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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10 04:23 PM

渡航 -【果然我的青春戀愛喜劇搞錯了.十.五】

本帖最後由 koeistation2 於 2015-8-14 11:27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寒冬中的青春,本身即是矛盾。

  時節是隆冬,地點是總武高中。相較於窗外的寒冷景色,侍奉社社辦則是散發悠閒的氛圍。此時,一如既往的三位成員――雪乃、結衣、八幡身邊,出現了幾位訪客。一下因某男同學的委託感到厭煩,一下遭任性的伊呂波玩弄於掌心,一下又要被嚴苛的截稿日期追著跑……?無論是感覺仍十分遙遠的將來,或是與某人一起渡過的假日,甚至是關於社團今後的事……充滿著煩惱、辛勞、悸動與不安,這無可取代、名為日常的珍貴時光,仍持續推進。

  描寫八幡短暫而忙亂,深冬之中數日的短篇集。


【作者】:渡航

【原日文書名】:やはり俺の青春ラブコメはまちがっている。10.5
【原所屬文庫】:ガガガ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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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10 04:25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14 05:39 PM 編輯

第一章 不久後,或許會找到材木座義輝也能勝任的簡單工作。

就如同地球人都知道的那樣,雖然千葉的冬天是出了名的不怎麼下雪,卻也當然不能說這裡就不冷了,自然,冬天就是冷。甚至讓人覺得或許比不入流的雪國還要冷得多。

說到底,在一月底到二月的這段時間裡,我也並沒有在千葉以外的地方上待過,所以也不清楚實際情況到底如何。

而能夠作為比較物件的,也就只有溫度計的數字,不過就算天氣預報的氣溫在零度以下,實際到底有多冷,不去親身體驗是不清楚的,這是不變之理。

世間有著體感溫度這個詞。

經過實際的體驗,對此感覺、學習,才能誕生出實感。

照這個例子繼續向下延伸,當下,掛在活動室牆壁上的溫度計的數字和我的體感氣溫,似乎就存在著偏離。

最關鍵的原因,大概是坐在我面前的這個男的了吧。

明明是在隆冬的時節,這傢伙卻全身淌著汗水,一邊抽動著嘴角,一邊用戴著露指手套的手背擦拭著額頭。

「……唔。」

嚴肅地發出響聲之後,這名男生、材木座義輝深深地耷拉下腦袋。於是,他的腦袋也完全埋入了自己似乎十分中意的長風衣之中,感覺看上去都有點像什麼前衛的雕像似的,似乎會被擺在武藏小衫一帶會被誤會成走高端路線的塔樓公寓的入口處。

發出一聲之後,材木座就不吭氣了,沉默再次降臨了侍奉部的活動室。

雖然除了我和材木座還有其他人在,不過每個人都好像在說與我無關似的,要不就是單手托著紅茶的茶杯專心閱讀著文庫本,要不就是一邊對茶點心大嚼特嚼著一邊擺弄手機,要不就是盯著化妝鏡整理著自己的前發。

「……唔嗯。」

材木座再次嘀咕了一聲,仰望起天花板。這次相比剛才,聲音之中流露出了悲壯感。然而,還是沒人對此做出反應。

儘管誰也沒搭理他,材木座這之後又好幾次地一遍又一遍來回地嘀咕著。

大約到底是感到心煩了吧,從桌子對角線的另一側傳來了小小的嘆氣聲。

稍微向那邊瞧了一眼,侍奉部的部長、雪之下雪乃將茶杯放在杯墊上,正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朝材木座瞥了一眼後,雪之下將視線移向了我這邊。

「……姑且,先問問他有什麼事吧?」

「哎……,不過,就算我們去問,中二也只會對著小企說話。」

咯吱咯吱地嚼著仙貝,做出有氣無力回答的人是由比濱結衣。依然保持著向前趴在桌子上的姿勢,只將頭轉向了我這邊。

嘛,先不管是花了多大工夫,不論是雪之下還是由比濱,對於突然衝進來的材木座是有所反應的這點還稱得上溫柔吧。

問題在於從剛才開始就決意對材木座完全視而不見,對著鏡子大眼瞪小眼的一色彩羽。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在啊?哎,行了我不問了。

