氣,好像要鼓起勁似的把背包重新背好。

「……走吧。」

「嗯。」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向著特別大樓的方向走去。

我突然覺得,剛才那個眼神,簡直就像是共犯之間的交流一樣。

我有意將步速放得比平時更慢一些。如果按照往常的速度行走的話,就會把由比濱甩在後面了。

和教室裡不同,走廊裡有些寒冷。

現在也沒什麼人,只有我們兩個的足音回響在走道中。只是沉默地走著。部室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的由比濱,現在卻非常安靜。簡直就像是反作用一樣。

不過,在漸漸接近部室的時候,由比濱好像也沒法繼續忍受這種沉默,開了口。

「那個……」

「嗯?」

我回問了一句,由比濱卻搖了搖頭。

「……沒事。」

「是麼。」

我這麼回答完,沉默就又籠罩在我們之間。拐過下個拐角就是部室了。對於我來說是闊別一天的部室,但對於由比濱來說又是如何呢?之前的話她應該一直都是和雪之下在部室一起吃午飯的。我忽然有些在意,就問道。

「說起來,你現在午飯是怎樣?」

「欸?唔嗯,和以前一樣啊。」

由比濱稍微想了想,露出一副有點困擾的笑容說道。

「……這樣啊。」

聽到這句話我也明白了。她們中午的對話內容肯定也是仍那些毫無要領的言語。由比濱發起話題,雪之下隨意回答,她們肯定也不斷重複著那種對話吧。

這種只有形式上與以前相同的東西,才讓由比濱沒法好好回答吧。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物,一起度過同樣的時間,但卻無論如何都不是同樣的東西。

從那天起就一直不停持續的挑錯行為。我們仍舊沒能找到那個問題的答案,就又用手推開了那道門扉。

門鎖已經打開了。

我們明明也是班會一結束就出來了的,但這間部室的主人還是比我們來的更早一些。

開門走進去往裡一看,房間裡仍舊是一副空蕩蕩的樣子。這裡一直都是這副什麼都沒有的樣子麼?桌子,椅子,以及沒再使用的茶具都一如往常。

雪之下也一如既往的坐在那裡。

「你們好。」

「呀哈啰~!小雪!」

由比濱很有精神的打了個招呼,隨後坐在了自己平時的位子上。我也點頭示意坐在了椅子上。這些沒有變化的椅子就像是把我們固定在這個場所的樁子一樣。

雪之下也在椅子上坐好,用和以前一樣挺直背脊的姿勢繼續讀起了書。由比濱拿出了手機,我也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本文庫本。

如同儀式般固化的行為。或許我們都想著,如果能夠和以前重複同樣的事情的話,或許也能夠再現那個從前吧。但無論再怎麼滿足這種發動條件,那種事情也是不會發生的。只是重複著這種表面功夫,遲早也只是會把一切都消耗殆盡而已。

我沒有歎氣。

「話說,今天小彩他——」

由比濱突然說。她的語氣就像是要把一天之中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訴母親的孩子一樣。但現實並非如此。由比濱只是為了不讓這裡的空氣繼續停滯下去,才急忙隨口說出些什麼而已。

這簡直就像那個曾經只顧著周圍的氣氛,根本無法把自己真正想說的話語表達出來的由比濱一樣。

就算我已經發現了這一事實,但我仍舊接下了她的話頭。

不停重複著的這種對話,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又到底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如果到了再也無法繼續的時候,又會發生些什麼呢?

想必,今天也一定會度過和昨天類似的時間吧。

而且,明天也是,後天也是。

在這已經封閉起來的世界中存在著的絕非平穩,而只是閉塞,只是停滯。現在還可以走通的這些道路也只會慢慢腐朽吧。

由比濱的話題終於用完,我們之間的談話也再度停止。寂靜就如同水波般逐漸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像是要打破這寂靜的閉塞感似的,門被敲響了。

X X X

門又被敲了一下。

察覺到這是很久未見的訪客,我們互相間看了看。我不知道其余兩人對這位來訪者會怎麼想。由比濱露出一副放鬆的神情看了看房門,雪之下的表情則毫無變化。而我,則是在不覺中咬緊了嘴唇。

「請進。」

雪之下看了一眼房門,出聲回應。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房門打被打開了。

「前輩……」

隨著亞麻色頭髮的晃動,一位女生邊用毛衣的袖口擦著眼角邊走了進來。

她是這個總武高中的學生會長,一色彩羽。雖然已經成了學生會長,但一色的制服穿法還是很散亂。

看到一色的登場,由比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雪之下也皺起了眉頭。我大概是一副呆掉的樣子吧。這家伙,才剛就任會長,為什麼又跑到這裡來啊……應該不會只是跑來串門的吧。

一色完全沒在乎我們表現出來的猶豫感,一邊發出剛才那很可愛的依賴聲,或者說是有些可憐的聲音,走到了我邊上。緊接著,嗚——地一聲,像是有點故意的半哭了起來。

「前輩,糟糕了啦糟糕了啦……」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小聰明啊……我簡直都要湧起保護欲了所以能不能請你別那麼干了……這不是讓我很想要幫助她了嗎,如果這不是一色的話我現在肯定已經開始幫她了。

「小彩羽,怎麼了?先坐下來啦。」

「啊,結衣前輩謝謝你。」

她隨著由比濱的邀請坐在了椅子上,然後剛才那半哭的表情就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變成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等她坐了下來,雪之下也說道。

「總之,先聽你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雪之下的聲線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這一態度讓我略微有些安心。但這安心也同時讓我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

為什麼我會覺得安心呢?

我還沒來得及找出這違和感的真相,一色先說了起來。

「就是這樣啦……其實上個禮拜學生會就開始第一件工作了——」

「啊,已經開始了呢,真快啊。」

由比濱適當的回複著,一色也「就是啊——」的回複了由比濱。

「就是這件工作超糟糕的——」

這麼一說,一色的表情好像就一下子變得灰暗起來。看來應該是想起了這工作的內容了吧。就這麼可怕麼……我也畏縮了一下,但還是問了問工作的內容。

「怎麼糟糕了?」

一聽到我提問,一色立刻抬起頭。

「這不是快要到聖誕節了嘛——」

「啊,是啊。……欸?話題跳躍太快了吧啊?」

嚇我一跳……這話題簡直是突然泊松跳躍了吧。嘛,雖然的確是快到聖誕節了。我這麼一說,一色馬上鼓起了臉頰打斷了我。

「才沒有跳躍呢,你好好聽人家把話講完啊。」

「就是啊,小企。」

為什麼連由比濱都鼓起臉頰來幫一色說話啊。欸欸——難道是我不對麼?女孩子說話的方式太獨特了,根本搞不懂啊。

我用『明白了趕緊繼續說下去吧。』的視線看向一色,她總算繼續講了下去。

「既然快到聖誕節了,所以就想和這附近的高中一起舉辦一個地域性的聖誕節活動。就是那種主要面對老人和小孩子的活動……」

「哦?是和哪所學校一起?」

「是那個叫做海濱綜合高中的學校。」

哈,那個學校啊……是個和本校程度差不多的升學型高中。好像是不久之前統合了三所高中所建立的,創立時間比較新的高中。畢竟是三校合一的結果,整體規模也很大,設備也很豪華,校舍也很漂亮。甚至還有電梯這種便利的工具,連簽到用到ID卡都已經配備好。雖然不是很清楚詳細的內容,但似乎是采取了學分制還是什麼的先進制度,總體來說是一所頗有人氣的學校。

不過那個學校好像和本校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接觸點,不管怎麼想這個聯合活動都有些不自然吧。

「……這個計劃,是誰提出來的?」

我這麼一問,一色就露出了一幅『哎這有什麼奇怪的麼,你真是的,前輩』的笑容,用只有我能聽到的帶著點保密意思的聲音對我說。

「當然是對方提出來的啦,我怎麼可能提出這種計劃嘛——」

「果然啊……」

這家伙,果然是在小瞧自己的工作吧。這種人如果到了職場上絕對是個麻煩——絕對是那種看人下菜的類型。為了不給別人制造麻煩,我是絕對不會用她的。

不過虧她就這樣接受了這個提案啊……我用有些呆掉的表情看著她,或許一色是一想起來就很憤怒吧,她連裝可愛都忘了繼續鼓著臉說著。

「照理來說這種事情一般肯定都會拒絕的吧……?我自己聖誕節的時候也是有預定的哎。」

「肯定會拒絕的哦?……」

「理由也太私人了?……」

聽到一色的這種說法,我和由比濱都閉上了嘴,應該說是她精神力太強呢,還是初生牛犢無所畏懼呢……這家伙是不是性格差到只是排在我之後而已了?喂,這會讓人很有親近感的,要是一不小心喜歡上了怎麼辦啊,請你不要再這麼做了。

好像也並不真是無所畏懼,一色的肩膀一下子落了下來嘟噥著。

「但是,平塚老師說要做啦……」

什麼嘛,果然那家伙也參了一腿麼?話說回來,很不擅長應付平塚老師這點也和我很像啊,讓人很有親近感——以下略。

「所以就開始準備活動了,但該怎麼說呢——應該說是沒辦法取得一致呢還是……」

一色這次則是真的顯得有些沮喪,聲線裡也失去了開玩笑的意味。雖然她不是什麼很認真的人,也有些小看了學生會的工作,但一色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煩惱著的。沒有把事情扔到一邊而是來這裡尋求幫助,就應該說她挺有干勁,可以表揚一下了吧。再者原本一色就不是以自己的意志開始擔任學生會長的。被我蒙騙也得占上一半原因。是由於這種罪惡感麼,我的態度也比平時更加柔和一些。

「嘛,和別的學校一起舉辦活動就是這樣啦,不要太在意了。」

「是吧——」

一色邊說著邊歪著頭邊朝上看著我,這種時候還真是太小聰明了不夠可愛啊……這種地方就和小町不一樣呢。

總之,如果把一色的不著邊際的話語總結一下的話。

新學生會的首件工作就是以地域貢獻為目的的聖誕節活動。而且該活動不是由總武高中單獨舉辦,是跟海濱綜合高中協力一起舉行。

這比起普通的學生會運營還要更難一些。和其他學校之間的協調當然也很辛苦,但現在的狀況下,連學生會內部的人際關係和立場都還沒穩固下來,就要兩邊同時進行。對於這些新手來說負擔或許有點重吧。

從時間點上來考慮到話,這個活動應該是一色成為會長之前就一定決定好的內容吧。也就是所謂前代的遺產。

就是有這種——上任負責人留下來的過去案件。我以前打工的地方也是如此。在工作的時候就如同地雷一樣突然出現了,就這麼被逼著去做那些事情。而且如果去問前任,他也只會說過去的事情都不太記得啦什麼的。這怎麼搞的啊。這樣害得我也是在辭職的時候就這麼把事情留給下一任了哦。就算是為了切斷這種可悲的負的連鎖,我也不會去干的。

嘛,我的事情先放到一邊。

「話說,你來這裡之前應該先找城廻前輩商量一下吧。」

城廻巡前輩,就是有著巡巡能量的那位,是一色之前的學生會長。很溫柔也很可愛。這亂七八糟的說明是啥啊。

既然是繼承了學生會長這一職位,本來她就應該先去找城廻前輩商量吧。為什麼不是巡前輩來而是一色過來哦?

聽到我說的話,一色的視線轉向了別處。

「嗯,也是啦……但是也不好給應屆考生添太大的麻煩啦——」

巡前輩已經獲得推薦內定了應該沒有那麼忙吧……這家伙,是不是不太善於應對巡前輩啊。嘛,對裝出一副天然系角色的一色來說,真正的純天然系的巡前輩應該是太過閃亮了吧。畢竟真貨永遠都是那麼耀眼卻又沒法夠到的東西。她不想去直視我也能夠理解啦。

「除了前輩你們我已經沒有人可以拜托了啦——」

一色總算結束了各種說明,我和由比濱都輕輕歎了口氣。楞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形容的就是我們這種情況吧。

靜默的時間在我們之間緩緩流逝著。

然而造成這靜默的原因並非僅在於我們。

正是因為一直以來都非常積極應對商談者,會詢問各種事情的雪之下一句話都沒說,才會產生這種寂靜感吧。

我察覺到這件事,看了看雪之下。

她那長長的睫毛微微伏下,如同平靜湖面般的雙瞳正看著一色,不,正看著我們。

瞬間,我終於察覺到了那違和感的真相。

一色進入部室時所感覺到的放鬆心情,以及對那種心情產生的違和感。那就是,一色和雪之下碰面了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如果,在那個時候,對於成為學生會長這件事,雪之下是真的想這樣做的話。

那阻止了這件事的,就是一色,或者說就是我。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今天的這場商談多少也有點殘酷了吧。

雖然我現在仍舊不明白雪之下的真心,但直接把這種學生會相關的事情放在雪之下面前,也還是會有點過分吧。把希冀著卻沒有能夠得到的東西直接放在眼前,一定是無比殘酷的。

就這樣接受一色的委托究竟是正確的麼?我這麼躊躇著。不知是不是對現在的空檔有些訝異,一色的視線顯得有些不安。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

一色還是一副非常想依靠我們的樣子,但我又很在意雪之下究竟會怎麼回答。我等待著她的回應,但雪之下一句話都沒有說。

雪之下大概也感覺到了我和由比濱的視線了吧,她用手撐在下顎上,像是在思考什麼。

「是呢……大概的情況我也清楚了……」

又等了一段時間,她終於開口了,但卻沒有立刻給出結論,只是說著一些曖昧的詞語。

然後,她向我和由比濱看了一看。

「你們怎麼覺得?」

這大概是頭一次吧?雪之下向我們詢問是否應該接下這次委托。至今為止應該都是她一個人乾綱獨斷的才對。

如果把這理解成一種好的變化的話,就是她也總算開始對我們讓步了吧。但是,我仍覺得並非如此。

與此相對,由比濱的回答卻十分明確。

「不是挺好的嘛,我們就干吧。」

雪之下用帶著疑問的視線盯著由比濱,詢問她這麼說的理由。

「好像也好久沒人來找我們商量事情了。而且最近,也沒什麼事情,應該說是挺閑的麼……」

被雪之下那平靜的眼神盯著,由比濱卻好像越來越不敢說了。

「所以,我想,就像以前那樣努力一下,也不錯吧……」

像以前那樣,這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概由比濱也非常希望這件事能成為一個契機吧。如果能夠像以前那樣去應對別人的商談和委托,在這過程中也可以讓現在的這種氣氛得到消解吧。

「嗯,那,就這樣吧。」

然而,雪之下那通透的聲音,卻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她的微笑,她向我們的問詢,並非是想要更前進一步的讓步。

這只是妥協,只是基於放棄才成立的,把判斷和結論都交給別人的一種讓步。

「……不,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接受了。」

我的聲音自說自話地冒了出來。

我不覺得以現在奉仕社的狀況能夠做到任何事。而且我也不讓將學生會長這種人一天到晚在雪之下面前轉來轉去。我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但我覺得我所想的應該並沒有錯。

不能再讓這個空間變得更加惡劣了。不應該再該承擔這種風險。

如果想要為了守護某樣東西而采取行動電話,到最後之前都必須要這麼做吧。但什麼時候才是最後,什麼地方才是終點呢?

雪之下對我的意見不置一詞,只是把視線投向了我,而由比濱則問起了我的理由。

「欸?為什麼?」

「因為這本身就是學生會的問題。而且像一色這樣從一開始就拜托別人,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嗯,這麼說也對啦……」

聽到我說出的這種大道理,由比濱一邊擺弄著自己的團子頭,一邊思考起來。雖然只是大道理,但也是正論。用來駁回這個委托是足夠了。

然而,還有一個人沒法接受這個結果。

「欸——?這是什麼情況哦——」

一色有些生氣的提出異議。嘛,我也已經預料到了。

「我們這裡可不是什麼都做的哦。基本只是提供一些幫助而已。我們不是那種隨便被拜托就會整個接下來的承包商。全都包下來也太辛苦了。你眼中還有承包法這個東西麼!雖然我也不清楚就是了。總之,這是一色你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好了吧,就這樣。」

我一口氣說完就催促著一色站起來,我也站了起來,把她推向部室的出口,送了出去。

「我都是因為前輩勸說才去當會長的哎——你應該幫幫我才對吧——」

被這麼說我也有點為難。

對於一色彩羽,我是應該承擔責任的。畢竟是因為我的行動才使得她當上了學生會長。話雖如此,除了一色以外,我還要對另外一個人負責才行。

所以,我應該采取的行動已經是確定無疑了。

把一色推出部室的同時,我也走了出去。

我用手在身後把房門關上,又走開了幾步。然後我朝向面露不滿神色的一色,小小歎了口氣。

「……雖然我剛才說了那種話,但,我自己能不能來幫忙?」

「啊?」

大概她不是很明白我說的意思吧,一色歪了歪頭。嘛,畢竟我剛才那麼有氣勢的回絕了她。她會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所以我咬牙向她仔細說明。

「不是以奉仕部的身份,而是我個人來幫你。所以,雪之下和由比濱並不會參加。我覺得這樣也可以把?」

一色聽了我的說明,眯起眼睛好像在思考什麼似的,但隨即就嗯地點了點頭。

「……嘛,這也可以啦。其實只有前輩一個人的話用起來也更方便……應該說是更容易讓人安心,還是說值得依靠呢。」

啊,不要換那種說法也可以啦……

「那就這麼決定了?」

「好!」

我最後再確認了一次,一色也很開心的回答了我。

總之在我一個人能做到的范圍內幫她一下吧。雖然我自己也非常懷疑能做到什麼地步。嘛,只是支援一下一色應該是沒問題的。

我看了看一色,雖然看起來像是有點笨,但也並非不聰明。就算不找我們幫忙,只要她好好干的話肯定也能成為不錯的會長的,我是這麼覺得……

啊,對了。說到找別人幫忙,我就想起來當時勸說她參選會長的時候,我特意傳授了她某個密策。但這次好像她並沒有使用那個密策。開始干活之前還是應該針對這點詢問她一下。

「話說回來,葉山干什麼去了,葉山。這種時候不是正應該找他幫忙麼?」

我這麼一問,一色的臉就好像有點泛紅,把視線撇了開去。

「……這個事情有點太大了,對葉山前輩來說也有點太麻煩人家了吧。」

麻煩我的話就沒問題麼……嘛,的確沒問題就是了。

不過,會說這種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之類的話,一色果然也是個熱戀中的女孩子吧。不由叫人有些贊賞。

我正在贊賞著的時候,一色又露出小惡魔般的微笑說了起來。

「而且,如果只是做不到一些簡單的小事,還能說反而會顯得有些可愛,但如果在現在這種事情裡犯了什麼錯誤的話就完全不可愛了哎——再說去拜托這種很難辦的事情,只會顯得很沉重而已啦。」

「啊,這樣啊——」

啊啊,這家伙還真是這種性格呢……還給我!把我剛才的贊賞還回來!小惡魔——還不如說就是惡魔!惡鬼!惡魔!編輯!

而這個小惡魔彩羽一點都不顧正陷入低沉的我的心情,馬上說起了接下來的準備。

「那前輩,等一會兒就在校門口碰頭吧,我也馬上過去了。」

「欸?從今天就開始麼……」

我說完,一色露出稍有點不好意思的神色。

「抱歉,時間已經不太夠了……」

時間已經不夠了,這句話應該表明了整個計劃本身並沒有太大進展吧,一色最初也肯定是想要靠自己努力的吧。雖然最後還是決定要找我們來幫忙,但他已經自己努力過的事實是不變的。我也不能責備她這些吧。

「……不,就這樣吧。不過碰面的地方還是換一個吧。如果和誰一起回家在朋友之間有什麼傳言就太讓人害羞了……」

「哈?」

一色的表情很認真。『唔,因為世代不同所以我的意思沒傳達到麼?』『前輩不是沒什麼朋友麼?』她沒有說這些話,而是露出了認真思考的表情。隨即又有些愣住了似的歎了口氣。

「嘛,這樣也行……車站那邊不是有個社區中心麼?就在那邊進行集會。我們也在那邊碰面吧。」

「啊,那個地方麼。」

去車站的路上路過過很多次。我記得那附近有提供日常援助的設施和幼兒園之類的東西。原來如此,為了地域,也就是有為了那邊居住的老人和幼兒這層意思吧。估計活動當日的會場應該也在那個地方。

嘛,對其他細節的確認就放到晚點再做,現在還是先離開學校吧。

「我知道了,我做下準備就過去。」

「嗯,那就請多指教了哦。」

一色笑了笑,對我小小地致了個禮,所以說她這種小聰明的地方——

X X X

我目送一色走過了走廊下的拐角處,便回到了部室。也該差不多準備一下就出去了。

打開部室房門的時候,由比濱和雪之下向我看了過來。

「小彩羽,怎樣了?」

由比濱問了一句,我把準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

「雖然發了點牢騷,但最後還是理解了。」

「是麼……」

由比濱好像有點失落似的鬆下了肩膀。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看著雪之下的狀況小聲說道。

「那個……總覺得好不容易又可以做點事情了呢……」

「嘛,總還會有什麼委托過來的啦。」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下次我又會給出什麼樣的回答?我仍舊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是適當地選了些話語說了出來。

這時,雪之下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沒有任何委托或許還會更好一些吧。只是這樣平安無事得過下去的話……」

雪之下的視線悠地瞥向了窗外。那茜色的天空應該正映在她的眼瞳中吧。

「……或許吧。」

我好不容易用這句話回複了雪之下那快要消失的聲音。為了不要被那句話繼續拉走,我馬上又說了一句。

「今天應該也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是呢……」

雪之下這麼回答著,合上了書本。她好像把我的話當作了解散的信號。確認到這一點,我也抓起了書包。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一邊這樣說著,我背向正在收拾東西的由比濱她們,先一步離開了教室。

從很久以前起我就已經意識到,並不是只要出手行動就一定會得到正確的答案。就算覺得是很好的事情,也一樣可能導致最差的結果。而且在很多情況下,想要重新開始,想要再來一次什麼的,都是做不到的。

那樣的話,我——

我們,一直以來究竟在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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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7:55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3 08:06 PM 編輯

第二章 順利地,會議進行著,卻毫無進展。

和一色約好的碰面地點,也就是社區中心離我們學校很近,騎車的話只需要數分鐘就可以到達。

雖然實際上我從沒進入過這個中心,但是在平常的生活中我經常會看到這個地點,所以沒有什麼問題。

在中心的同一條街上,離車站很近的地方,有一個大型商業建築Marinpia(通稱:maripin),所以在傍晚時分這附近會出現許多住在周圍的太太的身影,十分顯眼。在此之中,也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學生。拜maripin所賜,這附近的區域對於放學後想找點樂子的高中生來說,應當是一塊風水寶地吧。即便是我,有的時候也會來這邊的書店呀遊戲中心啊棒球場什麼的地方轉一轉。

到了社區中心,我將自行車停在停車場。

試著掃了一下周圍的情況,並沒有看到一色。話說回來,我們也沒有明確到底要在什麼時間碰頭啊。

這樣的話,是不是還是一起過來比較好呢……。

但是,因為我需要向雪之下她們隱瞞我單獨協助一色這件事,所以除了在外面碰頭外我別無選擇。現在,在雪之下面前接受與學生會有關的委托還是太過分了。不過,完全不理會一色的委托也顯得沒有責任感。這種情況下,雖然還存在著將雪之下排除在外的這個選項,但這起來也像是一種殘酷的背叛。考慮到侍奉部的現狀的話,以我個人的名義來處理這件事應該是最理想的選擇了。

再一次在自己的心中歸納好結論,我在社區中心入口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正在發呆的時候,一色在對面的便利店門口出現了。她的手裡提著看起來很沉的袋子。注意到我的一色小跑著向我靠近。

「抱歉—,久等了—。買了一些東西……」

大概是因為袋子很重,一色呼地重重吐出一口氣。

「……不,沒關係」

一邊回答,我一邊向一色伸出手去。但是,一色不知為何輕輕躲開了我的手,張大了眼睛盯著我看。她像是在說不明白什麼意思一樣,歪了一下腦袋。

「哈?」

「你這張火大的臉算啥啊。我這不是說,東西很沉所以讓我來拿嘛」

聽到我這句話,一色摸著自己的頭髮,默默地轉開了視線。是在吃驚還是在困惑呢,她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

「哈……。啊——,不用了畢竟也不算重……」

啊,這樣嗎。因為這個家伙,似乎一直只把那些男生單純地當作勞動力來看待,所以這回她也理所當然地以為我的請求也是一樣的在討好她吧。你看,戶部他們不是一直很自然地被她呼來喚去的嗎。

稍微凍住了一會兒的一色,大概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擺好了架勢,與我拉開了一步的距離。

「哈!難道說,在用這樣的行動向我求愛嗎很抱歉雖然一瞬間有些心動但是冷靜下來再看果然還是不行」

「啊啊,這樣……」

我到底要被這家伙甩多少次才行呢……。再去否定也是太麻煩了啊……。

不過,要是這種程度就會心動的話就連心平氣和地旅行都做不到了了,所以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啊,這家伙。在飛機上每次乘務員姐姐幫你拿東西你都要心跳一下嗎。不能心跳的吧?……不,還是會心跳的。(空乘人員有加成啊)不對再等等。就算不是空乘,技術型女性也是很讓人心動的啊。果然有工作的女性很迷人!(對希望成為專業主夫的人有加成)

「哎,怎樣都好了」

把一色的動作話語全部無視掉,一下子奪過一色手裡的袋子。

「啊……。非常感謝……」

一色攥著毛衣的袖子,很有氣勢地低下頭去。拜此所賜我沒有辦法看到她的表情,不過這她這坦率的道謝,意外地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啥。這也是工作的范疇嘛」

要是別人一定要為了這種事向我道謝的話,小町的口頭禪不就要變成謝謝你,愛你喲哥哥了嗎。本來打算繞著圈子對她說不用在意,但下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哇—!好可靠—,這樣的話下次也拜托你了?」

雙手在胸前緊緊交叉,笑臉像在閃閃發光。

啊啊,怎麼感覺東西一下子變得更重了……。不過,裡面到底有啥呢?

向比起預想還要重的袋子裡面一瞧,似乎都是點心果汁一類的東西。唔,是這種會議上司空見慣的茶點,或者還是叫catering比較好吧。(注:catering,提供飲食服務)

會話卡殼的時候,可以靠吃點心呀喝茶呀填補沉默的時間。類似的情況還有在對話中發出「哈哈」這種乾涸的笑聲後接著去嚼frisk。別人這麼做的話,就會察覺到「啊啊,這個人,跟我交談讓他很困擾啊……」。

順帶一提,明明沒有進行對話,對面還是問你「要不要吃frisk?」的話,就是在繞著圈子發送「你嘴很臭」的信號啊!注意點吧!你可能患了內髒疾病!要注意的地方是那裡嗎。(注:frisk,日本很流行的一種薄荷糖)

不過說起來,想要選擇合適的點心也很有難度。在咀嚼時會發出很大聲音的,還有味道過大的點心都會起到反效果。那麼,試著看一下一色挑了哪些東西吧。

呼呣。口感輕柔的巧克力點心,水果系喉糖,還有軟煎餅……。嗯,還不壞的選擇。每一種點心都有獨立包裝這一點得分很高。這樣的話也不用準備盤子什麼的,手也不會被弄髒。而且想拿回去的話也不費勁。

「哼—,意外地動了腦筋啊,你」

稍微有些感慨著說了出來,一色像是非常意外一樣,噗地鼓起面頰。

「怎麼這麼說,『意外』什麼的……。我可是那種很會照顧人的孩子喔。不過,那邊的人也做了準備呢—」

「這算啥啊。那,這些不就不用買了嘛。反正也是對面的經費。哢嚓哢嚓吃完不就得了」

「這樣也不行吧……」

回答著的一色表情十分僵硬。

原來如此,看起來確實費了不少心思的樣子。明明對方已經做了準備,我們這邊也不能每次都空著手過去——就是這麼回事吧。

我們這邊被當作被招待的一方,或者是被完全當作嘉賓之類的擔心看來是多余的了,可這次的活動是由雙方聯合主辦,既然雙方處於同等地位,那麼就算在點心這種程度的小問題上,雙方的對等關係也應該被保持住。

和其它學校進行來往也真是夠費勁的。進入實際的工作之後,這個問題會帶來怎樣的影響呢——我一邊進行著思索,一邊感覺手上袋子的重量又增加了幾分。

X X X

被一色引導著,我進入了社區中心。

不過,我之前從來沒有進入過這裡,這兒到底是干嘛的呢。叮叮叮啦鈴?的BGM是不是可以恢複社區的HP啊。這算哪兒的妖怪中心啊。(注:テンテンテロリン?是《口袋妖怪》中恢複妖怪的HP時的BGM,妖怪中心是恢複妖怪的場所)

實際進來之後,感覺裡面的氣氛有點接近政府機關,場所內流動著冷澈靜謐的空氣。在這種氛圍裡,發出大一點的聲音也不會被允許吧。理由說不定是一樓有間圖書館呢。

跟著一色來到二樓,周圍的樣子又發生了一點變化。亂哄哄的交談聲,還有音樂的聲音微微地漏了出來。

在這一層之上還有一段台階。音樂就是從三樓上傳來的。

帶著「到底在干些什麼呢」的疑問向樓梯上望去,一色也像我一樣張望著。

「在三層上有一座很大的會場。聖誕活動似乎也要在那裡進行喔」

「謔—」

大概現在裡面正在進行舞蹈之類的社團活動,微弱的震動感傳到了我們這裡。

呼呣……,簡單地說就是跟文化館差不多的東西嗎。地區內的人們為了開展各種各樣的活動而在這裡聚集——像是這樣的設施吧。那麼,這兒和文化館的差別在哪?規模?

正在我因為對場館的陌生感而東張西望的時候,走在前面的一色在某間房間前面突然停下腳步。

門上標著「講習室」的字樣。似乎是借用了這間房間作為會議的地點。

一色敲了敲那扇門。

「好的—,請進—」

裡面有人回應,一色輕輕深吸了一口氣打開屋門。

推開房門,亂哄哄的音波迎面而來。屋內還擺放著桌子和椅子,看起來如同一間學校的教室一樣。

「辛苦了—」

一邊打著kyarurun感的招呼,一色一邊走進了房間。我跟著她走了進去,但房間的嘈雜也沒什麼收斂的跡象。不如說,就連投向我們的視線都沒有。應該是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話題中,對我們沒什麼興趣吧。(注:kyarurun,《偶像大師》中菊地真的台詞)

這時,那伙人之中有一個好像認識一色的人,向一色打起了招呼。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名穿著海濱綜合高中制服的男生正舉著手。

「小彩羽,這邊這邊」

「啊—,下午好—」

一邊揮著手,一邊轉向那個集團的一色。很自然地,我也跟在她後面走了過去。之後,應該是終於在這極盡的距離內意識到了我的存在吧,打招呼的男生一臉訝異地看著我。接著,悄悄地耳語一樣詢問一色。

「誰?」

「啊,是我們的協助人員—」

臉上雖然笑嘻嘻的,說明卻真是潦草啊—,一色。不過,似乎就連這種介紹都接受了,對方「誒—」地感慨著重新面向我。

「我是玉繩。海濱綜合的學生會會長。請多指教!」

「……啊,你好」

面對對方非常乾脆的自我介紹,我正在猶豫是否需要報上姓名的時候,玉繩並沒有理會我繼續了對話。

「太好了—。這次可以和總武高中一起做企劃。我一直在想,能不能通過構建互相respect(尊重)的partnership(合作關係),實現雙方的synergy(協作共贏)呢—」

(注:海濱綜合高中的這位學生會長是一個特別喜歡裝腔使用各種片假名詞彙(英語詞彙)的人,為了準確的表現這個特質,對相應的詞語我們會使用英文,並在其後用()注明相應的中文意思)

……一上來就來了個下馬威啊,這家伙。雖然說的話有差不多一半都聽不明白,不過提議合作開展聖誕活動的應該就是玉繩。在他的話語中可以看到這樣的端倪。

玉繩不愧是海濱綜合高中的學生會長,只是跟他說了幾句話,周圍的人就開始鬧哄哄地過來了。過來的人都在進行自我介紹,實在是記不過來。不過,這個活動結束後多半也不會再見面了了,所以記不起來也沒關係吧。

光是跟這麼些人照面就已經夠累了。不知不覺呼地吐出一口氣。把情況交給一色來處理,我坐在了一把離他們有點距離的椅子上,看著一色他們。

這時,在這群人之中,有一個看起來十分意外的,顯得有些茫然的家伙和我對上了視線。也許是看到我很驚訝,她一直不停地眨著眼睛。然後,站起身向我走來。

「呃比企谷?」

「……哦哦。」

被預料之外的人喊了名字的我,也被驚得反應慢了半拍。不知不覺,汗水不停地滲了出來。

穿著有點散亂的海濱綜合高中制服的女生,正在用手梳著被燙得有些蓬鬆的黑發。

折本香織。

我在中學階段的同級生,同時,是過去被我告白過的女生。而且最近,和我在意外的地方重逢,並且被卷入了意外的事態之中。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和她之間發生的事,都不是什麼值得回味的記憶。

說起來,折本的確是海濱綜合高中的啊。既然在這裡,那應該就是在學生會裡面的吧,這家伙……。

對面似乎也抱有和我類似的疑問,發出了「誒—」的意外的聲音。

「比企谷是學生會的嗎?」

「不……」

像這樣回答,折本像是領會了一樣點了點頭。

「啊—,這樣啊。那,我也一樣的。也是朋友邀請我過來的啊—」

折本一邊說著一邊瞄瞄我的後面,看看周圍的情況。是在尋找什麼吧。

「比企谷一個人?」

「啊,基本一直這樣。」

聽到我的回答,折本噗地噴了出來,捧腹大笑。

「你這算什麼啊真逗。」

「不,逗個頭啊……」

有一點逗的要素嗎……。而且我不是受!不過我也不是攻!

(注:他們用的「受歡迎」是「受ける」這個詞,說一個人「受け」,也可能是在說他是受)

不過,托折本的福,我對這個集團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雖然活動是由總武高中和海濱綜合高中兩所學校的學生會聯合發起的,但是來幫忙的志願者也會參加這項活動。

「你們那邊人有點少吧?看我們這邊不是挺多的?」

「誰知道……?」

實際上,今天剛過來的我並不是很了解內部的情況。不過,看屋子裡的情況,感覺海濱綜合高中那邊得來了有十個人。而相對地,總武高中這邊……。

呃,啊咧?我們的學生會……啊—,在這在這。被固定在角落裡了啊。除了我和一色之外的穿著學校制服的家伙有一個兩個……四個人嗎。而且,跟海濱綜合高中那些人相比總覺得有些畏縮啊。總覺得他們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

「的確是少啊……」

「不是,一看不就很少嗎……哎,不過這種事怎樣都好」

一邊說著,折本像是失去興趣了一樣,折本迅速從我旁邊溜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像是人員替換一樣,一色回到了這邊。她盯著折本看了看,冒出了一句話。

「前輩,剛才在這裡的是認識的人嗎?」

這種措辭方式就像「你還有認識的人啊?」一樣所以別這麼說了吧,彩羽。而且你啊,不是見過一次這個人嗎?不過,也可能因為隔得太遠了,有些記不清楚了吧。這樣的話,雖然對應該說明有些困惑,但最後還是做出了平時那樣的介紹。(注:一色用的詞彙是「いる」,可以表示「人在這裡」,也可以表示「人存在」)

「啊啊。嗯,是中學同年級的同學。」

「誒……」

雖然一色問了我一下,但她看起來也沒什麼興趣,應了這麼一聲後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開始拿出點心之類的東西。看到一色的樣子,海濱綜合高中那邊的人也開始準備飲料和點心。

看來會議要一點一點地走向開始了。

海濱綜合高中和總武高中的人都朝著既定的位置走去。在擺成コ字型的桌椅前,大家坐了下來。那麼,我要坐在哪個角落裡呢……。守護四個角中某一個的我簡直就像四聖獸之一一樣——我正這麼想著,感覺到自己的袖子正被一下一下地拽著。

(注:四聖獸是數碼獸系列中守護數碼世界東西南北各個方位的四個究極體聖獸型數碼獸)

「前輩,請坐在這裡~」

「誒,不不我坐在角落就行了……」

就算我這麼說,一色也沒鬆開我的袖子。試著揮開她那不停扯著我袖子的手,她仍然捏著我的袖子不放。這個力量是什麼情況,明明抓握的姿勢看起來很可愛,但是完全甩不開啊……。

「你看你看,馬上就要開始啦~」

接著又被猛地拽了一下。

「知道了,你再拽袖子要被拽長了」

話說回來,不管我坐哪兒都不會在會議上發言的,所以也都一樣。這樣的話,還是坐在放著點心的桌子前面比較好吧。勉強地折了回來,坐在了一色旁邊。

雖說桌子排得像是個コ字,但在最中央所謂生日席位置端坐的,還是海濱綜合高中學生會長玉繩。我們則坐在右側那一邊。

這樣重新看一下的話,的確像剛才折本說的那樣,對面的人數更多一些。兩遍的人數上有著近一倍的差距,但實際上比起人數的差距,還能感受到雙方更大的差異。最大的理由應該是雙方熱鬧的程度吧。海濱綜合那邊男女混雜的氣氛非常熱鬧,而總武高中這邊就很是安靜。

不過,活動畢竟是由對方倡議的,所以兩邊氣勢上有差距也是沒辦法的吧。就像是主辦和協辦的關係一樣嗎。感覺這一點就算在座次的安排上都可以體現出來。

從這個狀況來看,為了力量平衡,海濱綜合高中應該會在各種各樣的工作中擔當主力,而我們學校怎麼看都是更多地處在貫徹支援的位置吧。

確認大家都坐在了座位上,對面的會長,玉繩開始啪啪地擊掌。

「呃—,那麼讓我們開始會議—,請大家多關照—」

玉繩以熟練的感覺說完後,大家都輕輕地低了一下頭。

會議終於開始了。

玉繩跟一個同伴說了一下,請他站到了白板前面。嘎吱嘎吱的揮筆聲音響起,側目看著的玉繩張開了嘴。

「還是跟上次一樣,從brainstorming(頭腦風暴)開始吧」

誒,這個帥氣的東西是啥。我是沒掌握這種技能啊。

雖然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但其實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是頭腦風暴而已。定義裡有著各種各樣的細枝末節,簡單地說,就是團體裡的大家自由地提出自己的點子。

「接續上一次的議題,關於event(活動)的concept(總之),以及提出關於內容的idea(主意)……」

玉繩開始推動會議發展,海濱綜合高中那邊有稀稀落落的手舉了起來,大家開始展示大概是經過了思考後產生的想法。

我暫時靜觀著他們的狀態。你看,就是那個嘛。不清楚狀況就發言的話,只會起到反效果嘛。放手不管可不是我在偷懶,而是我的一份顧慮喲!

對面有誰進行發言。

「考慮一下我們高中生的需求的話,還是必須要在年輕的MIND(頭腦)這一部分進行innovation(革新)……」

呼呣,原來如此。有道理。

對面又有誰提出觀點。

「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把和社區之間建立WIN-WIN(雙贏)的關係當作前提條件來考慮」

唔,嗯。呃,懂了。

然後對面又有人表達想法。

「這樣的話,就有必要運用戰略性思考去分析cost performance(性價比)了吧。因此取得consensus(共識)……」

喔,喔……,這樣啊。

閉著嘴聽著會議上大家的發言,一下子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個會議算啥啊。

不光完全不知道在干什麼,就連與會者到底在討論什麼話題都不清楚。這就是因為那個吧,因為我是傻瓜麼?

感受到了不安的我看向旁邊的一色,只見一色時而點頭,時而發出「哦—」這種像是很有感觸的聲音。你知道的嗎,雷電。(注:A自《魁!!男塾》)

明明是來幫忙的,卻被丟在這裡不管,感覺有些糟糕的我悄悄向一色確認。

「一色,現在他們干啥呢?」

輕輕地向一色搭話,她稍稍把頭轉向了我這邊一點。她的腦袋可愛地歪了一下。

「誒?……誰知道呢?」

你竟然說誰知道……。你是打乒乓球的小愛嗎……。

(注:這裡一色說的「誰知道」是「sa—」,日本乒乓球名將福原愛在殺球時也經常高喊這個音節)

這個姑娘,明明不明白,還會做出這種反應嗎?驚愕地看向一色,她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像是在說「不用擔心喲—」一樣輕輕地對我微笑。

「哎呀,反正對面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方案呢」

「哼—……」

由對面來想點子的話,我們這邊是不是只要進行實際的作業就可以了……。那樣的話,就算是我一個人應該都能應付得過來。

我並不討厭單純的勞動。雖然不停地進行重複工作的機械性作業會磨損人的精神力,但我的精神力應該說是早就已經磨損完了還是應該說是已經練出來了呢。要是不費心不動腦就能做好工作的話,我覺得也是挺不錯的。

這樣的話,只需要好好聽一下到底要做什麼就行了吧。雖然這麼說,感覺他們並沒有在進行什麼有實質性內容的討論啊……。

這一點似乎負責主持會議的玉繩也感覺到了。

「各位,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吧……」

玉繩用很重的口氣說出這句話後,緊張的氣氛開始在與會者之間擴散。不愧是學生會長,這份威壓感還是挺像個樣子的。大家把目光投向了他,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於是,玉繩一邊環顧著講習室裡所有的人,一邊帶著簡直可以轉動陶輪一樣的略顯誇張的手勢繼續說了下去。

「應該運用logical thinking(邏輯思考),更有邏輯地思考吧」

你這不是在跟他們說一樣的東西嗎。到底要思考多少次啊。

「或者說,應該站在customer side(顧客的立場),用顧客的目光去觀察吧」

所以說,這是在說一樣的東西吧。要當多少次客人啊。

我大概已經露出帶著痙攣的笑容了。然而,大家卻都是「原來如此—」的表情,向玉繩投去閃閃發光的眼神。

……不行啊,這位會長大人跟他的同伴都是一個節奏啊。

在此之後,這個會議的流程也會保持這種狀態繼續下去。

「那麼outsourcing(外包)也必須要考慮」

「不過分析現在的method(方案)的話,在scheme(日程)上太緊張了啊」

「原來如此。就是說,姑且也有risky的可能性呢」

risky是啥啊,牛舌做得很棒的店嗎?為啥這些家伙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用片假名說話?路什麼柴嗎?(注:rikyu,著名牛舌店;諧星ルー大柴,喜歡在句子中夾雜大量英文)

革命性的innovation!對話與交涉negotiation!解決方案是solution!這樣的互動還在不斷進行。與其說是新手在玩HIP-HOP,倒不如說他們的意識都已經HOP-UP了。(注:HOP-UP,子彈向上旋轉)

誒……,覺悟真高啊……。我的意識似乎也飛到某個很高的地方去了……。(注:這邊原文意識高い,下面會講到)

X X X

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這個會議讓人不禁思考起了這個問題。說到底,會議是從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呢。

也沒有得出什麼像是結論的結論,會議不知不覺間結束了。


盡管這麼說,brainstorming這種活動往往就是這樣的結果。「總之需要有各種各樣的點子被提出來」,這就是頭腦風暴。進行這項活動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家的點子得到充分的發展。這樣的話,這場會議完全沒有任何作用——這個觀點大概也就不成立了吧。

不過有一個需要加以注意的點,就是意見基本都是由海濱綜合高中那邊提出的。而總武高中這邊,雖然出席了會議,但基本沒有發言。不過話說回來,被對方連發剛才那種「高覺悟發言」的話,變得膽怯起來也是人之常情。不用說其他人,就連作為會長的一色都沒有要說什麼的樣子。

在現在沒有什麼要做的我,盯著離我有一點距離的一色看了起來。注意到了的一色隨意地中止了對話,來到了我這邊。

「前輩,大概明白是什麼樣的感覺了嗎?」

「不……,一點都不懂」

大概一色在問我,有沒有理解這個會議的宗旨吧。雖然明白她在問什麼,無奈要不要誠實地說出來「自己只是直白地理解到那些詞彙就只是詞彙而已」這一點,果然還是有點微妙啊。

大概是從我的表情裡看出了我的情緒,一色也呼地短短吐出一口氣。

「啊—,好像說了一些難懂的話呢」

不過,實際上比起難解的話語,還是曖昧的話更不容易讓人明白啊。但是,對於一色來說那大概只是些瑣碎的事吧,她又一次露出了可愛的kyarunn的笑臉。

「不過,只要說『好厲害』啊『我也要加油—』啊這種話,就會變得很受歡迎喔。接下來應該只需要偶爾回複一下會發過來的郵件就可以了吧。」

「你這家伙以後會被捅的吧……」

就算現在沒啥事,我還是擔心她以後會被打擊報複得很慘吶。真的,不受歡迎的男生可是很容易上鉤的,可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悲劇出現啊……。不受歡迎的男生都很奇怪地純情又天真,而且他們內心總有一些一心一意的地方,所以非常容易誤解。這算啥啊,這麼一想不受歡迎的男生不是超棒的人嗎!為啥會不受歡迎呢?真是不可思議!

正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一色也在嗯—地思考著什麼。

「不過,前輩有的時候也會給人這種感覺喔?該說是腦袋好用呢,還是該說是覺悟高呢」

一色半帶著笑地這麼說我。在覺悟高後面,加了一個(笑)……。

「別混作一談。我才不是覺悟高系。只是自我意識高系而已」

覺悟高系(笑),簡單地說,指的就是。大肆宣揚那些好像很有道理的商業用語和經營學術語,希望能扮演與別人不一樣的自己的有些痛的孩子們。和中二病沒啥差別。

另一邊的自我意識高系就是普通的有些痛的孩子們。和高二病沒啥差別。

「哈啊,聽不很明白啊」

一色像是有些愕然。哎,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不管如何,從別人看來很痛這一點是不會變的吧。

「總之,需要做的活已經整理好了,我們準備開始做吧」

一色輕快地向我遞出了一打紙張。

原來如此,剛才的交流不單單是說笑,還涉及到了基本沒參與話題討論的我們總武高中需要做的具體工作啊。

會議這種東西,一般來說得不出結果的可能性更大。重要的問題,應該更多地是通過偉大人士的密談,而不是通過會議來決定的吧。

她在這種地方倒也是做的很周到嘛。因為是可愛的一年級女生這一點嗎,對方的態度似乎也還可以。

「關係處得還行啊」

「嗯—。唔,算是吧」

一色用食指抵住下顎,「嗯—」地歪了歪頭。然後啊哈一聲笑了出來。

「……說起來,說『教我一下吧』的年齡小的女孩子很可愛,這不還是前輩告訴我的嗎—」

「我哪跟你說你這個了……」

雖然我的確提示過她合理利用學妹這個立場的話會有好處,但我可不記得自己曾經說到過這麼具體的程度。不,應該是她進行了一色流解釋後才會變成這樣吧。……不好,我不知不覺間培養了一個怪物嗎。這樣的話會形成社團崩壞嗎……。

「不過說回來,這樣的話直接全部交給那邊不就成了嗎。不要我也沒啥吧」

「啊—,呃,也是……」

聽到我這句話,一色一副很難回答的樣子低下了頭。大概是有著擔心的事吧,我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不過,我沒能等到她的話語。

因為有個家伙咚咚地敲了我們面前的桌子。

「吶,小彩羽。這些也拜托你可以嗎?因為大頭都由我們這邊做嘛」

出現的是海濱綜合高中的學生會長玉繩。似乎在之前和一色商量好的內容之上又追加了新的內容。他又將幾張打印紙遞給了一色。

「啊,好—!」

一色爽快地收下了紙張。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消沉。

「拜托了啊。有不明白的地方盡管提出來就好。我會仔細地跟你說的」

玉繩帶著爽朗的笑容揮了揮手,離開了這裡。一色也揮著手目送著他。

「嗯,那麼開始做吧」

重新轉向我,一色把追加的紙張按分類彙總好,開始向旁邊的學生會成員進行配發。

「就是這樣,我們需要做的工作就是整理這個議事錄了。那麼,拜托大家了」

雖然像這樣給大家分配了工作,但反應實在是太沉悶了。跟一團和氣的對面的學生會相比,在干勁的部分有著很大的差距。

不過,要是對工作干勁滿滿才是奇怪的吧。不,這個理論也很奇怪。

不過我能看出來,我們的學生會在面對對方提出的「只需把提出來的內容落實」這項工作的時候,干勁已經消失不見了。恐怕這和他們心中原本的學生會的樣子也是有差異的。

我也從一色那裡拿到了議事錄的打印稿。還有一些今後的計劃表啊,課題的清單啊之類的東西。我們的工作似乎就是想辦法填滿這些表單。

這時,我們學校的學生會中有一個人倏地站起身來,把打印紙遞給一色。

「會長,這樣可以嗎」

「啊,我先確認一下」

收下紙張的一色表情有些僵硬。那個男生也是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張開了嘴。

「啊—,這個怎麼說呢……」

「嗯……」

「不,還是算了……」

像是學生會成員的男生把接下來的話吞了下去,移開了視線。輕聲補了一句「拜托了」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以「總覺得沒見過這家伙啊—」的視線追著男生看了一會,留意到的一色壓下聲音告訴了我。

「那是副會長」

隨著她的說明我一下子想了起來。啊啊,二年級的那個誰啊……不,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應該在同一層上看到過啊。他是我們學校學生會的副會長嗎。嘛,就算知道會長這種程度的人的名字,其他人員的名字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不過,和我一個學年啊。怪不得一色要用敬語。

呼呣。還是挺複雜的啊。部下的年齡比自己大自然是有很多不便之處,而上司比自己年齡小的話,也會感到心裡有什麼難以釋然吧。就算在便利店打工那會兒也是,年齡比自己大的新人真的是很難相處啊……。教對方怎樣工作的時候總感覺帶著顧慮,對方也會經常表現出很在意的樣子。

這份辛苦,就算在受年長的人喜愛的一色身上也同樣存在。

「感覺真是麻煩啊」

「啊—……,好像並不是特別招他喜歡呢。不過,最開始的話就是這樣的吧。到後面也會慢慢地習慣吧」

一抹陰霾在一色的臉上一掃而過。不過,她一下子就恢複了平時那帶著些許攻擊性的笑臉,說出了這句話。

不過說起來,想一下子從最開始一帆風順地搞好關係的確是挺難的。總會或多或少有些爭論啊分歧啊齟齬啊之類的。

「前輩?」

聽到她的聲音的我一下子抬起頭來,眼前出現了驚訝地看著我的一色的臉。大概是我不慎停下手裡的活了吧。為了糊弄過這段奇怪的空隙,我一邊進行著書寫工作一邊張開口。

「不過說回來,這個要做到什麼時候才行啊」

「嗯……。應該差不多已經到結束的時間了—」

隨著一色的視線,我看向了房門附近的鐘。已經很晚了。大概哪裡的社團活動也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吧。

這時,時鐘下面的門被拉開了。

「哦,在做啊」

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來的是穿著套裝的白衣女性,平塚老師。長長的黑發微微飄動,高跟鞋發出哢噠哢噠的響聲向我們走來。

「老師。」

為啥這家伙在這……難以想象地思考的時候,平塚老師有些不滿地喘了口氣。

「這個似乎姑且也算是我的工作啊……,真是的。總是給年輕的小職員分配工作,真是困擾」

是這樣啊,老師還很年輕啊……。不禁向她投去了溫暖的視線。接著,平塚老師也看向了我的眼睛。用稍微有些,溫柔的眼神。

「……比企谷一個人嗎?雪之下和由比濱怎麼了?」

聽她的口氣,似乎她認為我在這裡是理所當然的,而且認定侍奉部另外兩個人也會在這裡。啊啊,這麼說讓一色去做這個合作活動,就是平塚老師說的啊……。

也就是說,她是想讓侍奉部來接受一色的委托,才會把這個任務分配出去的吧。的確,從過去的狀況看,這個委托也許會被侍奉部整體接受。

不過,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啊,不,這次只是我一個人過來幫忙」

我悄悄地把視線轉向了手邊的紙張。

「呼呣……」

平塚老師盯著我工作的樣子看了一會兒,什麼話也沒有說。我也沒有進行進一步說明,只是一個勁地干著活。只是機械性地照抄沒什麼太大意義的文章和文字而已。

「……哎,也行」

短短地歎了口氣,平塚老師來回看著我和一色。

「不過,比企谷和一色嗎……。很有趣的組合啊」

「什麼意思啊這……」

被放在一起我這邊可不怎麼覺得有趣。不過,對一色來說大概也是一樣的吧,她也露出了看起來非常不滿的「誒—」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呢,彩羽……。

平塚老師看著我們的臉,愉悅地笑了出來。

「不,稍微有點啊。……比起這個,已經到時間了。剩下的部分後面再做,現在還是回去吧。對面好像也是這麼打算的」

聽老師這麼一說我們看過去,海濱綜合高中那邊的人也慢慢開始做回去的準備了。

「是這樣啊,那麼我們也回去吧—」

一色跟其他學生會成員一說,大家也都各自開始收拾。這時,一色大概是擔心被平塚老師聽到吧,壓下聲音向我耳語。

「我要跟那邊學生會的人一起吃個飯才回去,前輩先回去就行啦!」

沒有邀請我這個選項嗎……。真是讓人高興,這家伙也明白啊—。

「那麼,我就回去了」

「好的。那麼,前輩,明天也請多關照」

面對一色開玩笑一樣的敬禮,我輕輕舉起手打了招呼,轉向了門。呃,還有一件事忘了問。

「啊—,對啦。明天的話,開始時間也會跟今天差不多嗎?」

「嗯,基本是這樣」

「哦,知道了」

大概也是考慮到海濱綜合高中的人來這裡也需要多多少少花些時間,才將開始時間設定成這樣了吧。也就是說,對我們來說,在會議開始前會有一段空閑的時間。

一邊考慮著這微妙的時間要怎樣度過才好,我一邊邁開腳步,離開社區中心。

X X X

幸福到底是什麼呢。

答案就是被爐。

「啊,哥哥。歡迎回來—」

結束了長長的一天回到家中,看到小町在客廳裡。她看起來睡眼惺忪的樣子。多半是睡了個飽吧。

貪睡的原因,應該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客廳裡的這個被爐吧。

終於,還是複活了嗎……。這個惡魔一樣的機械。所謂被爐,就是廢柴人間制造機。在冬天的時候,如果敵國送來大量的被爐的話,很容易就可以達成侵略了吧。

「小町,別在被爐裡學習。很容易犯困,而且在裡面睡的話還會感冒。被爐會讓人變成廢柴的」

我進行著對被爐的痛斥,小町卻向我投來了掃興的眼神。哎呀不好,這個孩子也進入反抗期了嗎……。

「不是,不要一邊往被爐裡蠕動一邊這麼說啊……」

哈哈哈,小町醬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往被爐裡……哦哦!回過神來我怎麼不知不覺間開始往被爐裡鑽了!?