一色對材木座連瞧都不瞧一眼,在整理完前發之後又從小袋子裡取出了護手霜,一邊哼著歌一邊開始護理起了皮膚。纖細的指尖緩緩將護手霜塗抹開來,傳來淡淡的柑橘系香氣。

這麼說來,一色和材木座還沒見過面來著吧。

不過嘛,照這個情形,就算是認識,一色也不可能向材木座搭話的。當然,反之也亦然。

這麼一來的話……正當我想著這些的時候,依舊趴在桌子上的由比濱開口說道。

「小企,你去問問吧?」

雪之下也對這句話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是呢。本來也是比企穀君負責的案件。」

「別隨便決定負責人啊……」

我可是負責戶塚的,簡稱負戶塚的哦。可是會製作戶塚的團扇親臨Live的鐵杆戶塚粉的哦。而且將「負戶塚」用平假名記作「戶塚炭」時的可愛度簡直是異常。(負責戶塚的日語「戸塚擔當」的簡寫「戸塚擔」音同戶塚炭。)

雖說如此,除了我之外能和材木座取得交流的人在這間活動室裡也沒有第二個了。就算隱約明白事情會變得麻煩起來,但要是不搭理他的話這傢伙大概會一直待在這兒。

「材木座,你是來幹嘛的……」

下定決心搭話後,材木座蹭的一下抬起了頭,無心之間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哦哦,八幡!巧遇啊!」

「沒,用不著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咳咳,然也,啥來著,我稍微有些頭疼的事……」

因為材木座在此一時中斷了話語,鄭重其事地端正起坐姿,就連聽話這一側的我也不禁挺直了後背。

「我不是說過我在煩惱自己能不能當上編輯嘛?」

「啊啊,當然是第一次聽說。」

這傢伙又開始扯些不著邊際的事了……。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在一旁聽著的由比濱淡淡地嘀咕道。

「不是輕什麼的麼……」

還會正經八百地回應,由比濱人真好啊。另外兩位就是完全的無視。直到剛才還有些在意的雪之下也許是因為材木座的回答,覺得沒有聽的價值了,一臉的洋裝不知,翻動文庫本的書頁回到閱讀之中。本來興趣就是零的一色則是一臉陷入苦戰的表情,用睫毛夾鼓搗著睫毛。

不過,由比濱的指摘還真是確切呢。材木座的夢想應該是輕小說作家才對。雖然中途也有過一段說自己要當遊戲寫手的時期,之後也馬上又變回了輕小說作家。自己的言論能在短時間內如此顛三倒四的,難不成適合這傢伙的職業是政客嗎?

雖說如此,當我向材木座投以了詢問這種轉變的真實想法的視線時,材木座一臉為難地抱起了胳膊。

「唔姆,輕小說作家在娛樂界可是最底層的吶。隨便一個人都能從事這個工作。就算碰巧當上了輕小說作家也沒人會羨慕,光因為是輕小說就會被當成垃圾……」

雖然說著說著,材木座的表情就陰沉了起來,不過隨後突然睜開了雙眼,發出了鄭重其事的聲音。

「……我啊,注意到了。」

「啥,啥啊……」

即便對那眼鏡反光一閃後的雙目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卻也不能不問。於是,椅子哢噠一聲發出激烈的響動,材木座站了起來。

「寫了就被黑!不寫就會跪!業界中的路邊草!這種工作難道還有做的價值嗎!」

強而有力的聲音別說是在房間裡了,就連在腦袋裡都嗡嗡地迴響著。待餘音散盡,材木座再次一屁股坐了下來,活動室內又取回了靜謐的空氣。

明明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音了,活動室內的反應卻依然平平。直到剛才還在聽材木座說話的由比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擺弄手機去了。

眼下,還在聽材木座講話的就剩下我了。雖說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這種孤獨感還是稍微有些難過的說。