開玩笑—的,我一邊演著超沒用的小話劇一邊鑽進了被爐。

…………暖暖的喵。

結束了長長的一天,穿過黑暗的夜路回到家中的身體接受著遠紅外線的照射,讓我感到非常舒服。倦怠地伸直了腿,碰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

而且,這份柔軟還輕輕地罩住了我的腳。看起來這柔軟的東西還是有意識到……。這麼說來是小町的腳嗎?帶著疑問看向小町那邊,和我對上眼光的小町嫣然一笑。

罩住在被爐中的腳什麼的……。最近,我的妹妹有點怪啊。話說,不要啊這啥啊超害臊的!……這個愛撒嬌的貨。

為了宣告「別這樣」猛地伸了一下腿,柔軟的感觸離開了我。

接著,有個東西一下子從被爐裡鑽了出來。是我家的貓,卡瑪庫拉醬。看起來罩住我的腳的並不是小町,而是這家伙啊。明明是一只貓,為啥會立刻枕住我的腳啊?

從被爐中出來的卡瑪庫拉,懶散地伸展了一下,哈——地吐了口氣。這是那個吧,剛從桑拿裡出來的大叔吧,這個家伙。

看著我的臉,卡瑪庫拉「呵」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看起來是對被用腳趕出來有些不滿。還是因為我的腳太臭了呢……。都變得不安起來了,你還是不要做出這個反應了吧……。

「哥哥,為什麼這樣瞪著卡君啊」

「啥也沒有……」

畢竟是剛從被爐裡出來,還是覺得有些冷吧,卡瑪庫拉跳上了坐著的小町的腳上,以香箱坐的姿勢開始睡覺。白天多半已經睡了個痛了吧,現在還要再睡嗎。真好啊,貓。我也想過這樣的生活。(注:香箱坐,貓收緊四肢後身體變成香箱形狀的坐姿)

小町開始撫摸坐在自己腳上的卡瑪庫拉。啊—,這麼摸下去的話不管過多久它也不會閃開了啊……。

啊,對啦。看著小町想了起來。

「吶,小町。這啥?」

從制服的口袋中掏出還放在裡面的字條。小町為了不弄醒卡瑪庫拉,往前探了一下身體看向了我的手。然後,坦然地說道。

「誒?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嘛」

「謔……」

這家伙,真的想要白色家電嗎……。我這妹妹到底啥情況啊。(注:白色家電,空調,電冰箱等大件家電)

……不過,繼續追究的話,要是再提到那個信息也是挺讓人害臊的。把那個清單作為參考,另外再好好考慮一下給小町的禮物吧。

我們都沒再說什麼特別的話,發著呆度過著這段安靜的時間。

忽然,卡瑪庫拉啪地站了起來。用後腳撓撓耳朵,一副爽朗的表情從客廳中走了出去,似乎徑直走向了玄關。

多半是母親回來了吧。能迎接回家的母親或者小町正是這家伙的厲害之處。順帶一提我和父親回來的時候這家伙完全不會出來。

稍過了一小會兒,玄關傳來了啪嚓的聲音。蹬蹬的上樓聲響起,母親出現在客廳裡。卡瑪庫拉緊跟在後面。

「我回來了—。啊—,好累」

母親把包隨意丟在一邊,大口喝著大概是在回來的路上買的不知道哪家咖啡廳的咖啡。看著她疲憊的樣子,我和小町送上了慰勞的話語。

「媽媽,歡迎回來—」

「哦—,辛苦了。爸爸呢?」

我想著要是父親回來的話就向他央求給小町的禮物錢,但是聽到我的疑問的母親卻一臉茫然地歪著頭。

「誰知道—?」

「竟然說『誰知道』」

Hey hey, my mother? You是my father的wife的吧?不覺得就算不用「撒—」這種尊稱也沒問題嗎?還是說,只是單純地對Husband沒有興趣?(注:這裡的「誰知道」還是「sa—」)

「現在這個時期日程表很滿的,回來不了這麼早吧?我也是帶著工作回來的」

母親也沒有掩飾,很自然地說了出來。與其說是沒有興趣,不如說是過於理所當然了所以根本沒有在意的樣子。哼—,雖然大概也是因業種而異,這個時期的公司職員是很忙的呀。就算聖誕臨近也必須工作什麼的肯定干不了啊,喂。聖誕季能好好地跟家人一起度過——我想成為這樣的大人啊。絕對不工作。正當我堅定NEET的意志的時候,母親像是想起了什麼張開了嘴。

「對啦,八幡。你有空吧?去預約一下聖誕派對桶吧。還有,蛋糕」(注:KFC在節日期間非常受追捧,很多家庭都有訂一桶炸雞的習慣)

「啊嗯?」

為什麼是我,說回來為什麼我就一定是有空的?凝結成了一句「啊嗯?」進行了回答。不管哪兒都不能說「啊」呀。

「之前一直是拜托小町的,但是今年不太合適……」

「啊—,好啊。給我錢」

這樣的理由的話,我也不是不願意去做。雖然迄今為止我都沒意識到,不過在我考試那一年小町也一定為我做了各種各樣的事吧。不如說,平時的家事也有很多是由小町做的。這種程度的活也算是我的份內之事吧。

聽到我的回答,小町插了進來。

「這種程度的活讓小町做吧?」

不過母親卻半帶著笑呼呼地晃著手。

「沒事沒事,因為我們工作的關係平時就已經讓小町負擔了很多了。偶爾讓哥哥跑跑腿也沒關係啦」

不,不是。這個不是這樣。面對家事我也是有干勁的。但是,要是在心裡浮現出「做家事」這句話的話!這個時候行動就已經結束了!(是由小町的手結束的)(注:a自jojo第五部,「當我們的心中浮現出「宰了他們」的這句話時!我們的行動就已經結束了!」)

當我正準備搬出「有能干的妹妹的確幫了大忙,但也有很多問題啊」這種借口的時候,母親像是完全沒在意我的反應一樣從包裡拿出了錢包。

「啊,忘了取錢了。下次可以嗎?」

「啊—」

短促地答了一句,母親說著「拜托了」伸著懶腰,肩膀發著響聲走出了客廳。

「明明不去管小町的事就好了的」

「嘛,父母心就是這樣。要是放不開的話你就努力學習去」

聽到我的話小町的眉頭一瞬間擰作一團。不過,她接著像是打馬虎眼一樣露出了苦笑。

「嗯—,就算你這麼說也有點……」

「啊,抱歉。沒有思考其他的措辭方式」

不知不覺反射性地說出了「努力吧」這種應屆生應該已經聽到耳朵起繭的詞語。不過,小町,這樣的笨蛋妹妹肯定是不會不努力的。

對在努力的人,不應該說「努力吧」這種話吧。不過說回來,對於不努力的家伙,跟他說這種話也只會讓他火大而已就是了。

那麼,應該怎麼為她應援才好呢。正當我呣呣呣地沉吟的時候,小町露出了微笑。

「哥哥,這個時候只要說『我愛你』就好啦」

「是嗎。我愛你小町」

「雖然小町並不是這樣但還是謝謝你,哥哥!」

「真過分……」

眼淚一下奪眶而出。哥哥,剛才這句話,明明蘊含了很濃的心意吶。你願意的話我為你閃五次剎車燈也是可以的啊。(注:a自DREAMS COME TRUE的歌曲《未來予想図II》,其中有句歌詞「總是會把剎車燈閃5下,那是代表「我愛你」的暗號」)

開心地笑了一會兒的小町霍地站了起來。大概是要回到房間裡繼續學習了吧。

「好的,很棒的情緒轉換吶」

「那還真不錯……」

「哥哥也是,情緒轉換是很重要的喔?怎麼說—呢,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還是干點什麼別的解解悶更好吧?」

「那……嘛,是,沒錯啊」

這不只是逃避的借口而已嗎——我本想這麼說。

不過,一回想起哪裡的某個人也像這樣正在逃避,就感覺自己沒法對小町強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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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7:57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3 08:07 PM 編輯

第三章 反複地,比企谷八幡自問。

在放學後的教室中,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在這之後,我今天也必須為了要幫一色的忙而去社區活動中心出席會議。

這件事本身倒沒什麼。

與其說參加那個會議很累人,不如說現在是由海濱綜合高中在全權負責的狀態。拜此所賜,我們只需要是做些被人要求做的事而已。多虧了那個頭腦風暴,他們彼此敞開心胸地交換著活躍的討論,熱情也很高漲。順帶意識就更高了。

只是令人在意的是總武高中學生會這邊。從昨天的情況來看,總武高中學生會很難說充分發揮著機能。

其中很大的原因,大概是是一色同其他成員的距離感吧。

一年級的學生會長這種存在,似乎意外的麻煩。雖然只不過是一個學年的差別,但對我們高中生來說,這一年的差距是相當巨大的。他們彼此間大概也有一些顧慮,而那份顧慮或是介意可能正阻礙著溝通。

要如何做才好,這是一色他們的問題。並不是我能如何插手的事情。畢竟就連那只有三個人的社團,我都什麼也做不到。

而且,現狀下也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要能過渡到聖誕節那就沒關係了。

這是才剛剛開始運轉的學生會。不久後就會漸漸死心,或者說是習慣了吧。

想到這裡,我又歎了口氣。

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一時半刻的時間,在此之前我要待在活動室。

幫一色的忙這件事,我並沒有對由比濱和雪之下提及,所以我還是必須去活動室姑且露一下臉。要是突然缺席讓人產生了奇怪的誤會,那可讓人高興不起來。

這是一無所有的活動室。肯定,也不要再帶進些別的什麼東西才好。

不過,去部室露完臉之後就馬上離開去做某些謎一樣的事情麼……雖說在活動室也沒有什麼事做,不過待機也屬於工作的范疇。這也許意外地辛苦也不一定。

不知在何時習得的本人的固有結界《無限的兼職-unlimited double works!》發動了起來……。感覺要開始某種奇妙的二重生活了吶……。

短短地歎了口氣後,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

教室裡已經沒有了由比濱的身影。畢竟也不可能每次都一起去活動室。恐怕我們彼此都確信著對方一定會過去。至今為止是如此,從今以後也會是。

離開教室,我行走在前往特別大樓的走廊之中。

雖說天氣是在日複一日地更加寒冷這點沒錯,不過一天兩天似乎也很難感受到有什麼決定性的差異。

現在,我正行走著的這條溫度驟降的走廊,相比昨天也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那透冷的晚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變為了嚴冬,僅在平常的生活中是無法感覺到的。

因此,位於這條走廊前方的活動室,相比昨天大概也變得更為寒冷了吧。只不過是我們沒有察覺到而已。

手搭上門扉,我進入了活動室。

「啊,小企。」

「喔」

一邊同由比濱和雪之下打著招呼,我在椅子上坐下。

不經意地環視起了活動室。

雪之下將視線放回到文庫本上,而由比濱正鼓搗著手機。果然相比昨天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窗旁的椅子。位於從那裡若即若離,像是有些迷茫一般的距離的椅子。以及,位於床邊椅子對角位置的,朝著旁邊的椅子。

其他的椅子和沒有使用的桌子一起堆在一旁。

那張桌子上覆著的薄薄灰塵以及堆成小山的讀完的書本,輕微地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由比濱朝雪之下搭話,再次產生出了一直以來的互動。一邊傾聽著平平常常的對話,我也拿出了文庫本。

這幾天來一直在重複著的日常的一幕。

看不出任何違和感。沒有絲毫能稱得上變化的地方。

與一直以來不同的,只有我確認時鐘的次數而已。

上半身,肩膀和頭都沒有動,僅僅是抬起視線。特意不顯露出自己在意時間的樣子的偷偷地窺視。

這種事我到底重複了多少次呢。終於,無法如願前進的時鐘指向了自己所期望的位置。

兩人正熱衷於和之前不同的話題之中。有精神地搭話的聲音,還有平和的微笑——確認著這些,我緩緩地呼了口氣。

「啊—,對了。……我今天能先回去嗎?」

我一邊說著,一邊靜靜地合上了文庫本。聽到這話,雪之下和由比濱停下了對話,朝我看了過來。

「誒?」

由比濱像是要確認時間一樣看向了窗外。相比黃昏還稍微有些早。若是平時這還是我們留在活動室的時間。

大概是因為這點產生了違和感,由比濱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向我問道。

「感覺今天回去的真早呢。有什麼事嗎?」

「……是啊,要預訂全家桶,我被人拜托了。」

心頭冒出的理由脫口而出。實際上的確是被人拜托了,回去的路上順道去一下肯德基吧。

聽到我的回答,由比濱也接受地點了點頭。

「哈—,預約呢。」

「啊啊。我家過聖誕節要吃。因為那玩意還是挺有人氣的,似乎還是早點訂比較好。去年是小町訂的就是了。」

「這樣啊。小町是備考生呢。」

雪之下像是表示理解地說道。

「就是這樣。再見了吶。」

「嗯,明天見。」

由比濱對著站起身的我這樣說道。雪之下也「代我向小町問聲好」地補充著。我對此輕輕地揮揮手回應,離開了活動室。在我身後,由比濱這次開始就小町的考試的話題說這說那起來。

在安靜無聲的走廊中,即便隔著一扇門兩人說話的聲音依然隱約地傳了過來。懷著對此有些不舍的心情,我離開了那裡。

X X X

走出校舍後,我立刻前往了社區中心。

在停車場停好自行車,走了幾步,正了正並不怎麼重的書包。

走到入口時,從後面傳來了趕過來的腳步聲。

「前~輩!」

和聲音一道,背後咚地輕輕傳來了衝擊。不過就算不回頭也知道這是誰。會叫我前輩的只有一個人,會做這種事情的除了妹妹小町之外,也就只有一色彩羽了。

「啊啊。」

一邊回答著一邊回過頭,聲音的主人果然是一色彩羽。一色不滿地「姆—」地鼓起臉頰輕微瞪視著我。

「反應也太小了吧……」

「因為,這不是你的那什麼,特意裝腔的小聰明嗎……」

而且對這種事,我因為小町也習慣了……。

「討厭啦—,這絕對是真心的嘛—」

一色單手托著臉,羞澀起來。沒,就算你再特意做出副小聰明的感覺……我這麼想著朝一色的手邊一瞧,今天一色也拿著裝了點心和寶特瓶的袋子。

我對此「給我」地無言伸出手。

一色對朝自己伸來的手露出了有點吃驚的表情,不過噗嗤一笑後就將行李交了過來。接著像是捉弄一般地說道。

「話說啊,我覺得前輩也特別會耍心思呢……」

「討厭啦—,這絕對是真心的表現啦—」

也許該悲哀吧,我的哥哥技能自動發動了。要是有意識地做這種事絕對會因為不好意思而手上冒汗的。啊,一意識到這事手就突然潮起來了。

一邊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我們進入了和昨天相同的講習室,海濱綜合高中和總武高中的眾人都已經集合了。

「啊,一色妹妹。」

「大家辛苦了—」

對面的學生會長,玉繩抬起了手,向一色打著招呼。一色也一邊回應著,坐在了和昨天相同的座位上。我也緊隨其後。

看來我們就是最後了。大家陸續在座位上就坐,視線朝玉繩集中起來。

「那麼,我們開始吧。請大家多多指教。」

在發出號令後,會議開始了。

首先,玉繩確認起我們昨天所制作的議事錄。他哢嚓哢嚓地鼓搗著mac air,可能是因為眼睛有些酸,在揉了揉眉間後開口說道。

「嗯—,因為有些沒有完全定下來,讓我們繼續昨天的頭腦風暴吧。」

沒,豈止是沒有完全定下來。昨天的會議到底在講什麼我完全搞不懂。拜此所賜,議事錄也抽象地一塌糊塗。

我一面想著「要是今天能寫出不錯的議事錄就好了吶—」一面傾聽著會議的內容。

點燃導火索的海濱綜合高校那一邊。

「機會難得,想搞些更氣派的事情呢。」

「就是這個!可以有可以有。該說是更盛大的事情還是什麼好。」

朝著有印象的聲音看去,折本突然探著身子贊同起來。接著,玉繩面有難色地瞪起了mac air。

「……確實,可能太小太緊湊了也不一定呢。」

誒?是嗎?太緊湊了?我也看了一眼議事錄,上面可是只寫了些戰略性思考的concept(概念)下的logical thinking(邏輯思維)云云的玩意。

難道說,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什麼決定下來了嗎?因為有些不安起來,我朝身旁的一色搭話道。

「吶……。我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呢……」

「……嘛。因為具體要做什麼還沒定下來就是了呢。」

一色略帶些心不在焉地小聲對我回複道。

要說現狀下已經確定的事情,也就是日程,地點還有目的這些了。

日程是聖誕節前夕。另外地點是這間社區中心的大禮堂。目的是著眼於地域交流,地域貢獻的志願活動,以附近幼兒園的兒童以及參加日間活動的老人為對象的聖誕節活動。

然而,重點的內容並沒有確定下來。

現在要討論的,應該是這個內容的concept(概念性)和方向性。嘛,雖然完全沒有在講這個的感覺就是了。

玉繩將己方的意見粗略地整理後,朝一色問道。

「就是這麼回事,想稍微在規模上提升一下,你們怎麼覺得?」

「嗯—。說的是呢—」

被問到意見的一色一邊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邊曖昧地混淆著話語。也許玉繩是把這理解為了同意,也還以了笑容。

於是從近處傳來了不禁歎氣的聲音。朝旁邊一看,是我們的副會長發出來的。

同感。

就算是再怎麼無可奈何的幫忙,被人胡亂地增加了工作也是很頭疼的。這裡該好好反對才對吧。

「一色,規模做大之後時間和人手可就不夠了哦。」

不過是區區一介勞動力的本人就算去發言也沒什麼用,為了請身為我們這邊代表的一色去說,我本打算只是用咬耳朵程度的音量傳達道。

只是,玉繩似乎也聽見了。

「no—no—。並不是這樣。」

玉繩大幅地一邊晃著手一邊晃著身子,以並不只是對我,而是對著全體人員的口氣開始說了起來。

「所謂的brain strom(頭腦風暴)啊,是不能否定對方的意見的。因為時間方面的問題和人員方面的問題所以規模沒法做大,那麼我們要怎麼應對呢——要這樣將討論發散下去。立刻得出結論可是不行的。所以你的意見是不可以的哦。」

哦,哦……。不過剛才我的意見可是被你當場否掉了……。

玉繩向我投來了nice guy一般的爽朗微笑。

「讓我們討論一下要怎樣做才能可行吧!」

要擴大規模這點已經確定了嗎……。

對於玉繩的提案從哪裡都沒有傳來反對的聲音。倒不如說,因為剛才玉繩的演說,就連提出否定性的意見本身都已經被禁止了。

在之後的會議中,很多以要如何擴大規模,要如何將此實現為中心的意見被提了出來。

「那麼應該把地域社區也一起拉進活動裡買麼?」

「那就朝著消除代溝的方向?」

雖然我姑且做著議事錄,但是讓人煩惱到底用不用記的頭疼提案還在繼續著。

「再多加入些附近的高中如何?」

從海濱綜合高中那邊又提出了新的意見。喂喂,為何意識高系(笑)就這麼喜歡這樣和別人一起做事啊?因為意識太高了ascension(提升)到高次元的結果,就連成為情報統合思念體的一份子可都不是夢了。

不過,再繼續增加學校也沒有好處。就連眼下我們也都很多余了,更關鍵的是再加入其他人的意見就更加沒法整理清楚了。會增加工作量這點毫無疑問。只有這個一定要回避……。

只不過,單純的否定一定會被擊潰的。想要不被擊潰的話要如何做才好呢?

……沒辦法。提出否定意見時就只能委婉地,用他們的規矩來兜圈子說了。因為這樣一來話會變得很長,讓一色來代言終究還是很困難的吧。

「雖然這是個flash idea(閃過的主意),不過作為剛才那個提案的counter(相反,反對),因為要構建兩校更加密切的關係而采取合作,我認為還是期待最大限度的synergy(協同)效果會比較好,您怎麼看?」

我仿佛「這招如何!」一般地交織起了片假名語。因為預想之外的人的發言,議論聲四起。坐在斜對過的折本一臉訝異地瞧著我。

不過,如今我的對手只有一人。

不出所料,最喜歡片假名語的玉繩上鉤了。

「……原來如此。那麼,不是高中的話如何呢。比如大學生之類的。」

無效啊—。可惡,這樣下去會更加地難以control(控制)了。這裡要追擊。

「不,等等。這樣的話就難以發揮initiative(主管能動性)了。就算能取得Stakeholder和consensus(一致同意),還是要一貫地可以清楚地suggestion(提出)出manifest(更明確的)的partnership(合作關係)才……。」

「前輩,你在說什麼呢……」

一色躲開了老遠。沒,要我自己來說也是莫名其妙的。和manifest(明確)啥的絕對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我現在也只能這麼說了。

雖然費了老勁,不過是相比剛才片假名含有率更加高的原因麼,玉繩也嗯嗯地點著頭。

「確實。那麼……」

不錯不錯,似乎這次讓玉繩接受了。什麼嘛,這家伙不是談一談就能說得通的嘛。不是個挺好的人嘛。又一次駁倒了嗎。真是但求一敗。

剛這麼一想的時候,玉繩「乒」地立起了食指。

「附近的小學如何?不光是我們高中生,也許這樣就能加入其他的方向性了。」

「……哈?」

這家伙剛才說了啥……?看到我因為突然提出的提案措手不及,玉繩進一步抬高了聲調。看來是對於自己的提案十分中意的樣子。

「嗯…,是叫做communication來著嗎?要是能像那樣一邊享受著一邊作業的話,不是可以借助地域上的小學生的力量嗎?」

「也就是win-win(雙贏)了呢。」

海濱綜合高中的某人對這個意見表示了同意。接著,折本也拍了一下巴掌,朝那個家伙指了過去。

「win-win(雙贏)!這個可以有!」

哪個可以有啊……。

不光是折本,就連其他人似乎也都大致贊同。玉繩滿足地點了點頭後,也許當成了確定事項了,開始了做起後面的指示。

「同小學的appoint(預約)和negotiation(商談)會由這邊來做的。這之後的接待工作希望能拜托給總武高中的各位。」

一副微笑的表情對一色如此說道。

只不過,一色只是采取了「說的是呢~」這種不明白是yes還是no的模糊的態度。本來一色也並不是多麼地有干勁。對於工作的增加自然會抱有消極的印象才對。而這產生了猶豫。

「如何呢?」

然而,這時玉繩卻緊咬不放。

「……好的,我知道了—。」

一色以綻開的鮮花一樣的笑容回答道。

嘛,沒辦法。對於一色來說對方可是年長的男生以及他校的學生會長。並不是能簡簡單單就拒絕掉的。恐怕,接下來大概也會像這樣被對面強加意見過來的吧。

這樣一來我們的工作會增加已經是確定的了。

從副會長那裡再次傳來了歎氣聲。我似乎也快要歎氣了。淨是在歎氣!

不過,單單是工作增加了就夠討厭的了。

垂死掙紮那麼一兩下,應該還是多少有點可以減少些工作的可能性吧。為了不工作,不論要付出多少勞力我可都是不厭其煩的的哦……

「吶,這件事我們擅自決定沒問題嗎?」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我們發揮了initiative才有意義的不是嗎?」

對我的提問玉繩一邊撩著前發一邊回答道。一和這家伙對話頭就痛起來了吶……。我一面按著額頭一邊說道。

「不是指這個……。就算請小學生來幫忙,那些孩子們要是不當天參加可不行吧。這樣一來就還有會場容量的問題。」

將這所社區中心作為會場是初期階段就決定了的事情。這點畢竟是不能顛覆的。這樣的話,參加活動的人數就有了上限。是不能張三李四地追加別人的。

聽到我的說明,一色也嗯嗯地點著頭。

「啊—,說的是呢。幼兒園和日間服務的人也不知道會來多少……」

連這方面還沒確認嗎……。雖然我是覺得在擴大規模之前還有好幾件事應該做,不過玉繩依然沒打算讓步,在接受我們意見的基礎上,還是堅持著他的主張。

「嗯,那就確認吧。要是還能討論一下其他的聯絡事項就更好了。之後小學生的參加人數也確定之後再試著聯系吧。」

總之行動方針是決定了。

總武高中對幼兒園,海濱綜合高校對日間服務各自進行確認,再此之上,再和小學達成共識。

嘛,這也沒辦法……。設下參加人數的限制這點算是成功了。

沒錯,八幡!無論何時都要尋找「太好了」才行!

會議,或者說是頭腦風暴暫時中斷,眾人都很快著手處理起工作。

「呃,現在要怎麼辦?」

一色將總武高中學生會和我聚集在一起後拋出了話題。

「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做,要決定一下去幼兒園的人數呢——。我是這麼想的……」

唔,嘛,只是事項確認也沒有特地讓所有人都去的必要。去幼兒園的人數只要最低限度應該就夠了吧。問題是誰去才好……。不過這點也並不是什麼需要特地聚在一起商量的事情。

在我打算說些什麼之前,副會長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說道。

「交涉事項還是由會長來做比較好不是嗎……」

「啊,啊……。是呢,原來如此,呢……。」

被這麼一說,一色塌下了肩膀。嘛,這種事還是由代表去比較妥當吧。現在一色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決定由誰來去,而是對留下的其他成員做出工作的指示。

可能副會長也是這麼想的吧,他略帶顧慮地補充道。

「嗯……,沒,不光這件事,我覺得還有很多其他的事……」

「哈……。說的是呢—。」

面對一色這樣的態度,副會長偷偷地歎了口氣。

——啊啊,原來會議時的歎氣是這麼回事啊。

副會長和我不同,並不是對工作增加感到不滿。

不滿的原因在一色身上。

原來如此……,這正是在不好的意義上的轉嫁外包呢。

以副會長為首的總武高中學生會成員在要求著一色彩羽這個人表現得像個學生會長的樣子。

然而,當事人的一色卻始終忌憚著對面的學生會長,被強加著意見。另外,由於她身為一年級生,她對於總武高中這一側也有著顧慮。

從我們的學生會成員的角度來看的話,大概會希望她不要介意這種事,而只是想被不留情面地分派工作吧。

嘛,就算說了「不必在意」卻還是會在意,這也是人之本性。也只能暫時保持這種微妙的距離感干下去了。

只不過,既然是我讓一色成為了學生會長,我身上也有其中一部分的責任。在這次活動期間,我必須好好地進行輔佐。

「一色,幼兒園那邊我也會去。這期間的工作就交給其他的學生會成員吧。」

這就行了吧——我向副會長投以了這樣的視線,副會長也點了點頭。一色可能是看到我們的舉動而稍微安心了一些,表情變得比剛才柔和了一些。

「好的,那麼,就以這樣的感覺吧。我去稍微打個電話。」

這樣說著一色擺弄著手機,打起了電話。雖說只是確認和簡單的碰頭會,也不能突然就殺過去。事前的預約是很有必要的。

正當我等待著電話結束的期間,「好閑啊—」地發著呆的時候,從視界的一角走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折本「喲」地稍微抬了抬手,向我搭起話來。

「比企谷在中學的時候,還參加過學生會來著嗎?」

「沒,並沒有。」

明明是同一個中學的,就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雖然產生了這種想法,不過仔細一想就連我也不記得當時學生會都是哪些家伙了。不記得也就反而意味著學生會的人從來沒給我刻下過精神創傷,感覺應該是一幫好人。明明是好人卻忘記了,我產生了有些抱歉的心情。

折本似乎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搜尋著過去的記憶,嗯嗯嗯地點著頭。

「也是呢—。不過,感覺你還挺習慣的不是嗎?」

「也算不上吧」

雖然這麼說,因為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參與了文化祭還有體育祭什麼的,似乎是姑且積攢了經驗值。相比以前,對於這方面的工作逐漸產生了耐性。

「話說回來啊,為什麼你要來幫忙啊?」

「嘛,因為被人拜托了。」

「嗯——?」

折本對我的說明稍微停了一拍。被稍微直勾勾地盯了一會後,我稍微有些不舒服的感覺。正當我想要從那雙視線逃開而縮起身體的時候,被問到了非常無聊的事情。

「和女朋友分手了?」

「哈?」

這家伙說什麼呢……。聽到我因為不明白質問的意圖而發出的反問,折本朝著在稍微離開一段距離的位置打著電話的一色偷看了一眼。

「沒,在想你是不是盯上了一色妹妹」

沒,所以說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呢……。雖然一色的長相是很可愛,不過她並不是我能怎麼樣的對象,而且原本她也並不是會讓我覺得想要怎麼樣的家伙。

「沒有啦……。並不是分手還是怎麼了,而且我本來就沒有女朋友。」

為什麼我非得和我以前告白過的女生說這種話啊。是不是那啥啊,超越時空的新式欺凌啊……。不過本人還是最喜歡這樣誠實回答的自己了。

折本眨巴著眼睛。

「是這樣啊……。還以為那兩個孩子之中的誰在和你交往呢。」

哪兩個孩子啊……察覺到我只是用視線發出的詢問,折本立起了食指一面晃著圈一面補充道。

「你看,就是一起去玩的時候的那個。」

我和折本只去玩過一次。雖然這麼說,也並不是兩個人去的。葉山和折本的朋友也一起去了。不過更準確的說,我是為了對上人數而附搭的就是了。

那時,由於葉山的計策,我們遭遇了兩位女生,也就是雪之下和由比濱。

折本所說的,毫無疑問是那兩個人。

「她們……只是同一個社團的而已。」

有點找不出能準確形容那種關係的詞。雖然打算直截了當地說出真實情況,不過我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就正確。「同一個社團」這句話所帶有的含義,我到底理解到了哪個地步呢。就在我想要思考下去的時候,折本像是要將其打斷一樣地發出了「欸——」的聲音。

「你還有社團啊。是什麼部啊?」

「……侍奉部。」

雖然不知道要怎麼說明才好,不過要是撒了奇怪的謊就此傳開的話那也很頭疼。聽了我的如實供述,折本「噗」地笑噴出來。

「那是什麼啊,真是莫名其妙!雖然很逗就是了。」

「沒,哪裡逗了……」

折本抱著肚子爆笑起來。嘛,確實是莫名其妙的社團。然而,並沒覺得怎麼逗。

真的,讓人笑不出來。

X X X

由打完電話的一色帶領著,我們前往了幼兒園。因為和社區中心幾乎緊挨,去碰個面倒也十分的輕鬆。再加上,因為是市立的幼兒園,通過學校方面也很好說話。

因為事前打過了招呼(appoint),到訪後很快就被放行了。很久以前所見的幼兒園的景色,與飄蕩著的奶粉一樣的甜香氣息一起,令人產生了懷念的心情。

教室的——雖然不知道這麼稱呼對不對——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所看到的房間總有種迷你的感覺。裡面的小朋友們正玩著積木還有拼圖什麼的,要不就是在跑來跑去。

在牆上,以像蚯蚓一樣的字體貼著完全看不懂是什麼的蠟筆畫的畫,像是為了裝點它們一樣,裝飾著用彩紙制作的郁金香和流星。

雖然我也是從幼兒園畢業的,對於那時的記憶卻相當的模糊。大概那個時候被人說了Zawsze in love(永恒之戀),拿到了鑰匙還是鎖什麼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不巧的是我完全不記得了。(注:偽戀)

正當我感到新鮮,「欸—」地佩服地探頭探腦的時候,越過窗戶和房間裡的幼兒園老師對上了視線。

那位老師和身邊的另外的老師悄悄地說起了什麼。視線明顯在警戒著我。唔。夫人,這所幼兒園的危險管理還真是毫不含糊,我十分推薦的喲!

總之,我趕緊從那裡離開,對先走一步的一色搭話道。

「感覺我似乎不怎麼受歡迎啊。」

「是呢……。而且前輩有雙很不妙的眼睛呢……」

一色稍微對我的眼睛瞧了一眼,說出了這樣的話。好過分!還以為你會替我說話呢!

只不過,雖說是聯系過了,出現了制服裝扮的高中男生還是多少會有所警戒的吧。我就這麼跟過去,繼續嚇到小朋友和老師們那可是不行的。

「……果然我還是去那邊等著得了。」

我指向了不會進入小朋友們視線之中的走廊的牆邊說道。於是一色叉著腰,大大地歎了口氣。


「真沒辦法呢。前輩,這次就由我來出面吧。」

「拜托了」

說著,我目送一色離去。一色似乎是打算去前面的職員室談。就這樣筆直地向前離開了。

話說回來,明明特地跟了過來,只是在這裡等著什麼的還真是沒用到了極致。

接著為了打發到一色談話結束為止的時間我確認起周圍。雖然就在這條走廊裡一屁股坐下倒也沒什麼,不過這樣做的話可疑度就更高了。為了不讓小朋友和老師產生警戒心自己才留下的,這實在是本末倒置。

沒辦法,就站著發呆吧……

對於以前在展示公寓樣板房的日雇打工時做過在烈日下一個勁地舉著看板站了好幾個小時的工作的我來說,這種程度簡直是小菜一碟。大概八個小時,我只能一個勁地用發呆打發時間。那雖然是相當痛苦的工作,但被各種各樣地扣掉了中介費還有保險啥的之後,我還是「……嗚哇,我的時薪,太低了吧……」地淚目起來。

和那次相比,這次既有屋簷又有牆壁,時間也短。僅是如此就讓人感覺真是不錯的工作環境。……嗚哇,我的社畜適應力,是不是太高了……?

就在我以這樣的感覺發著呆,只是重複著怎樣都無所謂的思考的時候,位於近處的教室的門偷偷摸摸地打開了。

怎麼啦?我一邊想著一邊一瞧,一個小女孩躡手躡腳地溜了出來。保持著偷偷摸摸的步伐,女孩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開始探頭探腦起來。

用又是探起身子又是蹦蹦跳跳的活潑可愛的動作,努力地想要看到外面。然而在確認到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之後,又沒精打采地回來了。

這只幼女帶著些青色的頭髮分成了兩股,被發圈束在了一起。和雖然天真無邪卻也十分端正的面容相輔相成,十分的可愛。

幼女注意到我後小小地發出了「啊」的一聲,靠了過來。

接著,拽起了我外套的下擺,張著嘴向上朝我看來。遭了,這是那啥嗎,會被通報要不就是被請去喝茶嗎?不過,這是在幼兒園裡面,也沒有其他人了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干嘛呀,怎麼啦?」

畢竟這種狀況下是沒法無視的,我就盡力用慢速冷靜的聲音說道。接著,因為幼女又更加一下一下地拽著我的外套下擺,我只好慢慢地彎下了身子。當視線來到了相同高度的時候,幼女用十分困擾的聲音說道。

「奈個,沙醬還沒來嗎?」

「喔,是嗎。」

沙醬是什麼啊……。說的是媽媽(注:日語「媽媽」的發音喀醬類似沙醬)嗎……。小孩子可是相當口齒不清的。小町在小的時候也把哥哥叫成了葛格(おいちゃん)。都以為是寅桑了。(注:寅さん,電影『男はつらいよ』的主人公,該電影裡的博多方言會將爺爺叫做おいちゃん。)

然而,雖說因為有小町所以我有著應對小孩子的耐性,不過不管怎麼說,如此小的時候的應對方法我還是記不得了。因為當時我也很小呢。那麼,要怎麼應對呢……。總之放這麼小的孩子跑出去應該也很不妙。要帶回到教室裡嗎?

「沙醬再過一會就來了吧。先去那邊玩吧。」

我溫柔地推著小小的肩膀,把她帶向了教室。幼女也意外地十分聽話,被我帶著來到了教室。就在我打算將手搭上玻璃拉門的時候,幼女再次拽起了我的衣擺。

「啊!是奈個,奈個就是沙醬。」

她這麼說著,指向了貼在教室牆壁上的蠟筆畫。完全搞不懂到底指的是哪一幅……。她可能是畫了母親的畫吧。只不過,因為有好多的畫,搞不清哪個是哪個。

「哪個是沙醬?」

「奈個!」

幼女不為所動地指著牆壁。然而因為牆上貼著相當數量的畫,所以果然還是不清楚。唔……。到底是哪一個呢……。

我再次彎下身子和幼女對上了視線。

「……好,我明白了。這邊是右右,然後這邊是左左。」

我依次抬起左右手展示著,幼女也點了點頭,同樣地舉起手重複道。

「右右,左左」

「沒錯沒錯,好,舉右邊。」

於是幼女十分精神地抬起了右手。

「舉左邊」

這次則是十分有氣勢地蹭地彈出了左手。唔,似乎能分清楚左右呢。接著,我指向了貼在剛才牆壁上的畫。

「接下來猜個謎語。向右遍數第幾個是沙醬呢?」

面對新的遊戲,幼女「哦!」地眼睛發起光來。然後掰著手指開始數了起來。

「奈個……,是第四個!」

「正確。做的很棒。」

說著我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是嗎,原來那個就是沙醬啊……。果然還是不懂。到頭來還是沒分清是哪副畫。不過,既然陪她玩了一會,應該能讓她稍微開心一點了吧。

在我催促她回到教室的時候,從後面傳來了帶著些溫柔的聲音。

「京醬」

回過頭去,是個我非常熟悉的家伙。我的同班同學,川崎沙希。

被稱呼為京醬的幼女一下子滿面放光地靠了過去。

「沙醬!」

被撲住後,川崎憐愛地撫摸著華醬的頭髮。接著朝我投來了可疑的視線。

「……為什麼你會在這?」

「哎呀,嘛,有工作……」

倒不如說,我反而想問為什麼川崎會在這裡,不過在此之前川崎就開口了。偷偷向我身後投以了尋找什麼的視線。

「唔—?……雪之下她們呢?」

我就知道會這麼問。要說我口中的工作那首先指的就是侍奉部的活動。從之前和我們搭上過幾次關係的川崎看來,會覺得奇怪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並沒有特地將事情交代清楚的必要。她也沒問到這個地步,將內情講給川崎聽她大概也會很困擾。所以我回答的內容十分簡單。

「……是別的事,我是一個人。」

「……是嘛」

川崎瞧了我一會,很快短短地如此說完後就像是沒什麼興趣似的移開了視線。

「你呢?」

聽到這次我反過來的提問,川崎像是撫摸一樣地握住了被稱作華醬的孩子的肩膀。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來。

「我是……來接妹妹的。」

「喔。」

啊啊,原來京醬是這家伙的妹妹啊。太好了……。一時間還以為是女兒了吶……。

不過,這麼一說才覺得,相貌上確實有些地方很相似。這一位的將來也前途光明呢。不過要說希望的話,果然還是希望能長成直率端莊的孩子。因為姐姐實在可怕。

我懷著這樣的心願一邊來回看著川崎姐妹,也不知道是怎樣理解了這份視線的含義,川崎慌張地開口說道。

「啊,那個,這是我妹妹京華。……快,京醬,報名字。」

「川崎京華!」

被敦促著,京華「是!」地十分有精神地抬起了手。

「我叫八幡。」

對有精神的京華感到心頭一暖,我也報上了名字。於是,京華眨巴起了大眼睛。

「……八,幡?……奇怪的名字!」

「喂,喂!京醬!」

慌張的川崎訓起了京華,不過溫柔的聲音還是沒變。和平時的川崎不同,給人以柔和的印象。意外地是個出色的姐姐呢,和弟控那時的感覺也不太一樣。

「沒,我也覺得真是個奇怪的名字所以沒什麼關係。比起那個,要接妹妹嗎?真辛苦啊。」

聽我這麼說,川崎又冷淡起來。

「沒什麼……。平時是父母接。只有沒有補習班的日子是我來。」

「不過你們家不是挺遠的嘛。」

川崎家要是和中學的學區沒什麼不同的話,應該離我們家是不遠的。從那裡到這裡,坐電車的話大概有一兩站的距離吧。對於寄放孩子來講到底是不是合適的距離我雖然不清楚,不過絕對算不上近。在這一點上似乎很辛苦。然而,川崎一邊撫摸著自己的長發一邊小聲地說道。

「雖說是這樣不過送的時候是開車的……。現在幼兒園的空位也相當少了,這裡是市立的似乎還挺便宜的。」

「哈—,原來如此。」

散發出一股家庭感呢,這家伙。我正佩服地瞧著她的時候,她手上拿著的購物袋進入視線之中。可能是為晚飯買了東西之後才來的吧,從袋子裡露出半截的大蔥更加散發出一股家庭感。

「之前因為一直在打工,所以沒法來……」

「啊啊,這麼說來是有過這麼回事吶。」

「嗯……。」

這麼回答著的川崎聲音十分的溫和,目光傾注在了京華身上。不知不覺間,那份視線朝我看了過來。

帶著些顧慮地不停瞟看著我的川崎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一樣蠕動著嘴角。雖說這麼等下去似乎也不會有什麼話說出來,但被人做出一副這樣扭捏的樣子,就連我都覺得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而扭扭捏捏起來了。感覺好含羞啊,別這樣了啊……。

「……干嘛啊」

「沒,沒什麼。」

我一問,川崎使勁搖起了腦袋。同時馬尾辮也忙碌地晃動起來,京華的目光像小貓一樣追逐著頭髮的動作。

正當我也不由得看了起來的時候,發現了走廊前方的一色的身影。

「啊,在了在了。前—輩—!」

應該是職員室的談話結束了吧。一色回來了。既然事情確認和碰頭會都結束了,那麼我們的工作也就結束了。雖說我什麼都沒干吧。

「呃,那什麼,可以回去了吧?」

一色注意到了川崎的存在,一邊稍微有些介意著一邊向我問道。川崎朝一色回看了一眼。對此一色有些畏懼地僵住了身體。啊啊,川崎同學這個樣子是很正常的所以不用害怕啦—。雖然看上去可能像個混混在找茬,不過只是個有些可怕的普通好孩子而已。

不過,要是做這種說明,大概川崎還會生氣。當我正想著要怎麼說的時候,川崎撩了一下頭髮,轉過身去。手搭上玻璃拉門,同幼兒園老師們打起了招呼。似乎是打算回去了。

「……再見。」

回過半身這樣說完後,川崎拉起了京華的手。京華也回握住川崎的手,同時舉起了另一只空著的手,大大地揮了起來。

「拜拜,八醬!」

「哦—,再見啦。」

輕輕抬起手,我揮了回去。不過八醬是什麼玩意啊。是不是沒記住我的名字啊。可要好好記住別人的名字哦。就算弄錯了,像是八什麼同學之類的隨便的記法也是不行的哦。

目送兩人離去後,身旁的一色將視線從遠去的川崎移到了我身上。接著,像是有些困惑地唯唯諾諾地開口說道。

「前,前輩認識的人真是獨特呢……。」

雖然我不否定,不過你也是我認識的奇怪的人之一就是了吶……。

X X X

前往幼兒園後的翌日。在放學的班會結束後,我稍微伸了個懶腰。

昨天的疲勞揮之不去地殘留了下來。

在體力方面雖說並沒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沒意義的時間這種東西卻侵蝕著精神。

到頭來,要說昨天工作的成果,也只有得出了幼兒園方面參加人數的預期以及聽取了對方的要求而已。議事錄的更新姑且也算是成果,不過本來就不是多麼重要的會議。

一開始想今天是不是也要度過這樣的時間,就打出了個大大的哈欠。像是為了抑制住憂郁的心情似的,我「呼」地吐了口氣。

剛抹去滲出的淚水,就和手搭在拉門上的戶塚對上了視線。看來是我打哈欠的樣子被戶塚看到了。

戶塚退回到我的座位旁,用稍微蜷起來的單手遮住嘴角,像是十分奇怪地笑了。被這樣子微笑著連我都要奇怪起來了啦……。

「感覺八幡很累呢」

可能是剛才那個大哈欠的原因吧,被說了這樣話。

雖說確實多少有些疲勞,不過畢竟我還是不可能在戶塚面前為自己的疲勞吹牛的。「展示自己很累」和「展示自己喝多了」是同一級別的煩人。為什麼會覺得做那種事就會受歡迎啊。我是覺得那樣子反而更遜。倒不如說,我認為從今以後「展示自己不會喝酒」才更會受歡迎。

綜上所述,我認為在這裡「展示自己不累」才更對戶塚有效果!

「我平時就是這樣的吧。」

「這麼一說可能還真是呢」

聽了我的俏皮話戶塚也笑了出來。像剛才的那種歎氣已經完全發不出來了,代之的是我都快發出粉紅色的吐息了。戶塚的笑聲是不是有著1/f波動的效果啊?順帶一問f是不是fairly的f啊?(注:「1/f 波動」與人在安靜時的α腦波及心拍周期等生物體信號的變化節奏相吻合並與人的情感,感覺有著密切聯系,使人能感到舒適。)

在由戶塚的微笑所產生的負離子對我造成了類似安慰劑(Placebo)效果的過程中,戶塚背了背網球包。(注:安慰劑效果,是指患者誤認為自己服用了對病情有效的藥,通過心理作用令病情好轉的效果。)

「接下來是社團嗎?」

「嗯!八幡也是吧?」

「……是啊。」

「……?」

因為微妙地空了一拍的緣故,戶塚歪了歪腦袋。為了將此糊弄過去我用盡力開朗的聲音繼續說道。

「嘛,社團要加油啊。」

「八幡也是,加油哦。」

「啊啊」

戶塚在胸前小小地揮了揮手,離開了教室。我也掛著微笑目送著。然而,即便戶塚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之中,我也沒有想站起來的意思。

我向後靠著身體,仰望天花板。

接著,視界之中發現了由比濱的身影。

她正在遠處不好意思地窺探著這裡的情況。看來似乎是在等待我談話結束的時機。

我抬起身體,暗示過來這邊也沒關係。於是,由比濱邁著笨拙的步伐靠了過來。

在我對面站住後,有些不安地打量起我的表情。

「……今天去社團活動嗎?」

被這麼一問,我有些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昨天的早退讓由比濱擔心了呢?一看到由比濱的表情,我就說不出「不去」這種話了。別用這種幼犬一樣的表情看著我啊……。我知道啦,我去。

「是啊。那,差不多該走了吧。」

「知道了!我去拿書包。」

說著,由比濱回去了自己的座位。我則先離開了教室,在前往特別樓的走廊之中等起了由比濱。

這期間,我在沒有人煙的走廊中思考起這之後的社團活動,以及活動的工作的事情。

今天也沒有多大的工作量。

然而,考慮到這之後的預定,時間會漸漸不夠也是不言自明。而為了確保作業的時間,可能有著將時間提前的必要性。

這樣一來,大概在哪個時點就不得不說出自己不來社團這種話了吧。

只是,可以的話我還是不想缺席。大概,還是不要造成自己沒有社團這樣的狀態比較好。那麼到頭來,還是只能采取和至今為止一樣的像是上班早退一樣的方式了吧。

我正思考著的時候,腰部「嘭」地受到一下柔軟的衝擊。好疼啊,干嘛啊……我回過頭去,是由比濱一臉不高興地站在那裡。似乎是用手上的書包輕輕捅了我一下。

「為什麼先走了」

「所以說,我不是都好好地等著了嗎……」

一邊在通向活動室的走廊裡行進著,不知不覺又重複起了前段時間似乎也發生過互動。這是一直以來的翻版再造,預定調和。因為那份時間又將開始,所以會讓人感到是理所當然一樣。

要說在哪裡有著些許不同的話,大概是以接受一色的委托前後作為分界點吧。還是先把我今天要早回去這件事告訴由比濱吧。

「……啊—,今天啊,我可能要早點走。或者說以後短時間內,我都會是這個樣子還是什麼的。」

聽到我的話,由比濱「嗯」地點了一下頭後說道。

「是去幫小彩羽嗎?」

因為這句話我的心揪緊了一下。

「……你已經知道了?」

「一看到你的樣子怎麼也都明白啦—」

由比濱「啊哈哈」地想要糊弄過去似地笑了起來。

嘛,一個人從社團很早離開,在教室裡露出很累的表情,有什麼事情這種程度大概也看得出來吧。對於自身的膚淺,連自己也感到厭煩了。既然由比濱都知道了,另一個人也已經察覺到了那也不奇怪。

「雪之下也是嗎?」

聽到我這麼問,由比濱的視線靜靜地看向了窗外。

「唔—……是怎樣的呢。因為小企的事情,都不怎麼提到的。」

由比濱的表情難以窺見。然而,安靜的聲音讓人覺得不允許再繼續追問下去。被迫止於曖昧的回答正如我們的狀況本身一樣。有種一直只是在考慮著避免說出那決定性的一句話語的感覺。

我們就這樣保持著無言,行走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之中。

只有腳步聲在回響著。

由比濱的目光,依然在看著外面。

我也不由得看向了另一側的窗戶。

在冬至將至的現在這個時期,這個時間太陽也已西斜了很多,陽光難以照入的特別樓,相比以前感覺昏暗了許多。

走入太陽照射不到的陰影時,由比濱喃喃地說道。

「……還要一個人做麼?」

雖然處在陰暗之中,她的表情卻清晰可見。由於悲傷而伏下的眼瞳與無力地咬緊的嘴唇。不會再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明明我都已經決定了。

為了揮去胸中擰緊一般的感覺,我加快了腳步。

「我只是因為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才幫忙的而已。你沒有必要在意。」

「肯定會在意啦……」

一邊頭疼地笑著,由比濱如此說道。

看到這幅笑容,那時的疑問又將腦袋探了出來。

——我是否沒有做錯呢。

從那時起不斷追問著的答案我很早就已經得出了。

一定是做錯了。

學生會選舉後的日子在如實地講述著這一點。由比濱這幅悲傷的微笑在展示著這一點。雪之下那雙充滿放棄的目光將這一點擺在了眼前。

因此,自己必須負起這份責任。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是理所當然的事。

為了矯正自己的錯誤,是不能指望別人的。怎麼能再去給別人增添麻煩。隨意地依賴他人,卻再一次弄錯,硬是使那個人的努力化為徒勞,這是對信賴最大的背叛。

為了不再失敗下去,要正確地基於原理原則思考自身應做出的行動。

當前,就是不要再讓由比濱產生多余的擔心。

「比起我的事,你還有其他該操心的事情吧?」

小小地歎了口氣,我在嘴角做出緩和的微笑。明知自己很卑鄙,卻還是轉換了話題。

「嗯……」

由比濱回以了微弱的聲音,低下了視線。

我們行走在特別樓走廊之中的步伐,就像是踩入了煤焦油一樣漸漸沉重起來。

在相比平時都要遲緩的步伐之後,活動室的大門終於出現在眼前。

那間房間的門鎖大概已經打開了吧。因為擁有那把鑰匙只有她,我們是無法觸及的。

由比濱不經意間停下了腳步。而我也相對應地站住了。由比濱的視線向活動室投去。

「小雪,是不是想當會長呢……」

「……不清楚。」

事到如今也沒有確認的辦法了。考慮到雪之下的性格,就算問本人,大概也不會老實地回答吧。那時沒有說出的話,我想現在也不會說的。就算問了也不會回答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想去問的。

不,我大概是不想知道答案。

至少在表面上,悲歎已經無法得到過去這種行徑,大概我和她都是絕對不會做的。索性對我說些怨恨的話那該有多輕鬆啊。

只是,我們不會說出口的過去的事情,只有由比濱說了出來。以和直到剛才為止微弱的聲音不同的,蘊含著確實的意志與力量的聲音。

「……那個委托,我認為果然還是接下來比較好。」

一色前來商量的時候,由比濱確實是說了打算接受這種話。雖然那個時候沒有問原因,不過既然再次提了出來,她大概是好好地想過了吧。注意到我在看著她,由比濱清楚地將這些說了出來。

「如果是以前的小雪,我覺得肯定是會接受委托的。」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因為嘛,我覺得會將這種事跨越過去的才是小雪。總覺得……怎麼說呢,正因為沒當上,才會一頭栽進更厲害的事情裡還是什麼的……」

由比濱以深切的聲音,磕磕絆絆地像是在一句一句地思考著,確認著似地說道。

大概正因如此吧。我不禁對著由比濱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笨拙,卻又溫暖的話語真的很有由比濱的風格。

可能是和我正面相對的緣故,由比濱的話語停頓住了。接著有些沒自信地繼續說道。

「所以,我覺得會是個很好的契機……」

「這樣啊……」

失去之物無法失而複得。

若是想要抵償,就唯有獲得更好的事物。失去之物本身與由於失去產生的損害,兩者都必須得到抵償才行。賠償(贖罪)就是這樣的東西。

若是我心中的雪之下,對於自己的行為一定會自己進行代償的。所以,由比濱的想法可能並沒有錯。

由比濱想到了這個地步。對於雪之下,明明知道和學生會相關的委托也許會十分痛苦,卻還是想到了這之後的其他可能性。

我又是如何呢。

不就只是為了不再使那份空間更加劣化下去,不再更加地空虛下去而做出這個選擇而已嗎。產生了這種僅僅是自保或者說是自我滿足被擺在了面前的感覺。

我不由得從由比濱身上移開了視線。

「……嘛,以前可能確實是。……現在的話,又是如何呢。」

「嗯……」

由比濱回答的聲音帶著消沉的感覺。大概,她自己也注意到了這種可能性絕對算不上高吧。

一色來到活動室的時候,雪之下的態度和以往並不相同。

大概在門扉的另一側,她現在也是同樣的;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像是忘卻了什麼一樣,靜靜地坐在那裡吧。

我終於將手,搭上了相比平常花費了多得多的時間才抵達的活動室的門扉。

打開門,是我先進入的,由比濱跟在後面。

「呀哈嘍——」

由比濱開朗地說著,坐在窗邊的雪之下也將視線看向了這邊。

「你們好。」

「……好。」

回以招呼,我在沒有動過位置的椅子上就坐。

觀察了一下雪之下的樣子,相比昨天沒有什麼變化。要說哪裡不同,就只有她所讀完的書,又多堆起了一本而已。就仿佛塞之河原一般。(注:賽之河原為三途川的河灘,河灘之上散落著卵石。)

由比濱可能是在確認手機的郵件,拇指小幅地動著。我也打算一如往常地從書包之中取出文庫本,接著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將手停住了。

在度過凝固的時間之前,我應該有話對雪之下說。雖說已經向由比濱傳達過了,但還是要說一下自己要暫時早些結束社團活動。

「吶,我說點事可以嗎。」

聽到我的搭話,雪之下的肩膀震了一下。雖說我並沒打算發出多大的聲音,但在安靜的活動室中似乎還是出乎預料的響。由比濱也端正了坐姿,向我投來了視線。

雪之下看著我,稍微停頓了一會。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一下子合上了書本,開口說道。

「……什麼事」

裝作一本正經的聲音與知性的目光向我投了過來。我現在一定也是類似的表情吧。

「這段時間我可以早點回去嗎?」

聽到我的話,雪之下眨了兩三下眼睛。接著,手扶下頜,做出一副考慮事情的姿勢。

「是呢,也並不怎麼忙的……」

雖然我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話語卻並沒有出現。

「嘛,那啥,怎麼講呢……。有很多情況。……小町也快考試了。」

補充的理由也並不是完全的胡說八道。然而,我卻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應該也有在不言明中結束,在不得而知中結束才好的事情。

「……是嗎」

雪之下靜靜地撫摸著文庫本的封面。似乎又在考慮著什麼。我雖然等了一會,卻也並沒有明確的回應,時間又過去了一些。這時,守望著事情進展的由比濱接過了話頭。

「……不過,可能這樣也比較好呢,我們也沒什麼能為小町做的事情。作為替代,就讓小企來努力吧!對吧,小雪?」

由比濱將身體靠在了桌子上,面對朝向自己的面容,雪之下回以了淡淡地微笑。

「……誒誒,是呢。」

「……抱歉了吶」

我不由得一邊撓著腦袋一面說道。雪之下像是在說不必在意地小小地搖了搖頭。接著,活動室再次回歸了宛如水面一般的寂靜。

像是為了蓋過這份沉默,由比濱搭話道。

「啊,對了。給小町發個郵件!」

由比濱剛一說完,也許是想要立即執行這個念頭,開始劈裡啪啦地打起了郵件。

再次產生了實感,一直以來都是由比濱在支撐著這個空間。只是靠著一個人,聯系著這份立刻就會瓦解掉的關係。

一如平常,毫無變故的,日常。這,在某種角度看上去一定是溫柔的時間吧。

通過協商與管理,引導出結論的世界。好好地經過交談,彼此得到認同,提示出大家都能接受的答案,基於眾意而成立。

這正確嗎?我將這疑問吞入肚中。

代替這個疑問吐出的呼吸極為燥熱,讓我的喉嚨格外乾渴。不經意間,我盯著現已不再使用的茶具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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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7:59 PM

第四章 因此,戶塚彩加懷抱憧憬。

度過在活動室裡的時間後,我切換成工作模式,向交流中心走去。

我在門口等了一色良久,但就算到了前幾天的那時間,一色也沒有出現。

也許她先出發了吧。我放棄等一色了,朝講習室走去。

交流中心中今天比平常要安靜。大概是並沒有沒有平時的跳舞之類的俱樂部活動吧。

只有我們用的講習室中漏出了人說話的聲音。

在大大地打開的拉門中不停地傳出來的,大半是海濱綜合高中的人說話的聲音。相反總武高中這邊,基本上沒什麼人說話。

「好。」

我發出聲音,把包放在凳子上的同時察覺到了。我並沒有見到我以為比我先來的一色的身影。

「一色呢?」

我問道,在旁邊坐著的副會長露出意外的表情開口說道。

「她還沒有來……。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

我搖頭否認,副會長也向其他人問了起來。

「誰有聽說什麼嗎?」

「我姑且是給她發過郵件了……」

我從這人對副會長所用的措辭中察覺到,她應該是一年級的吧。大概是擔任書記,會計或者類似的職務。她戴著眼鏡,頭髮編成三股辮,按校規規矩地穿著制服,看起來乖巧卻有種笨拙的感覺。

雖然她和一色一樣是一年級的,但她們也不像很親近的樣子。我沒特別留意過她們兩人說話的情形,現在她卻用郵件聯絡了一色。該是用郵件聯系還是打電話聯系呢,兩者在哪裡有著分界線吧。真複雜啊……

她視線飄忽地對我和副會長說道。

「她說不定還在社團活動吧。」

我想了下她說的情況的可能性。一色在做學生會長之前是擔任足球部的經理的。她現在應該也仍然是。

要是一色和我一樣在社團裡露面的話,搞不好就沒辦法看手機了。應該趕緊直接去找她才對。

「我去叫下她。」

「啊,好。拜托了。」

我在副會長的目送中走出講習室。

然後,我返回剛剛走過的路。

騎自行車到學校只有幾分鐘的距離。並不需要費多少功夫。我乘上自行車飛快地向學校的操場疾行。

如同往常一樣,棒球部,足球部,橄欖球部和田徑部的人在並不是非常大的操場上揮灑汗水練習著。

盡管太陽已經西斜,但還是能看清人的程度。我把自行車停靠在操場附近,視線向著足球部的人裡穿梭著。

我在遠處眺望著足球部,他們分成兩隊在進行著什麼迷你比賽。

一色並不在裡面,其他的女經理(很可愛)一手拿著計時器一手拿著哨子,『嗶』地吹響著。

不久後,隊員們耷拉著腳步向教學樓的方向走了過去。看來是到了休息時間了吧,應該是要用放在那裡的水壺補充水分吧。

我在這一群人之中看到了戶部。對方也注意到了我,輕輕地揮了揮手朝這邊走了過來。什麼嘛。你這麼做的話就不會讓別人覺得我們是朋友了嘛,別這樣啦。

「咦—?這不是比取谷同學嘛。有什麼事嗎?」

戶部用讓人覺得超爽朗的語調對我說道。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白癡,但是總覺得他很自來熟啊……。雖然我覺得他並不是什麼壞人,也沒什麼關係了。

算了,戶部來的正好。問問他吧。

「一色在嗎?」

「彩羽?彩羽的話……咦?不在啊。隼人同學,你知道彩羽在哪裡嗎?」

戶部四下張望尋著尋找一色的身影,意識到她不在之後,向遠處的葉山大聲喊道。

葉山一邊用從女經理(很可愛)手裡接過的毛巾擦著汗,一邊向我和戶部走來。好厲害,真的被女經理遞毛巾啊。要是給我的話肯定就會因為緊張冒出多余的汗了。

「一色因為有事剛才就走了。」

葉山對戶部回答道,戶部把視線向我投來。

「就是這樣啦,比取谷同學。」

「這樣啊。抱歉,謝謝了。那我先告辭了。」

大概是哪裡搞錯了。沒想到白跑一趟了。我迅速地回到自行車那邊握住握把,對他們道了謝。

「啊,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戶部輕輕地揮著手,露出明朗的笑容說道。但是,在他旁邊的葉山臉上的表情卻溫度驟降。

「戶部,去幫我分下接下來的迷你比賽的組。」

「呃?嗯—,明白了—」

突然接到指示的戶部向著球場小跑而去。這看起來就像是把他趕到一邊一樣。

我也不能在這裡待太久了,於是為了盡快回到交流中心而推起了自行車。接著,我背後有聲音傳來。

「……稍微打擾你一下可以嗎?」

我回頭一看,是那家伙。

葉山一邊把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拉下來輕輕折好,一邊開口說道。

「看來是挺麻煩的啊。」

我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於是歪起腦袋來當作是對他所說的疑問。葉山大概是從我的表情裡察覺到了,他臉上浮起微笑。

「你在許多地方都幫了學生會不少忙吧?彩羽的事有勞了。」

「什麼啊,你知道的啊。」

我還以為一色肯定不會對葉山說任何有關這次的事件的東西。

葉山苦笑起來。

「嗯。雖然沒說在做些什麼,但是看得出她一直在忙活什麼。」

原來如此。這是雖然不想麻煩別人,卻又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努力的複雜的少女思考回路啊。我明白了,不,完全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葉山的態度。

「話說回來,你要是知道的話就來幫忙啊。」

原本葉山和一色的關係就比我和她要好。一色雖然說了不拜托葉山的理由,根據我的印象葉山察覺到她很忙的時候,就應該會一聲不響就著手幫忙才對。

但是,葉山眯細了眼睛露出了滿臉淡淡的微笑,說出了意外的話。

「我並沒有被她拜托幫忙啊。她拜托的人是你。」

「我只是比較好使喚罷了。」

「因為你被拜托了就不會拒絕啊。」

他和氣地說出了聽起來像是有些欽佩的話。但聽起來越是心情不錯,就越發讓人覺得是在挖苦。拜此所賜我的說話方式也變的險惡起來。

「因為我的社團活動是這樣。我並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而且和你不同,我很閑。」

「僅僅是這樣嗎?」

「……你想說什麼。」

這試探性的問法真讓人煩躁。

葉山不回答我的回問的問題,臉上的微笑也沒有瓦解。平靜的氛圍仿佛讓其他社團活動的動靜顯得愈發吵鬧。說是這麼說,這種喧囂卻像是從離我和葉山非常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

我像要打破這讓人難受的寂靜般開口說道。

「……基本上,對你來說,就算和社團活動無關,你也無法拒絕吧。」

「誰知道……」

葉山把臉從我這邊移開,順勢望向西邊的天空。

茫茫雲海開始被染成紅色。

葉山像是在想著什麼似的把視線轉回我這邊。他的臉被開始步入黃昏的夕陽照著,不可思議的讓人感覺不到溫度。

「……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人。」

然後,他悔恨似的說道。他那變的有些冷徹心底的眼睛,靜靜地盯著我。

我說不出話來。

他的聲音盡管很平靜但卻蘊藏著激烈,感覺就像是我在暑假某次的時候聽到的那樣。在那晚上的夜色中,他大概也是這樣的表情吧。

我沒有回話,葉山也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之間只有視線在交錯,恐怕除此以外我們毫無交集吧。時間仿佛就這樣靜止了。唯獨社團活動中的人們所發出的吶喊聲不絕入耳,顯示著時間的流逝。

這些聲音中傳來了一聲特別響亮的。

「隼人同學,要繼續了—」

「我現在過來。」

球場深處的戶部的大聲吆喝讓葉山回過神來,並向他回話道,然後向我揮了揮手,邁開腳步。

「我先走了……」

「……嗯,抱歉打擾你了。」

我不管走遠的葉山,騎上自行車。不知不覺地,加大了蹬踏板的力度。

對質問本心的態度的厭惡感,和仿佛看漏什麼似的的不融洽感。無論是哪者,堵在心理的感覺都糟透了。

我在葉山的態度裡感覺不到釋然。

大概是我對葉山隼人的認識有哪裡不對吧。

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也理解到他並不是泛泛之輩。有時為了讓大家和睦共處,也會露出冷酷的表情。葉山隼人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那笑臉有些不同。乍看起來溫和,和藹,讓人覺得很完美。但正是這沒有漏洞的完美,其不知底細才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我應該在哪裡見過與其非常相似的事物。

我一邊尋找著答案一邊蹬著自行車,來到了交流中心。我停好自行車,正要走進去,看到了一色從對面的便利店裡走了出來。她低著頭走著,腳步慢的要命。

「一色。」

聽到我的聲音,一色抬起頭來。她察覺到我,一口氣用兩只手抱起便利店袋子,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莞爾一笑。

「啊,抱歉。讓你久等了?」

「都等了這麼久了,一般都會跑去找人了。」

「這時候不是應該說『完全沒有等哦我剛剛才來的』嘛—……」

我沉默地對不滿地嘟起嘴說道的一色伸出手。一色看到我這樣,噗地微笑出來。笑的方式看起來就像是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今天的東西並不重,不用了啦。」

「是嗎?」

「對。」

一色簡短地回答道。的確,袋子裡面的東西並不多。但是,這拿著的方式看起來比以往都要沉。

「都這麼遲了,快進去吧。」

一色說道,走進了交流中心。我也追著她進去了。

一色的肩膀從後面看來顯得比平常要無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背也弓了起來。

哎,本人這麼沒干勁啊……。明明這麼厚臉皮,卻這麼禁不起打擊。

這是當然的了。這活動連學生會內部都還沒取得一致,還在感到厭煩吧。這擔子對高一的女生來說也有些沉重了。

但是,把這環境逼到至此,我的行動也是原因之一。即使我能做的東西不多,還是盡我所能提供幫助吧。

眼下的問題是,除了幫她拎一下便利店的袋子,我什麼都做不到。

X X X

花的時間越多,所做的東西應該就會越好吧。

我認為這個問題對於正在做些什麼的人來說,肯定會是個永恒的命題吧。

還有時間,暫時還好,再稍微努力些……這麼想著的時候往往就會不知不覺間產生破綻了。有時間的話就會輕視之,全部用來偷懶,偷工減料。人就是這樣的東西。從容?那是什麼?這叫疏忽大意!

現在也變成了在說著「還有救,還有救,馬達加斯加!」之類的話的相當糟糕的狀態。【注:原文「まだ助かる,まだ助かる,マダガスカルっ!」,冷笑話,死語】

因為前幾天海濱綜合高中的提議,從今天要開始和附近的學校的小學生們彙合。具體的事項一點也沒決定好的時候,唯獨規模已經膨脹了起來。

「一起決定之後的事吧!希望大家積極暢所欲言!」

來勁過頭的玉繩向小學生們打著招呼。

接著,小學生們也齊刷刷地回答他「請多關照」。

小學的學生們全部都來參加畢竟還是不可能的,或者該說是叫兒童會吧,來的孩子們都是小學那邊選拔過來的。

其人數大概就十人。

然後,我在他們之中看到了認識的少女的身影。

拜她比周圍的孩子們要老成許多的樣子所賜,我一看就明白了。長長的豔麗的黑發,似乎在散發著冰冷的空氣。

鶴見留美和暑假的那個時候一樣,孤零零一個人。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正在盯著她看吧,她瞪圓了眼睛。但她的視線很快就移開了,轉而盯向地面。

她的舉止與其他小學生的喧鬧形成了落差,我不由得想起了她的事。

暑假的千葉村。在她們的林間夏令營中,我破壞了鶴見留美周圍的人際關係。而且,我強迫葉山他們扮演了壞人。

那件事的結果,就呈現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那樣是正確與否。那件事從結果上是否拯救了她呢?只有她自己才能判斷。

「前輩,怎麼了?」

我循聲轉過頭,一色擺出了很不可思議似的臉。

「……什麼也沒有。」

我簡短地回答道,再次看著留美她們。

看來這裡並沒有其他的林間夏令營的時候的那幫孩子的人了。這樣的話,我也無法弄清現在的留美的人際關係變的怎麼樣了。再多想下去只能是臆測了。還是就別繼續想了吧。

現在有著其他理應考慮的東西。眼下的是應付這幫小學生。

我們雖然是和小學生們彙合了,但是並沒有被特別分配什麼工作。

領隊之類的對方的教師已經安排好了,方針則是打算交給我們高中生來。他們一開始和玉繩她們互相打了幾聲招呼後就走了。

說起那個玉繩,他打完招呼後就朝著我們露出了清爽的笑臉。

「那麼,對應就拜托你們可以吧。」

把他們叫過來就放一邊啊……。就算你說對應但什麼都還沒決定好呢,除了閑聊沒事可做啊。再加上,也不能讓小學生留到太晚,工作時間有限。坦白說,現在就是類似在這裡也沒用……這樣的狀態。

「……唔—」

就連一色,對玉繩所拜托的事也不免面露難色。

但既然都被拜托了,事到如今也說不出「果然還是不用了」這樣的話。雖然不知道玉繩在交涉的時候說了什麼,把這個也拜托給他的話我們這邊也會內疚的。在頭腦風暴的時候沒有堵住對方的意見也是痛點。

在這裡吵起來的話,贊同這個計劃的各處關係會對我們兩所學校和小學方面的印象變差的。明明本來就已經遇到困難了,現在還吵起來無異於火上澆油。

顧此失彼……。這豈止是一籌莫展,簡直是哪邊都是魔女!魔女!。【注:aウィッチクラフトワークス(魔女的使命)ED歌詞「24時間ドッチモコッチモWitch! Witch!」(「24小時不論何處都是魔女!魔女!」)】

如果連我們也都想不明白該做些什麼,那小學生們就更加不用說了。雖然把小學生都帶了過來,可他們都擺出著不知道做什麼好的表情,圍在一起。

但即使在這圈人中,也有個鶴立雞群的存在。

是留美,連確認都不用。

即便其他孩子說著這些那些的悄悄話,她也不參與進去。

小學生們向我們瞥了一眼,悄悄地開始咬起耳朵。

「去問問做什麼好?」

「讓誰來?」

「猜拳?」

「可以是可以……。幾局幾勝?」

「等等。錘子,剪刀——?」

小學生們大概是說著說著就忘記是悄悄話了吧,他們的聲音漸漸變大了起來,連我們都能聽見了。

就是有這種的呢——什麼都用猜拳解決的文化。那是類似什麼都用決鬥來斷定誰是誰非的決鬥腦的東西。等等,可別讓一個人贏了之後再把「那麼,贏了的人就去干吧~!」什麼的說出口啊。那樣的話一開始就讓多數人決定不就行了嘛。這樣我還比較容易死心。小學生時候的我,太可憐了。

算了,關於我的事怎麼都好。就在我看著小學生要怎麼做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的結果。

「……讓我去吧。」

大概是在旁邊聽到了他們的爭論吧。留美瞥了一眼這麼說道。她那不是特別有精神,平靜的態度說不定在其他孩子眼裡是有些威壓的態度。他們像是被她鎮住一樣,用沒什麼自信的聲音給留美送行道。

「啊,嗯……」

「謝謝……」

留美沒對這些細小的聲音做出反應,徑直向著我們走來。畢竟還是討厭向我問吧,她向著副會長走近問道。

「我們該做什麼好。」

由於留美的態度以她的年齡來說過於冷靜了,相反被提問的副會長倒是慌張了起來。

「呃,嗯……」

副會長苦惱著該怎麼回答才好,向我投來了視線。

「怎麼辦呢。」

「別問我啊……」

「呃,抱歉。」

副會長說道,轉而把視線向一色投去。沒錯,以指揮系統來考慮的話,首先應該向一色確認吧。

「一色。」

她向在玉繩旁邊的一色發出聲音讓她過來。一色輕輕地向玉繩示意,然後小跑著回到這邊。

「給小學生的指示,該怎麼辦?」

被問到後,一色交叉起手腕想了想。

「呃……。但是,什麼都還沒決定啊……。向那邊確認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

看玉繩她們的那個樣子,就感覺到現在去問會怎麼樣了吧。既然他們已經將對應交給這邊了,我們就不得不自己考慮了。

「總而言之,要做必要但不多余的事。比如裝飾品或者做聖誕樹什麼的就能做吧。去采購材料,之類的……」

「……沒錯。那就這麼做吧。」

一色不斷地點頭,說道。她走去對包括留美的小學生們說明。

眼下的工作這樣就可以了。但是,也不得不考慮關於這之後的事。明明是即使是我們自己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的狀況,要考慮的東西卻愈發增多。要是活動的主要內容不快點定下來,就會變成一群烏合之眾在浪費時間而已了。

小學生就交給一色對付了,我向玉繩走去。這本來應該是一色要做的事,但是人與人間是有著名為投緣的東西的。一色大概是顧慮自己年紀比較小,沒法對玉繩強硬吧。那麼我就應該提供幫助了。

我走近和同伴們談笑著的玉繩,故意輕輕咳嗽了幾聲。他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轉過身來。

「什麼事?」

玉繩露出清爽的微笑問道。我並不是很會應付這樣引入注目,散發出靈氣的人。他實在是讓我時不時想起某個認識的男人的臉。有不擅長的想法在前頭,我的說法方式也變的笨拙起來。

「那個,果然內容沒有決定就算有人手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那大家來一起考慮吧。」

他幾乎是立刻回答道,對此就算是我也不禁啞口無言。

「你說大家……。含糊地討論的話永遠都決定不了吧。總之我們這邊盡量先找出些可以做到的事情,並以此作為討論的內容如何。」

「但是,那樣的話視野不就會變的狹隘起來了嗎。我覺得應該大家一起摸索解決的方法才對哦。」

玉繩不等我把話說道最後,就打斷了我。不過,在這裡退縮的話恐怕又會重複之前的情況了。我再次試著從別的方向反駁。

「不,但是,快沒時間……」

「的確啊,這樣就更需要大家一起考慮該怎麼辦了。」

這不就是在說類似為了開會解決加班問題而加班的話了嗎。我起勁地撓著腦袋思考要怎麼準確傳達我的意思才好,玉繩大概是把這斷定成焦躁了,故意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你很焦急,就讓大家一起來加油cover(彌補)吧。」

玉繩像是激勵我似的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雖然他並沒用什麼力氣,我的肩膀卻隨之塌了下去。

這樣就算怎麼說也是徒勞的。

再說一次,人是有名為投緣的東西的。這麼說的話,我覺得我和玉繩的可以說是最不投緣的了。恐怕,這也不是玉繩並單方面的錯誤。

的確,很多情況下,采取多數人的意見和觀點,由集體智慧所創造出來的事物比較出色。也可能只是我的行事風格不太一樣而已。

要與別人合作,依靠什麼人,就不得不付出更多時間吧。由於我並沒有這樣的經驗,我覺得我無法很好理解玉繩的行事風格。

我已經弄錯了很多事了。也許這次也是我搞錯了吧。

「……明白了。不過,這次會議采用以往的形式就可以了。」

我強行吞下我的疑問,說道。

「那麼,馬上開始會議吧。」

玉繩結束了與我的對話,叫起海濱綜合高中的人們,開始了會議。

X X X

今天的會議更具體地商量了活動的內容。

「雖然我覺得在到現在為止的頭腦風暴中已經和大家共享了grand design(大方向)了,今天就discussion(討論)更具creativity(創造性)的部分吧。」


玉繩擺出司儀似的樣子喋喋不休地說起開場白。

海濱綜合高中的人們也對他返以頷首。

我們總武高方面也留下一人監督托付以制作飾品的任務的小學生後,其余全部人都參加了會議。

既然進入了具體內容方面的話題,會議本身算是終於前進了一步了吧。

玉繩確定了之前的提案並沒有人特別提出否定的意見之後,用沉著的語調對大家說道。

「由於現在是從zero-base(零狀態)開始了,請大家自由暢所欲言吧。」

於是,海濱綜合那邊的人稀稀落落地提出了意見。

「還是聖誕風格比較好-」

「傳統的部分是必要的要素吧。」

「但是,我們所需要的不是有高中生風格的嗎?」

話題又漸漸轉向抽象的概念論了。糟糕,不阻止的話和頭腦風暴沒什麼差別了。

玉繩也像理解他們一樣『嗯』地點了下頭向大家說道。

「要有聖誕風格,也要有我們的風格呢。具體說有什麼呢?」

然後他們像玩聯想遊戲一樣直率地提出想法。

「classic(古典)的Christmas concert(聖誕音樂會)感覺就像是地方event(活動)的standard(標準)呢。」

「不過,加上些年輕的風格不也挺不錯嘛。比如樂隊。」

「爵士樂不也有些聖誕風格嗎?」

「那樣的話倒不如搞聖歌隊之類的。借個管風琴之類的。」

海濱綜合高中的成員積極地發言起來,大概是非常有干勁吧。有人提出了意見之後,就有人提出像要再擴大其可能性的新的意見。

管弦樂,樂隊,爵士音樂會,聖歌隊,舞蹈,戲劇,福音,音樂劇本,朗誦劇諸如此類……。

由於接下了會議記錄的工作,我專心地把被提出的意見都記了下來。

這並不是壞的傾向。迄今為止的會議的停滯狀態感覺就像是假的一樣。

回過神來,我們的學生會裡也有人能舉起手,多少提出些想法了。大概還留有之前會議中那種很難插進話的氛圍吧,我們這邊的發言並沒有特別積極。

我暫且繼續記錄著。

大概大部分意見已經被提出來了吧。我重新看了一遍列舉了的東西,覺得看到了一絲希望。在這種情況下搞不好在今天裡就能斷定好內容了。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玉繩說出了可怕的話。

「好。那麼,把想法全部都討論一次吧。」

這是開什麼玩笑啊,難道是千葉人的笑話嗎,我向玉繩的臉看去,他的樣子非常認真。倒不如說,他甚至露出了仿佛是在為此趨勢而高興著的爽朗笑容。

……你說要把到現在提出的全部意見都討論一遍?一個一個地討論其可行性?

我覺得現在畢竟已經沒那麼多時間留給我們了。離開聖誕活動已經只剩一整周了。不管要做哪一個,考慮到要準備和練習,及調整關係方面等等工夫,現在不開始著手準備的話就糟了。

「現在直接從這些提案中篩選一下不是更快嗎。」

我忍不住說道,玉繩閉上眼睛不急不忙地搖搖頭。

「比起馬上否定意見,應該采取大家的意見創造去全部人都能信服說的東西才對吧。」

「不,但是啊……」

「這些基本也都是同一系統內的東西,應該可以一次性都照顧到吧。」

即便我提出了反駁,玉繩也這麼說道,毫不退讓。

的確如同玉繩所說摸索折中方案也是一種做法。

但是這樣好嗎。

類似把胃的內側刮下來的討厭的不協調感向我襲來。

但是,就在我試著想對玉繩做出進一步的反駁的時候,會議就繼續進行了。

從現在開始的會議的情況比起到剛才為止又改變了。

「將音樂系的提案統一起來,舉辦一個包含各種風格的聖誕音樂會怎麼樣?」

「考慮統一起來的觀點的話,音樂和音樂劇的親和性也很高吧。」

「干脆全部都干,做成一部電影怎麼樣?」

海濱綜合高中像玉繩說的那樣考慮起了類似折中方案的方針。討論的大半朝著如何把全部的點子都實現的方向改變了。

提出觀點本身挺好。讓會議活性化更是理應歡迎的。

為了提出更多更好的方案,選擇用頭腦風暴這種形式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現在我們進行著的這種頭腦風暴和會議中,由於不否定對方的意見,也就得不出結論。

原本以為有所改善的會議情況又變得更加怪異起來了。

回過神來,我已經停下來做著會議記錄的手。垂在桌子底下,只是靜觀著會議。

活躍地進行著討論的他們的表情和我完全不一樣。

他們臉上出現了生龍活虎的明快笑容。

然後我注意到了。

他們正在享受這一瞬間。更進一步地說,他們正在享受這樣的討論。

他們想要的並不是志願活動這種東西,而是對進行這樣的活動的自己的自我認同的欲望。

他們並不是想工作。而只是想沉浸在進行著工作的氣氛裡而已。純粹是自己感覺在工作罷了。

以及,雖然覺得自己是能做到的,但最後還是完全失敗了。

——哎,這就像是不知哪裡的哪位一樣,仿佛顯示著過去的失敗似的,真讓人焦急。

覺得自己能做到,但其實卻是什麼也做不到。

什麼也看不到。

X X X

到了最後,會議到很晚也沒能結束,結論只能留到下次再解決了。

今天只得出了先大家各自檢討一下自己的意見,然後下次再繼續討論的這種結果就解散了。

小學生們挺久之前就已經回去了,剩下的我們幾個人也整理了一下東西,陸續離開了。

和一色他們學生會的人道了別,我正騎車離開社區中心的時候突然察覺到。

好餓啊……因為一直在發呆,開會的時候都忘記吃零食了。

如果現在就回家的話應該有晚飯可吃,但一旦意識到肚子很餓就再也忍不下去了。稍稍吃一點應該沒問題吧……我停下了自行車,給小町發了封「今天不用飯。」的電報般的郵件。

我計算了一下現在的位置和自己饑餓的程度,思考著最佳的吃飯選擇。饑餓是最好的調味料,這句話說的不對。我覺得別人請客才是最好的調味料吧。話雖如此,畢竟我只有一個人,也沒誰會來請我就是了。而且還必須考慮一下錢包的內容物才行。

這樣的話……拉面,吧?

決定了之後就要快速行動才行。

拉拉拉~拉拉拉面~我邊哼著這樣的歌,邊騎著車。

跨過天橋,我來到了稻毛車站前。穿過車站前的交通島,就來到了擁有各種飯店,遊戲中心,保齡球館,卡拉OK的繁華街。再往前一個路口左拐的話就快到目的地了。

我在路口等著紅綠燈的變化。

這時我眼前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他穿著總武高中的運動服,外面披著一件防風衣,脖子上繞著圍巾,是戶塚。

大概戶塚也發現了我,他一邊把背上看起來挺重的網球拍重新背正,一邊對我揮手。

路燈變綠後,他往右看了看,又往左看了看,朝我跑了過來。

「八幡!」

伴隨著呼喊我的聲音,戶塚同時吐出了一口白氣。

在這種街上偶然相遇,不由讓我有點驚訝,我抬手回應道。

「喲。」

「嗯,喲~」

戶塚大概覺得這種有點奇怪的打招呼方式有點不好意思吧,他帶著靦腆的笑容舉手回應了我。啊,真是被治愈了。

學校外遇見戶塚的機會基本不大。話說回來,也是因為我不太出門吧,能遇到這種事情,奇跡和魔法什麼的肯定是存在的吧。

嘛,但是不存在奇跡和魔法,才是這個世界。所以,戶塚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問了一句後,戶塚把自己的網球拍舉了起來給我看。

「剛參加完網球學校正回家呢。」

這麼說來,戶塚除了網球部以外好像還參加了其他的網球學校。然後那個網球學校就在這裡附近,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好,今後這個時間點上就在這附近隨便晃晃吧。不過要是偶遇次數太多也感覺有些不妙,所以就每周一次這種頻率吧。

我決定了今後的每周預定,戶塚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還騎在自行車上的我。

「倒是八幡你怎麼了?你家不在這個方向吧?」

「啊,我正想著要去哪裡吃飯。」

「這樣啊。」

我這麼回答著,戶塚一副理解了的樣子,又頓了頓,好像在思考什麼。他歪了歪頭,用帶著些顧慮似的眼神看著我。

「……我,也可以一起去麼?」

「欸。」

聽到這一意料之外的話語我有些愣住了,發出了超傻的聲音。

同時,戶塚把圍巾緊緊壓在領子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等待著我的回答。

「啊,啊啊,當然可以。」

我說完,戶塚好像就放心了一樣吐了一口氣。馬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太好了,那,去吃什麼呢?」

「隨便吃什麼。」

一說完我就覺得這種回答有些不妙吧。對女孩子說隨便吃什麼絕對不太好吧。順便聽說,如果男生說出「拉面」「烏冬」之類的具體回答的話,對方甚至會露出他演的表情哦。總之,如果女生詢問「吃什麼?」的時候,一定要回答對方想吃的東西才行。這算什麼啊,這種不合理的玩法,女生們難道都是專門培養超能力的麼?

嘛,不過戶塚是男生所以沒問題就是了。

他閃閃地眨著眼睛,問著我。

「八幡,你還沒決定要吃什麼麼?」

那個嗎……當然是要吃你哦!我差點說出這種小紅帽裡大灰狼的台詞,顯然不可能這麼說吧!畢竟,我是人類啦……

「啊,只是沒多想什麼就到這邊來了。所以,還沒決定哦。」

我特意用紳士式的口氣回答。

雖然我的確是有想過要吃拉面,但那只是一個用消除法得到的答案。因為我經常一個人吃飯,所以就選擇有吧台座位的地方了。人不多的話倒是不需要太介意,但一個人就用一整張桌子總是有點不好意思吧。

另外,就算不吃拉面,但只要和戶塚一起的話吃什麼都很好吃吧。剛才我還說了別人請客才是最好的調味料來著,那個撤回。最好的調味料就是戶塚了。如果桃屋推出「戶塚菜單」的話肯定超好賣,不如說想讓人把整個企業都買下來吧。

一邊說著想要吃些什麼的話題,戶塚啪嗒一下拍了拍手。

「啊,那就吃燒肉怎麼樣?」

喂喂,雖然一起吃燒肉的男女組合有些那啥,但兩個男人一起去吃燒肉也有點……

我正這麼想到時候,戶塚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嗯——地搖了搖頭。

「不過燒肉有點太貴了呢。」

「是啊,那種東西一定要讓別人請客才行。」

「八幡果然會這麼說呢……」

他有些困擾的笑了笑。

不過,燒肉麼……

如果只是想吃肉的話還有其他什麼選擇呢……我這麼考慮著的時候,有一家快餐店,「一廚」進入了我的視線。這家店位於車站前,是一家這裡附近的學生經常會去的店。店外的幕簾上寫著「五花燒肉卷」的字樣。

「就去那家吧?」

我指了指那邊,戶塚一下子露出了開心的眼神。

「嗯,這也不錯!」

取得了戶塚的同意,我們走進了站前的這家一廚。說起來,一廚這個簡稱是怎麼回事啊,總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注:這家快餐店名字叫「ファーストキッチン」,字面意思是first kitchen,原文用的是關東地區常用的略稱「ファッキン」,所以這裡就簡稱為「一廚」順便這個略稱讀起來和fucking一樣,所以有八幡的吐槽。)

和寒風大吹的外面不同,溫暖的店內有很多人。大概正好是補習班放學和下班的人群吧。

我們一邊在收銀機前排著隊,戶塚輕輕吐了口氣,臉頰略微有些發紅。

「這裡暖氣開得有些熱呢。」

他邊說著邊用手解著圍巾。隨著嘶嘶的衣物摩擦聲,他用纖細的指尖拿下了圍巾,裸露出來的頭頸微妙的有些豔麗。看著他的我也不由得有些臉紅。

奇怪,太奇怪了。戶塚可是男生。現在他臉色有些發紅的原因也只是因為暖氣太熱,倒不如有些感冒的可能性還高一些吧。冷靜,冷靜一下,對自己說一遍。

生病了麼?這可不是生病吧!生病了吧。

……這絕對得病了吧。對自己說冷靜一下的時候開始就已經確定了。

驚驚慌慌地排著隊,總算輪到了我們。從現場這麼多人的情況來看,相比一個一個點單還是兩個人一起點的效率比較高吧。

我站在戶塚身邊,兩人盯著菜單看了起來。

這是,戶塚指了指菜單裡的五花燒肉卷。

「啊,八幡,我就吃那個吧。」

「好,那就吃那個。」

結完賬,我們拿著五花燒肉卷套餐,走上了兩樓。

正好有張桌子空著,我們倆一坐下,就趕緊吃了起來。先吃可以說是主菜的燒肉卷吧。

要是說好吃到會不由得大叫「超—好—吃——!」,同時雙眼放光地好像要飄起來似的,也沒有那麼誇張吧。就算算上戶塚推薦這一補充要素,也就是一般好吃的程度而已。

雖說一般好吃就足夠了,但我還是不明白戶塚為什麼會推薦這個。

「……說起來,為什麼要吃燒肉?」

雖然和戶塚有很多次一起吃飯的機會,但他吃的都是些比較清淡的食物,總給人一種相對來說更喜歡吃蔬菜的印象……

聽到我這麼問,戶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就是覺得疲勞的時候還是吃這種比較好啦……」

呵呵,原來如此。些許運動過後,獨自就有些餓了吧。就是那種吧,運動過後更加需要補充蛋白質什麼的,大概。

我隨性的這麼解釋,戶塚小聲繼續說道。

「因為最近的八幡,總是給人這種感覺……」

「是麼?」

我對自己的疲勞還是有所自覺地,但那應該是精神上的疲勞吧。所以我想我應該露出一副沒這種事的表情回答的吧,但戶塚搖了搖頭。

他停下了正吃著東西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臉色。

「發生了,什麼事麼?」

戶塚的雙瞳和聲音,都透露著溫柔。但他的眼神比起平時更加拼命,所以或許我被他的認真所壓倒了吧。

回答他之前,我喝了一口烏龍茶,不這樣的話我的聲音肯定會非常乾渴吧。

「……沒啦,什麼事都沒有。」

多虧了剛才吞下去的各種東西,我的聲音聽起來比我想象的更加順暢。聲音比往常更加明亮,我應該還露出了不想讓他更加擔心的微笑吧。

不過,回應這一微笑的戶塚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寂寞。

「……這樣啊,八幡是不會把這種事情說出來的呢。」

他聳下了肩膀,我沒法看見他低垂著臉上的表情,只能繼續聽著他的話語。

「材木座是不是知道呢……」

「不,和那家伙沒關係吧。」

突然聽到這種毫無關聯的名字,我嚇了一跳。不過,在戶塚心中這名字應該是有所關聯的吧。他搖著頭抬了起來。

「但是,上次就先告訴了材木座呢。」

啊,被這麼一說,我總算想起了他在說些什麼。

是那個學生會選舉時候的事情,除了小町之外,我唯一找上的人就是材木座。雖然這之後因為小町的計算來幫忙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我個人去談話的就只有材木座一個人了。但在我的行為之中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只是單純的,最先碰到的,最容易說話的,又是可以輕易獲得協助的人就是材木座而已。

或許這在戶塚眼中的看法並不相同吧。

「我覺得那樣真好呢。能夠聽八幡說那些話,我很羨慕的呢……」

戶塚一副猶豫的樣子一句話一句話地說著。聽戶塚的這種說法,我當時的做法簡直就像是應該被稱贊了一樣。

但是,並非如此。那絕不是戶塚說的那樣美麗的行為。而是一種更加獨善,更加利己,滿打滿算想要利用他人的溫柔的行為。

戶塚對此並不知曉。

所以,他現在仍舊可以說出這些溫暖的話語。

「我,雖然派不上什麼用場……」

戶塚用力握住椅子下的運動衫。纖細的肩膀顫栗著,不能讓他更加擔心了。

我煩惱著到底該怎麼跟他講才好,一邊撓著頭髮一邊回複了他。

「不是這樣的啦。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啦。只是被一色拜托,稍微有些忙而已……畢竟把那家伙推上學生會長的人也是我,嘛,也有些這種情況。真的就僅僅如此而已。」

我口中只漏出了一部分的事實。此外的真實卻一句都沒說。也因此多少帶著些滯澀。

然而,這比什麼都不說也還要更好一些,戶塚抬起了頭。他露出一副像是想要判斷其中真偽的表情看向了我。

「真的嗎?」

「真的,所以不要擔心啦。」

再多思考一下的話好像就要給出不同的回答了,所以我立刻說出了剛才的話。

「這樣啊。」

輕輕吐了口氣,戶塚伸手拿起了咖啡,喝了一口。他沒放下咖啡杯,像是想要溫暖手掌似的,輕輕說著。

「八幡果然很帥氣呢。」

「啊?」

我的驚訝肯定一下子表現在臉上了吧。看著我表情的戶塚也愣了一下。

「沒,沒有什麼奇怪的意思哦!」

戶塚慌張的擺著手,否定道。他滿臉通紅,一邊擺弄著頭髮,一邊說著「那個——」

「那個,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八幡不管多辛苦多勞累,肯定不會說些牢騷,而只是一個人自己努力呢。我覺得這種真的挺帥氣的……」

被他這麼一說明好像更加讓人害羞了啊。我用手撐著臉頰,裝出一副看向別處的樣子,連口氣都變得生硬起來。

「……沒這回事,我也會發牢騷,而且超抱怨的。」

「啊哈哈,那倒也的確是呢。」

戶塚好像總算想明白了似的笑了起來。然後,他保持著那溫柔的微笑,微帶著點顧慮小聲說道。

「……不過,如果困擾的話就要告訴我哦?」

最後說出了像是要再強調一次的話。我無言地點了點頭。因為這是非常認真的問題,我也沒法用隨便的話語來回答他。更何況戶塚一定覺得這是信賴,協助的那種美麗的感情吧。

看到我的肯定,戶塚也回了我一個點頭。

微妙的沉默也隨之降臨在我們之間。戶塚好像有些害羞似的低下了頭。

感覺到比先前更加弛緩的這一分為,我若無其事的說著。

「去吃點什麼甜食吧。」

「嗯,好啊,甜點。」

啪的一些抬起頭,戶塚贊成道。

「那我去隨便買點東西來哦,你稍微等一會兒。」

我這麼說完,沒等戶塚回複就站了起來。

走到樓下,收銀台那邊還是如同之前一樣滿是人。輪到我還要等一段時間吧。

不知道是不是人流比較集中,收銀台附近的暖氣更加厲害一些。總覺得腦袋都有些呆掉了,我來到了店外。

雖然十二月的夜晚有些寒冷,但對我燥熱的臉來說這種涼快的程度正好很舒服。因為既沒穿外套也沒圍圍巾,外面乾冷的寒風直接鑽進了我的脖子,不由讓我抖了一下。

一個人在夜晚的街角發抖,有一個路過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過來。但其他更多的行人完全沒有在意我。

突然想起了剛才戶塚的話語。

帥氣,是麼……

完全不是吧。完全只是在意氣用事而已。單純只是在逞強罷了。

只是為了維持住心中的自己,只是為了不背叛自己應有的姿態,而變得頑固,執拗而已吧。

現在也是一樣,僅僅是任由那理性的怪物,那自我意識的怪物在身體內築巢而已。

如果我自己能認可那些存在的話,也應該能夠從正面接受戶塚的那些話語吧。

然而,由比濱那勉強做出的笑容,一色那時不時露出的沉靜表情,鶴見留美那仍舊孤身一人的狀態,以及更有甚者,雪之下那像是已經放棄了的安靜的微笑,對我再三的發問。

那真的是正確的麼?

我歎了口氣抬頭望向夜空,卻並沒有看到星星的光芒,被街道燈光所照亮的天空中,布滿著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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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0 PM

第五章 平塚靜祈願著將來

放學後,我走出部室,在特別樓的走廊中朝外面看著。

窗玻璃上流淌著雨滴。從早上開始就下個不停的雨,現在仍舊寒冷地擊打著窗戶。

不知是不是因為前幾天已經和他們講過要幫忙小町準備考試,今天我說要提早離開的時候,雪之下也沒什麼訝異,就讓我這麼離開了部室。

大概是有某處的窗戶開著吧,地上有些濕氣,每次腳踏在這沒人的走廊中的時候室,室內鞋都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離聖誕還剩一周。

十二月的千葉不太下雪。應該不用擔心會有什麼白色聖誕節吧。需要擔心的,正是現在要去的黑色戰場。

離開校舍,我直接向社區中心走去。

因為早上出門的時候就已經在下雨了,我今天是坐電車換公交車來上學的。如果天氣還是熱的時候,淋濕一點騎車去學校倒也沒什麼大礙,但冬天裡淋濕就有點討厭了。

樹木的葉子都已凋零殆盡,讓公園邊上的道路顯得更加寒冷了一些。

平時的話現在離太陽完全西沉還有段時間,但因為今天的天空非常陰沉,讓現在這個時間就顯得越發昏暗了。

渾濁視線的前方,有一把漂亮的傘走在我前面。塑料的傘布上印著一朵可愛的花。

傘主人大概是有些無聊,邊走邊不停轉著傘。時不時能窺到一眼傘裡亞麻色的頭髮。

從發型和背影來判斷,走在前面的應該是一色吧。

她的步速比較慢,沒過多久我就跟了上去。走到她旁邊的時候,對方也察覺到了我,斜著傘看了看我的臉。

「啊,前輩。」

「哦。」

我輕輕抬起傘回應了她。

「今天也去買零食?」

「不,今天好像沒會呢。」

「哦,這樣啊。」

正如一色所說,今天並不會舉行會議,而是把這個時間空出來,讓大家再檢討一下昨天提出的意見,思考其是否可行,又或者是要選一個折中的辦法。所以看來今天也沒必要買那些犒勞用的食品了。我也當然不必再拎塑料袋了。

我正這麼想著的時候,一色向我的傘內看了過來,有些邪惡的笑了笑。

「……嘿嘿,可惜了呢。不能再從我這裡賺點數了。」

「哪有這麼容易就可以賺到的點數啊。」

我們邊說著這種無聊對話邊走著的時候,前方有一把毫無裝飾,甚至可以說有些粗糙的大型塑料傘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傘下可以看到一條海濱綜合高中的裙子正在上下翻飛。

「欸?這不是一色妹妹和比企谷麼?」

將傘抬起,對我們倆搭話的是折本。

「你好——」

「你們好,哎呀,和朋友聊天一不小心就來晚了。」

折本還是老樣子,與別人交往的距離感總是很近。她立刻就走在了一色的身邊,好像關係很好似的聊了起來。當然,就算對方是這種態度,一色也不會露出討厭的表情。她帶著了惹人喜愛的笑容,和折本聊了起來。

我在邊上聽著他們的對話,繼續前行。

兩人的對話快要結束的時候,一色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了。

「這麼說來,你和前輩是認識的麼?」

「嗯嗯,我們同一個初中。」

聽到折本的回答,一色瞥了我一眼。

「前輩也有關係還不錯的人啊。」

就算你這麼回應我也很困擾哎。折本好像也有類似的感覺,用帶著點困擾的聲音回答。

「要說關係好麼——唔嗯——嘛,差不多吧。」

是發現了她模糊話語中的違和感了麼,一色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什麼什麼,那種有所深意的說法。」

折本露出一副完蛋的表情,看了看我。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和折本的關係的確算不上好,她的這種曖昧說法也是有道理的。

然而,一色卻沒放過這一點點縫隙。笑著抓了抓我的袖管。

「前~輩~到底是什麼啦。」

停手,別拉了,這不手和手都差點碰到了嗎?喂太柔軟了會讓人過分意識的,快停手!