「這,這樣啊……你還挺懂的……」

對這很難評論的慟哭,我懶得多做廢話,隨便做著敷衍,然而材木座撇嘴一笑。
   
碉堡了,因特耐特碉堡了。因特耐特上面真是什麼都寫了呀。

雖然至今為止的對話已經相當地刺激了我的血壓,火氣已經燒到心頭,然而材木座的高談闊論還在繼續著。

「在這點上,編輯就很有型咯!除了生活安定,還是創作性質的職業,和動畫的製作現場也會走的很近吧。這樣一來和聲優結婚也是有可能的啦!哇哈哈哈!」

「真是讓人覺得你丫腦子裡是不是開心樂園餐的可喜可賀的想法呢……」

就算是耶誕節、新年和生日打包一起過都沒到這程度。甚至都到萬聖節和情人節也一起過的等級了。話說回來,「萬聖節快樂!(Happy Halloween)」還有「情人節快樂!(Happy Valentine)」這種話雖然大家都很平常地在用,不過這到底有什麼好慶祝的。情人節其實可是瓦倫丁神父的忌日來著……。是不是到時候愚人節也會說「愚人節快樂!(Happy April Fool)」了啊。

簡直就像近來什麼都要加上happy的風潮一樣,材木座的思考也不出例外地相當happy和糟糕。要說哪裡糟糕,就是非常糟糕。

說到底,最終目標是和聲優結婚這點就很糟糕了。

本來在這個時代結婚率就很低了,區區一個輕小說作家怎麼可能和聲優小姐結婚啊,給我差不多一點!

雖然對於產生誤會從此虛度人生的材木座會受傷害也好開始家裡蹲也好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不過這些可能還是應該提前說清楚。這就是所謂的同級生的親切了。

「材木座。」

「幹、幹嘛……」

不知道是因為我無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的緣故,還是因為我的聲音中流露出了氣勢的緣故,被叫到的材木座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筆直地對上了我的視線。面對這雙眼睛,我緩緩訴說起來。

「你在中學的時候,是不是有過這種想法?我上了高中就能交到女朋友了。」

「呶!」

大概是正中靶心了,材木座額頭上冒著油脂和汗水地陷入了沉默。於是我又追加道。

「另外,你現在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我上了大學就能交到女朋友了!」

「呶呶呶!為、為啥知道的……!!」

根本無須多問,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就註定了。

「誰都是這麼過來的啊……」

一不注意就發出了感慨的口氣。是的,我也有過這樣認為的時期。畢竟小的時候實在是不知深淺和不韻世事啊。還覺得差不多25歲左右就能結婚連孩子都該有了。然而經歷了初中高中的日子,逐漸目睹了世間的運作和所謂的現實後,將自己的理想藍圖在可能實現的範圍內不斷向下修正。在這連小小的夢都做不了的世間實在是……。

這樣想著,不禁空洞地發出了乾巴巴的笑聲。材木座也與此同調似的沉重地嘆了口氣。

這時,微弱的清嗓子的聲音和一個小小的聲音一同傳了過來。

「誰都、……這樣啊」

「唔…………」

一瞧,本該在讀書的雪之下稍微朝這邊看了一眼,和我的目光重合後又一下子撇開了。另一邊擺弄著手機的由比濱,手指也突然停住,一臉糾結地僵在了那裡。

接著,活動室再度安靜起來。誒?這個沉默什麼情況……。

正當我在微妙令人不適的空間中坐立不安的時候,一色從化妝鏡上移開了視線,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接著,「呼」地短短嘆了口氣。

「……雖然怎樣都好,出版社很容易就能進的嗎?」

因為她一直都是完全的無視,還以為她根本就沒在聽人說話,看來姑且還是聽進了耳朵裡的。

聽到一色的話,凝固的空氣終於解凍了。雖然一色並不是在向誰詢問,不過雪之下還是歪著腦袋說道。

「記得出版社的門檻還是挺高的……」

「誒~,似乎很辛苦呢。」

由比濱的回應讓人不清楚她是懂了還是沒懂。而且出版社到底是什麼樣的企業這孩子知道不知道啊……。

總之由比濱的事情就先放到一邊,雪之下所說的話是正確之至的。我似乎也曾經聽父親說過想在大眾傳媒巨頭的相關企業就職是不得了的難關。那麼,想要挑戰那種地方的材木座同學,內心到底是有多麼……我這樣想著向材木座的方向看去,結果樣子卻意外的冷靜。

「唔姆,我也試著上網查了查,就職似乎挺辛苦的」

材木座一邊唔姆唔姆地念著,一邊抱起雙臂點著頭。

「只是,不得其解嗯……。到底有哪裡辛苦了……。輕小說的編輯什麼的明明是閉著眼睛都能當的。肯定只不過是讀讀寫好的原稿這種誰都會做的簡單工作,要不就是向『來當小說家吧』上面的排名靠前的傢伙發些要不要書籍化的郵件就行了吧?」

「哦、哦……」

雖然是讓人無法想像是出自過去輕小說作家志願者之口的暴言,嘛,不過實際上輕小說編輯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這個也不太容易知道,會產生這種偏見可能也是無可奈何的。

通常來想的話,輕小說編輯啥的肯定是個苦差事。因為光是不得不應付像材木座這種想法差勁的混蛋輕小說作家就已經胃痛胃脹未必治的了吧……。越是沒用的輕小說作家似乎越是會遷怒於編輯。

「嘛,首先不入職的話就不清楚就是了」

聽我這麼說,材木座一邊嘖嘖咂著舌頭一邊晃了晃手指。這傢伙實在是煩死了……。

「求職對策吾自然考慮過了。」

「喔……?你說說」

「應屆畢業的話確實很難被錄用吧。不過,如果是跳槽的話情況就不同了。吾這種級別的,先潛入哪裡的編輯站或者弱小的出版社什麼的,再從那裡瞄準需要工作經驗的。」

材木座嘿嘿一笑向後一靠,一臉了不起地說道。自信爆棚到了這個地步竟然會讓人覺得很有說服力這點真是不可思議。

「哦哦,意外地有在考慮呢……」

實際上,由比濱就輕易被騙到了。

「沒,首先那個編輯站還是弱小出版社什麼的你要怎麼進去啊……」

職業規劃美如畫。問題是這幅畫是經過了強力抽象變形的畫,沒有一處帶著現實的氣息。雪之下立刻就看穿了這方面的破綻,擰緊眉頭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我認為中小型的出版社本來就不怎麼需要人手就是了……」

然而,對於自己不利的言辭完全聽不到才是材木座之耳。

「於是,我想到了。要是從學生時代就有編輯經驗,gagaga文庫之流大概馬上就能就職了……」

「你也太小瞧gagaga了吧……」

就算這麼說,那裡好歹也是天下的三大出版社之一—小學館哦……。雖說這種想法都是明目張膽地瞧不起社會的級別了,嘛,這樣就好。

問題在於這之後的發言。

「因此,我就想為了積累編輯的經驗,做個同人志怎麼樣。」

「哦—?嘛,那你加油吧。」

「唔姆……。然而吾還沒有與吾一道製作同人志的『真正的同伴』。和吾欣賞同樣東西,可以詢問意見的『真正的同伴』……」

「喔、喔……」

這個讓心裡格外發毛的單詞是怎麼回事……。只有討厭的預感……。看到我因為惡寒而發抖,材木座像是要為我停住顫抖似的,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接著,向我投來了仿佛要照亮全世界一般的笑容。

「因此,八幡,一起來做吧!」

「我拒絕。而且我不是你同伴。」

我是不會讓這種「磯野,來打棒球吧!」一般輕快的熱情照進我的世界的。這裡就該永久脫離。不過你要是給我錢,我也不是不能幫忙。

「八幡——!我還以為我們永遠都是同伴的呢!為什麼要說這麼過分的話啊!」

好過分好過分連呼著的材木座忿忿不平。一次又一次給材木座擦屁股誰受得了啊!當我正將材木座的忿忿之辭當做耳邊風的時候,傳來了哢噠一聲化妝鏡合上蓋子的聲音。

「那個呀—,同人志是什麼啊?」

「嘛,簡單來講就是自發製作的書了。自己來畫漫畫啥的再把它做成書。」

「……喔」

雖然我做了說明,一色的頭頂上依然跳動著問號。因為我也並非那方面的專業人士,自己也不太清楚要怎樣解釋才好。

正當我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坐在斜對面的由比濱「我我我」地十分有精神舉起了手。