這應該是針對我的動搖的作戰吧,很不擅長應付一色的執拗攻擊的我避著她的手,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

「嘛,以前發生過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

一色重複著我的話,又往折本看了過去。折本好像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沒有做聲,只是發出啊哈哈的笑聲想要蒙混過去。

「嘛,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

她的答案讓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她肯定會把我的告白當成笑話開心地說出來呢,但她只是把視線撇開,糊弄了一句。

雖然我也不認為說那些過去的事也無所謂,但畢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我對折本的這一變化有些在意。

雖然一色還想要繼續問下去,但折本或許察覺到了她的心態,突然就把臉轉向我,改變了話題。

「比起那個,葉山同學是不參加這種活動的麼?」

一色對葉山這個詞產生了反應。一直以來都輕笑著的臉色突然僵硬了。

「……你也認識葉山前輩?」

一色的音調有些低沉,真恐怖。雖然她正眯著眼睛笑,但這是因為那個吧,眼神太認真了為了不讓別人看到所以才眯起來的吧……

「之前一起出去玩過一次呢——」

「哦,玩過啊……」

聽到了她的話,一色越發用力盯著折本。不好,事情要變得麻煩起來了。

「葉山肯定是因為社團活動太忙了所以沒法來吧。」

我插入兩人的對話,折本斜著傘看了看我。

「因為他和比企谷看起來關係很好,我還以為他會中途加入呢。」

「才沒有關係很好,而且這種時候被找來參加也只很覺得麻煩吧。」

「是麼?現在的情況有些糟吧?我們的學生會也是秋天才剛上任,也不是很習慣。所以才想說像是幫手那樣多找幾個人。」

原來如此,看來海濱綜合高中至少也有折本這樣覺得不太妙的人啊。雖然看起來只是無條件贊成著,但其實內心也有著各自的想法吧。

「雖然的確很不妙,但不會叫葉山來的。」

「哼……嘛,反正真碰上了倒也很麻煩啊。」

她那輕微的聲音裡很有真實感。的確,如果考慮到和葉山他們一起去千葉玩的那次最後分開的那一幕的話,再碰面也一定很尷尬。而且我也不是很積極想與葉山見面。

之所以折本會提到葉山的事,應該是因為不想見面而采取的牽制吧,或者是想確認一下。我能夠理解。

倒是一色好像還在想著什麼似的,不停來回看著我和折本。嘛,如果她不記得折本了的話,那時的事情也就沒必要告訴她了吧。估計她對其他女孩子的事情也不會有興趣吧……

當我們三人之間的唯一共通話題,也就是關於葉山的話題變得不能再多說了之後,我們只能無言地繼續走著。

就在快到社區中心時,折本突然發出了「啊——」的聲音,我剛想著這是怎麼回事看過去的時候,折本盯著我的臉說道。

「……還有,那幾個和比企谷關係很好的女孩子,我也以為她們會來呢。」

「不……不會來的吧。」

我不會叫她們來的,也不會讓她們來。

「哼……」

折本有些無趣似的說了句,用力踩了一下腳下的水塘。她斜著傘看向天空。我也不由得同樣抬頭看去。些許的夕陽浮現在正西方。這樣看來雨也很快就要停了吧。

即便如此,現在的天空也仍舊是黑暗的。

X X X

進入社區中心後沒過多久,我看了看時鐘。

今天的這裡,也只有時間還在繼續前進。

我把借來的電腦啪的一聲關上,用手指抵著眉毛中間。

檢討昨天列出的那些意見這件事,比之前想象的還要麻煩。

隨著時間的逝去可以做到的事情也越來越少了。

沒有時間,沒有人手,沒有預算。現在已經有了這麼三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只要使用這三個理由,無論多好的東西都可以放棄或者妥協了吧。

當然,如果能夠把預定往後推,或者暫時凍結這個計劃的話,也不是一定要放棄,但我們已經沒有這種退路了。

只有參加者的人數在增加,但最重要的部分卻還沒有決定嚇了。如果用制作動畫來比喻的話,就是制作委員會已經決定了,但最重要的動畫本身卻還遲遲沒有開工這種狀態。這種動畫根本不可能好好進行下去吧。

而就在做著這種事情的同時,時針仍舊在繼續前進,日曆也被一頁頁地翻過。雖然大家好像都在努力的樣子,但其實只是在浪費作業時間而已。用動畫來比喻的話就是不停開企劃會議,而重要的各種事情都還是亂七八糟……這種情況。

最重要的東西應該是平衡和決斷吧,但現在兩者都是我們所缺少的。

稍稍休息了一下,我再次看向了電腦。

我算了算預算,確認了一下進度,思考著計劃的可行性以及所需經費的經濟性。以防萬一,我連教會和爵士樂隊的聯絡方法都先調查了一下。

然而,越做這種事,我就越覺得這個活動的可行性完全不存在。哎——這算什麼啊?太傻了吧?根本不可能成功吧——我輕聲抱怨著,或許總武高中的其他同學們也都是這麼認為的吧,副會長也歎了口氣。

他把一份文件拿給我看。

「這個,不管怎麼計算都是預算不足啊,怎麼辦?」

「只有減少內容,或者靠大家募集了吧。只有下次會議裡徹底定下來才行吧。」

說實話,就連現在這點時間也是很珍貴的。但如果沒有好好準備論據和資料的話,也很難說服對方放棄。不過就算有論據和資料,對方或許也只會否決吧。

我撓著頭拿起咖啡。紙杯中的黑咖啡只能讓人嘗到苦味,一點都不好喝。

沒什麼甜一些的東西麼……我看向邊上的桌子。這時,在我視線前方,一色正朝這邊走過來。

「前輩。裝飾品基本上要做完了哦,接下來還要做些什麼呢?」

啊,說起來應對小學生也是我們這邊的責任啊……我暫停了手邊的工作,架起手腕思考著。

還有什麼事情是小學生也能做到,而且無論之後怎麼進展都是必要的呢……會場的裝飾已經基本做好了。這樣的話,其他還有……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忽然有了主意。

「聖誕樹的組裝怎麼樣?」

我說完,一色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樹已經送到了……但現在就組裝起來的話會不會妨礙到別人?」

嘛,我已經預想到她這個疑問了。的確現在就在這裡把樹裝起來的話也只會讓人很郁悶。而且這次準備的聖誕樹特別的大,超有存在感。這樣就反過來利用這一存在感吧。

「和社區中心去交涉一下,先放在入口那邊吧。反正離聖誕節只剩下一周了,時間上應該也正好。到了聖誕節當天再搬到會場裡來就行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嗯嗯地點著頭,一色啪嗒帕塔地跑向小學生那邊,我目送她離開,接著又看向了電腦。雖然最後還是沒找到零食,但剛才和一色的對話也算是休息了一下吧。不過,用其他的工作來轉換現在的工作心情這種事,絕對已經是末期症狀了吧。為了社畜的安甯,虛偽的反映,至少在過勞死前讓我獲得自由……(注:進擊的巨人OP紅蓮の弓矢的句式。)

不過,現在也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了,雖說我是為了對把一色推上會長這件事情負責而來幫忙的,但察覺到的時候,局勢已經變成由我來發出工作的指令了。

現在已經不是輔助或者支持了。而且完全沒人對這件事抱有任何疑問。大家都很自然的開始找我確認各種事。

這種情況可謂非常糟糕。好像是我曾經在哪裡見過的大問題啊。

不改變這種情況的話,遲早會出問題。這已經是早已確認過的。更何況,如果考慮到一色身為學生會長的將來的話,現在絕不是什麼好情況。

盡早改變現在的狀況,之後就交給一色吧。所以我正準備向玉繩搭話。

我帶著手邊整理好的資料,向玉繩那邊走了過去。再這樣繼續一直以來的會議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以雙方代表進行高層會談了吧。

「哪,現在有時間麼?」

「什麼事?」

玉繩也好像在進行著什麼工作。他那mac air的顯示屏上正列著企劃概要的字眼。我瞟了一眼,上面好像寫著該如何整合多個意見,如何產生協同效果之類的東西。

至少,他看起來還是想要讓大家的意見都能夠實現。

雖然看到這種草案多少會讓我有點難以將準備好的東西說出口,但我還是將手邊的資料遞給了他。

「我把這些不同的意見都已經檢討過一次了。並且把這些意見分類成可能實現與不可能實現的部分……嘛,雖然大半看起來都無法實現就是了……」

「噢噢!謝了啊!」

玉繩接過資料快速翻看著。

「有這個的話問題點就變得很明顯了呢。」

「嗯。」

看來不用我再重複了,問題自然就是時間和金錢的不足。

「那我們來思考一下該怎麼解決吧。」

「不,等一下,再思考下去的話實在是來不及了吧,畢竟只剩下一周了。」

「嗯,所以像是樂隊什麼的就外包就行了吧?我稍微調查了一下,有不少樂隊都有外派參加私人活動的服務。整合一些類似於這種的東西就可以組成一個很有我們自己風格的活動了吧。」

是誰會給我們那麼多預算啊……我差點就把這句話說出口,不過這句話對於這種完完全全固持己見的人已經無效了吧。

玉繩並不是不能聽取他人的意見,他能夠聽取,而且正準備全盤接受。

所以才會像這樣顧慮著已經提出的所有意見來繼續下去吧。

「首先,還是大家都回去思考一下,在下次的會議上決定把。」

玉繩的意志仍舊非常堅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已經是在賭氣了吧。不管我和他進行多少次對話,他的立場也不會改變。要說是賭氣,或許更應該說是執念,不,已經是妄念了吧。為什麼他要為了保留所有的意見而做到這種地步?簡直不可理喻。

同時,我想起了一件事。

玉繩成為學生會長應該也還沒經過多長時間吧。雖然他態度一直很強硬,不由得讓人產生錯覺了,但其實他應該和一色一樣,也只是最近才成為學生會長的吧。

所以,他才會尋求他人的意見,並且聽從那些意見吧。獲得承諾之後,再進行行動。同時為了不產生問題,為了之後大家不會爭吵,進行著各種調整。

那應該是與聽從我指示的一色類似的心理。但我對已經頗有了解的一色都不能好好地進行輔助工作,那對於還沒見到多久的玉繩,就更談不上什麼支持了。更何況是想要改變他自己的想法呢。

我已經不再奢求更多了,至少下次會議一定要做出決議,我再度強調這一點。

「……下次會議如果還不能定下來的話,實際工作的時間肯定會來不及的。這一點就拜托你了。」

「當然了。」

這麼回答的玉繩的表情果然很爽快,但不知為何那在我眼裡只會顯得可疑。

我放棄說服玉繩這件事,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

不妙啊……已經無牌可出了。

雖說下次會議就要對到底做什麼下一個最終決議,但這究竟能不能辦到呢?從至今以來的會議情況來看,這實在說不上有什麼確信可言。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已經沒有什麼我能夠做到的事了。接下來也就只能含著手指從旁看著這個活動如何走向崩潰了。

我一邊思考一邊回到了座位,途中我看到留美正一個人做著什麼。

她周圍沒有其他小學生的身影,他們應該都去組裝聖誕樹了吧。我有些在意留美一個人在做什麼,走了過去。

「……你在做裝飾物?」

留美用剪刀沿著畫好的線將已經折好的紙片剪開,看起來是在制作類似於雪花結晶之類的裝飾物。

從這一狀況來看,裝飾物的制作應該還談不上全都完成,只是剩下的部分都交給留美來做了吧。嘛,對小孩子來說,比起一直不停進行同樣的作業,還是會更想進行組裝聖誕樹之類的新鮮活動吧。

但是在沒有任何人監督的情況下讓小學生一個人使用剪刀也有些不太好吧。我應該提醒她一下。既然沒有人在看這邊的話,我跟留美搭話應該不會有人用奇異的目光看我吧。

「你一個人在干?」

我蹲下身子,向她搭話,但留美沒有回答我。她只是默默的繼續折著紙,剪了起來。

……嘛,被無視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正想放棄,起身離去的時候,留美微微朝我看了一眼。接著她又拿起一張紙,把臉背向了我。

「……看了就知道吧。」

她用像是覺得我有些傻似的驕傲口氣回答了我。這回答的時差也太長了一點吧。最近就連衛星電視節目的延遲都比這個短啊。

我不由得有種真是不可愛的小鬼的感歎,但也對她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要把事情做下去的這種行為感到頗有好感。同時,我也想起了造成她現在這種狀況的原因所在。

鶴見留美的現狀,也是我曾經采取的行動的一個結果。這裡應該也產生了我所應擔負的責任。

我在留美的邊上坐了下來,伸手從折紙堆中拿了一張紙。剪刀就隨手拿了一把丟在一邊的玩意兒。

唔——哦,紙上已經畫好了結晶的圖案,只要沿著線條剪開……不,不止這樣,應該要先折好,然後像是剪紙那樣剪開才行……意外倒是挺有難度的玩意兒啊,我這麼想著,一邊有樣學樣地把紙折好,剪了起來。

邊上的剪紙聲突然停下了。我看了一眼,留美停下了手上的作業,驚訝地看著我。

「……你在做什麼?」

「看了就知道吧。」

我用剛剛才聽到的一樣的話回複了她。留美也明白了過來,用不滿的表情輕輕瞪著了我一眼。

「……你就沒別的事情可做麼?」

「沒有呢。」

說實話需要做的事情還是要多少有多少吧,但無奈的是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接下來不再開個會的話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做的事情。

我這麼說完,留美冷淡的看著我。

「……閑人。」

「要你管~」

那之後我們倆就那樣默默地繼續做著裝飾物。

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提案,但用折紙做出來的這個裝飾物比想象的還更加精致,用剪刀剪起來的時候意外需要很高的集中力。

一旦投入進去了之後,講習室裡的喧嘩聲都好像遠去了一樣。

我往邊上看了一眼,發現一色正小跑過來。

「啊,美工刀借我一下哦——」

她輕輕打斷了我一下,從桌上拿走了幾把美工刀,看來是為了制作聖誕樹裝飾所必需的道具吧。

這時,一色發現了留美,留美大概因為正集中於手頭的工作,好像完全沒有在意一色的樣子。不過,一色也完全不介意。

一色向我招了招手。什麼啊……我把身體側了過去,一色在我的耳邊輕聲說。

「……前輩,難道你喜歡年紀小的?」

「至少沒什麼不喜歡。」

大概是因為我有妹妹的緣故,對於那種年紀的小孩子我都不會覺得難以應付。不如說和我一樣大的人才會更讓我緊張。話雖如此,但要是像川崎妹妹那種年紀的話,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差不多就是這樣。啊,比我小的男生我還是一樣不善應付。他們之間的對話太過特別了完全沒法溝通。

一色對於我的回答沒什麼反應。是不是愣住了?……我看向一色,只見她正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難道說剛才,是想要獲取我的好感度?對不起雖然我很喜歡比我年紀大的但是前輩是不行的。」

「不,不管怎麼想都不是那樣吧。」

哎真是的,認真回答這家伙的問題簡直是太傻了……

我一副嫌她很麻煩的樣子揮手把她趕走,一色則一邊抱怨著「什麼吖那個態度……」,離開了講習室。

一色離開了以後,這裡又回到了安靜的時間。

只有折紙和剪刀的聲音。我們倆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折紙變成的雪花不停堆積起來。

終於,最後一個也完工了,我和留美互相看了看。

「這就結束了吧……」

「……嗯。」

我回答著,留美滿足地吐了口氣,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接著她大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和我視線交彙的瞬間就把臉撇了開去。

我短短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好了,那我該回去了。」

「那,那個……」

留美坐在原地,好像要說些什麼似的看著我。但我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

「聖誕樹還在組裝中吧,你也去看看怎麼樣?」

「……啊,嗯。」

留美這麼回答著,也站了起來向講習室外面走過去。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並沒有多問留美到底想說些什麼。她的笑容讓我的心中略微有些疼痛。

看到她的表情,就不由得讓我想用那個笑容做為自己的免罪符了。她的那一微笑絕非在肯定我之前的行動。

以前的那個行動,肯定拯救了一些東西。

然而,僅僅只有那些肯定是不夠的。

是我的責任,但我仍舊沒能知曉其中的答案。

X X X

小學生們都回去了,又干了一段時間,我把剩下來的資料整理完畢,其他也沒什麼可做的事情了。

總武高中的其他學生會成員好像也是無所事事的樣子,只是重複著預算的再計算和確認工作。而海濱綜合高中那邊,則是好像在進行什麼很熱烈的討論。

我今天的工作到這裡就也差不多了。

「一色,好像也沒什麼其他可做的事情了,我回去了。」

我對旁邊正翻著什麼資料的一色這麼說,她看了看時鐘,思考了一下回應道。

「也是呢……今天就這麼結束了吧。」

「嗯,那我就先走了。」

辛苦了——聽到背後的一色這麼說了一句,我離開了講習室。

走出社區中心,雨已經停了。地上的水塘反射著街燈的光芒,屋簷下的水滴吸收著光線。然而,這風景越是顯得綺麗,也就越讓我覺得寒冷。

我把外套的領子扣緊,正想向停車場走去的時候才想起今天沒騎車。因為一早開始就在下雨,今天是坐電車換公交來上學的。

我朝車站走去的時候,正好路過了Marinpia。大樓外的霓虹燈閃耀著亮麗的光芒,打開的自動門裡湧出了商場內的溫暖空氣。

說起來,Marinpia裡也有一家肯德基吧……預約全家桶的事兒我給徹底忘了。

比起平時現在時間也還早,干脆去預約一下媽媽拜托的那個宴會全家桶吧。雖然這裡離家裡還有些路,不過反正最後都要用烤爐熱一下,到時候來取的人肯定也是我,所以在這預約也行。話說來拿雞肉這種事對我這個弱雞來說真是恰如其分的工作呢!

我走進Marinpia,大概是因為聖誕特賣,大多人都提著非常多的東西,很顯眼。我往周圍隨意看了看,找到了肯德基的位置,向那邊走了過去。

離聖誕節只有一周的現今,對肯德基來說一定是賺錢的好時機吧,已經有好幾個像是要預約全家桶的人在那邊排隊了。嘛,這裡是下班時候順便來繞一下的好地方,離車站也很近。我也排在那個隊伍裡,毫無困難的完成了預約。

事情已經辦完了,接下來就該回家了。

我向離肯德基最近的一個出口走了過去。因為一直不停有人從這裡進出,自動門一直敞開著。不光是在一樓的人,還有朝那附近的自動扶梯走的人,以及從自動扶梯上下來的人,這裡附近多少有點混亂。

不愧是聖誕和新年時節,有一種忙亂的氛圍啊……我看向了自動扶梯。

這時,從那個自動扶梯下來的人群中,我發現了雪之下雪乃。如果直接立刻走出去就沒事了,但我卻因為驚訝停下了腳步。

雪之下在這混亂人群中也仍舊那麼顯眼。明明沒有在刻意找,我還是直接認出了她。

雪之下大概是去書店買書了,她手中提著書店的袋子。

我正好站在她前進方向上,當然,對方也肯定發現了我,她瞬間露出一驚的表情。我們視線交彙,確認了對方的存在。現在再要裝作沒碰上就有些難了。

我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呼,正好從扶梯上下來的雪之下也回應了我,點了點頭。

「喲。」

「……晚上好。」

之前停下腳步的我,配合著從扶梯上下來正走著的雪之下的步調,同時走出了大樓。

外面的道路上滿是回家的人和來往的購物者,十分熱鬧。

肯德基出口的外面,有一個小小的廣場。周末的白天或者比較溫暖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如何,但在今天這樣雨剛停的寒冷夜晚裡,這裡基本沒有什麼人停留。

然而,我們倆卻不知為何站在了這裡。

雪之下把外套重新披好,像是確認圍巾狀況似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我也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整理了一下圍巾。

是最近的部室裡養成的習慣麼?明明就這麼不管就好了,但我還是思考著話題,講出了口。

「啊,你是來買東西麼?」

「嗯……倒是你,這個時候來這裡做什麼?」

我問完,雪之下的表情和平時完全一樣,用毫無變化的冰冷聲音回答著。

我今天也很早就結束了社團活動,所以這個時間段還在這種地方是很不自然的吧。會被這麼問也是當然的。其實我應該盡量避免在這種地方相遇這種事才對。不過遇見了就是遇見了,也沒辦法。

我一邊撓著側臉,撇開了視線。

「……我啊,嘛,有各種事情啦。」

我無法說出事實。所以只能用沒什麼意義的曖昧話語糊弄過去。但這也算不上是在說謊,只是無味乾燥。

雪之下輕輕低下視線,用安甯的聲音回答。

「這樣啊……」

接著她又抬起頭,像是在煩惱是不是應該說出口的樣子,嘴唇微微顫抖著,看向我的視線也略微動搖。

「……一色的那件事,你在幫忙吧?」

那是沉靜的,毫無霸氣的,寂靜聲音。好像輕微碰觸就會崩散的那聲音,就如同夜晚中的結霜一般,讓人覺得特別寒冷。

應該不是由比濱告訴她的,應該是雪之下自己察覺的。一直以來她都只是默認了而已,但實際看到我的奇怪舉動的時候,實在是無法再沉默下去了吧。

「嗯——嘛,只是事趕事就變成了這樣……」

不管我再怎麼模糊自己的話語,事實也不會改變,而且也沒有其他的說法。事到如今再否定也沒什麼意義。

「你明明就不必故意說那種謊的呢。」

雪之下的視線,朝向枯葉已經被吹走什麼都沒有的地面。大概她認為小町的事情,還有我那些畫蛇添足的借口都是我的謊言吧。

「我並沒有撒謊,那些的確是原因中的一部分。」

「……是呢,的確也算不上是謊言。」

如同自嘲般說了一句,雪之下用手把被風吹亂的頭髮重新理順。

看見她的這個動作,我想起好像什麼時候我們之間也說過類似的話。


雪之下雪乃不會說謊,我一直堅定地相信著這件事。所以對於雪之下沒有講出真實這件事感到幻滅。

其實那並不是對於雪之下,而是對於擅自將這種理想強加於雪之下身上的自己,感到幻滅。

換個角度來考慮,那現在的我又是怎樣呢。比起那個時候來還要更過分吧,甚至還在說著『不說出真實並不是說謊』這樣欺瞞的話語,而且還利用著這一點。

我竟然一副一點沒事的樣子使用著,一直以來如此拒絕著的這種虛偽,這樣的我真是丑惡的東西。所以,我說出的話語中才會帶著點懺悔吧。

「……真是抱歉,我這麼任意妄為。」

雪之下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搖了搖頭。

「這沒什麼關係的哦。我本來就無法指摘你的私人行動,我也沒有那種資格。還是說……」

雪之下的話語中斷了,她用手緊緊握住了肩膀上的書包帶。

「你需要我的許可?」

雪之下微微歪了歪頭,用沉靜的眼神問著我。那柔軟的聲音中並沒有責備我的意思。所以卻越發讓我覺得痛苦。像是被絲棉絞住脖子般的壓迫感逼近了我的心中。

「……不,我只是確認一下。」

我像是要揮去什麼似的回答。我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答案,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著正確的答案。

我的眼珠轉動著,看向雪之下。她還是露出了和在部室裡同樣的,像是在懷念遙遠過去般的微笑。

「……是麼,那就沒有什麼道歉的必要了。而且,對一色來說也是和你相處會比較輕鬆,也不用顧慮太多吧。」

雪之下連綿不絕的話語中毫無急躁,而是舒緩的。我只能沉默地聽著她的話,如果連道歉都不被允許的話,我究竟應該再說什麼才好。

雪之下還在繼續。她沒有看向我,只是看著遮住了星空的,被遠方海岸工業地帶的燈光染成桔黃色的那片雲層。

「你的話,一個人應該也能解決吧。一直以來也都是那樣。」

我覺得其實並非如此。一直以來我所做的事情都不是解決。一色也好,留美也好,都只是留下了半吊子的邋遢結果而已。如果要問她們是否已經被拯救了?絕非如此。

「我可沒解決什麼……只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人,所以就一個人做了而已。」

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來干。我只是做了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已。無論是否只是被卷進去,無論是否是突然降臨在我身上的事情,但既然與之相關聯,那結果還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吧。所以我才會自己去做那些事。

如果不小心養成這樣一種習慣,不去好好了解其他的做法,就隨便拜托他人,肯定會變成無聊的結果吧。而已經搞錯的人就算采取正經的手段,最後也不會得到正確的結果吧。

所以我才自己一個人行動,僅此而已。

就這一點來說,和我一起進行了半年以上社團活動的雪之下,也肯定是一樣的。

「你也是一樣的吧。」

我懷著確信,不,我懷著期待這麼說著。然而,雪之下的回應卻有些糾結。

「我……並不是這樣的。」

她低著頭,抿著嘴唇,用力握緊了外套的袖口。從已經有些鬆落的圍巾中可以窺見她雪白色的喉嚨輕輕動了一下。就像在風中痛苦喘息似的。我或許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雪之下吧。

雪之下仍舊面朝下,像是要絞出話語似的說道。

「只是,一直都覺得能做到……覺得能理解而已。」

這是在指誰?是指她自己?又或者是,我?兩者應該都一樣吧。一直覺得都能理解的,到底是誰?

所以,我才會還沒有好好思考清楚,就覺得一定要說些什麼地開了口。

「那個,雪之下……」

雖然我開了口,但卻沒法繼續說下去,雪之下啪地抬起頭,用一如既往的鎮靜語氣打斷了我。

「社團活動,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吧?如果你在特意顧慮我們的話,我只能說那是完全不必要的多心。」

滔滔不絕的說完,她臉上的表情還是那個透明的微笑。那是如同在玻璃盒子裡的精巧人偶般的沉穩微笑。

「我並不是在顧慮你們。」

我也知道我現在該說的話絕非這些。但我已理解到,如果我還保持沉默的話,就會連那個空虛的部室都失去了。

但是,錯誤已經是錯誤,不管用怎麼樣的說法,也不會把它變正確。

雪之下輕輕搖了搖頭。她肩上的書包背帶因為失去支撐力而落了下來。

「你一直在顧慮我們……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都是……所以……」

我拼命想要聽清那隨時都會消失似的聲音,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但那繼續卻再也沒有從她嘴中出現,雪之下說出了其他的話語。

「其實,也沒必要勉強自己的。如果是這樣就會被破壞,那就說明這就是僅此而已的東西吧……不對麼?」

面對這個問題,我只能沉默。

這也是我一直想要堅信,卻沒能一直相信下去的東西。

然而,雪之下還仍舊相信著。她仍舊相信著在那次修學旅行中我沒能相信下去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撒了一個謊。用謊言扭曲了那個不想改變,不想被改變的願望。

海老名同學和三浦,以及葉山。

他們幾個想要追求毫無變化的幸福日常。所以,他們甚至會願意稍稍撒個謊,稍稍瞞一下,也想要保住那時的關係吧。既然已經理解了這一心情,我就無法簡單地將其否定。

我並不覺得,我所做的,為了守住他們所得到的那個結論而做出的選擇是錯誤的。

我把他們與我自己重合,想要認同他們的做法。我自己也十分中意那些日子,也開始覺得如果失去就會非常悔恨。

明明我自己也知道那是遲早會失去的東西。

所以我才會扭曲了自己的信條,開始對自己撒謊。重要的東西是無法替代的。而一旦失去無法替代的東西的話就再也沒法得到了。所以必須要守護它才行,我對自己這麼撒謊。

但我並沒有在守護它,只是因為變得想要守護,所以才將那些東西拽住不放而已。

剛才,雪之下投向我的那個問題,一定是最後通牒了吧。

只有表面功夫的東西,是沒有意義的。這是我與她所共有的一個的信念。

——你現在還留有著這樣的信念麼?

我無法回答。現在的我,已經感覺到了,就算只有表面功夫,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我已經理解到了,這種做法也是存在著的。所以,我無法否定。

雪之下用寂靜的眼神盯著一句話都不說的我。她沉默著,等待著我的回答。然而,她大概理解了我無聲的回答,輕輕地歎了口氣,露出了虛幻般的微笑。

「你,不用再勉強自己來了哦……」

說出這話語的聲音,非常非常溫柔。

不知是磚頭還是什麼制的階梯上響起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在這混亂的人群中,無論多麼遠去,她的足音也仍舊一直纏繞在我耳邊。

雪之下消失在了車站前的人群中。雖然我離得並不很遠,但卻又讓人覺得無比遙遠。

一句話都沒說地目送她離開之後,我就這麼坐在了廣場的階梯上。

回過神來的時候,近處的一家店裡傳來了聖誕歌曲的音樂。廣場上的聖誕樹也已經亮起了燈光,上面綴著各種小禮物小玩具的包裝盒。

那些盒子裡面應該是空無一物的吧。

簡直就像那間部室一樣。

但即便如此,我仍在試著將那個空箱子抓在手上。

明明我不可能希冀著這樣的東西。

X X X

我在原地發著呆。沒有思考任何事。

只是坐在廣場的樓梯上,看著不停閃爍的聖誕樹上的裝飾燈。

隨著寒氣一點點沁入我的身體,我總算下了決心。吐著白氣站了起來。

我看了看表,從雪之下離去起,還算不上過去了很長時間。

車站前還有很多正回家的人,購物的人以及社團活動結束的學生,十分熱鬧。

但我卻不可思議地覺得很甯靜。

即便是離開廣場,混入人群中之後,周圍的說話聲又或是聖誕歌曲聲還是完全沒有進入我的耳中。只有我自己的歎息聲顯得那麼刺耳。

我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不知是不是迎上了從車站裡出來的人流,雙腳前進的速度比我所想的還要慢一些。

不只是人群,連邊上車道的車都停了下來。應該是想要接誰,又或者是想要進入附近的那個停車場吧。

其中一輛車的喇叭響了起來。不要在這種大街中央鳴笛啦……我不由覺得有些厭煩,把視線轉了過去。我之外也有好幾個人看向了那邊。

在我視線前方的,是一輛這裡並不多見的引擎部很長的黑色跑車。那輛車緩緩停在了我邊上,左邊的車窗落了下去。

「比企谷,你在這種地方干嗎呢?」

從車窗中的人是平塚老師。

「哈……我正在回家的路上……老師你才是,在這裡干嘛呢?」

在意外的地方遇上了意外的人啊。我這麼一說,平塚老師露出了微笑。

「離那個活動不是只剩一周了?我正想去看看情況,卻沒想到今天已經結束了。正準備要回去的時候就剛好發現你啦。」

「眼神真好呢。」

「畢竟擔著學生指導的責任呢,在街上看到有人穿著制服的話一下子就會注意到啊。」

平塚老師用帶著點自嘲的口氣說著,邊指了指副駕駛席。

「反正巧了,那就送你回家吧。」

「不,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沒關係啦,上來吧,後面都有車等著了哦。」

平塚老師催促著。後面真有一輛車開過來了。既然都被這樣說,我也只好坐上去了。

我不情願地準備上車的時候,卻發現左邊的車門只有一個。這就是雙門車麼?沒辦法,只好繞到右邊去了。不過話說回來,這車是左駕的啊……

我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座上。拉好保險帶,我看了看車內,座椅和儀表盤用的都是看上去很高級的皮革,儀表和方向盤上還閃耀著鋁制品的光芒,這什麼啊,超帥的。

「老師你開的是這種車麼?和暑假時候那輛不一樣……」

總覺得去千葉村的時候,的確是一輛很普通的廂式車啊……

「啊,那輛是租來的,這才是我的愛車。」

這麼說著,平塚老師很開心的用手敲了敲變速杆。這副樣子也太有男子漢氣概了吧。不過,獨身女性開這種很貴的雙門跑車……該怎麼說呢,我想這種興趣正是她一直嫁不出去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平塚老師的愛車發出了低沉的引擎聲開了起來。

說完我家所在的位置,平塚老師就嗯地點了點頭,同時切換了排擋。從這裡出發的話,走國道應該是最快的。

然而,從車燈照亮的前方道路來看,我們並沒有朝國道開。

我露出不解的表情看向駕駛席,平塚老師吸了一口叼在嘴裡的香煙,看著前面說道。

「稍微繞點路沒關係吧?」

「好。」

處在被送回家立場的我也沒什麼好多嘴的。雖然不知道會繞到哪裡去,但只要最終能送我回家的話就沒什麼關係。

我躺靠在座椅上,在窗沿上用手支著下巴。大概是因為車窗上的霧氣吧,從車內看上去外面的路燈都是橘色的。

雙腳的前方有熱風吹出來,讓我寒冷的身體感到很舒服,打了好幾個哈欠。

邊上的平塚老師握著變速杆什麼也沒說,而是小聲哼著什麼曲子。她輕輕哼出的舒緩旋律聽起來像是哪裡的搖籃曲一樣,讓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雖然是跑車但老師的駕駛方式卻很謹慎,發動機的震動感讓人覺得就像是在搖籃裡一樣。

不知將要去向何方的夜間駕駛。

稍許開了一段路之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我向外一看,除了等間隔的路燈外就只能看到對面道路上開過來的車燈,只是一條普通的道路。

「我們到了。」

平塚老師說完便下了車。到了,到底是到哪裡了啊……我一邊這麼想著也跟著下了車。

鼻子聞到了一股潮水的味道。我看到眼前的新都心傳來的光亮,總算明白了我們所在的地方。旁邊就是東京灣,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東京灣河口的某座橋上吧。對我們總武高中的學生來說,這裡正是二月份的馬拉松大會的折返點。橋上的欄杆上到處都是情侶的塗鴉,我還記得當時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

我們走上人行道,平塚老師扔了一罐咖啡給我,因為外面很暗我差點就讓它掉了下去,但總算是接住了。手中的咖啡罐傳來了溫暖的溫度。

平塚老師靠在車上,一邊吸著香煙一邊用單手打開了咖啡罐。那個動作微妙的有些帥氣。

「總覺得有些帥氣嘛。」

「因為我是故意裝出來的啊。」

我明明是帶著點捉弄的意思說的,但平塚老師卻帶著笑容回答了。不妙啊,露出這種表情的話我豈不是真的要覺得你很帥了。

就這麼繼續看著平塚老師都要覺得有些害羞了,我看向大海。

夜晚的大海是黑色的。靠著些微的燈光,隱約能看清水面的波動。這樣的海面看起來額外柔軟,如果沉下去的話就好像不會再浮起來似的,不由得讓人這麼想。

我一直看著海面的時候,邊上傳來了平塚老師的聲音。

「情況如何?」

這是針對什麼的疑問?因為沒有上下文,我一時沒法回答,不過從時期上來考慮應該是指聖誕節活動的哪件事吧。

「相當糟糕。」

「……嗯。」

平塚老師看向旁邊,吐了一口煙。然後又轉向我。

「什麼很糟糕?」

「要說是什麼的話,全部都很……」

「嘛,你詳細說說看。」

「哈……那就……」

我思考著該從哪裡說起,開了口。

首先應該要說的最大問題點應該是時間吧。我完全不覺得在剩下的一周裡能夠全盤改變現狀。

然後,第二大問題,則是浪費了這麼多時間的主要原因。那就是這次活動的前進方法上的問題。絕對會聽取別人意見的玉繩,以及不停尋求他人意見的一色。正是因為這兩人處在活動的中心,才會花掉那麼多時間。

而想要改善這一點,就只能讓分量足夠的第三者來完全改變現有的平衡,又或者就是徹底改革那兩人的想法了。這兩者實現的可能性都很低。

就前者來說首先就沒有具備這種立場的人物,身為一個來幫忙的人,就想要拋開學生會一個人站出來什麼的也不太好,而學生會的成員們則是會覺得應該遵從會長的指揮吧。

另外就是一色和玉繩,要說能不能讓這兩個人改變他們的思考方式呢,這也是非常困難的。

兩人當上學生會長的日子都不長,所以經驗不足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問題在於他們倆缺乏身為領導所應有的視野。在他們兩人身上沒法看到為了讓這件事成功所需要的東西。反倒是這次活動的失敗就要出現在眼前了。成為會長後的最初任務,而且還是一個連其他學校和地區都卷進來的大活動,就要以失敗終結了。在他們身上很容易就能看到對這件事的恐懼。

在首次的大舞台上就跌倒的事情倒也是挺常見的。但失敗也會成為經驗這種話是只有局外人才能隨口說說,對本人來說一定只是一件非常討厭的事情吧。

在安全圈范圍裡的人,肯定可以說「下次再加油就好了。」「任誰都會失敗的啊。」這種話。但事實上有可能連下次都不存在,又或者是被這一次的失敗所牽連,導致下次也失敗。失敗也沒關係的這種話,真的是非常之不負責任。失敗的責任,只有失敗的本人才能負擔的起。

如果是多少有點想象力的人的話,很簡單就能明白絕不能失敗了。玉繩和一色,恐怕應該都是能夠明白這一點的人。

所以他們倆才會不斷尋求他人的意見,接受他人的意見。這都是為了在失敗的時候可以分散責任。

到那時的話,肯定沒人會正面說出「都是因為你的意見才會這樣的。」之類的話吧。只是各人都會在自己的內心,輕輕的這麼安慰自己。

報告也好聯絡也好商談也好協議也好確認也好,都是為了增加關聯者,為了分散自己的責任的行為。只要能夠達成『全體的失敗』『全體的責任』這種情況的話,每一個人自己內心的負擔就可以減輕了。

正是因為他們無法只靠自己來保證這一責任的執行,所以才會尋求著他人的意見。

這就是現如今,這個活動整體停滯的理由。誰是一把手,誰是第一責任人,正是因為沒人能決定這些事才會變成這樣。

「嘛,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好的表述出來。只是將自己思考的東西全部說了出來。

平塚老師從頭到尾都默默地聽著,等我說完之後,她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點了點頭。

「……看的很清楚。你還真是很擅長看穿他人的心理啊。」

沒這種事,我只是擅自想象自己如果處於同樣立場也會這樣思考而已。我正想這麼回答她,但平塚老師卻豎起了食指,制止了我。然後她盯著我的眼睛,慢慢地說道。

「但是,卻沒能理解他們的感情。」

我不由停住了呼吸,聲音也好,話語也好連吐息聲都沒法發出來。感覺就像是直接被說到了核心問題。她察覺到了,我,比企谷八幡完全沒有去理解的東西的真相。

很久以前就被這麼說過。要多去理解別人的感情,明明其他事情都能理解為什麼卻不能理解感情呢,明明被這樣說過。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平塚老師用煙灰缸熄滅了香煙說道。

「心理和感情並不總是完全一樣的東西,這就是為什麼有時人們會做出完全不合理的結論……所以,雪之下也好,由比濱也好,還有你,才會給出錯誤的答案。」

「……不,她們倆的事情和我們討論的東西沒關係吧。」

我對老師突然說出的名字感到有些驚慌。現在的我既不想多說也不想多去思考那個問題。我說完,平塚老師就直直的盯著我看了起來。

「我從一開始就是準備問她們倆的事情哦。」

帶著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平塚老師又點了一根煙。的確,她沒有具體說是在詢問什麼事情的狀況,只是我自己把它理解成聖誕活動的事情而已。

「不過,嘛,本質上來說兩邊是一樣的。兩個問題的根源都在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心。」

平塚老師呼地吐了一口煙,煙霧在空中呈現出奇怪的形狀,不久後便消失了。

心,感情,想法。

我用眼睛追著煙霧在空氣中消失的方向。總有種好像還能看見些什麼的感覺。

不過這只是我的錯覺吧。最終我什麼都沒有看見。雖然想要去考慮別人的感情,但我只能看到一些表層的東西而已。如果把那些只是推測東西假定為真實的,就依此來行動,那豈不只是一種自我滿足而已麼。

所以,我可能一直都不會理解吧。

「但是……那種東西不是只靠思考就能明白的吧。」

好處壞處,風險回報這種東西的話如果仔細考慮的話還能想明白。我能理解這些東西。

欲望,保身,嫉妒,憎惡,如果是基於這種丑惡感情的心理的話我還能夠類比來理解。因為丑惡感情的模板在我自己心中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想象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甚至只要是和這些感情接近的話也還有理解的余地。也能夠依靠理論來理解。

但是,這類以外的感情就很難了。

與得失無關,完全不能用理論測度的人的感情實在是難以想象。手頭的線索也太少,更何況一直以來都是搞錯了的。

好意,友情,甚至於愛情什麼的,這種東西一直都只會造成誤解。所以每當我這麼認為的時候,又只會再一次誤解。

收到短信,不經意間觸碰了身體,上課的時候眼神交彙露出笑容,班上流傳了誰誰誰喜歡上我的傳言,剛好坐同桌所以經常說得上話,回家時間一直都是一樣的,每當有這種事情發生,就會讓誤解變得越來越大。

如果……如果,假設,那個真的是真的的話——

我沒有自信能夠相信那些事,沒有那種排除所有其他的好的判斷因素,那種計算上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礙,還能夠相信那種想法是真貨的本領。

如果是那種會不停變換的東西,肯定並不存在一個正確答案吧。所以我才無法給出答案。

平塚老師聽著我的話,露出了些許微笑,但隨即轉換成了嚴厲的目光看著我。

「如果還是不明白的話,那就再繼續思考啊。如果只能去計算的話,那就更多的計算啊。把所有可能的答案都考慮到,然後用消除法一個一個去掉,最後剩下來的東西,就是你的答案了。」

她的眼神非常炙熱。但說出來的東西卻是絕對的暴力理論。不,連理論都算不上。

如果只能通過理論和計算來推測別人的話,那就把一切都計算進去啊。把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性用消除法去排除啊。這個人竟然在這麼說哎。

這種工程也太沒效率太浪費了吧。而且,就算這麼做了,也不能保證就一定能得出答案啊。因為太過震驚我連話都沒法好好講了。

「……就算這樣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吧。」

「那肯定就是因為計算搞錯了又或者是漏掉了什麼吧。再重新計算一次就可以了。」

平塚老師露出了戲虐的表情,直白地說著。因為她說的話也太過理所當然,我不由得乾笑了起來。

「那種太亂來了……」

「愚蠢的家伙,如果感情真的能夠計算出來的話早就有人將它電腦化了……就是因為無法計算到而殘留下來的那個答案,才叫做人的感情啊。」

她的語氣十分亂來,但聲音卻非常溫柔。

正如平塚老師所說,我也覺得有些東西是無法計算到的。如果一切都能計算的話,就不會存在圓周率或者無限不循環小數那種東西了吧。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就要放棄思考。正是因為沒有答案,所以才要繼續思考下去。而那思考絕不會是讓人安心的東西,是永遠的拷問。

只是想象一下我就覺得背後一陣發寒。不由得揪緊了大衣的領子。看到我這副樣子的平塚老師笑了起來。

「嘛,雖然話這麼說,但我自己也就是因為犯著各種計算錯誤,才一直沒法結婚的吧……之前朋友的婚禮上也是……」

邊說著,平塚老師臉上露出了自虐式的笑容。平時的話,現在我也該隨便說些什麼蒙混過去了。

但今天,我並不想那麼做。

「不,那個絕對是對方沒有看人的眼光。」

「欸?……什,什麼啊,突然。」

平塚老師嚇了一跳,好像很害羞似的嘟噥著什麼看向了一邊。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客套話哦。我如果早出生十年,早十年相遇的話,肯定會從心底裡迷上你的吧。不過這種假定沒什麼意義就是了。

這種想象也太奇怪了,我自嘲地笑了起來。接著平塚老師也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子之後,她又咳了一下。

「嘛,好了,或許我該道聲謝呢……那就給你一個特別提示吧。」

這麼說著的平塚老師不再是剛才那笑著的表情,而是滿臉真摯。那教誨般的聲音讓我不由得挺直了背脊看著她。我用視線向她說明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平塚老師總算慢慢開口。

「思考的時候,千萬別搞錯了真正需要思考的東西。」

「哈?……」

我有點抓不住她的話中的要領。這話實在太過抽象了其實完全是沒有提示到。大概是察覺到我其實沒明白吧,平塚老師唔——的搖了搖頭。

「這麼說吧……打個比方說,假設我們來探尋一下你不是以奉仕部,而是自己獨自去幫助一色的理由吧。那是為了奉仕部?還是為了雪之下?」

我被她突然說出的內容,以及其中冷不防出現的名字嚇了一跳。我立刻看向平塚老師,她露出了苦笑。

「一看就能明白的。一色那件事之後,雪之下來向我報告過。……雖然那孩子不太會說自己的事情,但看到那個樣子,我就已經有些覺得了。你肯定也有相同想法的吧。」

「啊——那個,到底是不是呢……」

我隨口說著蒙混的話語,一邊思考著回答的方法,但平塚老師沒等我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你也有一樣的想法的話,那你肯定會采取為了不讓她們受傷,而故意避開她們的行動吧……或許呢。反正只是打個比方的話題。」

「……嘛,的確如此呢,如果只是打個比方的話。」

最多只是打個比方,我保持著這種說法回答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案例分析,平塚老師所說的東西並不一定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實。

平塚老師像是想取得確認似的點了點頭。

「但是,應該思考的地方並不是這裡。而是應該思考為什麼會讓她們受傷才對。那個答案很容易就能明白——因為是重要的東西,所以不想去傷害她們。」

平塚老師直直的盯著我,說出了最後的那句話。就像是不允許我反駁,不允許我避開視線一樣。

平塚老師的臉被橘色的街燈以及來往車輛的車燈所照亮,她的表情看起來總有些寂寥。接著,她用溫柔的,暖暖的聲音輕聲說道。

「不過呢,比企谷。不傷害任何人這種事,根本是做不到的哦。一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會在不自覺中傷害到誰。活著也好,死了也罷,都會持續不停傷害別人。與他人扯上關聯就會受傷,但不與他人關聯也會讓人受傷……」

說到這裡,平塚老師又抽出一根煙,卻只是盯著那根煙看著,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是些隨便怎樣都好的對象的話,傷害到他也不會讓人很在意。所以這裡重要的正是自覺。正因為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才會感覺到傷害。」

說完這些話,她總算叼起了手裡的香煙。接著嚓的一聲點燃了手中的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平塚老師的臉。她像是睡著似的閉著眼睛,表情非常的穩重。然後,她呼的吐了口煙,繼續說道。

「如果想要把某人看的非常重要的話,也意味著要做好傷害此人的覺悟。」

她抬頭看向了天空。

在這個瞬間,她究竟在看著什麼呢?我也望向了同一個方向。不知何時,天空中的雲層露出了些許縫隙,從中灑下了片片月光。

「提示就到此為止了。」

這麼說完,平塚老師離開一直倚著的車上,對我輕輕笑了一下。接著又嗯——得伸了個懶腰。

「有時正是因為互相為對方著想,才會無法得到。但不要為此感到悲傷,反而應該感到驕傲。」

這種想法非常美麗,但也只是美麗。明明想要卻無法得到,明明就在眼前卻無法觸及,一定是非常艱辛的。所以,乾脆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也反倒能夠放下。

我這麼想著,不由得問出了聲。

「……那不是會非常辛苦麼?」

「嗯,很辛苦哦。」

這麼說著,平塚老師向我靠近了一步,又靠在了車身上。

「……但是,能做到。因為我就是如此。」

平塚老師這麼說著,露出了誇耀勝利的笑容。雖然她應該不會說地很詳細,但她過去肯定也經曆過各種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問她究竟發生過什麼,又或許我再成熟一些的話她就會告訴我麼?我發現自己略微有些期待這件事,不由得撇開了臉,故意說出了討人厭的話。

「因為自己做到過就覺得別人能夠做到也太傲慢了。」

「……你還真是不可愛啊。」

我用可氣的口吻說完,平塚老師卻用力的摸起了我的頭。感到頭蓋骨有些痛,我正想要說兩句的時候,頭上的力氣卻小了下來。但她的手並沒有從我頭上挪開。

「……對了,如果要說實話。」

她發出的聲音比之前還要低沉,因為頭被壓住了所以我只好挪動眼睛看向平塚老師,她露出了略帶悲傷的笑容。

「我想,可能就算不是你也沒關係吧。或許今後的某個時候,雪之下自己就會改變。或許終有一天,還是會出現能夠理解她的人。也或許還會有人踏入她的心中。這些,對由比濱也是一樣的。」

「終有一天,是麼。」

那究竟會是哪一天呢?總覺得會是遙遠的未來似的沒什麼現實感,卻同時又會覺得或許就在非常接近的將來,反倒更有著現實意味。

「對你們幾個來說,現在的這段時間就如同是一切了。然而,現實並非如此。就算是不一樣的情況,也還是會達到一樣的結果。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番話語想必一定是正確的。總有一天,會有某處的某個人,踏進去吧。只要一想到這不可動搖的事實,我的身體裡面好像就會傳來微微的痛覺,我像是想要擺脫它似的搖動著身體。

不知何時,放在我頭上的手已經不在了,但又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平塚老師的聲音也比剛才離得更近。

「……但是,我卻覺得是你的話就很好。是你和由比濱來踏入雪之下的內心,我這麼希望。」

「……不,就算被你這麼說——」

我剛這麼說出口的時候,平塚老師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這極近的距離還有暖暖的溫度抹去了我接下來想說的話。我正因為這突然的變化而呆住了的時候,平塚老師深深的看著我的臉繼續說著。

「現在的時間絕非一切。……但是,卻有著只有現在才能做到,只有在這裡才能做到的事情。現在,比企谷。……就是現在。」

我沒法將視線從她溫潤的雙眼上挪開。現在的我還不具備能夠回應她那非常認真的眼神的東西。所以,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平塚老師抓住我肩膀的雙手用盡了力道。

「就算思考也都是苦惱,那就掙紮著去煩惱吧——若非如此,一定是得不到真貨的。」

這麼說完,平塚老師突然離開了我。接著像是說教到此為止了似的,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爽朗利落的帥氣笑容。我身體的僵硬,也總算在此刻恢複了。

被她那話語的彈雨所擊打,我內心中還留有很多很多的話語。但是,我不會就這麼將它們全都吐露出來。那一定是需要我自己去思考,去醞釀,去飲下的東西。

所以我現在說出了別的話語,說出了作為謝禮的貧嘴滑舌。

「……不過,就算苦惱了,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貨吧。」

「還真是不可愛呢,你啊。」

平塚老師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從後面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好了,回去吧。上車了。」

這麼說完,平塚老師坐上了駕駛席。我也「了解。」地回了一聲,走向副駕駛。

這時,我不意間望了一眼天空。

剛才還在雲層縫隙中隱約可見的月亮,現在又躲藏了起來。夜晚的海面再次失去了夜光的照耀,冷冽的寒風就像直接刺在臉頰上一樣寒冷。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我卻並不覺得那麼冷,身體裡還殘留著些許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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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1 PM

第六章 盡管如此,比企谷八幡他。

沉沉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可以聽到掛在牆上的時鐘長針在滴答滴答地響。

將視線掃向時鐘,短針已經轉向了最頂端。

被平塚老師送回家後,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小町和父母都已經吃過了晚餐,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卡瑪庫拉現在應該也在小町的房間裡睡著吧。

大概是因為型號比較老舊,被爐不時嘰—的一聲,發出低沉的聲音。明明根本沒人在被爐裡面,應該就算放著不動它也會這樣吧。站起身來關掉電源,又走回了沙發。

現在房間內的寒氣倒是幫了我大忙。睡意完全不會襲來,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腦袋變得像寒空一樣清晰齊整。

平塚老師的確給了我提示。不僅限於今天,之前她大概也一直在提示著我。只是我忽視了,或者是誤解了,又或者是錯過了而已。所以,我應該再一次從最初的地方重新思考。

必須要重新設定,然後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離我們最近的大問題,當然是聖誕合作活動。雖然承擔了協助的責任,但也馬上就要迎來瓦解。

接著浮出水面的,是一色彩羽的問題。把她推上學生會會長的人是我,但她現在卻沒能讓學生會正常地運行。

同時,這又牽扯到了鶴見留美的現狀。我並不知道自己在暑假的千葉村對她做的事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影響。但是,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並不可喜。

然後,……然後,是侍奉部的問題。

不過,只有當考慮到最後一個問題時,自己的心中只有迷茫混亂,想不出什麼類似解決方案的東西。就算試著去尋找頭緒,也只有她那個已然放棄的表情,她勉強裝出的明朗的笑臉,還有自己在最後聽到的她的話語在眼前不停地空轉。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困在這裡,不停地浪費著時間。這個問題還是以後再說吧。

這樣的話,關於其它三個問題,由於目標已經非常明確,所以很容易理解。

首先是通過這次活動,讓一色能繼續當下去學生會會長。然後,讓留美不管是在獨自一人時,還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時,都能夠露出那張笑臉。還有,要和以玉繩為首的海濱綜合高校形成協作態勢,盡可能地完成活動。

如果能達成這些的話,問題應該就能暫時得到解決。

為了尋找最優解,我像是整理磁盤碎片一樣,在自己的腦海中重新部署著問題。不管是哪個問題都會牽扯到聖誕合作活動。三個問題的交集,聚在了這一點上。

這時就需要思考,通過怎樣的手段才能以理想的形式取得成功。

不過,這麼一周干下來後,我很清楚要達成這一點並不容易。我並不覺得單憑自己的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轉局勢。之前也跟玉繩商量過有沒有什麼改善現狀的方法了。

要怎麼做才好呢。找個人來幫忙嗎?