「這個我知道!是叫comike的東西吧?自己畫漫畫的那個。記得前段時間姬菜說過來著。」

「雖然是很粗糙的理解而且海老名同學的興趣有些特殊有點那個,嘛,基本上是對的。」

聽到我的話,這次是雪之下有些不能接受地歪著腦袋。

「不只限於漫畫吧?就我個人來說,似乎是文藝方面的印象更強一些。」

「啊啊,這種倒是也有。」

倒不如說,追根溯源的話應該是某些文豪和大作家所做的作品才對。《白樺》還有《我樂多文庫》什麼的好像都到了收錄在教科書裡的級別了吧。

實際上,不光是漫畫,像是評論本或是考據本,或者是寫真集之類,同人志的涉獵是十分廣泛的。不光是類別上的區分,內容也是千差萬別。

再多說一句,就算是評論本,從軍事評論本到上一季動畫的總評論本,甚至周日動畫的猜拳必勝本什麼的都是有的。另外,要是說到範圍稍大一些的同人活動的話,不光是書,還有cosplay以及自主創作的動畫、音樂、廣播劇cd、角色周邊等等,嘛,確實是各式各樣的呢。

聽了我關於這方面蜻蜓點水的說明,一色點了點頭。

「哈,comike嗎……。這麼說來,似乎有聽說過。」

你知道的嗎,雷電。嘛,最近在電視上也播過專題節目什麼的,只是知道comike的存在倒也不奇怪。

然而,貌似一色在認識上有些偏差。

「感覺是不是超賺錢的啊—?」

一色眼睛閃閃發光,輕輕將身體靠了過來,興趣盎然地前傾著身子用向上看的眼神問道。明明這個姿勢純真無邪宛若不韻世事的少女,所說的內容確實最差勁的呢,這孩子……。

「不,倒也不是這麼回事。基本都是不考慮成本收益的樣子」

原本作為前提,同人志都是「因為喜歡才做的」,獲取利益本就不是目的。沒,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就是了。嘛,實際上製作同人志的社團的大多數,往好了也就是加減之後正負零,算上各種開銷之後變成赤字似乎也是司空見慣的。

「……都不賺錢了,……還做?」

說完,一色開始抱著腦袋「嗚嗚」地念了起來。看來是無法理解的樣子……。

「就是所謂『興趣的世界』這麼回事了呢」

雪之下「嗯」地點了點頭。從在紅茶也好,熊貓潘先生也好,還有貓用品這些興趣上花了相當金錢的雪之下看來,也許意外地有所體會呢。

「不過,感覺這種事情很厲害呢」

雖然一邊呼哧呼哧嚼著點心一邊說這種話聽上去讓人感覺並不怎麼厲害,不過由比濱似乎也在以自己的方式佩服著。發出了「哎—」的感慨聲。

「同人活動本身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倒不如說,做出本書什麼的也不是宅的特權吧?」

「是這樣的嗎—?」

一色似乎依然沒能理解,回答的聲音之中也流露出了詫異。在一色這種與同人志相關的文化相去甚遠的人看來,會這麼覺得倒也不奇怪。

不過,類似的其他例子也是有的。

「也有大學生經常搞的免費情報志之類的吧。就是那個啦那個。」

聽我這麼說,由比濱捶了一下手掌。

「是在學祭的時候發的那個!」

「……噢,要是指那個的話我就明白了」

一色大概也是有了些概念,嗯嗯地點著頭。

「對吧?也就是說,所謂的免費情報志就是意識高系的同人志了。」

「聽上去突然就可疑起來了,還真是語言的博大精深呢……」

也許是因此回憶起了討厭的事,雪之下按住了太陽穴。真巧啊,我在把意識高系這種詞說出口之後,也開始產生頭大的感覺了。

「不過,說到free paper(免費情報誌)的話雖然可能會若干的bias,不過是有著一定的consensus的。當然,簡單來講free paper的話,因為是case by case,為了得到明確的agreements,今後也只能作為influencer,在不斷try&error的過程中不斷commit了吶」

「前輩,你在說shenmegui……」

一色十分無語。也許是無心,似乎把椅子向後退了幾釐米。
  
「啊啊,不好意思。意識一瞬間稍微高了一下。」

「我覺得直接飛到天邊比較好……」

雪之下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過怎麼說,在基於興趣這點上是共通的。

進行免費情報志的那些人和同人社團是沒什麼差別的。也就是說,那些傢伙算是「意識高系」這個分類的宅了吶。

這麼說,只要有題材,只要有人數,就算同人志了。

「然後呢,你打算做什麼樣的書?」

聽我這麼問,材木座稍作思考。接著,在抬起頭的瞬間用一副道貌岸然地表情開口道。

「呼姆,果然還是小說什麼的……吾沒特別研究過什麼東西,也不會畫畫。」

理由也太殘念了……

「因為畫不了畫所以要當小說家!」的這種黃金法則,也是夠了……。希望至少也是因為找到工作遙遙無期所以成了輕小說作家這種正經的原因行不行。

「到頭來還是輕小說啊……。想寫輕小說的話現在網上有很多地方可以發表的吧。比如你剛才說的『來當小說家』之類的。倒不如說,現在以那種形式出道的可能性更高不是嗎。」

雖然我少見地打算對材木座提出相當有建設性的提議,材木座的反應卻很遲鈍。

「唔姆……。吾不怎麼喜歡那個。」

「為什麼啊?不是挺好的嘛,那個現在可是坊間大熱的哦?異世界轉生掛宮無雙。」

「……哈?」

我說出口的瞬間,一色就發出了「這貨說什麼呢」感覺的低沉的聲音。

幹嘛擺出這幅表情啊,真讓人不爽……。我剛才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嗎?

這麼一想,似乎果然還是說了奇怪的話。

女生陣營哢噠哢噠地移動椅子聚到一起,悄聲開始了議論。

「異、濕姐?掛?剛才是在說什麼……?」

「掛宮,……是什麼?」

「好像是鱈魚條還是什麼的—?」(注:掛宮和鱈魚條發音相似)

一色下酒菜的喜好還真是樸素呢。

所謂的異世界轉生掛宮無雙,就是主人公轉生到異世界用開掛的能力無雙,建立起後宮的故事。糟糕,雖說是打算說明一下,不過這個完全意義不明呢。

嘛,這種東西是給喜歡的人看的,而不是強行讓沒興趣的人看的,並不是能得到所有人理解的東西。

異世界轉生開掛,甚至是輕小說這類東西本身,只要讓喜好的人開心就夠了。

嘛,並不僅限於輕小說。

任何事物都是如此的吧。無論是語言還是心意。

只要傳達給了能讓想要取悅的人和想要傳達的人,就足夠了。

然而,不知道為何,對於材木座就完全傳達不到呢~。

眼下材木座也因為被我們的對話拋在了一邊而手舞足蹈拼命地控訴著什麼。

「非也!不是說這個!並非人氣云云受眾云云!吾對此完全不在意,全然不在意!只不過,吾對那個啥!對於要被迫排順位,上排行榜這種事十分討厭!吾不想自己的作品被擺成一排地比較!」

瞬間產生了說了什麼帥氣話的錯覺,然而話語細微之中有些單字我十分在意。針對這些浮現出的回答只有一個。

「啊—,哎?是要排名的嗎?嘛,自己作品沒人氣的樣子擺在眼前可能是有些痛苦呢。」

「非也!絕然非也!吾對排名排行數字之類可是完全不在意!排行榜只是目標,接下來要靠勇氣來跨域!」

雖然材木座氣勢洶洶地說了這樣的話,不過有些東西到底是不能只靠勇氣來跨越的。材木座真正在意的東西豈止是隱約可見,都看個精光了!

「……這樣啊。你實際投稿了然後內心受挫了嗎。」

「真是巨大的進步呢。明明把『那種東西』拿到人前需要相當的覺悟。」
「沒錯沒錯,真勇敢真勇敢。」

雪之下和由比濱也半分驚訝半分佩服地稱讚著材木座——姑且是在稱讚吧?是吧?我都有些覺得是高等級的諷刺了呢!話說回來,雪之下那句連想都不用想就只不過是諷刺呢!