那樣的話,我能拜托的也不過只有小町而已。

但是,小町是應屆生,我不能打擾她。顯然不能讓還有兩個月就要考試的妹妹來幫忙。不應該在妹妹站在人生的轉折點時干擾她。

這樣的話,找誰呢。材木座嗎?就算給材木座添了麻煩也不會太痛心。而且那家伙多半會很閑。不過,我完全不覺得材木座在面對對方的集團時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本來他就不擅長和人溝通,更別提面對其它學校的人了。

……不,我知道這不是材木座的問題。

責任和原因都在我身上。

為什麼會這麼軟弱。

為什麼,我立刻就產生了去依靠別人的想法呢。是因為接受過一次別人的幫助,所以誤以為被允許依賴別人,才又一次一遇到問題就立刻想去依賴別人了嗎。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如此軟弱了。

人與人之間的聯結,一定是一劑麻藥。人會不知不覺地依賴這種關係,心也會跟著一點一點地被腐蝕。一段時間以後,如果不依賴別人的話,這個人將會變得什麼都做不到。

那樣的話,會不會由於我想要幫助別人,卻反而令其所苦呢。我這不就是在催生不靠外力就站不起來的人嗎。

明明不該授之於魚,而是應該告訴別人捕魚的方法才對。

可以輕易地從別人那裡得到的東西,一定是偽物。能從別人那裡輕易獲得之物,也一定會被別人輕易奪去。

那場學生會選舉時的我,從小町那裡得到了理由。為了小町,要讓侍奉部繼續延續下去——遵循著這樣的道理,才展開了行動。

所以,那時的我大概錯了。

我本應該遵從我所得出,我的答案,遵循著我自己的理由而行動才對。

現在的我,也在向別人尋求著行動的理由。為了一色,為了留美,為了活動。

這些,真的是我行動的理由嗎。感覺前提條件並不正確。弄錯了需要思考的要點。

如果要修正是非關係的話,就必須要從最初的起點開始。

迄今為止,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行動的呢。理由到底是什麼呢。推翻剛才考慮的問題,我開始以時間軸為線索進行追溯性思考。

我要讓聖誕合作活動必須成功的理由,是一色彩羽和鶴見留美。然後,我為這場活動出力的直接理由是因為我在學生會會長選舉時將一色推上了會長一職。那場選舉的時候,我推舉一色的理由是為了不讓雪之下和由比濱當上會長。不想讓兩人當上會長,又是為什麼呢。我不惜要從小町那裡獲得理由,不惜從她那裡得到道理也要行動的真正的理由……。

因為我有想要的東西。

大概,我從過去開始就一直只是想要這件東西,而其他的東西我都不需要,甚至都對他們憎惡起來。但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就產生了這件東西根本不存在的想法。

可是,因為感覺自己看到了它。感覺自己摸到了它。

所以,我才會犯下錯誤。

問題已經提了出來。那麼,開始思考吧,思考我的答案。

完全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長的時間。只見漆黑的夜晚已經消融,天空開始泛起了魚肚白。

我一直不停地思考著,但無論是手段,戰略還是策謀,我都考慮不出。無論是怎樣的邏輯,理論,道理還是歪理,我也都想不出來。

——所以,大概。這就是我的答案吧。

X X X

放學後的教室。我在自己的桌子前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輕輕晃動身體,腦袋和腰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昨晚到最後也沒怎麼睡著,就直接來學校了。所以一到教室就趴在了桌子上,課也基本沒有聽。

但是,現在自己的意識卻特別地清醒。

花了一晚上考慮出來的答案,仍然半信半疑。我並不清楚,這到底是否正確。

但是,已經想不到其它的東西了。

最後大大地吐出一口氣,我站起身來。

目的地是某個地方。

離開教室,行走在走廊上。

現在就連空蕩走廊上流動的寒氣都已不會再讓我介懷。從剛才開始體內的血液就在高速流動,體溫也已經上升到了多余的程度。寒風擊打窗子的聲音,還有遠處傳來的運動部的響動,都已經聽不到了。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我要說的話語,聽不進其他任何聲音。

視線的前方,出現了那扇門。四周萬籟俱寂,大門緊緊關閉。

我站在門前,輕輕地深呼吸後敲了兩三下那扇門。至今為止,在進入這間活動室前我從沒有敲過門。但是,從今天的目的來看,還是這樣做更為合適。

等了一會兒,裡面仍然沒有回應。

我再一次地,敲響了門。

「請進……」

微弱的聲音透過大門傳了過來。是嗎,之前一直沒有留意到,隔著一扇門聽到的聲音原來是這樣的嗎。認識到了這一點的我,將手伸向了門把。

聽到了哢嚓一聲卡住的聲音。門非常重。這扇門原來有這樣沉嗎。我猛地一用力,將門強行打開了。

進入了房間,兩幅格外驚訝的面容正坐在往常的位置上。

「小企。怎麼了,進來還敲門」

由比濱結衣和平時一樣地手裡還握著手機,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雪之下雪乃將書簽夾在了書裡,輕輕地把書放在桌子上。她低下了頭,視線投向了桌面。

雪之下沒有看向任何人,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不是說過了不用勉強自己來的嗎」

直到這句話說完我都沒有出聲。為了不讓自己聽漏她的聲音。

「……稍微,有點事情啊」

簡短地回答後,雪之下沒有再多說什麼,我也只是一直站在那裡。就像是天使路過了一樣,大家陷入了沉默。(注:在法語中,天使路過(un angepasse)即指代大家陷入沉默)

「坐,坐下吧?」

來回看著我和雪之下的由比濱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開口說道。我點了下頭,坐在了手邊的椅子上。一坐下來,就能在正面看到雪之下和由比濱。啊啊,平時來提出委托或者來商量事的家伙們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光景啊——我第一次留意到了這一點。我平時坐的椅子擺放在雪之下的對角線上,沒有人坐。

「怎麼了嗎?……總覺得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呀?」

由比濱帶著不安發問。

和平時不一樣是顯然的吧。畢竟自己不是以部員的身份過來的。

我想了又想,考慮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既然已經搞錯了,那麼在此基礎上得出的答案,也無法改正這同一個問題。

但是,一定可以重新問過。所以,這次再用正確的方法,以正確的程序,一步一步重新推導出正確答案吧。除此之外的手段我想不到了。

猛地呼出一口氣,定睛看向雪之下和由比濱。

「我有一個委托。」

在內心不停重複預演的話語,比想象中順暢許多地說了出來。

大概正因如此,聽到我的話的由比濱,鬆了口氣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小企,是來準備好好說出來的啊……」

由比濱向我露出了溫暖的笑臉。但是,雪之下的表情完全不一樣。雖然只有視線在朝著我這邊看,但是看起來就像並沒有在看著我一樣。被這冰冷的視線盯著的我,聲音也一點一點弱了下去。

「是關於一色說的那個聖誕活動的,這個比想象中還要糟得多,希望請你們幫忙……」

好歹是完整地說了出來,雪之下垂下視線,稍微頓了一頓。

「不過……」

「不,我明白你想說什麼。」

在雪之下說出轉折的詞彙開始否定前,我打斷了她,趕緊說了下去。

「是我擅自去幫的一色,而且也算不上是為了一色好。只是,把一色推上會長的人是我。要說誰是元凶的話,我就是元凶這我也明白。」

要是在現在被拒絕的話可就糟了。雖然現在沒有什麼可以說服雪之下的論據,但我現在一定不能被拒絕。總之先把想到的理由都擺出來。

「還記得千葉村的小學生嗎。那個孩子也還是老樣子……」

「啊……,是叫小留美麼。」

由比濱面露難色。那件事不管對誰來說,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吧。沒有一個人得到了救贖,每個人都被推向了最差的結局。

這就是迄今為止我處理問題的方法。只是,如果還那麼做的話就又會犯錯了。所以,這次為了不再犯錯,我拼命地繼續著陳述。

「所以,我想做點什麼。我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是間接的原因,我也知道自己的話很自私。但是,還是想請你們幫忙」

說完後我看向雪之下,看到她放在桌子上的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

「你是想說,都是你的錯嗎?」

「……算是吧,我沒法否定。」

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元凶的誘因都是我的行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聽到我的回答,雪之下靜靜低下頭,咬住嘴唇。

「是嗎……」

像是呼吸一樣說出這句話,雪之下抬起了臉。略顯潤濕的眼睛一瞬間看向我,又立刻轉開了視線。像是在尋找回答一樣頓了一頓,雪之下用冷澈的聲音編織著話語。

「……既然是因為你自己的責任導致的結果,那就是應該由你自己去解決的問題吧。」

聽到她的話,我的呼吸一瞬間停住了。但是在這裡也不能沉默,我盡力擠出了微弱的聲音。

「……也是。抱歉,忘了吧」

這樣的話就已經無計可施了。我根本沒考慮其它方法。而且再怎麼說,從原則來看,雪之下說的話才是正確的。

所以,這個道理可以讓我充分地接受。

我站起身來,想要走出活動室。但是,這個時候,一個悲傷的聲音阻止了我。

「等等。」

靜寂清冷的房間裡,回蕩著這個聲音。

由比濱潤濕的雙眸,看著我和雪之下。

「不是這樣的呀。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這太奇怪了啦。」

帶著發顫的聲音,由比濱訴說著。 在接受了道理的我們面前,她並沒有依靠任何的道理,僅僅只是斷言著我們的錯誤。

她那很有由比濱風格的模樣,讓我的臉頰稍微鬆弛了一些。我臉上保持著無力的微笑,雖然本是打算去開導別人的,卻還是像向小孩子說明一樣地慢慢地開口說道。

「不,這一點也不奇怪吧。……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沒錯。」

稍微空了一拍,雪之下做出了肯定。聽到我和雪之下的話,由比濱立刻不停搖晃起腦袋回應道。

「不對啊,你們兩個說的就是完全不對嘛。」

看著由比濱又快要哭出來的臉,我的內心絞痛不已,不知不覺地變得想要移開目光。但是,由比濱溫柔的聲音並不允許我這樣做。

「那個啊,責任並不是小企一個人的,雖然事情是小企考慮的,可能也是由小企去做的。但是,我們也是這樣的啊。將所有的事,都推了出去……」

「……不,並不是這樣的吧。」

面對深深地低著頭的由比濱,我思考著應該說出的話語。她們並沒有將什麼事推給我。不如說,我從她們那裡得到的全部都是幫助。

但是,盯著抬起頭來的我,由比濱依舊泫然欲泣。

「就是這樣的。會變成這樣並不是小企一個人的錯,我也是,一樣的……」

由比濱看向雪之下的臉。視線的言外之意,是要追究另外一個人的責任。

雪之下正面迎向由比濱的視線,但是,仍然一語不發。她像是心甘情願地接受這樣的指責一樣,緊閉著自己的雙唇。

由比濱大概是被她的視線削弱了氣勢,支支吾吾地放低了一點聲音說道。

「……感覺小雪說的話,有一點點狡猾呀」

雖然聲音非常穩靜,但由比濱的眼神卻牢牢地盯著雪之下。目光變得愈發認真,甚至帶了一點攻擊性。

被這樣的視線盯著,雪之下也沒有移開目光。像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一樣頓了一頓,發出了輕微的,然而尖銳寒冷的聲音。

「……你,現在這麼說。……也很卑鄙呢。」

聽到雪之下的話,由比濱輕輕咬住了嘴唇。像是在互相瞪視一樣,兩個人交換著視線。

「等等,我想說的可不是這個。」

這種找出是誰的錯的犯人搜索怎樣都好。我也並不是想要每個人都有錯這種假惺惺的結論。我應該是來討論完全不同的事情的。

我並不想看雪之下和由比濱帶著這樣的表情爭論的樣子。

但是,兩人並沒聽進叫停的聲音。雖然交換著非常客氣的視線,但嘴裡說出的話語依然沒有停止。

由比濱白皙的喉嚨顫抖著,吞下了一口氣。潤濕的雙眼看向雪之下,一點一點組織著詞句。

「小雪,不是沒有說嗎……。有些東西,可是不說出來的話就不會明白的呀。」

「……你也沒有說。一直只是在說一些粉飾太平的話而已。」

雪之下的聲音不帶一點溫度。她的表情宛若一尊凍住的雕像一般,只是淡淡地陳述著事實。說的大概是我們最近度過的這些日子吧。

「所以,既然這是你,是你們所期望的,才這樣……」

雪之下有氣無力的低聲補充,令由比濱說不出話來。

寒冷而空虛,這間房間只是一動不動地等待著結束時間。雪之下自己也感受到了這一點。


對這種應急性質的胡作妄為,我和由比濱都選擇了閉口不言。也許這是也在向雪之下強求同樣的事情吧。

沒說真話這一點,大家是一樣的。對於自己心裡想要的東西,什麼都沒有說。

我和她,一直都在嬌縱著。互相嬌縱著彼此。互相嬌縱著彼此的做法。

理想與理解,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不說出來的話就不會明白,嗎。」

剛才由比濱說的話,在我的心中難以釋懷。有的事情不說出來就不會明白,這一點並沒有錯。但是,說出來就會明白嗎。

不經意說出口的低語,讓由比濱轉過了臉。雪之下仍然一動不動地盯著下面。像是被由比濱的目光催促著一樣,我張開了嘴。

「但是,也有一些東西,就算說了也不會明白的吧。」

「這……」

由比濱的嘴角悲傷地扭曲起來。眼角慢慢浮出的眼淚,似乎就快要飄零而下。所以,我要盡可能溫柔地說下去。

「……就算別人對我說了,我大概還是不能接受。總覺得是不是話語背後藏著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內情才這麼說的,可能會這樣自以為是地去想。」

雪之下有的時候不會把話說全,連由比濱也會在一些地方打馬虎眼而混淆起話語。

而且我有著讀取別人話語背後內容的習慣。

所以,在雪之下說自己要參選的時候,就算她用更為直截了當的方式說出來,我應該也不會就那樣從字面上去理解她的話。我會結合其它要素去考慮,想要探尋其話語裡的真意,最後還是會形成誤解。

人只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聽到自己想聽到的。我也並不例外。

由比濱擦了擦眼睛後,猛地抬起了頭。

「但是,如果連那一點都考慮進去地好好談一談,如果能和小企多談一下的話,我……」

「並不是這樣。」

聽著由比濱的話,我輕輕地搖頭。

誰都可以說出『不說出來就不會明白』這句話。誰都可以在不清楚說出話語或者是傳達想法有多麼困難的情況下,生搬硬套這種不知從哪兒聽到的別人的話語。

明明有的話,就算說出來也無法到達別人心裡。明明有的東西,只要說出來就會分崩離析。

「因為說了所以會明白,這種說法是很傲慢的。說話人的自我滿足,聽話人的自以為是……,各種各樣的因素混雜起來,就算是說了,雙方也並不一定能夠互相理解。所以說,我想要的並不是話語」

在訴說的同時,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將視線轉向窗外,發現已經暮日漸昏。房間也因此變涼了一些。

一直靜靜聽著的雪之下,現在也像是要溫暖自己的身體一樣輕輕抱住了肩膀。

由比濱吸了一下鼻子,猛地擦著眼角。然後,帶著淚聲說道。

「但是,如果不說的話,就會一直不明白下去啊……」

「是啊……。不說出口也能明白什麼的,完全是幻想。但是……。但是,我……」

我探尋著說到一半的話語的下文,彷徨起了視線。

但是,在自己視界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話語。在自己的眼中,只能看到因為慌張的擦拭而變紅的眼角,還有垂著長長睫毛低下的側臉。

「我……」

就算再次開口,也想不出後面的話。

我,應該說什麼才好。我已經說完了所有自己所想到的,我認為自己想說的話。重頭叩問自己,從頭開始積累。為此考慮的話語我應該都已經想好了的啊。真的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已經無計可施。

——啊啊,這樣啊。到頭來我正試圖訴說的東西,不管我怎麼說,不管我怎樣想,都只不過是思考或者邏輯之類的東西,都只是計算,只是手段,只是策略而已。

然而,就算思考後也不能完全理解,我卻仍然在尋找著自己應該說的,自己想要說的話語。即便是說出來,也沒法明白。即便只靠說也沒有用。

我並不是想要話語。我想要的東西,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我想要的,一定不是想要互相理解,想要變得融洽,想要一起交談,想要待在身邊這種東西。我並不想要被理解。我明白自己並不被理解,也並沒有想去得到理解。我所追求的,是更加嚴苛而殘酷的東西。我想要去理解。想理解。想明白。想明白後安心下來。想要得到安甯。因為不明白的東西非常讓人恐懼。想要完全地理解——這是非常自以為是的,獨斷專行的,傲慢自負的願望。真是淺薄地令人厭惡。心懷這種願望的自己實在是噁心得無以複加。

但是,萬一,萬一彼此都這麼想的話。

如果雙方可以互相強加這種丑惡的自我滿足的話,如果真的存在能夠容許這種傲慢的關係的話。

我知道這絕對是做不到的。我明白這種東西是絕對無法觸及的。

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

但是,我並不需要什麼如同謊言一樣甘甜的果實。充斥著虛妄的理解和欺瞞的關係,我並不需要。

我想要的,就是那酸味的葡萄。

就算滿是酸澀,就算苦似黃連,就算味同嚼蠟,就算苛毒無比,就算如同空中樓閣,就算只是鏡花水月,就算僅僅是期待也不被允許。

「就算如此……」

就連自己也明白,這不知不覺間發出的聲音正在顫抖著。

「就算如此,我……」

我拼命地吞下如同即將漏出的嗚咽一般的聲音。雖然我想吧聲音和話語都一口咽下,但卻還是時斷時續地飄落而出。齒根咯吱咯吱地響動著,這句話自顧自地擠了出來。

「我,想要真貨。」

鼻頭髮酸,視野之中一片模糊。耳中聽到的,唯有自己呼氣的聲音。

雪之下和由比濱帶著些許驚訝地看著我的臉。

這是多麼的不像樣。用帶著哭腔,嘶啞而難為情的聲音,向別人死乞白賴地討要著東西。完全不想承認這樣的自己。不想給別人看這樣的自己。不想被別人看到這樣的自己。說的東西完全語無倫次。既沒有邏輯也沒有因果關係。這種東西,只是胡說八道而已。

濕熱的氣息,讓自己的喉嚨不斷顫抖。同時,每當快要漏出聲音時,我都拼命地向下咽去。

「小企……。」

由比濱一邊呼喚著我,一邊輕輕地伸出了手。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近到能讓我們碰觸彼此。伸出的手沒有碰到我,無力地垂了下去。

不單單是手。就連話語有沒有碰觸到對方我也不清楚。

靠這種話又能明白什麼呢?就算說了,也一定不會懂。但是,說出來這行為本身就是自我滿足。或許,這本身就是我們最為厭惡的欺瞞。或許,這才是無可救藥的偽造品。

但是,不管如何考慮,都無法想出問題的答案。到底要怎麼做才好,也不可能明白。所以,到最後真正剩下的,就只有這無可救藥的願望了。

「我……不懂。」

雪之下用平靜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她更加用力地握緊抱著自己肩膀的手,表情也已經扭曲,一副非常難過的樣子。

對不起——快速地低語後,雪之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仍然沒有看向我們,她快步向門口走去。

「小雪!」

由比濱想要追上她,站了起來。但是,非常在意我這邊的她又折向了我。

我只是,靜觀著而已。

呆呆地目送著模糊的視野中離開房間的雪之下,吐出了胸中積存的悶熱的氣息。

大概是產生了,終於結束了這種有點安心的感覺吧。

「小企」

由比濱攥住了發呆的我的胳膊。猛地一拽,強行把我拉了起來。我和由比濱的臉靠得很近。由比濱濕潤的,滲著淚水的雙瞳,像是要將我吸入其中一樣,直直地看向我的雙眼。

「……一定要去」

「不,但是啊……」

現在已經得出了結論。也沒有什麼需要說的話,或是需要傳遞的想法了。我不禁漏出了自嘲一般乾枯的笑聲,從由比濱那裡轉開了臉。

但是,由比濱並沒有善罷甘休。

「一起去!……小雪說了自己不明白。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我也完全不明白。但是!但是,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是不行的!只有現在的,那樣的小雪,我是第一次見!所以,現在必須去……」

她一邊說著,一邊放開了我的胳膊,這次握住了我的手。她那只緊緊握住的手,已經熱得有些發燙。

由比濱,再一次拉起了我的手。這一次的她,並沒有剛才的強硬。而是像在確認一樣,帶著略帶試探意味的輕柔。大概由比濱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吧。就這樣握著我的手,不安地朝我向上看來。

所以,我將那只手輕輕地揮開。

由比濱的手一下子無力地落下,表情泫然欲泣。

但是,不是這樣。不能因為不安,就握住伸出的手。不能因為無法一個人走,就想要去索取別人的支持。要牽手的話,應該在別的時候才對。

現在需要好好地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我自己一個人能走。走吧」

一邊說著,一邊帶頭走向門口。

「唔,嗯!」

在我的身後,話語聲和腳步聲緊跟著我。對這聲音進行了確認,我打開門走向走廊。

在剛出門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個僵住的人影。是一色彩羽。

「啊,前輩……啊—,那個我本來是打算向你搭話的……」

一色慌慌張張地進行著各種解釋,但現在可不是介意一色的場合。

「彩羽妹妹?抱歉,等一會兒再說吧」

由比濱接過了話,直接奔了出去。我也想跟在她後面出去,但一色叫住了我。

「前,前輩,今天的會合中止了!我來說這個……。還,還有,」

「啊啊,知道了」

沒有聽完一色的話,我隨意地答道。想要奔向在稍前面一點等著我的由比濱。不過,夾克的下擺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轉向一色看她有什麼事的我,看到她帶著驚愕的表情吐出一口氣。然後,猛地一下指向了上面。

「請把話聽到最後啊……。雪之下前輩的話在上面啦!上面!」

「抱歉。幫大忙了」

跟一色道完謝,我立刻告訴由比濱。

「由比濱,上面」

和立刻奔回來的由比濱一起,我們登上了特別棟的台階。

上面,指的應該是空中走廊。

連接校舍和特別棟的走廊的四樓部分並沒有屋頂,形成了屋上平台一樣的東西。進入冬天後受到風吹日曬的影響,在這個特別冷的時間段裡基本上沒有人使用。

奔上台階,我們來到了通往空中走廊的樓梯平台。

推開了玻璃門,踏入空中走廊。

西下的殘陽被特別棟遮住,余暉穿過走廊的玻璃照了進來。東面的天空已經開始轉暗。

融入夕陽中的空中走廊上,出現了雪之下的身影。

雪之下靠著扶手,像是在發著呆。寒風讓她的頭髮輕輕飄動,夕照照亮了她豔麗的黑發與白瓷般的皮膚。滿是憂傷的雙目,遠遠地投向了夜景開始逐漸點亮的高樓大廈。

「小雪!」

由比濱奔向了雪之下。我跟在她後面,慢慢地走了過去。由於剛才一口氣跑上了樓梯,現在依然沒有喘過氣來。

「雪之下……」

我用斷斷續續的聲音呼喚著,雪之下卻沒有回頭。

但她似乎已經清楚地聽到了我的聲音,只是一點一點地,輕輕地發出了像是在顫動的聲音。

「……我不懂。」

又一次說出了這句話。

聽到她的話,我停住了腳步。

像是在這邊和那邊之間清晰地劃出一道界一樣,寒風吹了過去。像是被風吹動了一樣,雪之下慢慢地回過頭來。濕潤的雙眼中沒有氣力,只是緊緊地握著像是在壓著胸口一樣的手。

沒有去管被風吹亂的頭髮,雪之下帶著喑啞的聲音向我詢問。

「你說的真貨到底是什麼?」

「是……」

我也並不是非常清楚。這種東西,至今為止我既沒有見到過,也從沒有得到過。所以,我現在還不清楚,到底什麼東西才能稱得上是真貨。當然,其他人也不可能清楚。可是,我仍然期盼著能夠得到這樣的東西。

在我沒能進行回答的時候,由比濱像是補充一樣向前邁出一步,靜靜地將手搭在雪之下的肩上。

「小雪,沒關係的」

「……什麼沒關係啊?」

聽到雪之下的問題,由比濱像是有些困擾,羞澀地笑了。

「實際上我也不是很清楚……」

像是在打馬虎眼一樣撫摸著團子頭,由比濱收起了那個笑容。接著又向雪之下的方向踏出一步,將另一只手也搭在了雪之下的肩膀上。就這樣,由比濱從正面看著雪之下。

「所以說,好好談一下的話就會更加明白一些的。可是,大概就算如此也還是沒法明白。而且,可能一直都不會明白,但是,總感覺對這些是能明白的……。果然還是不怎麼明白呢……。但是,但是啊……,我啊……」

由比濱的臉頰上,一行清淚突然流下。

「我不想,就這樣下去啊……」

一邊說著,由比濱拉過雪之下的雙肩抱住,像是斷了弦一樣開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雪之下卻連回抱住她也做不到,呼出的氣息令嘴唇顫動著。

我從這幅模樣的兩人那裡,稍微移開了視線。

無論怎樣考慮,我也只能得出那樣的答案,說出那樣的言語。為什麼由比濱這家伙,卻能以這樣的方式把它說出來呢。

有人只能兜著圈子,大肆宣揚著別扭而虛實交雜的理論。

有人沒法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的東西轉化為語言,只能沉默下去。

沒有語言就無法傳達,有語言又會搞錯,那我們到底能明白什麼呢。

雪之下雪乃抱持的信念。由比濱結衣探尋的關係。比企谷八幡索求的真貨。

它們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別,我仍然不清楚。

但是,只有這誠摯的眼淚在傳達著,傳達著唯有現在我們並沒有弄錯。

雪之下輕輕地撫摸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由比濱的頭髮。

「為什麼是你在哭啊……。果然你,……很卑鄙啊」

說完,雪之下一下子像是要將由比濱纏緊一樣地,將臉埋在了由比濱的肩上。傳來了安靜的嗚咽聲。

雪之下和由比濱,互相支撐著佇立在那裡。終於,雪之下在大大地呼了口氣後,將臉抬了起來。

「……比企谷君。」

「啊啊。」

我做出了回答,等待著她的下文。雪之下並沒有看向我。但是她仍然堅決地,以帶著強烈意志的聲音端正地對我說道。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

「……不好意思。」

輕輕地低下了頭。明明回答這麼簡短,我的聲音似乎依然在顫抖。抬起頭來,看到由比濱也從雪之下的肩上抬起了臉。

「我也來,幫忙……」

由比濱把臉轉向我,用帶著震顫的聲音說道。目光和我交彙的她,帶著濕氣的雙眼向我露出了笑臉。

「……幫大忙了。」

說完的我,不由得並無意義地抬頭看向了天空。

橙色的天空看上去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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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2 PM

第七章 總有一天,由比濱結衣她。

回到了家中,我倒在了沙發上。 那個場景之後,我們無言地回到了活動室,帶著無話可說的尷尬與害臊的感覺,互相打了招呼告別後離開了。

雪之下說著要去歸還鑰匙率先道別,我像是逃走一樣走向了停車場,由比濱也急急忙忙地奔向了公交車站。感覺三個人之間也只是說了一兩句話而已。

陷在沙發裡的我,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我會說出那麼難為情的話啊……。

唔啊啊啊啊!想死!想死啊啊啊啊啊!明天不想去學校啊啊啊啊!傻嗎!傻嗎!傻!傻!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一邊在心中吶喊著,我一邊發出低沉的呻吟一邊在沙發上翻滾。當然由於我家的沙發沒有那麼大,滾了有三圈就摔在了地板上。

大概是聽到這個聲音受到了驚嚇,我家的愛貓卡瑪庫拉從旁邊的被爐裡跑了出來,在房間中噠噠噠地來回奔走,Zvezda地從客廳裡逃了出去。(注:a一月新番《世界征服~謀略之星》)

我就這樣趴倒在絨毯上。

「……想死」

輕輕地吐出低語。

精神創傷的閃回分為兩個階段。首先襲來的是情緒高漲的破壞性衝動,接踵而至的則是情緒低沉的憂郁感。

時而激烈地不停扭動身體,時而如同斷了線的人偶一樣停止下來,我進行著這樣的重複。宛若那種看上去已經死了,但靠近一看實際上還活著的超級凶殘的蟬一樣。只是個螻蟻之輩啊,我。

自我煩惱了一會兒之後,我稍有些放棄了。呼地深深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後,和大概是正好要走進客廳,看到我而驚呆了的小町對上了視線。

「……怎麼了,哥哥」

小町半帶愕然,半帶懼意地向我詢問。但現在,就算是可愛的妹妹,我仍然怎麼也打不起精神去理會她。我一下子扭過了臉。

「別管我了。哥哥我,現在個性出現了一些崩壞啊」

用陰郁的語調拖遝地說完,小町誇張地歎了口氣。

「我說啊,哥哥」

被重新喊了一聲的我,只有腦袋轉了一圈看向小町。小町半睜著雙眼,嘴彎成了一個へ字,保持著這樣奇怪的表情開始說了起來。

「個性?哈—?往往只有成天嚷嚷著個性個性的家伙們才沒有個性呢。話說回來,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變化,怎麼可能算得上有個性」

雖然表情很奇怪,但她說的內容卻微妙地有說服力。喂,認真的嗎。確實是這麼回事。不知不覺間我就接受了。只是,那個表情和說話的方式讓我有些火大。

「小町妹妹,你這個說話方式怎麼回事。很粗暴呀?而且,表情也很奇怪」

因為妹妹的說話方式突然變得粗暴起來,我為了引導她走上正軌,用鄭重的說話方式向她提問。大概是因為被我說奇怪而發火了吧,小町太陽穴上的青筋跳動著,一副非常生氣的樣子張開了嘴。

「……我是在模仿哥哥啊」

「不像啊……」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我也清楚自己果然還是沒有留意到自己的特征。誒,我這個人散發的氛圍這麼讓人火大嗎?客觀地看,這個衝擊的事實我還是第一次留意。我給人的印象,不應該是更加知性的,冷酷的,虛無的感覺才對嗎?不是嗎?

啊—咧,很奇怪啊……真的嗎—?受到輕微打擊的我像這樣嗯—地呻吟的時候,小町靠到了我的身邊,坐在了沙發上。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已經到現在了,這個扭曲的性格也沒法糾正啦。垃圾哥哥呀,垃圾哥哥」(注:ごみいちゃん,ごみ(垃圾)+お兄ちゃん(哥哥)的組合)

一邊說著,小町一邊用腳撓著仍然躺在她腳邊的我。這樣我就真地被當作垃圾看待了。不過,那只腳突然停了下來。小町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手托著腮,輕輕地笑著垂下頭看著我。

「不過,小町很喜歡這樣的哥哥喔。啊,現在小町的得分超級高!」

這麼說著,小町向我露出了最棒的笑臉。啊啊,這種通過加一句沒用的話來隱藏羞澀的處理方式,也許和某人有一點接近呢。

「……那還真是謝了。這樣的我,我也很喜歡。現在八幡的得分超級高」

「這算什麼……」

無視驚愕的小町,我猛地站起身來。

總算是下定了決心。也許在明天的夜裡,我還會回想起今天的事,因為害臊而拼命地掙紮煩惱;也許在以後,我的腦內還會閃回這一場景,進而羞得不停翻滾。

不過,這樣也沒事。這樣的過去組成了現在的我,組成了能夠對小町說出「非常喜歡」的我。不要擅自把別人的過去稱作傷痛。這是我的魅力點啊。

我想我肯定,也會喜歡上這滿是魅力點的迷人的我吧。

× × ×

在家裡不停翻滾,最後以自己的風格接受了現實的第二天。

我在往常的時間起床,吃完早餐,騎上車子來到了學校。

雖然本應是這樣的,但隨著離學校的距離越來越近,我蹬踏板的腳也變得越來越沉重,結果自己還是在快要遲到的時候才勉強趕到了教室。

……哎,果然還是不行。本來我就不是那種一兩天就能把事忘乾淨的性格。

沒向任何人說明,我在心中發著牢騷,繼續趴在了桌子上。因為實在是太害臊了,我為了不靠近由比濱,變得超級小心翼翼。

就算這樣,由比濱大概還是多少有些介意我,在早上的班會前也好,在上課時也好不時地向我這邊投來視線。

每次我都一下子移開視線,擺出打瞌睡的姿勢。

這算啥啊,這算啥啊……。

我把攤開的筆記本罩在頭上,宛若人受驚嚇時不停地念佛一樣,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在休息時間也只是蹣跚地走向廁所或者售貨機,午休也只在平時的地方一邊念著好冷好冷一邊吃著午餐。

然而,本來覺得轉動很慢的鐘錶的錶針,今天轉動的速度卻驚人地快。

回過神來,已經到了放學後。

這個時間,終於還是來了。

不過,如果在這裡太磨蹭的話,現在在和三浦她們說話的由比濱也許就會來邀請我一起去活動室。這就有一點,讓人困擾,也有些讓人害臊。

也許是從我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什麼,也可能是她也做了類似的考慮,由比濱在白天的時間並沒有靠近我這邊。但是,放學後就另當別論了。

在事態發展到那樣之前,先離開教室吧。

我走出校舍,在通往特別棟的走廊上磨磨蹭蹭地走著。

老實說,比起中學告白被甩的第二天腳步還要沉重一些。說回來,那個時候的我因為已經想象過大家會有怎樣的反應,所以多少還算是有一些應付的餘裕。被各種各樣的人隆重地當作笑柄,或者是雖然請求大家不要在意,像平時一樣對待自己……(這裡的句子不會翻譯)

如果有這種像是已經計劃好的應對方法的話,我這邊也會輕鬆一些。

但是,我沒有辦法預測那兩個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一邊思考一邊行走,我來到了活動室的門口。我本來是打算走得很慢的,原來這個地方是這麼近的嗎。平時的話我還會瞄一眼窗外的景象,但今天我也沒有情緒注意這些瑣碎的地方了。

站在活動室門前,我吐出了一口氣。……想回去。這樣的念頭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拜托她們幫忙的人就是我。折回去的選項,根本就不存在。

做好了覺悟,我拉開了活動室的門。

房間並沒有上鎖,由於日頭仍然很高,光照進了活動室。窗簾也已經被拉開。沒人用的桌椅被堆在了一起,但三把椅子和一張桌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單獨擺在了那裡。雪之下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雪之下把目光抬離正在讀著的書,帶著像平時一樣澄澈的表情開口。

「你好」

「啊,啊啊」

比起想象中還要普通的雪之下的反應,讓我稍微卡了下殼。嘛,就是說只是我本人太過於介意了而已,周圍的人其實並沒怎麼多想吧。這就是自我意識過剩的典型。

稍微安下心來的我坐在了放在雪之下對角線上的椅子上,從包裡取出了文庫本。打開夾著書簽的頁面,內容卻完全不記得。往回翻了數頁,終於看到了有印象的文章。

似乎要久違地進行真正的閱讀了。

我和雪之下都沒有說話,安靜地消磨著這一段時間。偶爾可以聽到只有翻頁的聲音和咳嗽的聲音。不過,輕咳的聲音一直在繼續,還是讓我有些在意。我向那邊掃了一眼,雪之下又輕咳了一聲張開了嘴。

「那個,」

大概是為了蒙混過這稍微有些變調的聲音,雪之下又輕輕咳了一下。接著她像是在偷看我一樣瞥了我一眼,和我對上目光後一下子移開了視線。

「……那個,雖然就是今天的事,但可以先告訴我一下時間和地點嗎」

是這樣的。從進入活動室就一直在逃避說話時機的我,現在在請求侍奉部來協助開展聖誕活動。我必須要先針對這個活動進行說明才行。不過,現在還差一個人。還是應該等一下她。

「啊啊,是啊。……這個,等由比濱來了再說好嗎」

「……沒錯。沒必要說兩次呢」

雪之下的視線落回到書上,輕輕地對我說道。於是雪之下陷入了沉默,我也沒有特意去說什麼別的話。大概是又要暫時進入無言的時間了吧。

不過,這個形勢被很有氣勢的砰地一聲開門聲瓦解了。

「呀哈嘍—!」

打著有些刻意的元氣滿滿的招呼進來的是由比濱。

「……哦哦」

「你好」

我們各自向她打了招呼,由比濱露出了滿足的微笑,走向平時自己坐的椅子。走到那邊之後,她又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椅子哢嚓哢嚓地拉向了雪之下。那把椅子比起我想的似乎還要輕一些。

由比濱調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誒嘿嘿—地笑著坐了下去。

「……好近」

一副困擾的樣子吐出了低語,雪之下把椅子挪開了一點。接著,像是在追著雪之下走一樣,由比濱又將椅子挪近了相同的距離。

「……那個,由比濱同學。……稍微,挪開一點好嗎」

聽著雪之下十分客氣的話語,由比濱的臉上爬上了陰霾。她把椅子挪開了一點,把手放在膝上低下了頭。

「啊……。嗯,是啊……」

「那個,不是……」

看著由比濱的樣子的雪之下雖然想說點什麼,但還是沉默了。

兩人的互動看起來還是有違和感。我這邊光是看著就已經很累了。

嘛,這種表面的互動也是許久不曾見到,昨天還發生過那樣的言語上的爭端。想要很快地回到過去那種狀態大概並不容易吧。雖然說得像是別人的事一樣,但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怎樣應對才是正確的。

雖然現在不知道正解到底是什麼,但比起這寒冷的時間,我還是更願意相信我們之間依然有著一些羈絆。總之,現在我必須要做自己該做的事。(這個血が通う……!不敢擅自翻譯!)

我估計著向兩個人搭話的時機,還是發出了幾聲乾咳。

× × ×

簡略地說明了聖誕合作活動的概要以及我們現在身處的狀況後,我們在預定好的時間開始走向社區中心。

不管是在活動室裡還是在去的路上,我們之間也只有像是業務聯絡一樣的對話。單純看對話的字數的話,感覺在進行那種表面互動的時期,我們說的還要比現在多不少……。

我推著自行車,後面跟著的兩個人普通地跟在後面。稍微走了一小會兒,在社區中心的入口處就看到了一色。今天似乎也在好好地等著我。

把自行車停在停車場走向一色,她那邊也留意到了我們。一色的表情看起來十分驚訝。她的視線在我們三人之間不停地往複。

「結衣前輩,還有雪之下前輩……?發,發生什麼了?」

「啊。我拜托她們來幫忙」

做出了極為簡潔的回答,我進入了社區中心。一色也點了點頭跟著我走了進去。雪之下和由比濱也跟了進去。

「哈,這樣嗎……。啊,不是,幫了很大的忙—」

一色向由比濱和雪之下露出了nikopa—的笑臉。由比濱也回以「呀哈嘍—」的笑容。

「彩羽妹妹,多多關照啦—!」

由比濱說完,旁邊的雪之下也跟著點了點頭。

「狀況好像不怎麼理想呢」

「是這樣呀—」

一邊說著,一色一邊把便利店的袋子遞給了我。這家伙,習慣得真快啊—一邊想著,我一邊乾脆地接了過來。

這時,由比濱和雪之下的腳步啪地停了下來。

「…………」

「…………」

聽到腳步聲中斷的我回過頭去,看到兩個人都在定睛看著那個便利店的袋子。由比濱像是被嚇呆了一樣直直地盯著,雪之下帶著冰冷冰冷的視線看著這邊。

「怎麼了……」

「不,沒什麼」

「啊,嗯。對對,沒什麼」

聽我一問,雪之下一下子移開了視線,由比濱啊哈哈—地笑著在胸前輕輕揮手。

一邊感受著讓人不太舒服的視線,我一邊走上樓梯。由比濱「誒—」地好奇地四處打量著,雪之下毫無興趣地淡淡地走著。

這時,我們來到了會議的場所講習室。

「辛苦—了」

一色隨便地打著招呼走了進去,我們也跟在她的後面。雪之下和由比濱一下吸引了大家的注目。

一色輕快地來到了玉繩身邊,跟他說著些什麼。大概是在傳達「來幫忙的人手又變多了—」這種感覺的內容吧。玉繩也在文雅大方地點著頭。

在此期間,我撲通一聲把便利店的袋子放在了空著的座位上,隨意地把裡面的東西攤了開來。看到的雪之下和由比濱,以及學生會的成員也過來幫了忙。

這時,正在倒飲料的由比濱「啊」地輕輕出聲。循著她的視線看去,看到的是折本。折本也看著我們三個,瞪圓了雙眼。

的確,我把折本也在這兒的事完全忘記了……。重新跟兩位照面的折本會有怎樣的反應,也讓我有一點擔心。

不過,折本並沒有走向這邊,只是輕輕向我們點了點頭。看到的由比濱慌忙連連低頭。雪之下則只是不停地盯著她看。

嘛,兩邊對對方都沒什麼好印象啊……。連我們自己的距離感都還沒有把握好,折本的事就更沒法去管了。光是清楚地說出來就已經夠我受的了。

「總之,先坐吧……」

我向由比濱她們搭話。

「啊,嗯」

「好的」

兩人點了點頭,我坐在平常的位置上,由比濱坐在了我的旁邊,雪之下坐在了一色平時坐的位置上。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上座,不愧是雪之下小姐。

不過,回來的一色顯得很困惑。

「啊,啊咧—。我的座位—……」

一色一邊輕聲念叨著,一邊在雪之下旁邊轉來轉去。注意到她的雪之下站起了身。

「啊,抱歉。座次已經決定了呢」

「啊,沒沒,不用不用。我的話,坐在那邊反而更沉得住氣」

一邊說著,一色把雪之下推了回去,坐在了副會長旁邊空著的位置上。

全體人員就坐後,玉繩坐在了平時的議長席上。然後,他打開了mac air,環顧著會場。

「大家都到齊了嗎?那麼,我們開始吧」

玉繩向大家發出了號令。大家回禮道「請多關照」,會議開始了。

今天我們需要決定聖誕活動中到底要做什麼事,……本應如此。之前玉繩已經叮囑過了大家,而且中間還休息了一天。這種情況下如果還不能做出決定的話就很糟糕了。

在會議上起頭的當然是身居議長一職的玉繩。玉繩向海濱綜合的學生會成員們搭起了話,並開始配發講義。

"聽了前幾天大家的頭腦風暴,我這邊也試著做了些思考。我寫了一份resume(會議梗概),大家試著讀一下吧"

似乎昨天沒有開會,就是因為他要做這個東西。

這份梗概的標題上,躍動著「聖誕音樂會活動」的字眼。緊隨其後的是企劃的具體內容。感覺比起會議梗概這份東西更像是企劃書,不過我也沒有去管這一點,繼續讀了下去。

以「現在,鏈接我們的音樂」為理念,去開辦網羅多種風格音樂的音樂會。由古典,搖滾樂隊,爵士,贊美詩,福音歌五部分構成,中間穿插以christmas sound為主題的戲劇,同時還有音樂劇的配置。這是一場能最大程度發揮音樂與戲劇的synergy(協力優勢)的all genre(全風格)聖誕活動。

……草草地讀過一遍後,這次又花上時間重新認真地讀了一遍。但是,他書寫的內容並沒有什麼變化。

喂喂,與其說這是一個折中的方案,還不如說這只是一只奇美拉而已。這個方案的確把大家列舉的意見都考慮了進去。(注:奇美拉,希臘神話中獅頭羊身蛇尾的吐火怪物。)

議事錄裡已經寫了管弦樂隊,但在此之上還加了古典樂,這樣就形成了規模感的問題。另外,雖然自己不太明白贊美詩和福音歌之間的差異,但畢竟議事錄專門把這兩者分開書寫,應該還是存在不同的吧……。其它的內容基本就是原樣不動地寫了進去,一眼看上去,這些內容構成了企劃書的整體樣子。

但是,把所有意見都考慮進去的結果,是讓這場活動的容量變得無法控制。豈止是非常大,已經大得沒有辦法實現了。

「怎麼樣?」

玉繩沒有面向任何人進行了發問,大家也只有「嗯—,可能不錯啊—」或者「好像很有意思啊—」或者「也許會很熱鬧啊—」之類的反應。語言上基本都是積極的,但決不是什麼全面贊成。

大家只是做出這樣帶著曖昧的消極的肯定,也許是因為至今的頭腦風暴不允許有人進行對意見的否定吧。也可能是根本沒人認真地考慮吧。

但是,就這樣下去的話,會議永遠無法作出決定。現在應該指出現實中無法實現的要素,並誘導活動內容進行一些削減才行吧。

「現在這個規模有點大得過頭了吧。而且,有人會音樂嗎?」

「嗯,所以說,outsourcing(外包)的相關事宜也要考慮啊」

玉繩似乎預料到了這個問題,毫無澀滯地做出了回答。

「古典樂與爵士樂的話,有的私人LIVE可以提供派遣服務,而我們學校有人可以出樂隊。戲劇與音樂劇的話,如果請演劇部來幫忙的話總是可以有辦法的吧。然後,還有贊美詩之類的,……這個要拜托教會了吧?」

聽到的答案是THE?委托別人。這樣的話說成是我們的活動真的好嗎……。

外包本身並沒什麼錯。與力不能及的部分以及專業的內容相關聯的話,比起自己蹩腳地去做,坦率地去拜托專業人員會是更好的選擇。當然如果自己有能力去做的話就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個計劃存不存在現實可行性了。我一邊回想著日曆的日期與星期,一邊張開了嘴。

「那麼,那個派遣服務的日程合適嗎?」

我不覺得他們會在事到臨頭之時還能樂呵呵地過來。而且說回來,從事這種工作的人在聖誕時期本來就是非常忙的吧。

「這一點的話,我們再去確認吧」

不是,這一點如果不提前確認好的話就……。再怎麼想,這豈止是畫出來的餅,簡直像是把餅擬人成萌角色「もちみ醬(巨乳)」的插畫一樣了。(注:もちみちゃん,日本第一醫學美容dr ci:labo吉祥物,然而也並不是巨乳……もち是「餅」這個字的讀音)

大概是從我的表情裡察覺出了什麼,玉繩像是在補充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我想,首先需要取得大家的consensus(共識)。大家共享grand design(整體規劃)之後,再開始討論到底要omit(省略)哪些內容吧」

「con……,omi?」

由比濱歪了歪頭。嘛,那些詞彙的意思後面再教給她,更重要的是要先想辦法讓會議取得一些進展。

這次試著從其它方向發起進攻吧。

「話說啊—,這個,像是高中生嗎?總覺得已經背離了企劃的初衷了啊」

「所以說,是『現在』啊。顛覆高中生已經被imprinting(打上烙印)的stereotype(墨守成規)的image(印象),讓大家看一下現在的高中生形象不好嗎」

「prin,stereo……image?」

由比濱又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嘛,這些話的意思等下再給她解釋好了等等,固有印象還是應該知道的吧。

不管怎樣,先把向由比濱說明的事放到一邊,問題在於玉繩。說實話,雖然看上去要反駁玉繩只需用「看清現實吧」這樣一句話就足夠了,不過對能完全無視現實的人來說,這招就完全沒用了。

要說有什麼能做到的,也就是向他展現現實到無可奈何的高欄壁壘,然後讓他慢慢放棄這種程度的事了。

表單也正是為了這個而準備的。

我取出了前天做好的,也打算交給玉繩的預算表。上面羅列了請外面辦音樂會的各項經費。把這些數字仔細核對確認後,我向玉繩提問。

「就算能請外援,這邊的預算要怎麼辦」

先前的預算是根據印象中每名演奏者每小時需要三萬元到四萬元左右的市場價作出的。而且如果需要像古典,爵士之類的表演,這個費用還要倍增。在此之上再增加演奏者的話,需要的費用也要相應的增加。而且贊美詩的費用是另外支付的,也需要相當的金額。如果想把企劃書上寫的東西全部實現的話,現在的預算自然是不夠的。

但是,玉繩的答案和之前相比沒有變化。

「這場會議就是為了考慮實現方法的啊」

他這麼一說,我就什麼其它的東西也說不出來了。

玉繩提出的企劃,本身並不是很壞。如果有充分的時間與人手,而且預算充足的話,保持這樣下去也沒問題。估計活動能夠正常地實現。

但是,現在的情況下,這三個要素都不充分。

我閉上了嘴,其他人也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會議的議題轉移到了如何實現活動以及如何籌措預算資金上面。

確定好預算相關的事項後,就要把刪除哪些內容這個問題理出頭緒了吧。多半定下要刪除哪些內容的時候,準備的時間也不夠了,這樣就只能砍掉更多的內容了吧。

簡單地想象到這樣的未來圖的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 × ×

會議結束後,我已經筋疲力盡。

最後,今天的會議也沒有確定下來要做的內容,。還有一周就到聖誕節了,而且明天是周六。現在這個時點的休日是讓人十分肉痛的時間損失。

我旁邊的雪之下也顯得無精打采。她像是為了抑制頭痛一樣輕輕按著太陽穴,呼出了一口氣。

「超出了想象啊……。你們一直在進行這樣的交流嗎?」

「……啊啊」

雖然做出了回答,但實際上,過去的情況還要更慘一些。現在至少還提出了具體的名詞,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我一邊回想著,不知不覺「嘿」地發出了討厭的笑聲。

「因為兩邊說的話總是驢唇不對馬嘴,光是看著就覺得著急……」

「是啊……,完全聽不進別人說的話的感覺」

雪之下帶著火氣說著,由比濱也疲勞地跟著點頭。不過,玉繩並不是這樣的家伙。最近一直在看著他的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如果只是不聽別人的話,還要強一點啊……。別人的話只聽一半,還把那種要素強加上去,所以就更加盲目地橫衝直撞了」

「啊—,是的。沒錯啊……」

一色歎著氣應和著。

在沉重的空氣中,由比濱像是要打破這種氣氛一樣,重新打起精神面向我們。

「那麼,該怎麼辦呢?」

「……不知道」

我老實地回答。說真的,如果今天的會議碰巧能把問題全部決定好,後面可以直接「呀—」地進入作業的話,也會讓人產生一些「總能想出辦法來的」的想法。我還期待著今天的會議,就算沒有辦法完全作出決定,也能多多少少取得一些進展。但是,揭曉的結果是這個樣子。

我正考慮著接下來的對策,雪之下卻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吐出了低語。

「……你也有不明白的東西呢」

「你這挖苦算啥?顯然有超多的東西不懂好嗎」

我像以前一樣反射性地駁了回去,雪之下的話語一下子停住了。

「我不是在說這件事,那個……」

雪之下一邊說著一邊把臉轉離我,輕輕地咬住了嘴唇。她的視線跟著垂了下來。

在過去這明明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互動而已,但現在,這個互動顯得十分生硬。無論怎樣也無法合理地把握兩人之間的距離。

無法忍受這種氣氛的我,咯吱咯吱地撓著頭。

「……不,抱歉。雖然想做點什麼,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啊」

「……我不是在責備你」

回答的雪之下聲音很輕,依然低著頭。

看著我們這幅樣子的由比濱戰戰兢兢地插話。

「嘛,嘛啊,總之先從能做到的事情開始考慮吧。吶?」

「沒錯」

聽到由比濱的話,雪之下抬起了臉。她輕輕地搭起胳膊,默默把手抵在了下巴上。保持著這個姿勢的她也許是彙總好了想法吧,像是在確認一樣慢慢地開始說了起來。

「我覺得首先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讓活動的規模回歸到可能實現的范疇內……」

「嗯—。雖然這麼說,可是有那個啊—……」

一色一邊回顧剛才的會議一邊說道。從現在的趨勢看,應該不會選擇縮小規模這一選項。大概雪之下本人看到後也有類似的想法吧,她向一色點了點頭。

「那麼,必須要考慮如何增加預算了。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確保請外面的演唱會的人過來的費用,以及學生樂隊排練需要用到的練習時間與場所。關於場所的話,使用音樂室應該就可以了,如果不行的話就必須要借用錄音室,那樣的話就會產生費用」

她說完後我才留意到這一點。啊啊,並不只是當天的費用,前期的成本也必須要考慮進去嗎……。

「這樣的話預算還要進一步上升啊……」

而且,由於還沒確定具體內容,現在也無法進行計算。真是到處碰壁啊。

在我考慮的時候,雪之下也在推進著自己的思考。

「然後是關於如何確保拿到經費的協議問題。是要向學校申請呢,還是按人數均攤呢,也可以去尋求其它力量的援助,不過這樣時間就有一點緊了」

「啊啊,畢竟只剩一周了啊」

這個時間上的制約比起想象中還要嚴峻。就算決定了活動的內容,這麼緊的日程感覺也很難支撐活動的實現了。

結果,要是不對這個會議做些什麼的話,就沒有辦法取得進展。

「現實地看,本來應該從學生會的預算裡劃出經費的,但從這份企劃書與計劃看,預算應該也不會下調……」

雪之下看著之前發的玉繩做的梗概,用紅筆在上面嗤嗤地時而書寫時而畫線。我們眼看著梗概被大量的添刪和備注染得一片赤紅。

由比濱「呼哇」地用尊敬的目光看著,一色像是嚇呆了一樣用帶著恐懼的眼神盯著雪之下的樣子。

嘛,我懂的。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整理好問題點,提出具體的方案。不愧是雪之下。恐怕在我們學校裡,在實務領域沒有人能力比雪之下更強。

但是,就算是這個雪之下,似乎也無法簡單地拿出解決方案。她在自己寫的備注上大大地畫了個叉,淺淺地歎了口氣。

「不過,我想並不是這個問題。應該有什麼更加根本性的東西……」

雖然雪之下本人似乎還沒有接受,但來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前進了一大步了。雖然還不多,但也是做了一些現在力所能及的事。

「總之還是先試著去做一下提出來的事項吧。眼下需要做的是找學校商量資金的問題。需要確認一下能不能拿到追加的資金」

我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雪之下帶著有些不安的表情抬起頭看著我。沒什麼自信的雪之下並不多見,也讓我有些疑惑。

「……怎,怎麼了?」

聽到我的詢問,雪之下一下扭向了一邊。

「沒什麼……。我本來以為這種程度的思考你已經想過了」

「沒,具體的提案我還沒考慮」

「是嗎……。那麼,就這樣吧」

說著,雪之下也站了起來。

不管怎樣,首先是金錢的索要嗎。……明明是聖誕節的活動,最開始卻必須要確定好錢的問題,這還真是沒有夢想啊。

將監督小學生和更新議事錄的工作交給其他成員後,我們侍奉部三人加上一色一共四個人回到了學校。有必要和擔任這次共同活動監督的平塚老師進行一些商量。

進入職員室,我們來到平塚老師的位置。平塚老師正在桌子上進行著書寫著什麼工作。真稀奇呢……這個人在我來的時候,可是不是在吃飯就是在看動畫的吶。

「老師」

聽到我的搭話,平塚老師抬起了頭。接著,在看到我,以及我身後的雪之下和由比濱後微微一笑。

「比企谷,似乎好好地完成了課題吶。」

聽到這句話,由比濱一臉茫然,眨巴起了眼睛。

「課題?」

「現代國語課並沒有出課題哦。」

真希望不要再使用這種會招來誤會的表達了。聽到我的話,由比濱鬆了口氣地撫著胸口。

「就是說呢。太好了。超嚇一跳的!」

平塚老師有些愉快地笑了,轉動椅子將身體朝向了我們。

「話說回來,……有什麼事嗎?」

「是。……一色同學,請說明一下。」

「誒?!由我來嗎?!」

被雪之下這麼一說,完全大意了的一色吃驚地大大仰過身。

「你是負責人吧?」

被略帶銳利目光瞟了一眼,一色「嗚嗚」地念了起來。沒,沒關係吧……事到如今,對這兩個人的關係我又有些開始擔心起來。正當我「是不是要打個圓場啊—」地思考著的時候,一色向前邁了一步。

「那個,老師,稍微有點事想商量……」

「嗯,說吧。」

接下來,一色說起了至今為止的事情梗概,以及目前提出的企劃案,和作為未決事項的資金問題。其間漏掉的情報還有不清楚的部分則由我和雪之下進行了補充。

將大致的情況說完後,平塚老師靠在椅子背上將交叉起雙腿。

「也就是說,首先是預算的問題嗎……」

「是的。」

聽了我的回答,平塚老師「嗯」地點了點頭後開口說道。

「看來你們不清楚聖誕節為何物吶。」

「嗯?」

看到我們歪著腦袋,平塚老師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敲了一下手掌。

「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到底為何吧。」

說著,平塚老師抓起了放在桌子一側的書包,在裡面翻找起來,接著將什麼東西拿了出來。

「就是這個!」

鏘鏘!平塚老師一邊自己這麼說著,一邊扇動著奇怪的紙張。

雖然紙張又是折角,又是皺皺巴巴,不過仔細一看,似乎是什麼的門票。

「是迪士尼的門票呢……」

看了一眼後,雪之下說中了這玩意的正確名稱。這麼一說,再仔細一看的話,上面小小地裝飾著潘先生的圖案。

噢—。這麼說來,這玩意確實是這種感覺的。順帶一提,在入場時所需要的門票並不叫作門票。因為迪士提尼樂園被稱頌為「夢之國度」,所以入園所需的門票要稱為通行證。真是注意細節啊。

由比濱看著高舉的門票,漏出了「呃—」的聲音。

「這個怎麼了嗎。有四張……」

被由比濱一問,平塚老師「刷」放下了門票,「呵」的一聲露出了討人厭的笑容。

「啊啊,這是我在結婚典禮的二次會上得到的……。而且還得到了兩回……。而且還被人『一個人可是能去兩次呢!』的說了兩回呢……」

光是聽,我的眼淚就快要滑落下來了。

我說!您怎麼說話的!要是平塚老師自己一個人去了四回之後,肯定會因為意外地感到有趣,第五回也自己掏腰包一個人去的吧!一個鬧不好,第六回的時候就連我也得跟著去了。快來個人娶了她吧!不然真的各方面都很不妙了!

正當我以濕潤的雙目瞧著平塚老師的時候,平塚老師不知何時叼起香煙,咯吱咯吱地嚼起了濾嘴。

「去試試這個然後稍微學習一下。那裡的聖誕節可是很不得了的吶,應該能當做參考的。另外……還能稍微喘口氣。」

平塚老師對我們露出了微笑。

嘛,確實現在我們沒有什麼能做到的事。若是兼顧取材和放鬆這麼回事的話,也不能說完全沒用。

不過若是要更有效的利用這些門票的話,換成現金不好嗎……雖然這麼想,但因為身旁的一色和由比濱都在「哦哦」地鬧騰著,我沒能說出口。

「真的可以嗎—?謝謝您了—」

雖然一色在吵鬧著,但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於是不由得將自己不高興的原因說了出來。

「為什麼要在這個擠成翔的時候……」

「是呢,我也不太……」

雪之下點點頭贊同道。嘛,這家伙似乎對於吵鬧的地方和人群也不怎麼喜歡呢。

不過,也有家伙喜歡這種祭典一樣環境。由比濱對我們的話「欸—」地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欸——?挺好的嘛,我們去嘛!」

「我說你啊,是在小瞧冬季場的迪士尼吧,那寒風可是吹得要命哦。那可是靠海的哦。」

「另外就是人群和排隊的長龍。」

雖然我和雪之下都這麼說,由比濱卻並沒有退卻。

「誒……啊!可是可是有潘先生!有『潘先生的bamboo fight』哦!你看,之前看DVD的時候,不是說過可以一起去的嘛!」

雪之下對於『潘先生』這個單詞一個激靈地產生了反應。像是關節生鏽了似的「吱吱吱」轉動脖子移開了視線。

「……既然什麼時候去都沒關係,沒必要非在人多的時候。」

也許看到這副笨拙的模樣,認為自己抓住了戰機,由比濱更加接二連三地說了起來。

「你看你看!在聖誕節的話不是會有聖誕節的裝飾嗎?像是《幽靈校園》什麼的不也是嘛!」(ホーンテッド キャンパス是貌似是一本小說還是啥的,但是原文說的是ホーンテッド!,這個貌似是平板讀的出道作。不知道怎麼處理)

「不,今年的bamboo fight只有通常裝飾。而且在以前也沒有什麼聖誕節裝飾的。因為這本來就是更加重視世界觀的景點。」

對於由比濱的攻勢,雪之下以放著光的眼睛正顏厲色地回敬道。雪之下的語氣相比平時更為嚴厲一些。感覺是那啥,是對於臨時起意的潘先生知識不能容忍之類的還是什麼的吧……。

面對氣勢洶洶的雪之下,由比濱的話語「唔」地噎住了,而一色在一旁退開了老遠。平塚老師則是饒有興趣地瞧著。雖然我倒是知道雪之下喜歡潘先生,不過還是有點受不了的感覺。不由得漏出了聲音。

「真清楚啊……」

「這種程度只是一般常識的范疇。」

說著雪之下立刻背過了臉。可能是對自己的滔滔不絕有些不好意思吧,臉龐也紅了起來。話說回來,這是哪個國家的常識啊。夢之國嗎?

雖然由比濱被雪之下完全駁倒了,但還是不死心地一下一下揪著雪之下的衣袖。

「去嘛~!」

「絕對不要」

只是,也許是提到潘先生起了反效果,雪之下很是頑固。慢慢地,由比濱的聲音弱了下來,而同時,攥住袖子的手卻握得緊緊的。

「……我好想和小雪一起去啊。因為嘛,最近一直是那個樣子,又這麼難得……」

被這麼一說,雪之下也一下子低下了頭。

若是在以前,對於由比濱的這種請求雪之下都是當即陷落,而今天卻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看來似乎是不太清楚要怎樣應對才好。

……果然事情還是沒法這麼簡單的嗎。

失去之物無法失而複得。我對此痛並感受著。雪之下也好,由比濱也好,以及我自己也好,都無法掌握那份距離感。

嗚哇—,這幫家伙真是麻煩死了—。嘛,最麻煩的人是我就是了呢!只不過,嘛,招致這個事態的人本來就是我。那麼,這份責任就讓我來貫徹吧。

我咯吱咯吱地撓了撓頭,對自己的迪士尼知識做起了總動員。

要是小瞧我的千葉知識那我可是很頭疼的。我可是事情只要和千葉相關,腦子就會轉個不停的男人。在東京迪士尼樂園方面這點也是相同的。像我這個級別的千葉人,要是被人問起「迪士尼樂園是東京的?還是千葉的?」的話,甚至會用假聲回答「是夢之國度的,哈哈」。順帶一提,這個謎題的正確答案是千葉。

我揪出千葉和迪士尼的知識想了一會後,點子一閃而過。

「周邊」

「誒?」

對我的話,雪之下小小地歪了歪腦袋。

「如果是周邊的話,不是會舉行潘先生的聖誕特賣會嗎?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我想選一下小町的聖誕節禮物……」

單單只是以周邊為理由的話,雪之下有可能已經全部集齊了。如果是季節限定而且是以選禮物作為名分的話大概多少會有所不同吧。

可能是很好地領會了我的意圖,由比濱也開始滿面放光起來。

「啊,這不是挺好的嘛!大家一起選吧!」

由比濱的雙手握住了雪之下的手。於是,雪之下也放棄了抵抗,肩膀卸去了力氣。

「……這樣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呢。」

「嗯!」

雪之下面帶微笑地瞧著天真地高興著的由比濱,不經意間,臉朝我的方向轉了過來。接著,用極為認真的表情向我問道。

「小町很喜歡潘先生嗎?」

「誒?……啊—,算是吧。」

「是嗎。以前不知道呢。這樣的話,選起來會有些難度呢……」

一邊說著的雪之下表情上似乎有些高興。也許是認為自己找到了潘先生的同好了吧。

……糟糕。雖說是一不小心隨便編了個理由,是不是叫小町提前做一下潘先生的功課比較好啊……嘛,嘛……,小町的話肯定能適當地應付過去吧!我相信你!雖說總覺得要是在潘先生問答中答錯的話會被超發一頓火,不過小町的話肯定沒問題!哥哥我相信你!

正當我在內心中向小町道歉的時候,旁邊傳來了「姆—」的低聲念著的聲音。一看,一色正嘟著一張鴨子嘴,半睜著眼瞧著我們。

「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還真是那什麼啊—。」

雖然我這麼問了,但一色只是好像十分無聊地撇過臉看向了旁邊。接著,一色「啊」地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重新轉向了我們。

「話說回來啊—,是我們四個人去嗎—?」

這麼一說確實是。票也有四張,雖說這個展開是很自然,但仔細想想的話男生只有我一個人會相當辛苦吶……。果然還是沒法拒絕的嗎——我向平塚老師投以這樣的視線,平塚老師只是撇嘴一笑。

「嘛,既然你們要兼顧取材,應該很合適吧。」

「沒,雖說如此吧……」

正當我想要反駁的時候,雪之下交叉起胳膊,將頭歪了起來。

「因為我有年間通票,所以有一張票並不需要呢。」

還有年票什麼的,你真的假的啊,到底是有多鐵杆粉啊……。難道是使用著年帕斯,上演著小雪日和(ゆきのんびより)嗎?年帕斯—。

(注:年票?年間passport的縮寫為年パス,與動畫《悠哉日常大王》中的角色蓮兒的口頭禪「喵帕斯」發音相似。小雪日和?ゆきのんびより也是和該動畫名《のんのんびより》有一個諧音梗。另外「使用著年帕斯」字面上也可以理解為說著喵帕斯的口頭禪。而且這句話本身也采用了蓮兒以「のん」結句的口癖。玩梗玩的開心嗎?我說這解釋是要累死我啊……)

一聽說雪之下關於年票的情報,一色一下子變得充滿活力起來。

「啊,那我還是再叫一個人比較好吧—,平衡上也更好—」

一色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一看到這幅笑臉我產生了討厭的預感。


「你打算叫誰……?」

「保?密?的?說」

一色立起一根食指,「啪」地眨了一個電眼。因為這股煩人勁,無論是一色並不打算回答提問,還是她可能會去叫誰,我都明白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一大早就出了門。

我這是要去之前所說的迪士尼樂園取材。而到集合地點的舞濱站,坐電車的話大概要二十分鐘左右。只有這種時候千葉人才會令人羨慕。另外,雖然會有人一臉羨意地說什麼「千葉縣民的成人儀式是在迪士尼樂園舉辦的吧」之類的話,不過只有浦安市民是這樣的。和大多數的千葉縣民一點關係都沒有。

正在我一邊思考著這樣的事情一邊在電車裡搖晃著的時候,車窗外的迪士尼樂園進入了視線之中。

不由得發出了小聲的「……喔喔」的自言自語。果然就算沒有什麼興趣,一旦看到白色的城堡,還有向上冒著煙的活火山的景觀的時候,心情還是會高漲起來。

到達目的地的舞濱站後,我心中一面喜不自禁著一面下了電車。發車的鈴聲是迪士尼樂園相關的曲目,鐘錶的形狀也十分的獨特。從一下車站開始就有著各種令人心情雀躍的事物。被展示出這樣一幅景象,無論如何心中都產生了要在迪士尼樂園玩一天的意識。

以高漲的心情出了檢票口,眼前就是集合地點了。正當我「其他人還沒來嗎—」地左顧右盼的時候,有個聲音對我搭起話來。

「小企,呀哈嘍!」

別在其他人面前這樣打招呼啊……。不用確認都明白這是誰了。朝那邊一看,戴著絨球的針織帽的由比濱正大大地揮著手。

也許是因為興致高漲的緣故,駝色的外套並沒有穿著而是抱在了手裡。由比濱身上穿著長衣擺的毛線衣,脖子上圍著長長的圍脖,手上則套著連指手套。似乎是做足了禦寒對策。只是雖說是穿著裹腿,迷你款的裙子卻還是很冷的樣子。作為替代,因為腳上還穿著厚實的短靴,似乎還是很好地取得了平衡。

另一方面,站在身旁的雪之下正立起白色外套的領子裹得嚴嚴實實。黑色的手套上帶著毛皮,格子的圍脖也十分暖和的樣子。雖然雪之下也穿著稍微有些短的百褶裙,不過因為身著黑色的緊身褲和長長的靴子,所以並不會給人很冷的印象。

「哦哦,真早吶。」

我來到兩人站立的向導牌前這樣搭話道。

「在五分鐘前集合是社會活動的基本要求。」

雪之下若無其事地說道。接著,由比濱嗯嗯地點了點頭。

「沒錯沒錯,小雪來的好早呢。我本來也打算早點來的,不過小雪第一個到的。」

「……我討厭電車裡很擠。」

說著雪之下一下子背過臉去。於是和白色外套形成鮮明對比的黑發也搖晃起來。

雪之下大概是對迪士尼樂園特別期待來著吧。真是令人唏噓啊……

嘛,總之這樣一來三個人就到齊了。

「接下來就是一色了吧」

「啊,彩羽妹妹的話在那邊。」

我朝著由比濱手指的方向一瞧,一色正好從車站的便利店裡走了出來。接著,後面還有人跟著走了出來,是葉山隼人。

……嘛,正如所想呢。既然是一色嘛。大概又是哭鬧,又是窮追不舍,無所不用其極地拼命才將他邀請來的吧。

今天大概會是這五個人一起遊玩了。

正當我這麼覺得的時候,從葉山的身後出現了三浦。接著,在三浦的身後就連戶部和海老名同學也在。

我稍微揉了揉眼角再次確認起這一幕。

由比濱和雪之下←我懂

一色和葉山←嘛,也能懂

三浦,戶部和海老名同學←搞不懂

什麼情況……。

「喂,為什麼那些家伙也在啊……?」

對這預想外的一幕,我為了尋求說明而看向了兩人。於是,雪之下緊接著將視線移到了由比濱身上,由比濱則吃驚地震了一下肩膀。

「呃,那個……」

一邊將視線移開,由比濱摸著針織帽上的毛球。似乎是作為了平時團子頭的替代。

「因,因為本來就有來玩的預定的……。而,而且我也不能光是站在彩羽妹妹這邊嘛!被夾在中間我也很難做的啦—!」

由比濱抱起了腦袋。於是,雪之下短短地歎了口氣。

雖然我也差點就想歎氣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有話應該說。我筆直地看向了抱著頭「嗚嗚」著的由比濱。

「不是說你擅自把他們帶過來這件事。你能照顧好他們嗎?」

「肯,肯定能照顧好的啦!」

由比濱奮力地抬起頭說道。於是,見此的雪之下也開口道。

「那,應該就沒什麼了吧。而且也和我們搭不上什麼關係。」

「小雪……」

雖說由比濱一副感動的樣子瞧著雪之下,不過你那個可是那啥哦,可是「反正和我沒關係」的宣言哦……。

「雖說確實如此吧……」

一面說著,我稍微被別的事情勾起了心緒。姑且,關於這件事也應該提前說清楚吧。

「由比濱,……加油之類的事可不要增添多余的負擔哦。」

「啊,嗯……雖然是這樣吧」

說著,由比濱臉色陰沉地低下了頭。

現在的我們,還沒成熟到能夠一頭紮進別人家的這種事。所以,我們肯定將很多的事都弄錯了。只有這點,我想我應該好好地說清楚。

由比濱像是在考慮著什麼似的擺弄著毛線帽。雖然低沉著視線,但看到她的那副樣子,我明白由比濱也清楚這些。

「……嘛,既然叫來了那也沒辦法了吶。正好叫他們幫忙取材或者打下手什麼的。」

即便實際上並沒多少的期待,我還是這樣說了。於是,由比濱也終於將頭抬了起來。

「嗯,是呢……」

由比濱露出了有些勉強的笑容。見此的雪之下一面用手梳著頭髮,一面對由比濱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要取材的話,首先要在某種程度上確定一下路線呢。」

由比濱一下子滿臉放起光來。

「啊,就是說啊!我們首先坐什麼啊!」

「嘛,坐那個吧……」

我看向了停在京葉線站台的電車。

「電車?!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回去了啊!?」

正當我們進行著這樣的對話的時候,一色她們也朝我們合流過來。

「前輩,早上好!」

「啊啊」

我對一色稍微回以了招呼。於是,身旁的葉山也用一副柔和的笑容對我搭話道。

「……呀」

「喔……」

互相交換的話語十分簡潔。然而,交錯的視線卻足以補充余下的部分。我想要猜測出葉山笑容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而葉山自己也感覺到我正打算看出些什麼。

正當我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背後突然竄起了一陣寒氣。

哈!有殺氣!不,是腐氣嗎?!因為感覺到奇怪的氣息我猛地轉過身,發現海老名同學正「腐嘿嘿」地笑著。只是,一和我視線重合立刻消去了腐氣開朗地揮了揮手

「哈嘍哈嘍—」。

「哎—?比企尾也在啊—?」

從海老名同學的身後,三浦像是打量我似的探出了頭來。於是,身旁的戶部「噗」地一聲爆笑出來。

「不對不對,優美子。比企尾什麼的太好笑了啊。是叫比取古君啦。」

不論哪個都說錯了就是了……。

「看來大家都到齊了,我們走吧。」

在一色打量了一圈這樣說完後,大家都走了起來。

我們排列在等待入場的隊列中,將門票換為了通行證,從入口的大門進入了園中。

剛一來到好像廣場一樣的地方,不由得漏出了贊歎之聲。

一進大門,迎面就是裝飾著彩燈的聖誕樹,以及排布著西洋建築的主街道,而白色的城堡成為了背景。

仿佛身處在電影之中。此處的光景就像在以聖誕為主題的電影中所看到的一樣。不經意地,我的心頭回想起了幾部電影。只是,不知為何首先浮現在腦海裡的竟然是《小鬼當家2》。真奇怪啊,我應該還看過很多別的電影的……。

因為姑且還有取材這個目的,我從夾克之中取出數碼相機哢嚓哢嚓地按著快門。

同時另一方面,女性陣營正一邊鬧騰著一邊在聖誕樹前開始排起了照相的隊列。雪之下也在由比濱的身旁有些困惑地處在那個圈子之中。似乎還對那種氣氛不太習慣的樣子。當然,因為男生陣營方面的葉山也在,我也不得不加入那個隊列中。

另外,戶部則比喧鬧的女生們更吵。他排在女生們的後面,一邊瞧著聖誕樹一邊叫道。

「噢—!聖誕樹好強—!真壯觀啊—!」

葉山苦笑地看著這樣的戶部。

稍微等了一會後,終於輪到我們進行拍照了。因為拍照會由樂園的工作人員幫忙,就算不用我來拍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在全員的一張合影之後,又進行了只有女生的,只有葉山,三浦和一色三人的,只有雪之下和由比濱兩人的各種各樣組合的照片的拍攝。看著這一幕,讓人想起了數學的排列組合還有數列什麼的。

當我覺得攝影結束終於可以走了,正打算邁開腳步的時候,由比濱一只手拿著手機靠了過來。

「小企,讓你久等了!」

身旁的雪之下可能光是因為拍照就已經筋疲力盡了,深深地歎了口氣。是那啥嗎,這是靈魂被吸走了嗎這家伙?

正在這時,由比濱將雪之下的手一把拉了過來,然後,使勁揪住了我的圍脖。因為突然的行動我們踉蹌了幾步。由比濱的臉近在眼前,另外,就像與我呼應著一樣,雪之下也是一副措不及防的表情。

接著響起了連續的快門音。其中一處是從由比濱的手機發出的,另外一處則是從稍微有些距離的海老名同學那裡傳出的。

「結衣—,拍好了哦!」

「謝謝啦!」

從海老名同學那裡接過數碼相機,由比濱迫不及待地按著按鈕確認起來。

「……由比濱同學。」

「別擅自就拍啊……」

我和雪之下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雪之下的眉根向上吊著,似乎有些生氣。只是,由比濱像是完全不當回事地,以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

「因為嘛,要是和你們兩個人打過招呼肯定就不會讓我拍了嘛。」

「沒,我倒沒什麼。」

倒不如說,甚至提前打過招呼還更好一些。要是能稍微做好心理準備的話,肯定能拍得更像樣些吧。剛才的照片裡似乎臉都紅起來了所以非常令人頭疼。

「……就算如此也成不了擅自拍照的理由吧」

雪之下歎了口氣。見此,由比濱可能畢竟還是覺得自己不對了,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對,對不起。下次我會好好說的。」

「……沒有下次了」

雖然臉上是笑眯眯的表情,聲音卻極為冷淡。話一說完,雪之下就邁著吭哧吭哧的步伐離開了。

「對,對不起了嘛!小雪,等等我嘛——!」

由比濱慌慌張張地朝雪之下追去。雪之下的步調逐漸遲緩下來,接著兩人開始並肩走了起來。

我在兩步之後的位置看著這一幕。

她們之間一直難以掌握的距離感,也許已經一如平時了。

空間太空山,此為宇宙之山。

我們正打算排入三大過山車系景點之一的這個「宇宙之山」的隊列之中。

當來到這座太空山(空間太空山的簡稱)的巨蛋跟前的時候,雪之下交叉起胳膊,小小地歪起了頭。

「這裡沒什麼聖誕節的元素,不是沒法當做參考的麼……」

真是有認真的雪之下的風格,似乎清楚地記得作為今天來到此處的為活動取材的目的。

然而,她身旁的由比濱卻似乎並沒有想得這麼深,手指指向了巨蛋的旁邊。

「啊,不過,那邊裝飾著聖誕樹什麼的哦。……所以我們排吧!」

「那個不是哪裡都有的嗎……」

確實,由比濱所指的是迪士尼樂園內通用的聖誕樹,隨處都能零星地見到。完全就是一副已經把排天空山的隊當作前提,開始東拉西扯的狀態了。

沒,那啥,平塚老師也說過喘口氣什麼的,所以這應該也不賴就是了……。

由比濱向雪之下投以著幼犬一般的眼神,也許是終究放棄了,雪之下歎了口氣。

「……哈,只陪你這一次哦」

這時,排在前面的一色回過頭來。

「嘛,反正到頭來每個景點肯定都只能坐一回,這也沒什麼不好嘛—」

「是這樣嗎?」

「是的,因為我覺得還是整體都看看比較好」

啊啊,因為這個目的嗎。這麼一說我就理解了。

今天的路線是由一色來考慮的。

在拍完照片之後,乘坐了加勒比海的海盜王,然後隨著人流乘上black thunder mountain的快速巴士,轉了一圈後來到未來科幻區。恐怕在這之後還會去別的不同的區域吧。

往往多數的千葉人對於迪士尼樂園的遊玩路線都有著無端的拘泥,會根據自己的目的計劃更有效率的遊玩路線。也有這份經驗起了作用的成分在,這也許是在地理位置上得天獨厚的千葉人獨特的思考方式也不一定。

由於雪之下低了頭,我們開始零零散散地排起了太空山的隊列。

在等待隊列的前方是葉山他們,而最後面是雪之下,由比濱二人。因為這個太空山的過山車是兩人一排的座位,所以等待隊列自然地排成了兩列。

「小雪,我們一起坐吧!」

「嗯,嗯嗯。……這個到底能不能當做參考呢」

雪之下和由比濱似乎已經打算兩個人一起坐了。

唔。雖然不清楚是不是和以前完全一樣,不過兩人的關係看上去十分平和。

同時在另一方面,前方正變得如同地獄繪圖一般。

雖然隊伍應該排成兩列才對,但有個地方明顯排了三個人。

是葉山,以及夾在兩側的三浦和一色。三浦和一色都積極地向葉山搭著話,同時又會在某個瞬間互相一瞟,彼此牽制著對方。

雖然我在後面看不見葉山的表情,不過我總覺得,大概還會是那副帶著些困擾的笑容就是了。

三浦和葉山之間的關係也許是因為迪士尼樂園的效果,似乎並不怎麼尷尬。

另外,在他們身後有個正在念念有詞的家伙。

「怎麼辦啊,我要怎麼辦啊?!」

戶部正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著什麼。然後,好像是在心中下定了什麼決心,猛地抬起頭,朝葉山的方向撲了過去。

「隼—人——,我們一起坐嘛!」

剛一氣勢洶洶地闖入三人之間,三浦和一色都向戶部投來了銳利的視線。

「戶部,我說你啊……」

「戶部前輩,你很礙事哦?」

三浦擰緊眉頭使勁砸著嘴,一色則是一邊微笑著一邊說著過分的話。

嗚哇,那邊的氣壓真低啊……。光是看著我都有種寒意襲來的感覺了……。

然而,今天的戶部是不會退縮的。他「啪」的一聲合起雙手向兩人請求道。

「額,哎呀—,我不是有點那啥嗎?真心怕太空山這種東西啦。真心的,這次真的求你們了!」

「「哈?」」

這美妙的和聲都到了叫人不禁想要脫口說出「nice coupling」的地步了。戶部對此終究還是發出了悲鳴聲。就在這時,有人伸出了援手。

「行啊,戶部。我們一起坐吧。」

「隼人……!」

戶部帶著一種似乎能幻聽到「噢噢—我心靈之友喲—」之類台詞的感覺,纏到了葉山身上。而三浦則是以「隼人真溫柔……」一樣的眼神看著這一幕。

光看這裡的話葉山可能的確像個不錯的家伙,不過若是俯瞰事情的全過程,實際就並非如此了。被幫到的人是葉山,另外,三浦和一色在某種意義上也得救了。

戶部,真是個好人……。要是在劇場版裡可能更是個好人了。

在我佩服地看著的時候,因為戶部跑到前面去的緣故,海老名同學從後方順勢靠近過來。然後發出了輕輕的笑聲。

「小戶,似乎很辛苦呢。」

雖然還算不上是完全的無關人物的口氣,但在這句話語中明顯拉開了一步的距離。海老名同學,現在是否也依然像修學旅行時一樣沒有改變呢。是否還依然懷有,我們在那個瞬間確實共有的想法呢。

因為有些想要確認這件事,我不禁問道。

「是呢。……那你去幫幫他如何?」

海老名同學稍微煩惱了一下,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腳邊。

「嗯……」

然而,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海老名同學一下子抬起頭,眼鏡閃起了光。

「腐腐腐,此時不如比取古君去幫他,開啟戶八線如何?啊,要是現在開始動手的話,冬comic的小薄本也許還趕得上!」

「別呀……」

「都怪比取古君說了奇怪的話。」

回答的聲音格外冷漠。就算我朝海老名同學的表情看去,因為鏡片之後瞳孔的光線被遮擋住,我也無法看清。

「比取古君啊,比起我們的事,還有其他該操心的事才對吧。」

「…………」

這到底是指什麼,根本沒有確認的必要。所以,我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見此,海老名雖然心知肚明,卻還是打起了哈哈。

「比如隼人什麼的!」

「沒有的事,沒可能。」

聽到我當即的否定,海老名同學也有些開心地笑了。接著,一下子收起笑容壓低聲音說道。

「……那個時候,對不起了。」

「哈?」

因為突然說出奇怪的話,我不禁回問,海老名同學在身後以就要聽不見了似的小聲低語道。

「你們變得這麼尷尬,是不是那個時候的錯呢?」

「……跟那個沒關係」

修學旅行的那起事件只不過是契機而已,我想類似的事態一定總有一天會來臨的。那並不是海老名同學的責任,歸根到底是我的選擇。

「那就好。」

「你們那邊不尷尬吧?」

「……嗯,托你的福。」

海老名同學用手指靜靜地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因為並沒有感覺眼鏡有哪裡偏掉,所以這應該是她做出的什麼調整吧。

這之後,我和海老名同學都沒有再進行對話,只是安靜地站在隊列之中。

所說的話語並不一定就是真實所指的事情。

這是我從她的委托之中得知的。

另外,就算認為自己得知了,也有東西會看漏這點我現在則明白了。

海老名同學一定,又撒了一個小小的謊言吧。

下了天空山之後,腳步飄忽不定。雖然在高速地轉著圈的時候沒什麼感覺,現在卻一下子襲來了回歸重力的感覺。這就是,G的Reconquista(反攻)……。(注:Gのレコンキスタ為富野由悠季的新作動畫。)

當然,有這種感覺的人不光是我,雖然各自程度不同,其他家伙也都是一樣的。其中一色也一邊發出著「唔誒……」的不像樣的聲音一邊晃晃悠悠地走著。

一色的手被某人一下子握住了。

「非,非常感謝……」

一色一下子綻開了笑容,而對方只是感到十分麻煩地歎了口氣。

「我說你啊,真的沒事嗎?」

「啊,原來是三浦前輩嗎……」

一色的笑容頓時消去了。同時,三浦趕忙遞出了寶特瓶。

「唉,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啊?要喝水嗎?」

「我,沒關係,的說……。非常感謝……」

一色措手不及地斷斷續續說完後,接過了寶特瓶。

……三浦人真好啊——。

看來一色本來是想瞄準葉山的關照,但在三浦的大媽體質面前,似乎沒有效果的樣子。

在三浦照顧著晃晃悠悠的一色的期間,我們開始了移動。

可能是由於宇宙山周邊的人氣設施比較多的緣故,四周的人員十分雜亂。這其中還有一個家伙也邁著晃晃悠悠的步伐。看不下去的由比濱出聲搭話道。

「小雪,沒事嗎?」

「沒事……。只是不太擅長應對人群……」

這能稱作沒事嗎……。嘛,心情我能理解,我對於人流也是相當厭煩的。

以這種狀態接下來沒問題嗎……雖然有些擔心,但雪之下一到達下一個目的地時就已經完全地回複了。

沒錯,都知道了呢!下一處設施就是《潘先生的bamboo fight》了!

就和雪之下事前提供的情報一樣,這處bamboo fight,在這座聖誕節氣氛滿載的迪士尼樂園中就像在說「誰管你啊!對哥來說還是春節更重要!」一樣一點聖誕節的感覺都沒有。雖說因此似乎一點都當不了活動的參考,但這次雪之下卻是一句抱怨都沒有就跑過去排隊了。沒,這倒也沒什麼就是了……。

雖然隊伍排成了長龍,但只要使用本人的特技?一個勁地發呆術,就完全不會在意等待的時間了。

很快進入了室內,因為溫暖稍微喘了口氣。

「接下來,乘坐的順序要怎麼辦?」

由比濱一說完,一色和三浦就進入了臨戰態勢。雖然有過剛才的照料之恩,但一色似乎並沒有退讓的意思。戶部則是再一次趕緊探出身去。

不過,戶部的擔心是多余的。

在前方運行著的葫蘆形狀的滑車,似乎是三人乘還是四人乘的樣子。

於是,葉山他們三個人已經決定下來。正當我考慮著余下來的組合要怎麼辦的時候,很快就輪到了我們。

雪之下對由比濱搭話道。

「我們走吧」

「嗯」

一邊回答著,由比濱也排到了雪之下的身邊

嘛,也是呢。今天的雪之下會一步不離地待在由比濱身邊。因此,這個bamboo hunt是她們兩人一起坐也是自然而然的。

這麼一來,我就要和海老名同學還有戶部一起坐了嗎……。真討厭啊搞啥啊這超囧的。雖說是假的,但畢竟也是告白的對象和情敵。這個能不能一個人坐啊?雪百科小姐請告訴吧——正當我想著這種事的時候,雪之下正好颯爽地登上了滑車。接著,正當由比濱也打算坐上去的時候,卻突然朝這邊回過頭,小跑過來揪住了我的袖子。就這樣低著臉,拽著袖子將我拉去了滑車。

「小,小企,快點呀」

「額,等,我要和戶部……」

雖然一點都沒打算和戶部一起坐,但是不禁脫口而出了這樣的話。

「好了啦,後面的人還等著呢」

被這麼一說我也只能老實地坐上去了。

接著,滑車的車門關閉,工作人員的大姐姐揮了揮手,一邊說著「請盡情享受bamboo fight的世界~」一邊目送我們離開。

正當滑車在黑暗中移動,前行的時候,突然打來了紅色和橙色的光線。可能是這份光線的緣故吧,低著頭的由比濱的側臉染上了些許的緋紅。由比濱用向上的視線朝我看了一眼,拜此所賜連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座位的順序是雪之下,由比濱,接著是我。我盡可能地靠在邊上,由比濱也稍微和我拉開了距離。雪之下的空間因此被壓迫了。

「……好擠」

雪之下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啊,對不起。 」

由比濱稍微朝我這邊靠了靠。而同時,我也盡力將身體往外靠著。正因如此,我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滑車繼續前進著,來到了巨大的屏幕之前。

屏幕之中的潘先生自由自在地到處奔走著,另外,玩偶的潘先生也在設施內翻天覆地地折騰著。

「喔—,這個好厲害啊……」

「安靜」

聽到我所發出的直白感想,雪之下蹦出了聲音。

簡直就像禁止私下交談一樣……。到底有多聚精會神啊,你這家伙……。

只是,不說話的話,每當滑車劇烈晃動的時候,胳膊和胳膊就會抵到一起,手和手就會碰到一起,令人十分的在意。真的對心臟不好。

從中途開始我就再也看不進娛樂設施的內容,而只是想要拼命地集中精神了。

從「潘先生的bamboo fight」裡一出來,就是潘先生商店了。

先出來的葉山他們在入口處等待著,而跟在我們後面出來的海老名同學和戶部也過來了。

「哎呀—,果然潘先生最棒了呀—」

戶部可能是因為能和海老名同學一起坐滑車而十分開心吧,露出了至福的笑容。此外,還有一個家伙也是滿面放光的。

是雪之下雪乃。

帶著滿足地深深呼了一口氣,看來是盡興地享受到了呢……。

「吶,小企,那邊,好像是潘先生的商店,要怎麼辦?」

在我半步之後的由比濱一下一下地捅著我的後背,一邊向我問道。我沒有回過頭地,將視線看向了潘先生的商店。

「是啊……」

嘛,既然都對雪之下說過那種話了,應該要在這裡挑一下小町的禮物吧。

「抱歉,我要在這裡稍微買點東西。」

我對葉山他們這樣說道。於是一色噗嗤地笑了起來。

「誒,前輩要在這種地方買什麼啊?」

「……妹妹的禮物。」

干嘛要露出這樣一副覺得很有趣的表情啊,小彩羽……?就算不被人特意指出來,我也知道自己和潘先生的周邊商品一點都不搭的。

「是嘛,那我們要怎麼辦?」

葉山向其他人問道。於是,三浦從潘先生商店那裡一下子撇開了眼睛,看向了出口的方向。

「人家要pass。」

「優美子,沒關係嗎?」

「因為嘛,潘先生的眼睛不是一點都不可愛嗎?比起那個,人家更想去看小大人貓咪瑪麗醬。」

所謂的小大人貓咪瑪麗醬,是在女生之間擁有很高人氣度的迪士尼角色之一,好像是只粉色的貓還是什麼的。

雖然展現出了對潘先生的毫無興趣,但是對更有女孩子氣的角色做出了選擇的(三浦的昵稱あーしさん,這個真的無能orz),反而很會耍小聰明呢!果然還是最喜歡粉色了呢—。本人也相當喜歡粉色滴說。

在佩服著的我的身旁,有個家伙正釋放著寒氣。這個人自不必說是雪之下。凍結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三浦。不好,雪之下超生氣的。這樣下去只會看到花了30分種被駁倒然後號哭著的あーしさん了。

這樣下去就糟了……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一色邁入了潘先生商店中,拿起了手邊的布偶。

「是這樣的嗎—?這個可是很可愛的哦,對吧,葉山前輩?」

雖然一色是向葉山問的,但不知為何卻是雪之下閉著眼睛一個勁地點頭。嘛,一色不是在展示潘先生多可愛,而是在展示這樣說著的自己多可愛就是了吶。

不過,拜一色所賜雪之下的不快也得到了緩解。寒氣瞬間散去了。

「總之那啥,既然我們不買,就去午飯那裡排隊吧,那裡的人似乎也特別多呢。」

戶部打了個響指這樣說道。這個動作雖然很招人煩,說出的話卻是很棒的提案。真是個好人啊,雖然很招人煩。

只是,我們買著東西的時候,卻讓他們幫忙排隊稍微令我過意不去。我因此不禁問道。

「……沒關係嗎?」

「啊,沒事啦—!比取古君不是要那啥嗎?要選妹妹的禮物是吧?慢慢挑慢慢選。」

「抱歉了呢。」

我稍微低下了頭,戶部則像是在說不必在意似地揮了揮手。

「沒事沒事。隼人—,我們走吧—!」

「啊啊。」

葉山回答後,戶部就和葉山一起離開了。既然葉山走了,那三浦和一色也就跟著走了。接著,海老名同學也像是對潘先生沒有多大興趣似的,只說了一聲「那我先走了」就跟著葉山他們離開了。

留在潘先生商店裡的只有我,雪之下和由比濱三個人。

雪之下一邊摘掉圍巾一邊仔細地疊著,一邊將視線看向了我和由比濱。

「那麼,我們開始選小町的禮物吧。」

「啊啊,幫大忙了。要是有什麼推薦的就麻煩你了。」

「嗯,讓我先斟酌一下。」

說著,雪之下以一副習慣的樣子開始在潘先生商店裡物色起來。雖然這再可靠不過了,不過干勁是不是有些過了啊……。嘛,不過既然是我拜托的,自然也不會有半句怨言就是了。

只是,全部都交給雪之下一人也讓人有些坐立難安。我也稍微挑一下吧……。我總之將手伸向了手邊的架子。正當我和穿著聖誕服的潘先生玩偶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由比濱來到了我的身旁。

「我也來幫忙選。」

「不好意思啊。說實話,光憑我的眼光來選確實有點那個。」

「我覺得小町妹妹的話,肯定還是會很開心的。」

「沒,別看那家伙那樣,對於自己的喜惡還是會對家人直說的。」

「是嘛。那就一定要好好選才行呢。」

接著由比濱就將布偶還有毯子,布偶手套和鑰匙圈之類各種各樣的東西進行起了比對。話說回來,潘先生的周邊也出的太多了吧……,光是布偶就有相當多的種類。

「給小町的禮物嗎——。你有沒有聽她說過想要什麼?」

由比濱一邊感到新鮮地看著潘先生的布偶手套一邊向我問道。

「雖然姑且是問過,不過都是圖書券還有禮品券什麼的……」

「啊,啊……。啊哈哈。」

由比濱露出了既像是頭疼又像是無語的笑容。光舉出代金券就是這個反應。第三希望的白色家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呢……。

由比濱也許是十分中意自己手上的布偶手套,手一張一合地動著。還一邊「嘿!」地說著一邊用那個手套握住我的手地搗著亂。唉,真是又煩人又可愛又礙事還很讓人不好意思。真心很讓人不好意思的,真希望停一停。

我將那個布偶手套揮開到一邊。這次這小東西則伸到了我的面前,趾高氣揚地動了起來。

我和潘先生的布偶手套對上了眼,這時由比濱操著奇怪的聲音說了起來。

「……小企君在聖誕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呀?」

大概是想模仿潘先生吧。一點都不像呢,真心的。再說小企君是啥啊。由於實在太逗了,我半是笑出來地回答道。

「沒,我」

然而,話正說到一半的時候,我不禁回想起了前幾天的事。弄得話沒說完就噎住了。可能是對這奇怪的沉默感到不可思議,由比濱稍微歪起了腦袋,向上地朝我看來。目光重合後,因為留意到了什麼發出了小小的聲音。

「……啊」

接著,由比濱的臉眼瞅著就紅了起來。

大概是回憶起了同一件事吧。回憶起了那個時候我說過的話。

因為實在太過羞恥了,我用右手捂住了臉頰和嘴,將臉撇向了一邊。

「我沒什麼想要的……」

「是,是嘛……」

由比濱急急忙忙地摘掉了玩偶手套擺回原來的位置。

彼此之間,暫時什麼話也沒說地盯著商品。潘先生商店之中,人們熙熙攘攘地聚集過來。似乎是來了團體客的樣子。由比濱向那邊看了一眼,開口說道。

「人真的好多呢。」

「嘛,畢竟是這個時期嘛。竟然會喜歡在這個時期來真是搞不懂。可以的話真是一次都不想再來了……」

環視了一圈開始變得擁擠的店內,我不由得發出了歎氣聲。果然還是因為聖誕季的緣故吧,公園之中哪裡都是人擠著人,走著走著,光是由於人潮就感到疲憊起來。

「不過,我的話,還想,再來呢」

我朝斷斷續續的聲音回過頭去,由比濱正輕輕地撫摸著一只大個的玩偶。

「不管什麼時候都能來的吧,反正這麼近。」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一邊說著,由比濱像是在試探我的反應一樣向我送來了偷看的視線。對此我的胸口像是被針紮似的刺痛了一下,回想起了文化祭時自己不負責任的約定。因為體育祭,修學旅行還有學生會選舉的原因一直過著手忙腳亂的日子,這件事就一直這樣拖了下來。

打算踏入一步的距離感到底改變了多少呢。

我朝由比濱剛才撫摸著的大個的潘先生布偶伸出手去,一邊瞧著那家伙的臉,一邊開口說道。

「……嘛,這個時期的迪士尼樂園雖然是這個樣子,邊上那個比較新的不知道怎樣就是了。」(注:千葉縣的迪士尼有兩個,一個是正統的東京迪士尼樂園「Disneyland」,另外一個是較新建成的東京迪士尼海洋「Disneysea」,八幡這裡的「邊上比較新的那個」是指東京迪士尼海洋。)

「誒?」

由比濱抬起頭看向了我。

「樂園(land)這邊的話如果不擠那倒也行」

雖然我自己心裡也覺得應該還有更好的說法,不過卻想不出什麼好詞來。

然而即便如此,由比濱還是以小小的聲音做出了答複。

「……那一邊的話,可能,挺安靜的」

「……是嗎」

「嗯……」

由比濱一邊向下低著臉一邊點了點頭。

我用余光目視到這些,拍了拍玩偶的腦袋,向其他的架子走去。

「……嘛,那就到時候了」

「嗯,到時候。」

回歸開朗的聲音從後面跟了上來。

「那麼,趕緊選吧—」

我用一副沒什麼干勁的聲音如此說道。這件事就先這樣告一段落。剩下的就留到實現約定的時候。緊接著,由比濱也像是要配合我一樣,用有精神的聲音呼喚起我來。

「啊,小企,這個怎麼樣?」

我回過頭去,由比濱頭上正帶著狗耳朵的發圈。看來似乎是潘先生中出現的狗狗角色的商品,有一只耳朵是耷拉著的。

一邊問我一邊卻似乎我的意見怎樣都無所謂似的,自己看著鏡子「哇~」地鬧騰起來。

「啊,這邊這個似乎很適合小雪。小雪—」

正當由比濱呼喚著的時候,雪之下雙手抱滿了潘先生的周邊走了過來。

「不知道小町會中意哪個呢」

雪之下煩惱著看向了自己手裡的潘先生周邊。那,那個……不用這麼干勁十足也沒關係的哦?

由比濱將拿著發圈的雙手藏在身後 ,來到了正在煩惱的雪之下面前。

「吶,小雪」

「怎麼了?」

在雪之下歪起頭的間隙,由比濱「嘿」地一聲將發圈帶到了雪之下的頭上。這個應該也是潘先生裡出現的角色吧,帶著貓耳發圈的雪之下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接著,由比濱事不宜遲地站到了雪之下身旁。

「小企,快拍照快拍照!」

「呃,啊啊。」

這個不買沒關係嗎……。嘛,就當做是試穿還是什麼的吧。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扶好相機,按下了快門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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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2 PM

第八章 在這之後,雪之下雪乃她。

入夜之後,位於臨海部的迪士尼樂園開始吹起了冷風。

雖然若是風太大,遊行之後的焰火是有可能會中止的,但既然並沒有進行任何的廣播通知,大概焰火還是會按計劃舉行吧。

在潘先生商店買完東西後,我們又轉了幾個娛樂設施,拍了一些參考用的照片。雖說這些照片到底在哪裡有派上用處的可能性基本是個謎,不過,嘛,在這兩天的休息日裡我們也沒法去做成什麼。考慮到這點,作為參考程度的照片,也不能說就是完全無用的了。

在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的過程中,漸漸積累起了疲勞感。雖然中途也休息了幾次,不過在擁擠的園內大家也沒法放鬆,各自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累。

現在大家想要趕在遊行開始之前再過去坐一個娛樂設施,但相比白天,行進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以來的毛病,在以集團行進的時候,我會自然地跑到集團斜後方的位置。拜此所賜,可以不留痕跡地觀察到因為疲勞而話變少了的大家的表情。

特別是在我斜前方走著的一色特地跑去和戶部搭話的這個身影,印象格外強烈。

「……戶部前輩,我能說點事嗎?」

「喔—,怎麼了小彩羽?」

一色雖然打算盡量不引人注意地小聲地說著,但戶部回應的嗓門卻很大。像是要怪罪他一樣,一色揪住了戶部的袖子,開始耳語起來。

「……哎,當真?」

帶著有些吃驚——或者說是不情願的表情,戶部如此說道。雖然戶部一臉不樂意,但還是留意著周圍壓低聲音和一色說起了什麼。只是,平時很吵的戶部說著悄悄話的模樣微妙的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大概是三言兩語的對話結束了,一色稍微對戶部低下了頭,就快步前往了有著葉山和三浦的前方部隊。似乎是拜托了戶部什麼事。戶部大概也很是為難,不停地扯著自己的發際。

跑去前面的一色排到了葉山的身邊,而葉山的另一邊有著三浦,似乎打算就這樣前往廣場的樣子。雖然搭話的一色和展示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應對的葉山都沒怎麼露出疲憊的臉色,似乎有些累的三浦卻表現出了疲態。

接著,跟在後面由比濱和海老名同學正兩個人咋咋呼呼地聊著什麼,這邊看上去還算精神的樣子。

接著,在後面走著的我,情緒則少許的有些疲憊。

位於相似位置的雪之下,腳步也略帶遲緩。本來雪之下就對於體力沒什麼自信,更別提這一副人山人海的場面。她的疲勞程度似乎是最高的。

現在也只是有些沉重地拖動著纖細的雙腿。不經意地發出了歎氣的聲音。

「你還好吧?」

「嗯。」

我稍微搭了句話,雪之下的回答卻十分冷淡。不向這邊看來是因為累了的緣故呢,還是因為彼此間的距離感依舊尷尬的緣故呢,稍微有些難以判斷。

「啊,遭了!」

前方傳來了由比濱的聲音,我朝那邊看去。

在我們打算前往廣場而向前延伸的路上,正好為了確保遊行的通暢而拉起了繩子。

由比濱和海老名同學一溜小跑著衝出去,趕在繩子拉起來前鑽了過去。在後面稍微有些距離的位置走著的我和雪之下則完全來不及了。

道路被隔斷而和由比濱她們分開後,由比濱也許是想起了在後面的我們吧,回過頭「喂~」地揮著手。我也稍微抬起手回應著。

「你們先走吧,我們之後追上去。」

「知道了——」

由比濱揮了揮手,向前去追葉山他們了。目送之後,我朝雪之下回過頭。

「……那,我們走吧。」

「是呢。」

反正也知道目的地是哪裡。雖然迂回前往廣場的路線有些繞遠,但也並非不可行。只不過,受到道路因遊行而封鎖的影響,這一側路線的人口密度又更加地上升了。

在此之上,因為入夜,各處的設施也都點亮了燈火輝煌的照明。想要為此拍照而駐足架起相機的人也有很多。由於這些原因,行進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抵達下一處的過山車時已經花了相當多的時間,在入口處找了一下,並沒有發現由比濱他們的身影。

雪之下也環視著四周,在領悟到自己找不到人後淡淡地開口說道。

「打個電話吧。」

「是啊……」

我取出手機,撥打了那幫家伙之中我唯一知道的號碼。在響了三聲等待音後對面終於接通了。

「喂——」

在由比濱的聲音背後有著嘈雜的聲音。大概是葉山他們發出的吧。

「你們在哪?我們已經到了。」

「啊,對不起,我們已經進去了」

「喔,哦……」

本來以為會等我們的,不過並沒有等呢……。在我發出了稍微有些震驚的聲音後,也許是從這聲音中察覺到了,由比濱慌忙補充道。

「沒關係沒關係!走快速通道合流的話很快的。現在沒人的,順著就過去了。所以我們就覺得先走也沒關係來著……」

一面聽著,我一面稍微朝等待的隊列看了一眼。

確實,隊列相比平時短了不少。顯示的等待時間也就30分鐘左右。考慮到這個隊列的前進速度,實際大概還會更快吧。而且,就像由比濱所說的那樣,中途要是能進到快速通道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合流了。在排隊期間去上廁所的人有時也會這麼做,為了彙合的話就算使用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知道了」

「嗯,那一會見。」

掛斷電話,我看向了雪之下的臉。

「似乎要在裡面彙合。」

我說完後,雪之下點了點頭回應,我們向隊列走去。

一開始快速通道是沒法使用的,而能用的時間是確定的,會被人仔細地確認。所以我們就排到了通常的等待隊伍裡。只是,即便是這一側,隊伍還是在順暢地前進。大概客流都流向了遊行那一邊了吧。

「總之,在隊伍停下不動之前我們先排這邊吧。」

能排到哪裡是哪裡,然後就像並線超車一樣,使用快速通道的話很快就能找到由比濱他們了吧。

在如此這般的過程中,隊列前進著,已經來到了相當前面的地方。

突然之間,也許是哪裡的學生,穿著學生服的身影正在前面圍成一團發生了衝突。因為在遊行和焰火開始之前設施都沒什麼人,瞄準這一點的年輕人們就會全力衝刺地來回乘坐好幾次,看來這個衝刺就是原因了。他們在「我先排過來的」還是「你是插隊的」地爭執著什麼。

就在此時,員工們跳了出來,一個不漏地下達了全員退場的處分。因為員工的警告,隊列之中漂浮著嚴肅的空氣。

雪之下前後打量了一下排隊的人的表情。

「看來就算說自己有朋友在前面等,氣氛上也不太容易插隊了呢……」

「是啊,我再打一次電話吧……」

取出手機,按下了重複呼叫。然而,在幾聲等待音之後也沒有人應答。

「不接……」

我知道聯系方式的只有由比濱呢……。之前雖然告訴過葉山自己的電話號碼,不過卻不知道對方的。

「你知道其他人的聯系方式嗎?」

為了以防萬一,我雖然也試著問了雪之下,但雪之下卻是使勁搖著頭。就是說啊……。我毫無辦法,只得一邊排隊,一邊反複地打著電話在隊列中前進,連下方的樓梯都已經能看到了。拐過那道彎的話就已經來到登車口了。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比起回去似乎還是坐一下更快呢。可能他們在出口處等著我們也不一定。」

「……是,是呢。」

回答的雪之下的聲音中有種不淡定的感覺。視線稍微朝她看了一眼,她一下子背過臉去。

「……怎麼了?」

「…………」

我雖然問了雪之下卻也什麼都沒有回答。

……等等。稍微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感覺這場景我可是遭遇過幾次了哦……。因為稍微產生了不安,我清了一下嗓子向雪之下詢問道。

「能讓我姑且確認一下嗎?」

「什麼事?」

雪之下以一臉嚴肅地表情看著我。而我也直勾勾地看著雪之下的眼睛,在留神不看漏她的表情的同時緩慢地詢問道。

「你,不擅長這種東西嗎?」

彼此保持著無言,面無表情地互相瞪了一會。接著,雪之下的視線滑向了一旁。

「不擅長……倒也算不上」

啊啊,這種拐彎抹角地說法我有印象……。和說自己不擅長應付狗的時候一樣。

啊~果然是這樣的嘛——。和我知道的雪之下行動模式是一樣的嘛——。確實,回頭想想,這家伙在坐完太空山之後,腳步也晃晃悠悠來著呢。比起是因為遇到了人流,那個更單純是因為對過山車系比較頭痛而已。

「這種事你早說啊……。回去了。」

「沒事的。」

「沒,你不是不太擅長這種東西的嗎?」

聽到我的話,雪之下有些上火地擰緊了眉根。接著,用略帶強調的語氣說道。

「我都說了沒事吧。」

「你二嗎。這又不是需要勉強的事,也不是什麼值得逞強的東西。」

因此,我的語氣也相比平時有些嚴厲。

聽到我這麼說,雪之下的肩膀顫抖了一下,低下了視線。

「……不是的。是真的沒關係」

如此說著的聲音,相比平時略帶些幼弱的感覺。不,雖然平時確實看上去很成熟,但實際畢竟也是和我相同年紀的女生。

「雖然以前沒什麼自信,但和由比濱同學在一起的時候是沒關係的。……所以,應該是沒關係的。」

雪之下所說的並非是清楚明確的理由。和平時那種據理力爭的口氣不同,有些不得要領。不過,我想正是因為不合理,才更加地接近真心話。那麼,我就應該對此表示尊重。

「嘛,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我這樣說完後雪之下依然沒有抬起頭。明明就是很不擅長,以這樣的狀態去乘坐根本就不是沒問題……。我一邊思考著要說什麼才好,咯吱咯吱地撓了撓頭。

「嘛,那啥。更加放鬆地去坐不就好了嗎。這又不會死。」

「說,說的是呢」

雪之下依舊埋著頭,說出了這樣的話,接著,用向上的視線朝我看了一眼。

「……不會死的吧?」

到底有多不安啊……。

「沒問題的。至少我是沒聽說過」

我一邊說著一邊隨著隊伍前進,雪之下也一步不離地跟了上來。轉過最後一個拐角後,我們來到了登車口。

於是,終於輪到我們了。

是我先坐上去的,接著,雪之下也攥緊著拳頭坐了上來。剛一就座,就一把握住了扶手。因為太過用力,就連胳膊都開始顫抖起來。

滑車緩緩地開動了,而雪之下的姿勢依舊巋然不動。

很快,幻想風的音樂流淌起來,鼬鼠咚和雪貂咚東拉西扯地說著,鋪墊起這處設施的背景故事。鼬鼠的機器人每眨一次眼,都會發出哢嚓哢嚓的機械的聲音,然而,雪之下就像是完全沒有關注這些的餘裕一樣,只是一個勁地盯著前面。

「那個……,還沒開始下落呢,不用攥著扶手也沒事的哦?」

「嗯,嗯嗯。說的是,呢……」

雪之下終於鬆開了扶手。「呼」地一聲像是很累地歎了口氣。

「貌似確實不怎麼擅長吶……」

雖然是提前確認了,卻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聽到我的話,雪之下帶著些自嘲的感覺笑了。

「是的。因為以前,姐姐她……」

「嗯?啊啊,是因為你姐姐嗎。」

又是那個人啊……。

雪之下陽乃,身為雪之下的姐姐,凌駕於雪之下的完美惡魔超人。雖然這麼說,最近的雪之下同學,一點都不完美超人呢……。沒,雖說還是個超乎常規的優秀的人就是了。

只是,將這份完美性超越的,就是名為雪之下陽乃的這個人了。

雪之下也許是因為打開了話匣而稍微產生了一些餘裕,視線看向了設施的內部。此時青蛙們正在水池中來回地折騰,水花四處飛濺著。

像是要配合著緩慢前進的滑車一樣,雪之下也緩緩地訴說起來。

「是小時候的事。姐姐每次來這種地方時都會戲弄我。」

「感覺想象得到呢……」

那可是就連現在都在積極地戲弄妹妹的陽乃小姐。在孩童時期,肯定都會毫無疑問近似於欺負等級地玩弄著雪之下。

聽到我這麼說,雪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概,這是她坐上這輛滑車後第一次露出笑容。

「是的。又是搖晃觀覽車,又是將我握住扶手的手扒開,還真是什麼都干得出來呢。另外,坐咖啡杯的時候就算我叫停了還一直地轉……。那個時候的姐姐真是一副特別開心的樣子呢……」

訴說著的雪之下的表情漸漸陰沉起來。連聽著的我的心情也一落千丈。雪之下不擅長的東西,是不是基本上都是由於陽乃小姐的緣故呢?

「姐姐總是這樣……」

雪之下淡淡地說道。

滑車在昏昏暗暗的路線上行進著。禿鷲的機器人訴說起不祥的話語。隨著禿鷲的提示向上看去,天花板猛然張口露出了天空。滑車在響起哢噠哢噠的聲音的同時漸漸升高。很快就是頂點了。雪之下的身體僵硬起來。

正心想著接下來立刻就會急速下降,然而伴隨著哢噠一聲驟停,滑車變為了水平。

接著,迪士尼樂園的外景展現在眼前。海洋公園的類似活火山一樣的景觀發出赤紅的光亮升起濃煙,另外,建築群也點亮了令人意識起聖誕節的燈火輝煌的照明。遠處則可望見新都心的夜景。

最重要的是,無數的光芒仿佛星空一般耀眼,迪士尼樂園的夜景在下方一覽無余。

看到這些,雪之下發出了短短的歎息。

「吶,比企谷君。」

「嗯?」

轉過頭,迎入視界之中的,是被蒼青所映照的白亞之城。

以及,身披純白的外衣,用一副快要哭泣出來的表情微笑著的雪之下。

在這高貴而虛幻的身姿面前,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雪之下從欄杆上放開手,握住了我的袖口。當肌膚被觸碰到時,產生了仿佛心臟被攥緊一樣的感覺。

終究,仿佛要就此一落不還的浮游感還是來臨了。

「總有一天,要來幫我哦」

細語之聲,與墜落之風一同消逝而去,我沒能夠做出回應。

我想這大概是,從雪之下雪乃口中第一次說出的請求吧。

從出口走幾步的位置有個商店。

我在那裡隨便買了些飲料,回到了原路上。

因為雪之下一下滑車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所以我立刻就讓她到剛離開出口位置的長椅上休息去了。

我回到長椅的時候,雪之下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也去買了東西,正將一個薄薄的細長塑料袋收入背包之中。注意到我後立刻將背包合上,放到了膝蓋上面。

「拿著」

我將剛從商店買的裝入潘先生樣式水瓶的聖誕版飲料遞了出去。雪之下老實地接過了。

「謝謝……。多少錢?」

「不用了,用不著給錢。從病人那裡卷錢也太讓人於心不忍了。」

「才沒有這種事。」

「救護車是不收費的吧?」

「就算是救護隊員,也是要收取正當報酬的吧?」

「那是善意的市民無償捐助的。因為我只不過是強加自我滿足而已,你就收下吧。」

「就會說歪理……」

一邊好像無語了一樣地說著,雪之下雙手握緊了水瓶。接著,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起了潘先生立體的裝飾部分。

「……之前也有過這種事呢」

「有嗎?」

一面說著,我也抿起了剛才從商店買到的咖啡。雪之下將潘先生水瓶所附帶的,竹子形象的吸管回轉了一圈。

「嗯。那個時候姐姐也在。」

「……啊啊。」

記得那是第一次遇到陽乃小姐的時候。這麼說來在那個時候,還和雪之下將抓娃娃機得到玩偶推來推去來著。然後,緊接著就遇到了陽乃小姐。

「因為你一下子就說中了姐姐的事,我十分的吃驚呢……」

一邊如此說著的雪之下可能是因為回想起來了吧,微微露出了苦笑。

「只是看著就讓人這麼認為而已。而且那個人,就算被看穿也不會去掩飾的吶」

「是呢。我想這也是姐姐的魅力。姐姐從以前開始就一直被眾多的人喜愛。明明是那樣一副性格……不,正因為是那樣的性格,才被人喜歡,被人疼愛,被人所期待……然後回應那份期待。」

如此訴說著的雪之下,聲音之中帶著熱度,某種角度甚至能讓人理解為在為自己的姐姐感到自豪。然而,這份熱度卻突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我一直在她的身後像個人偶一樣地行動。雖說正因此,還被說成是老實,不需要操心的乖孩子就是了……。不過,背地裡卻被「不友善」,「不可愛」地說了許多,這些我自己是知道的。」

我一面簡短地對雪之下地話做出反應,一面再次將咖啡搭到嘴邊。雖然身體因此溫暖起來,卻十分的苦澀。

老實,不需要操心,乖孩子。這些大概是將她束縛的話語吧。

「我也被別人這麼說過吶。不友善,不可愛……。現在還在被人這麼說呢,被平塚老師。」

「你的那個是沒規矩和囂張和廚余垃圾之類的意思吧?」

「我說?最後那個是不是不對啊?」

聽到我這麼說,雪之下有些愉快地笑了。而很快又變為了平和的微笑。

「因為姐姐和你都對自己的行為貫徹始終,所以才看上去這樣的。……不過,我並不清楚自己要怎樣做才好。」

雪之下靜靜地望向了天空。位於前方的並不是星空,而是放射著橘色光線的路燈。無數盞成排懸吊,隨著風而搖曳……

「我想我和葉山君在這個意義上一定是相同的。因為一直都在注視著姐姐。」

對於突然出現的葉山的名字,我有些吃驚。只是比起我,葉山同雪之下姐妹相處的時間要久得多,而且大概也要深得多吧。

這還是我所未知的領域。

只是,即便如此,雪之下雪乃和葉山隼人。這兩個人所抵達的位置永遠存在著雪之下陽乃這點我是知道的。

持續著反目卻也不斷投影著憧憬的人。

由於憧憬故而想要接近並與之逐漸同化的人。

這二者,在雪之下陽乃的眼中又是怎樣一副模樣呢。

另外,這二者對於彼此又是怎樣看待的呢。

有些想要去詢問,但我並沒有問。我在張開一半的嘴中灌入了黑咖啡,問起了別的事情。

「依然,想要變得和那個人一樣嗎?」

記不清是在何時的文化祭,雪之下曾說出了自己過去所懷抱的憧憬。

「到底如何呢。現在不怎麼會這樣想了……只是,姐姐擁有著我所沒有的東西。」

「是想要那件東西還是什麼的嗎?」

雪之下靜靜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只是覺得為何我就沒有那件東西,對於沒有的自己產生了失望。」

對這種感覺產生了理解的心情。無論是憧憬也好羨慕也好嫉妒也好,總有一天會同失望相連。他人身上一目了然之物往往也只是自身所欠缺的。

雪之下將視線落回到自己的手邊。

「你也是一樣的。你也擁有著我所沒有的東西。……我們,一點都不像呢。」

「這是當然的……」

我們之間絕不相似。即便如此,因為有著不上不下的相近的要素,就不禁與自己重合,擅自地去思考,產生出誤會,將情感發生了混淆。

「所以,我想要別的東西。」

這樣說著,雪之下整理好自己外套的衣領,正面地朝向了我。

「因為我察覺到了自己什麼也做不到,就想要擁有你和姐姐都沒有的某件東西。……只要擁有,我想我就能夠得救了。」

「什麼東西?」

到底是擁有了什麼,什麼就能夠得救了呢。為了填補缺失的詞語我這樣問道。

然而,雪之下並沒有告訴我。


「……是啊,是什麼呢」

雪之下就像在試探我似的,僅僅是露出了少女的微笑。

大概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她的「理由」了。

那次學生會選舉時,為何雪之下要出任候選人。

又或者是,她現在並不打算說,而我一直不打算問的某件事。

在那滑車落下瞬間之時的話語的意思,我也沒有詢問。並且,雪之下也並不打算談及。我們就好像要作為替代似的,只是三言兩語地說起了別的事情。

就算不說,就算不問也能夠明白,就好像某處某人錯誤的願望一樣。

我已經將變溫的咖啡喝盡了。接著,目睹這些的雪之下站起了身。

「已經沒關係了,我們走吧。」

「啊啊」

回應著,我朝廣場走去。記得在這之後,在廣場上有著觀看焰火的預定。

很快遊行也會結束,這樣一來,閉鎖的道路也應該會敞開了吧。

和由比濱通過電話後,問到了大致的集合地點。

我與雪之下在來到廣場的白色城堡為止,只是並沒有說話地行走著。遊行結束後,也許是客流也被稍微引導的緣故,相比之前容易前進了許多。雪之下的休息也有了效果,腳步似乎有些輕盈。

接著,來到廣場後我們尋找起了由比濱的身影。

「啊,小企,小雪。這邊這邊!」

一只手拿著手機的由比濱大大地抬起了手。似乎正打算打電話的樣子。與我們彙合之後,由比濱啪嗒一聲合起雙掌低下了頭。

「抱歉!我們先走了!」

「沒什麼關係的。」

看到雪之下帶著微笑如此說道後,由比濱安心地撫著胸口。

「嘛,還有其他家伙在,讓他們等也怪不合適的吶。比起那個,遊行的照片,你拍了嗎?」

「啊,嗯!滿滿當當的!」

一邊說著,由比濱操作起數碼相機,將圖片展示出來。既然姑且有著取材的名分,像這種有聖誕節氣氛的東西都打算一股腦地拍下來才行。

「這個,小雪,快看快看!」

「……數據,能讓我稍微確認一下嗎?」

可能是錯過了潘先生的遊行的緣故,雪之下似乎是極為地悔恨,在小聲地說完後,使勁扶著自己的胸口。沒,那啥,要是你說了的話,我們當時就去看了哦?

一邊看著數碼相機,一邊這呀那呀地熱鬧著兩人就先放到一邊,其他的人在哪啊?

很快就是燃放煙花的時間了。

正當我環顧著廣場的 時候,傳來了熟悉而吵鬧的聲音。

「哎—?隼人呢—?」

「啊啊,優美子。來這邊來這邊。」

「等,戶部,什麼事啊?」

戶部拉著三浦朝我們這邊過來了。後面海老名同學也跟了上來。

「額,啊—。沒,你看那啥,怎麼說的來著?這邊角度比較好還是啥的來著?海老名同學也在這邊看吧?」

「誒?嗯,我隨意。」

感覺對於戶部的關照,海老名同學展開的屏障也太過堅固了……

總之,這樣一來基本上人就齊了。剩下的是葉山和一色嗎……。可能是我在環顧四周的緣故吧,由比濱也跟著眺望起了周圍。接著向戶部詢問道。

「小戶,隼人他們呢?」

「呃,啊……,嘛,一會就來了吧。」

雖然戶部說的含糊不清的,不過,嘛,這家伙的話,平時就是一副讓人怎麼理解都行的隨便的措辭呢……。沒,雖說他是個好人就是了呢。

在如此這般的過程中,廣場周圍的街燈和燈飾熄滅了。接著,響起了古典風格的音樂。

「開始了呢。」

說著,雪之下仰望起白亞城的上空。看來焰火會在那附近發射的樣子。不愧是年票持有者,真是清楚。

我與由比濱也和雪之下朝相同的方向看去。

接著,澄澈的冬季夜空中綻放起了五光十色的光輪。雖說提起焰火的話一般都是與夏季搭配的,但莫名地,與獵戶座相疊,綻裂並消逝而去的焰火也別有一番風味。

「感覺好懷念啊」

在我身旁的由比濱悄悄地耳語了這樣的話。

我因為耳邊響起的聲音回過頭,但由比濱卻好像忘記自己剛才說過了什麼一樣,只是觀看著煙花,一邊「哦~」地說著一邊拍手。我說啊,我這邊可是因為剛才那下,注意力全被勾到地面這一邊了,完全沒法集中精神看焰火。訴訟。

我變得沒心情向天上看後,在因為煙花而變得忽明忽暗的視界之中,發現了自己所認識的背影。

昏暗之中的兩人,每當煙花升空之時,都會被發出的光所照亮。

葉山和一色正在離我們稍遠一些的位置觀看著煙花。

明滅之中,兩人的距離接近著。因為這一幕就仿佛影繪一樣,當我回過神來,就已經只是在向那邊看去了。

於是,最後的黃金雨也從夜空中傾注而下。

在廣場被明亮的照亮之下,一色低著頭,從葉山的身邊慢慢離開。而被留下的葉山,也仰望著天空,朝與一色相反的方向邁開腳步。

音樂停止,更為顯眼的設施的光輝與設置的路燈再一次回歸了光明。

在遊客們發出的心滿意足的歎息聲之中,一色彩羽獨自一人,捂著嘴角,像是要拼命地壓抑著什麼一樣地,從我們的身旁快步離去。

「小,小彩羽!?」

戶部最先注意到一色的擦肩而過,對那份背影搭話道。

「等,小彩羽—!」

然而,一色並沒有回過頭,就這樣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我去稍微找一下。」

戶部慌張地奔了出去。見到這幅樣子,三浦似乎是察覺到了。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頭髮,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哈……,我也去。」

「那我也去找吧。」

海老名同學也跟在了三浦後面。對此由比濱也稍微抬起了手。

「我,我也去!」

然而,三浦卻制止了她。

「結衣就和……雪之下同學?一起在這裡等。有可能還會回來的。另外,要是發現的話我會打電話過來,到時候通知一下戶部和海老名。」

像是覺得很麻煩地撥了一下頭髮,三浦對由比濱和雪之下說道。雖然似乎沒什麼干勁,但卻做出了相當靠譜的指示。

「啊,嗯。」

聽到由比濱的回複,三浦也點頭回應,快步離開了。

一邊目送著遠去的三浦,雪之下小小地歪起了頭。

「發生了什麼嗎?」

嘛,雪之下似乎光是在看焰火來著吶……。

如果我的預想是正確的話,這個狀況只能說明一件事。

聖誕的迪士尼樂園,遊行後的焰火,白色城堡的面前,被安排好的只有單獨兩人的時間,以及,戶部的態度。

收集到這個地步就是役滿了。一色大概是對葉山告白了吧。想不出其他的了。

「……那,我也去一下。」

「嗯,知道了。」

由比濱這樣說道,而雪之下依然歪著腦袋。

然而,我要去的地方並不是一色身邊。一色那邊,大概三浦更能夠出色的處理。比起我去要好得多。

但是,我覺得另一個人那邊我不得不去。

葉山即使是在一色離去之後,也並沒有向我們這邊靠近過來。這也就是說,他也許在等著我。

我一面回憶著在那影繪的世界裡所看到的一幕,一面沿著道路前進。

葉山正位於遠離白亞城堡的陰影之中。

正當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向一色的時候,葉山轉入岔路,走到了此處。

葉山注意到我,露出了帶著些悲傷的微笑。

「……呀」

「喔」

在廣場的護欄上坐下,葉山小小地歎了口氣。

「……真是做了對不住彩羽的事啊。」

「真是自說自話呢。既然心中還懷著罪惡感的話,那別把人家甩了和人家交往不就好了嘛」

聽我這麼說,葉山有些頭疼地笑了。

「沒可能的。明明都明白這點還說這種話,性格真差呢。」

「算是吧。」

關於這點我也有自信。嘴角不禁露出了討人厭的歪曲的笑容。

然而葉山也並沒生氣,用一種像是帶著悲哀的幽怨眼神朝我看了一眼。

「……你知道嗎,為什麼一色會告白?」

「沒,我怎麼可能知道。」

「是嗎……」

然而,葉山的這個語氣,就好像在說自己至今為止一直在想方設法地阻止一色告白一樣。

「你知道的嗎?一色的,那個啥……嘛,類似心意還是什麼的。」

「……啊啊」

回答的聲音十分憂郁。其中既非自誇也非自戀,只是,流露出一種類似後悔一般的聲音。原來如此呢……。

葉山若是對於他人的好意不遲鈍的話就無法維持住關係。人在自己的心意無法傳達之時只會離去。雖然這本身並不是葉山的過錯,但為了避免這一幕,葉山大概不得不對好意自身采取回避吧。

這點,在修學旅行那時已經很明顯了。那時,我對於那種想法產生了同感。表示了理解。這本身雖然算不上是錯。然而,我知道采取回避是有可能變為傷害他人的手段的。

「既然察覺到的話,不就只是覺悟不夠了嗎?」

聽我這麼說,葉山慢慢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對於彩羽的心意我只是單純地感到開心。但是不是的。這,大概,並不是對我……」

葉山斷斷續續的話語讓人把握不到要領。只是,我並沒有等來話語的後續,葉山說起了別的事情。

「……你真厲害啊。能像這樣逐漸改變身邊的人。……彩羽,大概也是如此的吧……。」

「哈?干嘛啊,突然誇別人。」

聽我這麼說,葉山發出了乾巴巴的笑聲。

「哈哈,不是的哦。……我說過了吧,我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人。」

葉山再次說出了在那所校庭時說過的話。接著,低下頭髮出了深深的歎息。

「我稱贊你……是為了我自己。」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心覺訝異而看向了葉山的臉,葉山少許地眯起眼睛朝我瞪了過來。

「和你認定我是個好人的理由是相同的呢,大概吧。」

「……我才沒有什麼理由。只是看著如此就這麼說了而已。」

「真的嗎?」

葉山回答的聲音十分冰冷。

——啊啊,不是的。我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察覺到了。察覺到了葉山隼人絕不是區區的善人。這幅刻薄的笑容就是最好的佐證。

葉山收起了微笑,從坐著的欄杆上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幫我通知一下大家。」

「給我自己發郵件還是什麼的去。」

「……說的是啊。再見了。」

葉山露出了些微的苦笑,輕輕地抬起了手。

接著,葉山隼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宵暗的更深處。

回去的電車中十分安靜。當然疲勞雖然也是原因,但這份安靜最大的原因是會照顧一色而向她各種搭話的戶部不在的緣故。

不光是戶部,三浦和海老名同學也不在。

他們三人是乘坐武藏野線在西船橋站換乘,和雪之下,由比濱,一色的京葉線組回去的路線不同。我雖然無論坐哪條路線都沒有多大的差別,但特地在西船換乘也很麻煩,所以選擇了京葉線。

雖然電車內多多少少有些擁擠沒有地方坐,但畢竟還是沒到通勤通學的高峰期的地步。由比濱和雪之下雖然偶爾會交談幾句,但除此之外都只是默不作聲地看向窗外。

在電車裡搖晃了大概20分鐘左右,很快就是海濱幕張車站了,我和雪之下都要在這一站下車。

「那麼,我就在這裡下車了」

說著,雪之下站到了門前。於是,由比濱也跟著說道。

「我,我也在這裡下。」

「你的站還在前面吧」

聽我這麼說,由比濱挽住了雪之下的胳膊。

「反正明天休息,今天要在小雪家留宿。」

「啊,這樣啊。」

嘛,因為由比濱以前經常在雪之下家留宿,能有這樣的機會大概再好不過了吧。能像這樣恢複關係應該單純地表示歡迎。

不管怎麼說,我也要在這站下車,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一色留在車上了。

「一色,你是哪站?」

雖然我如此問道,一色卻沒有回應。作為替代,只是一下一下地揪著我的夾克的衣擺。

接著,一下子將塞滿了土產的袋子伸了出來。

「前輩,行李超沉的說。」

「是你買太多了……」

一邊說著,我接過了袋子。見此,由比濱噗地一聲露出了微笑。

「……嗯,也許這樣比較好呢。」

「一色同學,請你務必小心留意。」

雪之下同學?感覺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有問題啊?

抵達海濱幕張,兩人下了電車。剩下的我和一色就這樣又在電車裡搖晃了三站。

下車的車站是千葉港,之後,要在這裡再換乘單軌電車。也許是因為這個時間的乘車人員很少吧,乘客只有我們兩人。

單軌電車在夜晚的街道中行進著。懸吊在不習慣高度的半空中的浮游感,就好像又在乘坐什麼遊樂設施一樣。

一面看著窗外,一色交織著歎息喃喃說道。

「哈—……不行呢—……」

「……沒,現在上也是不行的,這種事你應該也知道的吧」

我和一色相處的時間不長,與葉山也絕對算不上親近。即便如此我也不覺得這兩個人會特意采取這樣一種縮短距離的方式。

視線依舊朝向窗外,一色俯瞰著街道,一邊開口說道。

「……因為,這不是沒辦法的嘛。氣氛都這麼好了。」

「真意外啊,我還以為你不是會被這種現場的氣氛耍得團團轉的家伙呢」

我說完後,映照在窗戶上的一色的表情少許地露出了笑容。

「我也很意外的。還以為更加的冷靜呢。」

「……啊啊,你這家伙該說是雖然偽裝成戀愛腦,卻還挺聰明還是什麼的嗎」

正說到一半,一色突然轉過頭,將我的話打斷了。

「不是在說我,……我是在說前輩的事情。」

「哈?」

話題又跳躍起來。我本來以為現在說的是一色的事,話題到底是在哪裡發生的跳躍呢。而且前輩說的是別的前輩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家伙對我就僅以「前輩」二字相稱呢……。是那啥嗎,難道是沒記住我的名字嗎?

正當我思考著各種事情的時候,一色直直地朝我看了起來。果然是在說我的樣子。一色露出「呼呼」的笑容。

「讓人看到那副樣子的話,會心動的啦」

「看到什麼」

聽我這麼問,一色一本正經地端正了姿勢,挺直身子好好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我也想要真貨了。」

我因為這句話不禁臉紅起來。這樣啊,當時剛一出活動室就撞見了一色。我不禁將手捂在了額頭上。

「你聽到了啊……」

「聲音自己就傳出來了哦」

對若無其事說著的一色,我以不像樣的聲音回複道。

「……給我忘掉。」

「不會忘的。……忘不了的。」

這樣回答的一色,露出了遠比平時認真的表情。

「所以,今天才想要像這樣邁出一步。」

我並不知道她想要怎樣的真貨。這與我所抱有的幻想也並不一定就是同一件事物。而且說到底,這種東西到底存在與否我也不清楚。只是,一色彩羽確實在期求著。我認為,這是十分崇高的行為。

我想不出什麼像樣的安慰人的話,只好能說什麼是什麼地搜尋著詞語。

「那個,那什麼。就是那個了,別介意。這不是你的錯。」

聽到我這樣說,一色啪嗒啪嗒地眨起了眼睛。接著一點一點地和我拉開了距離。

「干什麼呀是趁著人家傷心泡人家嗎對不起很抱歉現在還有點不太行。」

「才不是……」

到底是把什麼解釋成了什麼啊……。是把別介意的位置做了文字變換嗎?看到我都無語了,一色清了清嗓子,又將拉開的距離坐得靠近回來。

「話說啊,我現在還沒結束呢。不如說,這才是對葉山前輩的有效進攻。大家也都會同情我,身邊的人不也是會顧慮到我的嗎—?」

「喔,哦。這麼回事啊。」

總覺得,真不愧是一色啊……。看到我半是佩服半是呆然地這樣說,一色「嘿嘿」地挺起了胸脯,得意地繼續說道。

「就是這麼回事。而且,也是有著明知道會被甩也還是不得不上的狀況的。另外還有那什麼,對甩掉的對象不是會在意的嗎?不是會覺得很可憐的嗎?一般來說是會感到抱歉的。……所以,這次的失敗只是布局,只是為了下次更有利的前進……所以,所以……我不加油的話」

小小的嗚咽聲漏了出來,眼中也浮現出淚水。

對於加油的家伙是不能說「加油」的。小町說,這種時候只需要說「我愛你」就夠了,不過這句話是妹妹專用的。雖然心想著至少為她摸一摸頭也好,但這也是妹妹的專用指令。

「真厲害啊,你這家伙。」

我能說的話只有這些了。於是,一色濕潤的雙眼用向上看的視線朝我看了過來。

「我會變成這樣,都是前輩不好」

「……沒,會長那件事確實是,其他的就」

然而,並沒有聽到最後,一色就靠到我的臉旁,在我的耳邊私語道。

「責任,可要好好地負起來哦」

接著,我的後輩,露出了小惡魔一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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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3 PM

第九章 自然而然地,一色彩羽踏出一步

周一的放學時間,我們在學生會室集合。

在和海濱綜合高中會合之前,我們要對和他們進行的會議進行預備會議。 要不然,在那個會議中,說不定還要展開為了研究這個會要怎麼開的會議。

由比濱受我所托在昨天之內給各方面的人按部就班地發業務聯絡風格的郵件以聯絡他們,拜此所賜,全部人都集中起來了。

學生會成員們在會議桌的一角坐著。我和其中的一色對上了目光。

我本以為一色會因為前天的事而變得消沉起來,但並非如此,她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不一樣。當然,也許只是看上去是這樣。

一色怯生生地環視了下在場的人。

「呃,為什麼讓大家在這裡集合呢—」

「確認方針和關於今後的打算吧。」

我回答道,一色不知道明白了沒,用「哈啊~」曖昧地回答。雪之下看到她這樣,皺了皺眉頭。

「原本是應該由一色同學把大家召集過來的。」

「是,是……」

雪之下用銳利的眼光盯著她,一色猛然地挺直了背。的確雪之下現在有點可怕……。不過我們並不是想教訓一色才讓眾人在這裡集合的。

「不,這種事現在無關緊要了……」

我試著推進話題而這麼說道,這回雪之下狠狠地朝我瞪了過來。

「我覺得你別把天真和溫柔混為一談比較好。」

我明白雪之下想說什麼。除此之外也不能把愛戀,心痛還有堅強混為一談。雪之下的嚴厲對一色來說大概是所謂的愛之鞭笞了吧。(注:A篠原涼子的單曲《愛戀,心痛與堅強》)

「但我認為唯獨嚴厲是只會讓別人覺得你很冷淡的。」

「所以我才說,你要是什麼都要干的話,對一色同學是不會有什麼好處的吧。」

雪之下對我回嘴道。不好,這樣下去爭論就會趨於平行線了。

「總有種被父母訓斥的感覺……」

一色小聲嘟嚷道,由比濱阻止了準備再開口責備她的雪之下。

「嘛,別這樣,彩羽妹妹還沒習慣嘛……」

「……也是。」

因由比濱的勸解,雪之下也只好作罷。

不過,雪之下說的也是正確的。要是今後一色能作為會長自立起來的話,大概是最理想的狀況了吧。沒有什麼比被人指導更偉大更了不起的了。順帶一提,雖然不知道我心中為啥會忐忑不安,但我還是應該以我的方式為一色在今後提供幫助。

我刻意清了清嗓子,正面看向一色。

「一色,你知道現在出現了什麼問題嗎。」

「哈啊,錢,時間和人手都不夠對吧—?」

「沒錯。所以,該怎麼辦?」

「唔,……因此,需要外援,對吧?那麼就要試著從別的地方找人,而由於請這些人的錢不夠,我覺得要集資吧……」

一色也能正確的把握現狀了。我本以為她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很清楚。老實說,我覺得就算這樣她也已經比比起文化祭和運動會時候的負責人強了,有點不可思議。

確定一色理解了之後,我繼續說道。

「單看平塚老師的反應的話,預算大概不怎麼容易獲取。而且我也討厭募捐。」

「後者完全是你個人的理由吧……」

雪之下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但是啊,小雪!比濱同學和小彩羽也在『嗯嗯』地點頭哦!要募捐的話,我在腦內粗略估算了一下,每人也至少要拿五千円左右出來……。這是不可能的……。雖然哭著央求父母的話也許會有辦法,但要把錢花在這上面的話,還不如先收下從父母那裡哭著求來的錢,然後再把這個活動毀掉。而且之後,募捐的金額還有可能會進一步上升。

金錢的問題畢竟還是太現實,學生會的成員們也面面相覷。其中露出對此最為厭惡的樣子的是一色。實在是拿這人沒辦法……。

「現在的方案太不現實了。要實現大概也就只能辦到其中的一部分。要是那樣的話,打出的招牌就會顯得格外寒酸。這活動就會變得非常遺憾了。」

「啊啊,大概的確如此……」

大概是想象到了這讓人感到遺憾的活動的情景了吧,一色歎息著說道。

打著像『現在,音樂聯播』這樣帥氣的旗號,只讓來到的藝術家們一起演奏一個小時什麼的也已經夠糟糕了吧……。到底是什麼在聯系啊……。

「最初要確認的東西就這麼多。這樣到底怎麼樣呢,我想提前確認一下學生會的意見。順帶一提,我是覺得怎麼都沒關係。因為原本我就只是來幫忙的,我就只按你們說的去做。」

聽到我的詢問,一色『唔—』地抱起胳膊想了想,開始說道。

「唔,是不好呢—。我也有類似『要是寒酸就不想干—』的想法。但是,不想干這種想法可是不行的吧—。所以我覺得也算是有些迫不得已吧—」

雪之下大概是對她這天真的說話方式和沒干勁的發言內容感到頭痛吧,她按住了太陽穴。

「一色同學……」

「嘛,算了算了……」

由比濱勸解道,一色也像是嚇了一跳似的改口。

「我,我會做的!我會做好的!」

嗯—,雖然感覺是在脅迫,不過算了。

「我明白一色的想法了。……那麼,作為學生會的你們要怎麼做呢?」

「欸?啊,的確呢—……。怎麼辦?」

一色向其他成員投去了拘謹的目光。接著,包括副會長的其他的成員互相看著,試探著開口道。

「嘛,我們也要做」

「嗯,要是認真做的話就另當別論……」

其他的成員也回以頷首,看到的一色露出了像是有些困擾又像是有些害羞的笑容看向我。

「……差不多是這樣。」

果然,一色和成員們之間還有著芥蒂。

以一色原本的交流能力(厚臉皮程度)來說,應該是怎麼說也能和他們打成一片的,這說不定和名為會長的稱呼和缺乏作為這個身份的自信的顧慮有關。

但這怎麼說也不是我能說三道四的問題。不過,要是這次的成功體驗能給一色帶來作為會長的自信的話,這狀況說不定又會發生改變。

「好。現在該討論具體的做法了,但還有一些阻礙擺在問題的前面。……那麼,我就此問下,那到底是什麼?」

「哈?」

一色那到剛才為止的正經態度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她狠狠地用看到了的白癡的眼光看著我。可惡,明明我特意情緒高漲地用發問的形式說的……。好啦快回答吧。正當我這麼想著的時候,雪之下搶在一色前面回答道。

「現在的會議的結構,完全是合議制吧。」

仔細一看,雪之下不知為何稍稍舉了舉手。她身體裡流淌著的好強的血因我的發問形式沸騰起來了嗎?等待我的回答的雪之下的眼神有些興奮。

「沒錯……」

我說道,雪之下在桌子下面使勁地握緊了拳頭。嗯—,我其實是想讓一色回答的啊……。算了,就這樣吧,給回答正確的人八萬分(因為八幡*)。【*注:日語裡八萬和八幡是同音不同字】

「嘛,如同雪之下剛才所說的,由於那個會議要聽取全部人的意見並一個個仔細地討論,所以永遠都結束不了。在那種情況下,並沒有持有最終決定權的人。」

我說道,由比濱歪了歪腦袋。

「那不是對方的會長嗎?」

「現狀下玉繩只扮演主持會議和彙總意見的角色。即使彙總了意見他也下不了決定。」

會議只是看上去活躍而已。雖然也有相應人數提出意見,卻不讓人提出否定。所以,在小的部分,細枝末節的地方很容易作出決定。然而,核心部分卻都仿佛不見影。

不清楚什麼人擁有決定權的會議是沒實際意義的。即使得出了最終結論,也沒有把這結論確定為決定事項的人。

正因為全部人都是同等的,才下不來最終裁定。

作為領導的人,姑且有海濱綜合高中方面的玉繩,以及總武高方面的一色。雖然有領導人,但由於這兩人做的都是「嗯—,怎麼辦呢~」之類的事,所以也不能敲定需要決定的事項。

一色大概是聽了後想到了什麼吧,她短短地歎了口氣。

「……果然是我不好吧—」

我對低著頭的一色說道。

「你並沒有什麼不對。」

「前輩……」

一色抬起了頭,用潤濕了的眼睛看著我。所以,我也「唔呣」地回以頷首,繼續說道。

「肯定是把你推上會長的位置的人不對。」

「那不就是前輩嗎……」

一色一副驚訝的表情說道。你看,就是那個嘛。「不是我的錯,是社會的錯」的精神,應該也是很重要的哦?

「倒不如說,單看這次的話,不對的是大家都在互相顧慮,沒能好好地確定下上下級關係。」

一般來說,不管是雙贏(Winwin)關係還是平等交涉,在提出不分上下級的集團這種概念之前,理應先指定什麼人持有最終決定權。在一開始沒有進行指定的情況下,會變成這樣也是沒辦法的。

「……所以,將這種勾結的選項排除掉,好好開會吧。在會上去反對,去對立,去否定,堂堂正正地決出勝負」

聽著我的話,副會長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對立……從現在開始提出反對意見嗎?」

「嗯,既然不想募捐的話。那就使勁地反對,徹底地否定。」

「是這樣的理由啊……」

由比濱吃了一驚,但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而且,以被那樣的會議決定,接受冒牌貨而結束,也更為討厭。

不過,這終究只是我個人的感情。之後就要委以結論了。

「一色,我的提案就是這麼多。作為學生會,你們要怎麼做?」

「呃,讓我來決定嗎?可以由我來決定嗎……」

突然被問到的一色開始東張西望。她把視線投向其他的成員。

「……該,該怎麼辦呢—?」

副會長接下了她的疑問。

「我覺得……,不搞糾紛比較好。我覺得在這種時候提出不同建議有些困難,而且我們也無法反對他們,況且真要是起糾紛的話我們的風評也有些,怎麼說好呢……」

這副會長是個有常識的人啊。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保守。但有這樣的人輔佐一色還是非常難得的。

「的確呢—」

一色說道,『嗯』地低吟著稍微想了想。然後,她猛地抬起了頭,笑著對副會長說道。

「但是,我要做。」

「咦。」

面對困惑的副會長,學生會長一色彩羽毫無畏懼地說著。

「對我來說,寒酸什麼的果然還是有些討厭吶—」

聽到這句話,雪之下按住了太陽穴,由比濱苦笑了起來。而我則是吃了一驚。雖然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樣極為個人的理由,這人搞不好是個狠角色。

得出結論後就有必要準備另一份提案了。在那個會議中,我們劣於海濱綜合高中的是發言數量,以及核心意見。所以,不針對這些進行準備的話就無法正面擊倒對方。

「那麼,來考慮一下要做什麼吧。」

我站在學生會室的白板前,咯吱咯吱地寫下「要做的事」。那是一如我平常的沒什麼干勁的字。接著,有一個戴著眼鏡的一年級女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輕輕地說了聲「啊」便站起來代我進行板書。看起來這個女生是學生會的書記。

一色「嗯—」有些困惑地看著再次在座位上坐下的我。

「就算你這麼問,我也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啊—」

「……的確。我也沒有。」

我說道,一色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不是很糟糕嗎……」

「這樣就行了。我們要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話就和玩沒什麼不同了。做不想做的事,做辛苦的事才是工作。」

接著,坐在對面的雪之下用手指敲了敲太陽穴。

「……姑且不論你的勞動觀如何,你說的的確很正確。現在的這個企劃,面向的主體並不是到場的觀眾啊」

「啊,原來如此……」

一色重重地點了點頭。就是如此。大概玉繩他們的計劃就是以自己一群人想做的事為中心組成的,本來就不是面向那些觀眾的吧。的確有些老人喜歡音樂,這一點沒問題;但也有很多人並不是那麼有興趣的。另一方面,幼兒園的孩子們應該是耐不住無聊的吧。當然,也許也取決於有由選曲和舞台演出,但連這種細節都沒考慮,就要強加給他們。哪怕說是獻給觀眾方面的,也不見得客觀。

這完全把宗旨搞錯了。原本就和我們想做的事沒什麼關係。

一色似乎也理解到了這一點。不過還是先把這個放一邊吧。

「……但是,要做什麼好呢—」

被問到後,我稍微想了想。

「多少有些推進工作的方法吧……。唔,就是那個。工作的精髓就是為了能不干活。」

「怎麼覺得非常矛盾……」

由比濱冷冷地斜眼看著我。真是失禮……。

「才沒有矛盾。已經在不想干活卻不得不干活的時候想過該怎麼辦了。要是在工作期間又是偷懶又是休息的話,其實還要付出許多多余的精力。這樣看,問題就在於如何高效率地解決掉工作上了。」

「明明出發點亂七八糟,結論卻讓人覺得挺正確……」

大概是頭也痛了起來,雪之下按住了太陽穴。

結論正確是理所當然的。其根據就是人類的曆史。

技術進步往往是因為好麻煩而不想干活這樣的感情而產生的。也就是說,覺得好麻煩而不想干活的我已經可以被稱作進化到最頂點的人類了。在感覺到『這男人真是麻煩死了』。

算了,我的問題怎麼都好。現在有應該提前告訴一色的話。

「在這麼想的時候,一開始提出問題是很麻煩的。那麼,對已經存在的問題還擊就行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裡掏出玉繩做的會議梗概。

「就這次而言,就盡情地討論這個計劃的不好方面吧。沒問題的,雖然沒怎麼意識到自己的毒舌,卻對別人毒舌得不行。這是一色擅長的地方,加油吧。」

「前輩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啦—……」

「行啦,大家就試試看吧。」

讓不高興地發著牢騷的一色和其他學生會成員一起坐在桌前,我輕輕地給雪之下和由比濱使了使眼色,請她們兩人靜觀一色他們的情況。

我們靜靜地看著學生會成員們,只要有人提出問題也有人認真地應對。他們並非干勁低落。

找到了話題與討論契機的學生會成員們,慢慢地開始了商談,一步一步地邁向了企劃的爭論點。一色他們中有時甚至會有人露出笑容。

嗯,果然要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還是要靠嚼舌頭啊。

我看準『爭論點大致上都已經被提出來了啊—』的時機,開口說道。

「然後,從現在開始反過來想,建立計劃就行了。」

聽到了一聲「原來如此」的低語。循著聲音的方向,我看到雪之下抱起了胳膊。

「……從這個角度分析的話就能產生方案了。到頭來,問題還是集中在預算,時間和人手上啊」

「只能考慮那些基本不耗費金錢和時間的項目了。」

「不過,不花錢的話,到最後不還是太寒酸了嗎—?有一點點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感覺。」

一色帶著些許不滿說道,由比濱輕輕一拳砸在自己另一只手上(*)。【*注:想到了什麼的那個動作。】

「啊,比如說那種!樸素的自制感,家庭風格的!類似這樣的。」

「我認為那是收聽的一方給出的評論,而並不是播放的一方的賣點……」

聽到她的話雪之下說出了理所當然的話。

不過,由比濱所說的也有一番道理。

總而言之,有必要轉換想法。

並不是花了錢就是好東西。在總制作費用上大砸錢的電影大都票房慘淡。尤其是動畫的寫實化電影什麼的。誰會想要那種東西啊。

要怎麼樣才能把帶著未完成,不完全,偷工減料等負面印象的作品,表現出自制感與樸素這種正面印象呢。這一點有必要好好考慮。

啊—,就是那個,有點像是在大人看的影片裡的素人一樣吧……。正因為不是專業的才值得玩味,拙劣,自然,真實什麼的,讓人有觸手可及的感覺什麼的,不對,不如說在平常中有著非平常性,隱匿性和不像演技的演技的矛盾文學性吧……呼。嗯,我大概明白了。

「就是那個吧。小學生,還有幼兒園吧。很多都能交給那裡的孩子們做吧。既然是孩子,廉價和素人感也可以當作他們的武器。」

「……原來如此。你有認真想呢。」

雪之下用綻放著光芒的眼神看著我。不過由於想法的源泉有些那個,所以我難以和她對上目光。回答的聲音都變尖了一些。

「呃,啊,嗯,對。你們看,CM什麼的也難辦,總之不也有類似扮演animal或野獸的方案嘛?」

但雪之下已經在集中精神整理思路,不看我這邊了。

「的確,要是看到了孩子玩的東西的本身的話,誰都不會再有意見了吧。老人也比較好接受的樣子。這樣的話,做的內容也就受到限制了呢。」

雪之下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包括一色在內的學生會成員。

「啊—,對。比如歌對吧—……」

「比如戲劇……」

一色和編著三股辮的書記小妹回答道。

「歌的話和音樂重疊了啊……」

副會長說道,去掉了一個選項。

這樣內容就差不多決定了。我站起來在白板上寫下戲劇兩個字。

「那麼,就戲劇了。幼兒園的話大概經常進行遊戲會吧。這樣一來說不定會有小道具和服裝之類的東西。」

我說道,雪之下點點頭。

「而排練時間就很成問題了。」

「記台詞好像挺不容易的……」

由比濱明明自己沒有上過舞台,卻發出了悲慘的聲音。由比濱也是不擅長背書的啊……。不過,這場戲劇可不是考試,稍微耍一點滑頭也是可以的。

「……把舞台上的演員,和負責讀台詞的人分開吧。」

我提了出來,雪之下似乎立刻就明白了。

「要請聲優來嗎?」

「嗯,這麼一來不用背台詞也行。」

「真厲害呢,都幫別人想好怎麼偷懶了。」

能得到你誇獎真是誠惶誠恐……。還是別擺出一張燦爛的笑臉這麼說了。

嘛,我聽說聲優老師們實際上是非常辛苦的,也聽說過他們實際上努力得一塌糊塗。雖然他們埋頭於練習和排練,不過這次畢竟只是文娛會級別的活動而已,所以我們這種想法應該也是沒事的吧。

這樣一來,我的心裡已經大體上有了譜。然後在實際操作的時候落實應該就足夠了。

「話說,這樣就行了嗎……」

一色一副沒什麼自信的樣子,轉而看向學生會成員們。接著,包括副會長的全部成員都返以頷首。看到他們的樣子的一色露出了微笑。

由比濱顯得很開心地對一色說道。

「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能做到就好了呢!」

「的確如此—,嘛,能做到的話是不錯啦—」

「我們的戲劇和對方的音樂會,時間對半分的話哪邊都能成。也可以在這次的會議裡試著提出這個方案。」

我說道,由比濱和一色兩個人都不明白似的歪著腦袋看著我。搞啥啊這種白癡的反應……。

「……這樣,也可以成功嗎?」

「不,我不知道。嘛,就算兩邊一塊兒做,也會有各種各樣的解決方法吧。」

「哈啊,原來如此……」

一色看起來似懂非懂,帶著有點心不在焉的表情點點頭。

能讓所有人都喜歡的東西是不存在的。所以,大概也是有人不喜歡玉繩他們的計劃的吧。要是我們這邊能提供讓他們喜歡的東西的話,就可以提高整個活動的顧客滿意度了。當然,大概也會有對我們做的東西不感興趣的人,這些人說不定也能欣然接受玉繩他們的計劃。

有對立才足以構成這種圖式。

「那麼,就請在這裡等待會議開始,然後在會議上加油給對方提出意見吧。」

這麼說著,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的,等等,欸!?你要去哪裡!?話說回來,要我來給對方提意見嗎!?」

一色猛地抬起了頭,再次看向我。接著,隨著我站起來的雪之下拍了拍裙子後『呼呣』地把手抵在下巴下。

「提出意見說到底的確還是學生會的工作吧。再怎麼說我們也只是來幫忙的。」

雪之下說道,由比濱也一邊用手按著因站起而飄起的外套一邊微笑著說。

「啊,不過,你看。要是為會議所困的話小企和小雪乃也會提供幫助的!」

「你不幫忙的嗎……。回見,一色。今天點心由我來準備」

這麼說著,我們走出了學生會活動室。

距離會議還有些時間。為了去便利店買東西以消磨時間,我們朝著出口走去。

「會議,要是能順利進行就好了。」

由比濱一邊圍起圍巾一邊說道。

「嗯,沒問題的吧。就算不通過也要強行通過。也差不多該讓它結束了」

雖然打算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但由比濱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我回過頭,由比濱用嚴肅的眼神看著我。

「……這樣的話,小企覺得,能行嗎?」

雪之下也隨著由比濱停了下來。我無法窺而得知她那輕輕地垂下的眼睛到底蘊含了什麼樣的感情。

「……唔,那個時候再想吧。實話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盡可能誠實地,以現在的自己所知道的范圍回答道。即便如此,我也並不知道太多解決辦法。大概由比濱也明白這一點吧,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團子發,低著頭開口說道。

「小企你,……討厭這種事嗎?」

「我也是有討厭的事的。」

「那麼……」

說著,由比濱抬起了頭。在她把話全部說完之前,我自己開口回答道。

「……我討厭的,是在這種表面的商談面前低頭。這是我最討厭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移開目光,用力撓了撓頭。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還被這種表面上的事物給塗滿的自己,就感覺自己這麼說實在是厚顏無恥。

即使如此,我已經無法再天真地接受冒牌貨給予的東西了。

周圍暫時被沉默支配。

然後,我聽到了微弱的歎息聲。我轉回視線,眼前的雪之下露出了滿面的笑容。

「由你自己的性子來做就可以了」

比起平時更為輕柔的聲音,說出的毫無澀滯的話語非常坦率。

「……嗯,我知道了。」

由比濱即使還像是哪裡沒弄明白似的,但也靜靜地點頭。

她大概是還能理解吧。或者她被嚇到了也說不定。

我僅在口中編織著話語,她們也只是不發一語地回以頷首。

在那以後,三人一言不發地向外邊走去。

被冬日的海風吹拂而過的校舍之間透出的夕陽,給人帶來了些許溫暖。

× × ×

按時開始的聖誕聯合活動的會議,隨著時間的流逝熱度已經降了下來。

海濱綜合高中的學生會長玉繩,有些困惑地笑著歎了一口氣。

接著,總武高中的學生會長一色彩羽,笑嘻嘻地跟他以只有坐在她附近的我才聽得到的細小聲音咬起耳朵。

兩人說的話從剛才開始就只是在沿著平行線前進。

「嗯,我認為作為想法來說這是可行的,不過我覺得以兩校聯合的形式來做才有意義。如果各自做自己的事的話synergy(協同效果)就少了,這樣不就會出現double risk(雙重風險)嗎?」

「話是這麼說啦—,就我個人而言,也有非常想做的事呢—你說對吧—。無論怎麼看都超有利不是嘛—?」

不管聽多少次他們之間的對話我都不明所以。

玉繩用各種外來語來強詞奪理的話,一色就側著腦袋歪著臉,利用這可愛的樣子喋喋不休。

這種情形從開會的伊始就一直持續著。

會議開始後,玉繩首先提出要追加預算的份額。而一色就從說出「我有些想說的—」開始,一直不停地像是在擊出還擊拳一樣主張著戲劇的提案。然而,敵方也非同尋常,出示了在現在的方案的幕間編入戲劇的折中解決方法。當然,一色也以無法解決現在的方案的金錢方面的問題為理由,提出了削減現在方案的內容,構建音樂和戲劇的兩部結構的方案。

到此為止的展開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和雪之下以及由比濱,都像是看著某種預定和諧(*)一樣放心地注視著他們。【*注:預定調和,原文予定調和,來自法語harmonie preetablie,是德國數學家,哲學家戈特弗裡德·萊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的理論。也就是一切"單子"之間,特別是心與物之間,存在著一種預先被永遠確定了的和諧。這種和諧,在上帝創造世界之初便已預先安排。】

然而,至此,會議已經急劇停滯下來了。而一色和玉繩則不停的重複著和剛才如同一轍的對話。

在我旁邊的雪之下呼—地歎了一口氣。真是巧,我現在也是這種心情。然後,我們為不妨礙會議而低聲交談起來。

「一色同學,沒問題吧……。我剛才聽到她咂嘴了……」

「誰知道呢,她好像的確非常急躁……」

「我很明白她的心情……」

雪之下擺出疲勞的表情說道,再次歎了口氣。

我和雪之下雖然任由一色在這會議上發言,並準備著在適當的時候提供幫助,但這樣沒進展的話我們也不能從旁插嘴。正在考慮應該怎麼做的時候,坐在右邊的由比濱輕輕碰了碰我的肩膀。

「小企,為什麼會這樣爭執起來的?」

「迄今為止都是一起做的,要是現在突然提出要分開兩組做,要是你的話你怎麼想?」

由比濱『唔』地想了下開口說道。

「總覺得會出現不好的事……」

「分裂,決裂……,的確都是壞印象啊。」

雪之下也輕輕點了點頭。嘛,玉繩在意的就是這種問題吧。

為了確認這一點我稍微看了看玉繩。只見玉繩誇張地喀嗒喀嗒地敲起了Mac air的鍵盤,然後「嗯」點點頭開口說道。

「我覺得這戲劇非常棒。所以回到concept(概念)來,音樂和戲劇的collaboration(共同作業)之類的方向也是一種可能性吧。」

又是一個折中方案被提了出來。接著一色「呼呼」地微笑起來。

「嘛的確是一種想法呢—。但是我覺得並不是這樣呢—,而且有沒預算呢—?最後能做成嗎—。諸如此類。」

說著,一色仿佛要掩飾自己難為情似地笑著扮了個鬼臉(*)。但她眼睛完全沒在笑。【*注:てへぺろ。】

「這就讓大家來考慮吧。就是為了這樣才開會的啊。」

玉繩重複起了不知說過多少遍的話。這樣下去又會進入無限循環的。

接著,在我視野的一角有意外的人物站了起來。是我們的副會長。

「那個,我可以說句話嗎?反對分成兩部構造的理由是什麼?」

「呃—,我並不是反對啊。我只是覺得共享vision(構想)的話能夠有更強的一體感。就算從image(形象)戰略的角度考慮,不把聯合活動的主要框架分開不是更好嗎?」

對意想不到而來的反駁,玉繩稍微想了想繼續說道。

「要是因為flash idea(突然的想法)而做出兩份program(計劃)的話,兩所高中互相混合分成兩group(組)——不也有這樣solution(解決方法)嗎?」

「但是,這樣不就趕不上了嗎—。我們這邊已經在著手準備了—」

一色向副會長伸出了援手。我們這邊其實還沒開始準備,她應該是做出了不這麼說的話事態就不會進展的判斷了吧。

接著,海濱綜合高中學生會中有一人舉起了手。看到玉繩的陣勢不妙,提供了支援。

「正因為時間的關係,比起現在開始開動新的計劃,想辦法讓大家共同努力去實現原有的計劃會更有效率,而且在開銷上也更有性價比。」


然後,爭論再次走向回頭路。

正將大家的交流記在會議記錄上的我,突然被奇妙的不自然感困住了。

玉繩並不反對兩部結構本身。即使如此他還是拘泥於大家一起做。其中的理由是什麼呢?我為了尋找不自然感的本體而開口說道。

「……有必要聯合起來做嗎?」

「那是因為,聯合起來做能產生group synergy(團隊協同效果),這樣就能成為大型的活動吧。」

「根本就沒有形成synergy吧,而且就算你說大型,也已經不能夠做這麼大了。那為什麼還在拘泥於形式?」

回過神來,我已經像責備一樣質問了起來。而周圍的人也像在責備這樣的我一樣,說起了悄悄話。

這個會議最大的失誤是不存在否定。最開始就沒有否定。所以,就算知道已經出錯,也沒有人能夠做出修正。

我也無法作出否定。或許並沒有這樣的做法,我這麼想。

刻意保持著相互間的距離,又在意著對方的感受,就這樣用謊言掩飾起來。

可是,並不是這樣。也許被否定,根本不是一件壞事。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搞錯了。走投無路,空洞地全盤肯定,這才是最無情的否定。恐怕,正是這樣才是拒絕。

玉繩焦躁地快速指手畫腳地說道。

「這樣就偏離企劃意圖了。而且達成consensus(共識),也能共享grand design(大計劃)……」

的確達成consensus的話,就能共享grand design。

為了讓全部人都能接受而故作不知,強迫全部人忍耐,把傷強加於大家,讓每個人都吞下謊言,讓自己的情緒被抑制住。

給對已經決定了的事唱反調的人扣上異端的帽子,以此暗地裡脅迫大家做出一致的決定。

而在失敗的時候就說『因為是大家決定的』,將責任分散開來,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把錯推給無名的某個人。最後以「大家」一起決定作為脅迫,大家一起扮成共犯者。啊啊,就像是不知哪裡的空盒一樣。

所以,不將其否定的話,我們就怎麼也無法把正確的東西說出來。但是,正因我們受到了否定,正因我留意到了自己的錯誤。正因如此,我們不能接受這個結論。我們知道自己是搞錯了。可是,世界錯得更厲害。

我一聲不響地盯著玉繩。然後,扭曲起嘴角。

「……不對啊。你只是覺得自己能做到,而變得自大了而已。所以,就算出了錯,也沒有辦法承認。你是想把自己的失敗掩蓋過去吧。為了這樣,耍花招,說漂亮話,才能放心地做出承諾。出錯的時候,就安心地把錯推到別人頭上。」

不知不覺間,我就像是看到了不久前某地的某人一樣,聲音裡混入了自嘲。

沒有否定的充滿和氣的空間很美好吧。把膚淺的議論留在會議記錄裡,留下會議的形式繼續下去。這樣的話就能自己騙自己。

但是,這是冒牌貨。

周圍嘈雜起來。人聲此起彼伏。小小的,但是慢慢地擴散開來的音波反響著。聲音的漩渦把我包圍,冰冷的視線向我投了過來。

「並不是這樣吧—,我覺得只是communication(交流)不到位。」

「等到cool down(冷靜下來)的時候再次冷靜地商量吧……」

從海濱綜合的人們發出的聲音讓人感覺到冷淡,頑固。可他們的態度根本就沒有改變。他們並不否定這邊的意見,而且是仿佛想要將我們融合起來一樣,用言語的觸手把我們捕縛起來。

然而,將其撕破的聲音響了起來。

「要玩兒的話請到別處行嗎。」

明明聲音並不大,只是因為這一句話,這個場所驟而回到寂靜之中。

發出聲音的人繼續說道。

「你們從剛才開始就淨在說些空洞的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地裝作討論,把工作當作玩耍就這麼有趣?」

除了雪之下雪乃外誰也沒人說話。她的話,慢慢地變成了挑釁。

「說著含糊不清的話,以為自己明白了,卻什麼行動都沒有。這樣是無法前進的啊……。什麼也創造不出來,什麼也無法得到,什麼也無法給予。……只是個冒牌貨而已」

猛地看向自己的身邊,我看到雪之下緊緊地握起拳頭,低下了頭。

但是,抬起頭的她臉上帶著凜然的表情,帶著堅韌的目光看著前方。

「可以不要再浪費我們的時間了嗎。」

講習室的人仿佛都忘記了說話。無論是誰都為雪之下的魄力而感到驚訝,失去了言語。持續了長久的毫無進展的議論中,產生了空白區(*)。【*注:原文空白域,原指將發生大地震,需要長期觀察的地區】

「那個—,雖然也許看起來有些難,但我覺得比起強行一起做,兩方各自做自己喜歡的不是更好嗎?這樣才能體現各自學校的個性。」

由比濱揪準空隙,竭力開口說出開朗的話,給還在目瞪口呆的出席者們注入了清流。

「怎麼樣,彩羽妹妹?」

「啊,是。我,我覺得挺好的……」

然後,由比濱轉過視線。視線的前方是折本香織。

「怎,怎麼樣—?好嗎?」

「欸,啊,嗯……不是,挺好的嗎?」

大概是被突然問道而反射性回答,折本做出了肯定。她似乎對自己的回答沒什麼自信,於是和著旁邊的人對起目光。和她對上目光的人都點點頭。

沒有否定者的會議一旦出現了傾斜,就會像雪崩一樣土崩瓦解。

冗長的會議,終於被打上了休止符。

× × ×

會議結束後,講習室再次回歸了喧囂。得出了結論的總武高中學生會,終於可以正式地著手準備活動了。大家把書和資料在桌子上攤開,商量著戲劇有關的內容。

一邊斜眼望著大家的活動,我一邊和雪之下兩人直立著,聽著一色發脾氣。由比濱苦笑著注視著我們。

「為什麼你們兩人要說那種話呢—,氣氛都變得不能更糟了—。我都以為這個活動要開不成了—」

一色在白板前抱著胳膊。噗地鼓起的臉頰有些可愛。

「我又沒說錯什麼。」

雪之下像鬧別扭一樣移開了臉。看到的一色,『噗咻』地呼出一口氣。看起來是有些上火了。

「那也許是正論沒錯,但是不是還有很多不會破壞氣氛的做法嗎—」

一色說道,雪之下再次移開了臉,這次不知道為何她向我看了過來。

「期待這個男人看清氣氛是沒用的哦。就算在活動室裡,他也只會讀文字序列而已。」

「真可惜啊。到了我這種等級的讀書家,可是必須要讀明白字裡行間的意思才行的。說起來,她現在生氣的對象不是你嗎?」

我說道,雪之下『咦』地歪起了頭。

「一色同學剛才不是承認了那是正論嗎。那麼就沒有被責難的理由了。」

「啊—,就是因為你這樣她才會生氣的。聽人說話,聽人說話啊。」

我回嘴道,一色砰砰地敲起了白板。

「那個—,你們有在聽我說話嗎?我說的可是你們兩個哦—?」

「嘛,別這樣別這樣,見好就收就行了。」

在旁邊看著的由比濱勸解道,一色也歎了口氣作罷了。看到像是有些鬧別扭的一色,由比濱又一次解圍。

「你是覺得要是活動沒了的話就好了吧。對吧?」

「……哈啊,嘛,我並沒有這麼想—。而且,嘛,……我也有些做過頭了。」

想著『這家伙,真是不坦率啊—』的性格扭曲的我到底在說啥。不過,理應對學生會的工作沒什麼干勁的一色怎麼會在意活動的有無呢。

那個一色『嗚嗚—』地抱起了腦袋地呻吟起來。

「但是,這個和那個是不同的—。超難辦的啊—」

「啊啊,不,這個真是抱歉。」

由於這次也如同平常一樣是我的錯,我踏實地向她道了歉。雖然迄今為止和玉繩直接交談過的就我和一色,但因為這一次玉繩也不會想直接和我對話了。這樣的話,這工作的方方面面都要交給一色來辦了。

「的確,沒有協作的話也會很困擾呢……。雖說是各干各的,主干還是共通的。我是不是有些做過頭了呢……」

雪之下把手抵在下巴下思考著,由比濱說了聲『是』舉起手。

「跟對方的交涉之類的聯絡工作就交給我和彩羽妹妹來做吧。」

「欸—,我也要嗎—?」

「當然了,你可是代表者啊。」

雪之下向有些討厭似地說著的一色發起了快攻進行責備。

「是,是!……話說回來,因為雪之下前輩的關係……」

被雪之下瞪了一眼後,一色清了清嗓子蒙混了過去。然後,偷偷地和我咬起了耳朵。

「前輩,雪之下前輩好可怕啊……」

我並沒有把『不,那樣還算溫柔的了』說出口。因為她現在還在狠狠地盯著一色。小雪可是順風耳啊……。

「一色同學,對方給的預算和時間的分配,能讓我確認下嗎。還有,我想細算下到現在為止的經費。」

「啊,那麼,就和會計同學一起做吧。」

一色說完,帶著兩人朝著成員們所在的角落走去。

由於我現在沒有其他事可干,於是拉起了張手邊的椅子坐下,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抬頭望起了天花板。周圍沒有人朝我走近,就像空白區一樣的時間流逝著。

時不時地,可以感覺到別人的視線。本應都習慣別人看珍禽異獸的視線和竊竊私語了,但由於隔了好久才意識到,有種奇妙的懷念。雪之下也收到了一些這樣的視線。

「比企谷。」

正在坐著的我,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平塚老師在我頭上伸長了脖子看著我。

「您也來了啊。」

「路過順帶來看看情況。」

平塚老師大概是不打算待久,並沒坐在椅子上。只有我坐著也感覺不好,於是我站了起來。平塚老師貼近我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苦笑起來。

「你又不像話地當了壞人的角色啊。」

啊啊,她在那個時候已經來了嗎……。被看到那樣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在我害臊的時候,平塚老師環顧起講習室。她的視線落在了雪之下身上。

「不過,那孩子竟然會做出那種舉動……。稍微有點吃驚啊。」

「嘛,的確……」

我毫無意義地隨聲附和著。我理解有人會對雪之下在那個時候說出那種話感到吃驚。只是覺得不太好用言語表達出來。即使如此,平塚老師『嗯』地返以頷首。

「一同受傷的話,也許就不算受傷了。……這是不協調之美嗎。」

「啊?」

我不明白她低聲說著的話的意思,於是問了回去。平塚老師沒有看向我,繼續著話語。

「看到即使受傷了,變得乖僻了……以及變得扭曲了也還是嘗試著的人,也會覺得他們很美。在他們身上有種貨真價實的價值。……我並不討厭這樣的人。」

然後,她轉向我。從她的眼神看,仿佛在擔憂著什麼。

「但是,與此同時也有讓人害怕的地方。我現在在想,這樣真的好嗎。因為也有別人無法理解的幸福是封閉了的幸福的說法。」

「這樣不好嗎」

我問道,平塚老師慢慢搖了搖頭。她長長的豔麗的黑發輕輕地飄起。

「誰知道呢……。教師會批改答案的只有定期測驗而已。……所以,至少不停地問下去吧。這一點,你就繼續想吧。」

留下這樣的話,平塚老師離開了講習室。目送著她的背影,我也尋找起應該回答的話。

恐怕我所祈願的東西和世間普遍的正確並沒有關係。大概就像是把救人反被拽入水底吧。真是自私自利的感傷啊。

就算她不說也沒關係。從今以後,我也一直會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 × ×

長長的一天結束了,我踏上了歸途。我咯噔咯噔地蹬起自行車離開了社區中心。

回到家附近的時候,背後響起了鈴聲。什麼嘛。切,吵死了我這不是正在騎著麼——一邊這麼想著,我一邊讓到路邊。然而,鈴聲並沒有停下。

我快不耐煩了,回過頭去。

然後,看到折本正騎著自行車緊跟著我。她看到我後露出了笑容。

「干嘛無視我,真逗。」

「……哦哦。不對,逗個頭啊。」(注:還是同音A,和"受"同音的)

因為是在同一所初中,理所當然的,我和折本的家距離並不遠。從相同地點出發向著相同地點前進,又在同一個時間段回家的話,即使不是算數的TAKASHI君也能明白可能會在哪裡碰上的。(注:算數的TAKASHI君,twitter上某著名機器人,經常出一些小學歪題,類似"小明有心理陰影,求陰影面積")

折本和我並肩前進。

「你還住在這一帶啊。」

「不,只是住在父母家而已……」

「啊啊,確實呢—。因為在那邊完全沒怎麼看到過你嘛—」

不過見不到的話是因為我不想碰上所以基本沒怎麼出過門哦……。說到我的不想碰面排名榜,折本也是能排到相當高的位置的,不過這種事還是不告訴她比較好。

「啊,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嗎。」

折本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動販賣機前停下了自行車。雖然折本也在我不想等待排行榜上排在相當高的位置,但她既然這麼說,也沒有辦法不去等她。我仍然坐在自行車上,耐心地等著她。然後,折本在自動販賣機裡買了飲料。

「給,我請客。」

她這麼說著,遞給我一罐溫暖的罐裝紅茶。什麼嘛怎麼不是MAX咖啡啊。話是這麼說,畢竟吃人嘴短,還是乖乖地收下吧。

然後,折本打開另一罐飲料。

「YEAH」

「哦,喔……」

是打算乾杯嗎,她碰了碰我的罐子。折本打開易拉罐的拉環,一邊慢慢地喝起來一邊說道。

「比企谷,有些變了呢。以前讓人覺得超沒勁的。」

「是,是嗎。」

……呼,哼—。你,你對我是這麼想的啊。這種情報就不需要了嗎?

倒不如說,我有些在意她說我有些變了。我比起初中的時候變了嗎。大概是變了吧。個子也長高了,背下的英語單詞也多了。而且,和折本說話的時候也不會奇怪地冒出汗了。其他方面也是有些變了的吧,但與其說是發生了改變,也許還是說成恢複了原來的樣子會更正確。

「可是,覺得別人很沒勁,也許還是看人的這邊有問題吧。」

折本臉上帶著無趣的表情說道。接著,她搖了搖易拉罐以後,使勁了喝了一大口,『噗哈』地吐了一口氣。

「但是,果然還是沒辦法和比企谷交往呢—」

「不,我現在又沒請求你這麼做……」

以前請求過,嗯嗯,是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呢。因為是以前的事了所以拜托你忘掉吧。

「話說回來,你突然是怎麼了。」

「你今天,不是突然說了些什麼嗎?因為我的男朋友平時也是那樣,所以就沒忍住—。本來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啊」

聽著我的回答,大概是回想了起來而不由得笑了出來,折本笑嘻嘻地說道。她突然收起笑臉,望向道路的前方。循著那個方向,應該是我們上過的初中。

「但是,作為朋友的話應該還是OK的吧。畢竟這麼逗。……算了,怎麼樣都好。」

說著,折本把空掉的紅茶飲料罐扔進了垃圾箱,再次騎上自行車。

「說起來拜比企谷和那個姑娘所賜,我們都現在都憋著一股勁兒呢。會長超有干勁的。真的會贏你們的。」

「不,本來又不是要分出勝負……。」

我說道,折本歪起了腦袋。

「是這樣嗎?算了,怎麼樣都行啦。那麼再見。」

「啊啊。啊,謝謝你的紅茶。」

輕輕地向跟我打招呼的折本揮手示意,開始蹬起了自行車。我將余下的紅茶一飲而盡,將空掉的易拉罐扔進了垃圾箱。接著,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響起了自行車的剎車聲。

「吶。」

「啊?」

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折本依然跨在自行車上,僅僅把頭轉向了我。

「下次要是辦同窗會的話,比企谷也會來嗎?」

「不回去的,絕對。」

「也是呢。真逗。」

「不,逗個頭啊。」

聽到我的回答,折本撲哧一笑,蹬起自行車。我也朝著不同方向踏起踏板,不去目送她遠去的背影。

× × ×

在那個會議過後的第二天放學後,社區中心的講習室被匆忙的氣氛給籠罩著。雖然決定了要做戲劇,可是還沒決定要做怎麼樣的戲劇。

不過,根據一色做出的「總之要有演天使吧—?」的迷之指示,我們正進行著天使cosplay的緊急制作。真的要演天使嗎……。說起來,那麼登場人物不就都是死人(*)嗎?【*注:a Angel Beats!中的死後世界。】

而在制作工作中成為我們的強大隊友的,就是在前些日子還被完全地當作沉重包袱的小學生們。此時此刻,完全成為了戰力。果然小學生最棒了(*)!【*注:原文「やっぱり,小學生は最高だぜ!」a蘿球社長谷川昴的名言「まったく,小學生は最高だぜ!!」】

在其中由於留美尤以手巧,又是能夠專注於作業的孤零零,再加上也有在第一天合流的時候來詢問我們的指示的先例,所以成為了小學生隊伍中處理瑣事的王牌(Ace)。

其他的小學生們在互相說著話開著玩笑的時候,她也在拼命地做著天使cosplay。雖然只是我從遠處觀察到的情況,但不知是不是禍於她的認真態度,其他的孩子都把工作推到了她的身上。

把工作交給她一個人來做到底還是很辛苦的……。我這麼想著靠近過去,擅自地在留美的旁邊坐了下來。然後把手伸向制作天使cosplay的道具。接著,一個聲音阻止了我伸出的手。

「八幡,行了。不需要。」

留美既不停下手中的工作,也不看我,繼續說道。

「我一個人能做好。」

「不,就算你說能做好但你……」

就算這麼說,預定要制作的東西還有很多。因為服裝的尺寸本身和幼兒園的小孩相當,所以並算不上多大,就算這樣一個人做也是很辛苦的。即使如此,留美搖了搖頭。

「不用。」

「……這樣啊,一個人也能行啊。」

這孩子是真的要一個人做的嗎。也許只是在意氣用事。最後說不定會因為趕不上而添麻煩。

即使如此,她一個人拼命做著的身影非常崇高。

我哢噠一聲滑開了椅子,站了起來。而由美瞥了我一眼。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悲傷,接著慢慢地靜靜地垂下了眼睛。

我站著嗵嗵地拍了拍胸口。

「但是啊,我一個人做更厲害。」

說著,留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那是什麼,……像個笨蛋一樣。」

留美微笑著說道,已經不阻止我進行工作了。兩個人用剪刀裁起瓦楞紙,一點一點地做起了翅膀。

或許合作和信賴,其實是比想象中要冷漠的多的。

一個人做就夠了,必須一個人來做。只有當能開始不給別人添麻煩地活著,才成為了別人的依靠。只有當能獨自一人地活下去,才初次擁有了和什麼人一同前行的資格。

能一個人活下去的話,一個人能做到的話,一定就能和什麼人一同活下去了。

我看著在我旁邊孜孜不倦地工作著的留美。這孩子恐怕是能夠一個人活下去的吧。小學生就能做到這樣,真是優秀。而且也這麼可愛。所以,總有一天,她也許會和什麼人一同前進的吧。為了那個時候,……進行一次預備演習也不壞。

「……吶,你要出演我們的戲劇嗎?」

我一邊咯吱咯吱地剪著瓦楞紙箱一邊問道。聽此,留美動著剪刀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盯著我看來。

「……不是『你』。」

「啊?」

干嘛突然瞪我啊。你是那啥嗎?難道是那種在鬼故事裡經常出現的,當人睡在旅館裡就會來枕邊探頭確認人臉的幽靈嗎?

「留美。」

她帶著些不高興的情緒說著,臉轉向了一邊。看起來她是想讓我這麼稱呼她。我有些抗拒叫女生的名字啊……也有覺得不好意思的成分在,另外還會擔心光是稱呼人家名字會不會讓人產生「哈?這人裝什麼男朋友的樣子啊?」的想法。

在我煩惱著該怎麼辦的時候,留美已經徹底無視我進行起工作。看來我不叫她名字她是不會搭理我了……。

「那個啊,……留美?」

聽到我叫她,留美的視線依舊落在桌子上,小小地點了點頭。

「來出演我們的戲劇吧?」

you,來試試吧。然後,我和一起參加偶像活動(*)吧。你長的這麼標致,能行的能行的。讓我來produce吧,produce。和我一起熱烈地開始偶像活動吧。【*注:動畫アイカツ!アイドルカツドウ!】

不知道我的滿腔熱情傳達到了沒有,留美稍微考慮了下開口道。

「……這個,可以由八幡決定嗎?」

「啊?啊啊,因為我是類似producer(制作人)的人啊。」

除此之外我還在當提督(*1)和loveliver(*2)的。嘛,雖然不知道我擅自決定好不好,不過既然已經決定了讓小學生和幼兒園孩子們出演戲劇了所以大概沒問題吧。留美盯著我的臉像是在考慮什麼似的,突然把臉移開,興致缺缺地說道。【*注1:艦隊collection 注2:動畫LOVE LIVE!的同名頁遊】

「哼—……。……我來演也沒什麼所謂。」

「真的嗎。謝啦,留美留美。」

「留美留美這個稱呼,真噁心。」

被女兒說噁心的父親就是這種感覺嗎……。這種出乎意料的激動挺不錯啊,喂。我在被迷之感動包圍著的時候,留美一邊在白紙上連續貼著瓦楞紙一邊問道。

「要演什麼劇?」

「……說起來還沒定呢。」

我想恐怕學生會的人正在討論著吧,姑且去連同進展狀況一起確認下是不是比較好呢。我正想著,留美搶過我手上拿著的瓦楞紙,用傲慢的口吻說道。

「趕緊去決定下來如何。」

看來這是在說這裡交給她讓我趕緊走的意思了。嘛,這麼說的話不去可就不行了。也是為了做好能使喚得動協助人員的準備工作,我也去把該做的做了吧。

「……好滴。那就這樣。」

我這麼說著站了起來,朝著總武高中工作著的方向走去。正當我想著『首先向一色確認下吧』尋找起她的身影的時候,由比濱抱著茶色信封朝我走來。

「小企,你知道彩羽妹妹和小雪乃在哪裡嗎?」

「我也在找。」

「這樣啊。因為已經拿到錢了正想著該怎麼辦呢。」

哈哈,是搶來了海濱綜合高中控制的預算了嗎。雖然太清楚,不過這人明明是個白癡卻有好好地管理著錢啊。真是一股持家的感覺……。

我和由比濱兩人四下尋找著一色的時候,講習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接著一色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怎麼了你這是……」

我問道,一色怔住了,臉上的表情暗了下去。

「我向葉山前輩尋求幫忙,被他拒絕了……」

「欸,騙人的吧,隼人君嗎?」

由比濱有些意外地吃了一驚。我也有些吃驚。雖然也是對那個葉山會拒絕別人的請求感到吃驚,但更吃驚的是一色明明被甩了還果敢地進攻。不過,那個葉山啊……。

一色抽著鼻子,悲傷地垂下眼簾,但她馬上又嘴角上揚了。然後,抬起頭用超精神的笑容說了起來。

「騙你們—的,葉山前輩這是不是正對我超級地在意啊—?不好,產生了超乎想象的效果了—!」

「啊啊,恩……」

我帶著些無奈說道。真堅強啊,這個人。如果是天然的話已經相當堅強了,要是在逞強的話果然就更是了。

「啊,這麼說來,他說了當天會來的了。」

「啊啊,原來如此—。那麼,我也叫誰過來好呢?」

一色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到,由比濱也和她報有同感似的轉向我。

「啊啊,不是挺好嗎,雖然我不清楚。」

「……還是老樣子說話敷衍了事呢。」

從身後傳來了無奈的聲音。我回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雪之下就站在哪裡。

雪之下開始跟由比濱和一色這樣那樣的打著招呼,做著指示。不時,『呼啊~』地小小地伸了個懶腰。

「好像很困呢。」

「我沒睡覺啊。有些事要做……」

雪之下簡潔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我正想著『不過,有什麼非要通宵來做啊。』的時候,雪之下開始從書包裡拿出各種東西。然後,她嚴厲地看向一色。

「一色同學。」

「是,是……」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雪之下的眼神比平常還要銳利。一色『不會又要挨罵了吧』地哆嗦了一下。雪之下看到她這樣便噗地微笑起來。然後遞給她幾張打印紙。

「這是我整理好的參考,請善用。」

「哈啊……」

我也伸長脖子看起了一色接過的紙。那似乎是檢驗單和資料。

檢驗單上整理了到當天活動結束為止非必要和必要的物品。資料則似乎寫著雪之下想到的各方面的建議。

她也提出了給參加演出的孩子們準備的補償的建議,聖誕蛋糕,姜餅的配方,還估算了材料費用。並整理了學校和社區中心的烹調室的閑置狀況。

剩下的還寫著觀眾互動性劇本如何之類的關於戲劇的建議。哈哈—,這個就是那個吧。類似Q娃劇場版中使用神奇手電(Miracle Light)聲援的樣子(*)。【*注:起源於光之美少女系列yes5劇場版點心王國,後來在大集合系列劇場版中發給觀眾們,在有提示的時候一起一邊搖一邊大喊precure。】

我和一色還有由比濱都一邊說著『呵』,『哈』什麼的,一邊佩服地看著往下看著這些紙。似乎是因此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雪之下清了清嗓子,又從書包裡拿出了什麼東西。

「然後還有這個,」

雪之下手上拿著幾本書。她將其遞到一色的手上。

「雖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我斟酌了一些聖誕劇的固定戲目。還有學生會活動室的備品裡應該有免費音源的CD,試著去找下。我認為戲劇中有必要用到。」

「……非,非常感謝。」

一色以一副困惑的表情拿著那些書和打印紙呆站著。大概是被突然給了各種東西而吃了一驚了吧,我也對雪之下準備到到這種程度有些吃驚。

「干得不錯啊—,你。」

我不知不覺地這麼說道,雪之下一下子把臉別開。

「因為我沒法像你和由比濱同學那樣應對別人。」

被這樣說後,我和由比濱面面相覷。然後,小小地笑了下。雪之下這人說不定非常關心一色。真是太難懂了!

「這樣下來,大障礙都基本上排除掉了吧。」

雪之下交叉起胳膊,把手抵在下巴下。感覺就像在考慮著還有什麼。我也試著想了想,看來演出節目就這樣決定了,之後剩下的障礙就只有工作時間的問題了吧。

「嘛,基本上是吧。」

「是嗎。」

我回答道,雪之下滿足地吐了一口氣,迅速看向一色。

「……一色同學,我覺得之後就應該由你執行指揮了。這樣可以吧,比企谷君。」

「啊啊,原本我也不是指揮。」

迄今為止我做的都只是應付這個場面,並沒有做什麼能被稱為指揮的行動。到這個瞬間為止都不存在著真正意義上的領導。

「呃……」

一色交互看著我和雪之下,不安地張開了口。雪之下制止了她。

「對我們作出指示也沒關係。我也會參加工作的。要是有麻煩的話也可以問我。」

「但是,那個……,我覺得我,還是不行呢—」

一色有些困惑地『啊哈哈』地笑了出來。接著,雪之下閉上眼睛慢慢地搖了搖頭。

「能做到哦。既然有人把你推上這個位置,我認為你只需要相信這點就夠了。」

對著她溫和的聲音,一色小聲地回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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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4 PM

第十章 各人掌中的燈,所照亮的。

今年的聖誕節也到來了。雖然還是平安夜,但也終於也迎來了總武高中和海濱綜合高中兩所學校的學生會所組織的聖誕節活動活動當日。

拜前天結業典禮的半休日,和昨天的公共假日所賜,工作的進展並不壞。

而且,由於活動是從下午,今天上午也能繼續工作。這個上午,我們按一色的指示埋頭烤著蛋糕和餅乾。由於昨天一整天的準備工作,總覺得身體裡都開始散發出一種香甜的味道了。

不過,雖然味道聞起來很香甜,但要說氣氛是否也很甜蜜呢,就完全沒這種事了,社區中心的烹調室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而化為這間烹調室主人的,正是現在在調理台上工作的雪之下。

「比企谷同學。」

雪之下叫了聲我的名字,就沒了後文。嘛,多半是要我把我手邊的生奶油遞給她的意思吧。不,你好好地下指示啊……。我一邊想著,一邊把碗遞給她。

「給。」

「謝謝。」

接過了以後,雪之下在熱蛋糕上塗上生奶油,並對在她旁邊工作著的由比濱說道。

「由比濱同學。剛才的那些餅乾的裝袋,完成了嗎?」

「嗯,剛剛做好—。我也來烤蛋糕嗎?」

由比濱一邊為了活動僵硬的肩膀而轉起手腕一邊站了起來,對雪之下回問道。接著,雪之下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馬上回答道。

「不用幫忙。所以絕對不要來插手,絕對哦。」

「怎麼覺得你的說法好過分!?」

「比起這個,學校的冰箱裡正在醒面團,你可以去拿一下嗎?」

雪之下爽快地把『嗚哇』地叫著的由比濱搪塞過去後,一邊不停工作著一邊說道。

「OK—!……咦,它們有睡覺嗎?」(醒面的說法和睡覺的說法在日語裡是一樣的。)

「修辭手法而已。就是放在裡面了,你可以去拿下嗎?」

今天的雪之下忙碌得沒有理睬由比濱的空閑。比濱同學好可憐好可憐。實際上真的非常忙,現在烤箱也在『叮』地響起,整個烹調室都在全力運行著。

由比濱一邊嘟嚷著「有在睡覺嗎」一邊朝著烹調室外面走去。

接著,烹調室的門發出喀拉喀拉到聲音被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戶塚從門後探出臉來。

「咦,小彩,怎麼了?」

「嗯,問了問學生會的人他們說你們在這裡呢。我就想著稍微幫點忙。可以吧?」

說著戶塚向後回了回頭,接著小町也探出臉,朝我揮著手。雖然和她說過如果只是放鬆一下的話就來這邊露個臉吧,真的過來了啊。接著,從兩人身後傳來了『咳咳,哈』的奇怪的清嗓子聲音,還是不要在意比較好。

「哥哥,小町也來幫忙好嗎。」

小町一邊說著,一邊和戶塚一起走進烹調室。

「哎呀,戶塚同學和小町。你們好。」

雪之下說道,兩人也笑著回以『你好』的招呼。

「你們倆也快來幫忙啊。」

我說完,由比濱想到了什麼似的,朝戶塚轉過身來。

「那麼,小彩,和我一起去學校吧。因為在睡著覺我一個人可能搬不動。」

「嗯,可以哦。……在睡著覺的是什麼?」

戶塚對由比濱的不恰當說明而不知所措,但也和她一起走出的烹調室。會好好地把發面拿來嗎……。總覺得像是讓小孩第一次去幫忙似的無法放心啊。

「那麼,小町就來這邊幫忙可以吧。蛋糕和餅乾,你擅長做哪個?」

「小町,哪種都能做!」

雪之下則是讓小町來幫忙制作點心。

「是嗎,幫大忙了。那就拜托你做姜餅了。那裡有食譜。」

「是—!和雪乃姐一起做點心,小町,各方面都有進展太幸福了!」

什麼進展啊,到底是。小町洗了手以後立刻開始和雪之下一起做起這樣那樣的活。

我『嗯嗯』地點著頭注視著談笑著做著點心的兩個女生,這次我聽到了伴隨著奇怪聲音(*)的『咳咳』地清嗓子的聲音。這是在清嗓子嗎?【*注:原文裡上面和這裡都有的「げふんげふん」和這裡的「モルスァ」都是2ch用語。前者是形容清嗓子的聲音。後者是源自一個叫ファービー的玩具的叫聲,摸摸它的頭以後它會發出「ファー…ブルスコ…ファー…ブルスコ…ファ-」的聲音,而後會說著「モルスァ」飛快地跳起來。】

在這麼近距離下到底還是沒辦法無視呢……。我放棄了,轉向聽到清嗓子聲的方向。接著就看到材木座站在我的正後方。

「咳咳。」

「材木座,和我一起搬這幾箱餅乾吧。」

「哦,哦……。可以讓我,稍微說下我在這裡的理由嗎?」

「不,我沒興趣。啊,接著去幫忙搬布景吧。」

「唔,嗯。」

材木座意外老實地和我一起拿起了箱子,暫時和我一起工作起來。

× × ×

於是,聖誕聯合活動開幕了。

我從舞台側窺視著外面,觀眾席已經熙熙攘攘。小町,戶塚還有材木座都在觀眾席上坐著。在他們附近也看到了川崎和葉山他們的身影。川崎毫無疑問是來看妹妹的。把葉山他們叫來這裡的大概是一色和由比濱吧。

現在大廳中正進行著海濱綜合高中的節目。

其內容是由海濱綜合的學生組成的樂隊演奏,和外聘樂團的古典音樂會,雖然和當初相比削減了許多內容,但就算這樣觀眾的反應也很不錯。

樂隊和古典樂的落差也恰到好處地相輔相成,讓人愉快。各位演奏家也迎來了雷鳴般的掌聲。

接下來,總武高中的演出節目馬上就要開始了。

雖然這次我的工作是沒有特定職位的名為超級援助的雜務人員,不過並沒有什麼工作。因此我到處溜達起來。

盡管一色她們不斷地發生問題,產生失誤,但同時也似乎有好好地自己解決。

因為沒事可做而在舞台側發呆的時候,我聽到身旁有使勁『呼—哈—』地深呼吸的聲音。看了一眼,發行一色正以緊張的臉色窺視著觀眾席。

「情況如何。」

我說道,一色回過頭來,歎了一口氣。

「啊,前輩,真是—,絕對很不妙的—」

「劇本已經寫好了,彩排也只有一點點小問題吧。我認為不必擔心這個。」

我說道,一色誇耀著什麼似的挺起了胸。

「因為我們的書記很努力寫劇本啊。而且……我們受了前輩們許多指點。……啊,對。我先到大家那裡去了哦——」

一色最後像是掩飾難為情似的快速地說完後,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然後,在跑出舞台側的時候忽然回過頭來。

「啊,前輩請去和副會長確認下最後的時機吧。以及,蛋糕那邊也拜托你了。」

「了解,會長。」

我簡短地回答道,目送著朝成員們所在的地方跑去的一色。

× × ×

然後,舞台的帳幕升了上去。

觀眾席燈熄滅了,舞台的照明還尚未打開。

「1美元87美分(*)……。就這麼多了……」

在黑暗中響起了旁白的聲音。接著,舞台亮起了燈。戴著金色假發的留美一邊數著零錢一邊悲歎著。然後旁白繼續說道。

「無論怎麼數都是1美元87美分。明明明天就是聖誕節了。」

我對這開頭有印象。

這是雪之下給的幾本書中,由一色選出來的『麥琪的禮物』。

【*注:這是O。Henry(歐?亨利)的短篇小說The Gift of the Magi。中譯譯名有《麥琪的禮物》,《東方三博士的禮物》等等(Magi即傳說基督誕生時,帶著禮物去朝拜初生基督的東方三賢人),這裡日文原文是『賢者の贈り物』,而這裡還是采取普遍中文譯名。望見諒。故事的結尾非常耐人尋味。】

劇本不長,登場人物也很少。而且,由於采用了由旁白為主體而推進的結構,每個演員的負擔都很少,不需要特意分開舞台演員和說台詞的人。考慮到準備時間這大概是最好的選擇了。老實說,我對這個超過我提案的選擇有些吃驚。

這個舞台和剛才的海濱綜合高中相比有些樸素,而且滿是手工感。雖然努力挑選過服裝和其他東西了,可仍沒有超出文藝會的范圍。

舞台上的留美將紮起的金髮解開,在鏡子前佇立著。不久後就披上外套,戴上帽子消失在了舞台側中。

舞台暗轉,又再次恢複光亮,舞台上出現了聖誕節的街道。紙箱板和膠合板塗上色,貼上紙,變成了磚造建築物的布景,中間放著運來的聖誕樹。被布景包圍的樹,看起來非常高大。

然後,場景切換了,聚光燈照在了寫著『Madam。Sofronie 收購各類頭髮』的字樣招牌上。舞台上的,是留美,和另外一人——扮演成那家店的店主的女孩。

留美邁出一步,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她顫著聲,仿佛竭力鼓起勇氣般說道。

「……可以,買下我的頭髮嗎?」

說著這樣的台詞,她果然有當偶像的潛質啊……雖然我想就這樣看到最後,但不能這麼做。

我看完這個場景後,從後面走出了大廳。

× × ×

我回到了烹調室後,裡面是筋疲力盡地坐著的雪之下和咯吱咯吱地嚼著餅乾的由比濱。不對,那餅乾是用來當最後的伴手禮的啊……。算了,如果是多出來的話就沒事。

「辛苦了。蛋糕全部做完了?」

我問著,雪之下指了指案台。

「總算是趕上了……。舞台那邊如何?」

「很順利。差不多該到最後了。」

說著,我拿起最後的蛋糕。接著,吃完了餅乾的由比濱『砰砰』地拍了拍手,站了起來。雪之下也隨之而行。

「我也想看看戲劇呢—」

「最後的場景還能看到的,也挺不錯了,走吧。」

然後,我們拿起最後的蛋糕走上樓梯,拿到了大廳前。其他完成的蛋糕都已經搬了進來。

在大廳門前的是幼兒園的幾個孩子和幼兒園阿姨。以及耳朵上戴著無線電,緊緊地靠在門上的副會長。

「差不多到時間了。準備開始。」

「好。」

我回答道,把蛋糕交給了由比濱,我和副會長把手放在不同的門上,這是為了在某個場景中同時打開這扇大門。

我從微微打開的門縫中窺視著舞台,看來就要臨近最後的場景了。

「啊,我去把排骨熱一下哦。」

飾演丈夫的小學生說出台詞,在舞台上擺出了小小的聖誕晚餐。然後,由小學生們組成的旁白繼續說道。

「在所有送出禮物的人中,這兩人是最明智的。」

「在所有交換了禮物的人們中,只有像這兩個人一樣的人,才是最為賢明的人。」

「無論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像這樣的人都是至上的賢人。」

「……所以,我們給他們,以及大家,贈以寸心的禮物。」

「聖誕快樂!」

最後,很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說出了最後的旁白,舞台上突然出現了天使。


「聖誕快樂!」

從舞台側出現的是川崎的妹妹,京華。京華扮演成天使搬著蛋糕。偶然看向觀眾席,川崎正戰戰兢兢地注視這京華。你是她媽媽嗎。

觀眾席隨著可愛的天使的登場而沸騰起來。

在這個時機,我和副會長交流了一下眼神,間不容發地把大廳的門扉徹底打開。

和京華同樣打扮成天使的孩子們手裡拿著蛋糕走了進去。幼兒園的天使們。孩子們搬著蛋糕,朝著在觀眾席上坐著的老人們走去。

老人們看到了孩子們可愛的臉,綻放出笑容。

但是,演出還尚未結束。

「聖誕快樂。」

舞台上的京華和留美,還有扮演成丈夫的孩子點起了蠟燭。然後,他們點起了分給天使孩子們的蛋糕上插著的蠟燭。

舞台和觀眾席也在同一時間開始點起了蛋糕上的蠟燭。現在的照明僅剩舞台上的聚光燈了。在觀眾席上聚集的星點光火,因天使們擴散開來,整個禮堂都被暖透身體的柔和光芒照耀著。

舞台和觀眾席因光芒相連,觀眾自己也交織為風景的一部分,觀眾席中傳來了舒心的贊歎聲。在大廳的後面看著的我們三人也一樣。

「……唔,算是合格了吧。」

在旁邊觀看著的雪之下低語道。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還是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真是不直率啊。

服務的本質是顧客滿意度。僅此一回的娛樂節目則是看當場的滿意度來定勝負了。正因不是能夠反複品味的樂趣,所以能夠抓住這種場合這種瞬間的氣氛的閃光點的話,那就夠了。

這是受了雪之下啟發的,一色給出的答案。

虧她能夠走到這一步呢。難道說是迪士尼樂園的效果嗎。不會吧……

「欸—,這個好厲害呢,好像什麼火呢—」

由比濱「哈啊—」地長大嘴巴說道,雪之下冷靜地回複她。

「這是聖燭式。」

「你那是和篝火搞混了麼。」

「明,明明就很像啊。」

看著說著就憤慨起來的由比濱,我不由露出了苦笑,舞台上則已經開始謝幕式了。

出場演員和旁白都各自被叫了上去,被介紹後行了行禮。

扮演天使的京華出場的時候,川崎使勁地拍起照片。所以說,你是她媽媽麼。

然後,最後上場的是作為這次主角的留美。她似乎因格外盛大的掌聲而有些為難,但她還是和舞台上的大家拉起手,重重地行了一禮。

我現在正看著大廳最深處,觀眾席的蠟燭深處,那光芒的彼端(*)。我差點就不由得為留美今天的盛大表現而有些眼睛濕潤了。Producer真的非常幸運。【*注:原文輝きの向こう側,a偶像大師劇場版『THE IDOLM@STER MOVIE 輝きの向こう側へ!』】

我是不會忘記的!今天的這個舞台(*)!【*注:這段原文「俺は忘れないからな!今日のこのステージを!」,雖然這句最近因為偶像大師而火了起來,但不敢說是出自偶像大師,因為這句話很多地方都有……不過上文剛正好a了劇場版,所以說不定這裡也是】

在這之後,我們以蛋糕和姜餅作為茶點,開起了聖誕派對風格的茶會。

無論是海濱綜合高中的人們,還是總武高中的人們,都一邊享用著蛋糕一邊談笑起來。

我們工作人員一邊輪流伺候幼兒園孩子們和老人們的飲食,一邊參與著茶會。我也在大廳裡到處走確認有沒有空杯子和被落下的餐具。

我環顧著講堂,和正在吃蛋糕的玉繩對上了視線。玉繩撣著劉海背過了臉。在玉繩旁邊,折本正和朋友們用紙杯乾杯,放聲大笑著。

在舞台附近,葉山他們周圍聚集著許多人。大概被那些小學生們認出來了吧。如同延續著那個夏令營一般,還真是受歡迎啊。

而意外的是,留美也在這群人之中。

我並不清楚留美在和葉山他們說著什麼話。

不過,現在的留美露出的笑容,並不會讓我心中感到痛苦,而是隱隱約約地,點亮了有如蠟燭一般微弱,但卻溫暖的光芒。

× × ×

我走在黃昏的校舍中。

聯合聖誕活動已經結束了,收拾完善後以後就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作為收拾善後的一環,我把在活動中使用的道具之類的東西搬向學生會活動室,然而學生會活動室已經被塞滿了一色的私人物品,落到了無處可放的田地。

本來想把絲緞和裝飾品之類的東西都扔掉的,可由於一色主張『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用』,所以並沒有扔成。這可是沒法好好清理東西的典型啊……。沒辦法,最後就決定暫時放在侍奉部的活動室裡,這件事就交給雪之下她們了。

然後,雖然我直到剛才位置都在幫忙學生會室的整理,但現在開始也終於解放了。

接著就只剩去向先到部室去的那兩人報備一下就可以解散了。

由於已經進入了寒假,特別棟的走廊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走著的人影。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極為響亮地回響著。

就在我朝活動室的門伸出手的瞬間,我聞到了輕輕的,香甜的味道。進去以後,又感到了一絲溫暖。

「啊,歡迎回來。」

「辛苦了。」

由比濱坐在一如往常的座位上,雪之下則正在泡著紅茶。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注視著桌子上的茶具。香氣和溫暖的真面目就是這個吧。這一個月沒有見到的光景,讓我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由比濱同學,泡好了。」

雪之下倒好紅茶後,對由比濱說道。

桌子上的是,畫著似乎沒有干勁的懶狗的圖案的馬克杯,帶著茶托的整潔的茶杯。它們分別被所有者所拿了起來。

以及,最後剩下的是畫著『熊貓潘先生』的茶杯。

無人認領的茶杯上冒著熱騰騰的水蒸氣。

「誒,這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我覺得這多半是我那份紅茶,可以前應該是用紙杯泡給我喝的。我問道,由比濱和雪之下一起回答道。

「聖誕禮物!」

「只有一個人用紙杯也不太經濟。」

兩個人說的理由不一樣哎……。『正確答案是哪個啊?』我帶著這樣的疑問看向由比濱,她似乎在為什麼而高興著,擺出一副喜不自禁的表情說明起來。

「我們兩個人一起買的哦!我選的外形,小雪選的圖案!」

也對……。看到明明用來喝紅茶卻選了茶碗的品味,和潘先生的圖案的時候就差不多明白了。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什麼時候開了禮物交換會了。我不記得被邀請過啊?

「不,可即使你們說是禮物,但我也沒準備什麼給你們啊……」

我因為被單方面贈送禮物感到不好意思而撓起臉頰的時候,雪之下放下了茶杯的茶托,冷靜地說道。

「不用在意。只是個紙杯的替代品而已。」

哦哦,還是要堅持紙杯的說法啊……。算了,這樣就行了。雖然說是替代紙杯,也還是受人所贈,我也沒有固執幼稚到非要鬧別扭的地步。

「……謝謝了,茶杯。」

「不用客氣!」

聽到以我來說還是非常直率的這聲道謝,由比濱返以燦爛的笑容。另外,說到道謝的話,還有一件事。

「然後,……委托也。謝……謝謝了,幫大忙了。托你們的福這次平安地結束了。」

我馬上低下頭,保持著這個姿勢說道

讓人覺得看不到終點的活動,或者說我以為會以不負責任的方式結束的活動,因委托了她們而得以平安地結束了。雖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但我還是想把頭低下,好好的道謝。

「委托,還沒有結束吧。」

雪之下說的話傳到我低下的腦袋裡。我因為這讓人搞不懂的回答地猛地抬起頭。

接著,雪之下用手指撫起茶杯的邊緣,用有些為難又有些拿我沒轍的表情微笑起來。

「……我們不是,接受了你的委托嗎?」

「不,所以說那個已經結束了啊。你在玩什麼謎語啊。」

我問道,雪之下愉快地噗地笑出聲來。

「對啊,我說不定在出謎語。」

她的微笑和有些淘氣的聲音,十分天真爛漫。這偏離了她一如往常的成熟印象,不由我讓我覺得又了解到了她不為人知的一面。可是,我還是不明白謎語的答案。

呆呆地看著我們交談的由比濱突然小聲地說了句『啊』。然後,她游移著視線,輕輕說道。

「我……明白了呢。……小企不明白也沒關係呢。」

「啊?」

「嘛,這件事就先放到一邊。」

我剛想回問的時候,由比濱充滿精力的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我們幾個聖誕節怎麼過?你們看,這之後的時間裡!啊,還有明天!還有聖誕節呢!開個派對嘛!」

「不,不開的吧……」

我這麼說著,由比濱好像完全不在意我的回答,把臉轉向了雪之下。

「小雪,你有什麼……預定麼?」

她那帶著點顧慮的聲音,大概是還在在意之前某次沒什麼意義的對話中,問大家聖誕節預定時候的事情吧。隨即,雪之下露出了溫和的帶著些微苦笑的笑容。

「……如果,要開的話我會把時間空出來的。」

聽到這個答案,由比濱啪的一下露出了笑容。

「真的!?太好了!那就這麼定了哦。」

「不問問我的預定麼……?還是說你這是繞彎子來表示不會邀請我?」

「因為,小企肯定不會有預定的嘛……啊,所以要開派對對吧!我想吃小雪烤的蛋糕——」

「你剛才還在吃的那個蛋糕,就是我的烤的耶……而且不要啦,都做了那麼多了,短時間內我不想再烤蛋糕了。」

看來真的很辛苦吧,雪之下露出了超厭煩的表情。不過,我覺得你做的時候很倒是樂在其中啊……

看著不爽快的雪之下,由比濱唔的嘟噥了一聲。

「小雪不做的話……我,我來做吧?」

想到好主意了!由比濱像是要這麼說著似的指了指自己,雪之下的表情立刻陰沉了起來。

「被你這麼一說……就算不樂意,還是由我來做吧……」

「好像被說的很過分哎!?讓,讓我也一起來做吧!」

由比濱露出笑容窺視著雪之下,雪之下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接著,她大約是放棄了吧,輕輕吐了口氣露出了微笑。

「……也是呢,這樣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

被攻陷了呢……看到她們露出笑容互相對視的樣子,我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撇開了視線。

看向窗外時,不由得被外面的夕陽閃到了眼睛。夕陽在沉入海面之前散發著的最後光芒,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充滿整間部室。但夜晚還是終將到來,讓這裡冷卻下來吧。

但今天是聖誕節,至少今天一天讓這裡一直都暖和著,也不錯吧。

果然我還是無所祈願,無所希冀。

被贈予的東西,被給予的東西,那些終究都只是偽物,遲早有一天會失卻的吧。

祈願的東西沒有形狀,想要的東西則無法碰觸。又或者,就算入手也會將這無比美好的事物給葬送掉吧。

在那個閃耀的舞台中所見到的『物語』的結局。

我還無法知曉那之後的東西。

所以,我仍會繼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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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3 08:04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4 07:40 AM 編輯

後記

大家晚上好,我是渡航。

春天!說到春天就是相遇的季節,以及分別的季節。雖然會讓人有種「到底是哪邊啊!」的感覺,但就我來說應該是差不多和工作分別,和修養相遇了吧?哦?

哎,不過說起來這世上會給人以「到底是哪邊啊!」這種感謝的話語真的很多呢。

比如說,截稿日什麼的!說到截稿日的話一般就會有種「一定要遵守(使命感)」這這樣感覺,不過也有人會說出「哈哈哈,這只是為了讓我焦急,讓我拿出干勁來的虛假時間表而已!再來個兩周的話就差不多了!」這樣的話。

此外,面對截稿日這個詞彙的反應也是不盡相同的。有的人會回答說「還,還有一會兒就好了(大謊話)」,又有的人則會回答「這肯定是不可能的啦(白眼)」,甚至有的人會說出「讓我休息一下吧……(哭聲)」這樣的答案呢。

或許對於聽到的人來說,相同言語的意義,是會被該人所擁有的素養,價值觀,以及所處的環境而大幅度左右著的。即便是很具體的詞彙也會碰到前述的問題,更何況是代指抽象概念的話語呢。譬如說成長啦,變化啦,真物啊之類的。我想如果仔細討論一下的話,大家肯定都是以不同的意義在使用這些詞彙的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通過話語能夠傳達出去的東西肯定是意外的少吧,因此,就算是想要傳達,想要被接受,但其實卻完全沒有做到,最後則只會成為傳達那一方的自我滿足而已,我是這麼認為的。所謂小說應該就是這種情況中最為極端的一種了吧,雖然我今天也還在寫就是了。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他的那份自我滿足,至少在現在這個時點上,是一種能夠讓他幸福的東西。

就是懷著這樣的感覺,我寫下了『我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的第九卷。

以下是答謝。

ぽんかん⑧大神,我次次都很期待每卷封面上插畫的草稿,不過平塚老師應該是僅次於小町的在過去所有封面中最最讓人興奮的吧。太棒了!非常感謝。

編輯的星野大人,『什麼啦,下次肯定會更有餘裕的啦,啊哈哈!』我不停說著這種話以來到底過了多久了呢……一直以來真的是非常抱歉,並且非常感謝。什麼啦,下次肯定會更有餘裕的啦,啊哈哈!

另外,寫作本書的時候參考了『麥琪的禮物』。(作者:歐亨利,譯者:結城浩)

最後,對於各位讀者。多虧了你們,這個故事也已經快要來到終盤階段了。還會再少許持續一段時間吧。如果能夠陪伴我一直走到最後的話那真是非常幸福的。還有,在大家的聲援之下,動畫第二季的制作也已經確定下來了。真的是非常感謝。

好了,說到這裡篇幅也基本上用完了,本次就在此處擱筆吧。

3月某日 伴隨著春季狂風帶來的震動,用MAX咖啡空罐壘起了一座高塔

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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