不過,我倒是覺得稱讚一下材木座倒也沒什麼。

因為新人賞的投稿大概會沒戲,連像樣的原稿都完不成的男人將自己的作品上傳到雖說是網路上卻也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的地方。一想到讀了那個玩意之後除我之外也會出現慘遭折磨的傢伙,確實產生了不錯的心情。更加地折磨大家吧。所有人都慘遭折磨一定會讓世界和平的。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材木座像是在說「才不是才不是」地輕快地搖著手。

「不,沒投稿。只是看到被噴的半死的其他作品才這麼覺得的。」

「啊,這樣……」

看來世界和平依然任重道遠。

不愧是材木座。廢柴wanna be的稱號真不是蓋的。不對,反過來想想,看到別人的作品被貶的一文不值的樣子就能情感移入,這種感受性可謂不低。嗯……意外地適合當作家也不一定。

然而,就我個人覺得,對於輕小說作家來說最為必要的並不是感受性,也不是文筆,更不是構成能力和想像力的豐富程度。

我認為,必要的是鋼鐵般的內心。

被說了怎樣的話都不認輸,就算完全賣不動也不受挫,不在博客和推特上說多餘的事情,就算稍微賣座一點也不得意忘形,被了不起的人當成白癡也不低落,因為各種各樣這樣或那樣的事情吵來吵去也決不投降,不對自己的實力過分自信,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對時常懸在自己頭上的將來和老後的不安不去考慮,想要哭出來的lonely night,就算有令人雀躍的消息也絕不抱期待,不去在意身邊大人物的數字,寫不出來的時候也不自暴自棄,不要忘卻對周圍感謝的心情。

這「不不16條」才是輕小說作家所必須的氣質。

內心的強度。這才是、最為重要的。記得《有妹就夠了》這部輕小說作家輕小說裡面寫了這樣的話。沒,可能也沒寫。大概是沒寫吧。

不過,材木座又不是專業的,而且沒出息也是眾所周知,必須要儘量向不會變麻煩的方向誘導才行呢!因為材木座的內心太脆弱(豆腐)了,都到了現在這個時期推薦吃火鍋的地步。

我端正了坐姿,清了一下嗓子。接著,用比平時還要冷靜一些的聲音緩緩地訴說起來。

「材木座,你所做的同人志估計一本都賣不出去。要親眼目睹這份現實真是太痛苦了不是嗎?」

也許是這幅光景生動的浮現在了腦中,材木座「唔」地說不出話來。在夏場或是冬場,一邊忍受著酷暑和嚴寒,獨自杵在攤位上待機,一邊聽著從旁邊攤位傳來的和cosplay看板娘關係和睦請多指教的聊天聲,同時眺望著對面的社團排起長龍的樣子,為了從完全沒有絲毫減少的自己的同人志上背過臉而一個勁地抬頭看向虛空……這樣的狀況,材木座能承受得了嗎?非也,決然非也。

最終,材木座失落地塌下肩,用力擠出聲音說道。

「……有道理。」

「目標是編輯的話,不去做什麼同人志,考慮其他方法才比較有建設性哦。」

「呼姆……。原來如此……。」

也許是內心受挫的緣故,聽了我的煽動,材木座坦率地這樣回答道。不錯不錯,這樣一來似乎就不用陪材木座做同人志了吶……。

大嗓門的材木座一安靜下來,活動室立刻就被寂靜所圍繞。正當我心想事情告一段落,安心地嘆了口氣時,響起了哢嚓一聲咬掉仙貝的聲音。

「不過,要怎麼樣才能當上編輯呢?」

由比濱一邊嚼著一邊這樣說,材木座一下子抬起了頭。

「唔姆,確實……」

這麼一說,我也有些好奇起來。

「要不要查查看……」

材木座曰,網上什麼都寫了。就連用不著寫的都寫了。

「雪之下,讓我用一下電腦」

「……我們這裡並不是電腦室就是了」

雖然抱怨著,雪之下還是站起身拉過了筆記型電腦,俐落地做起了準備。

正當我心想著趕緊問問穀歌老師而看向筆電的時候,身旁「哢嗒」一聲擺下了一把椅子。往那邊一瞧,雪之下在右邊就座,在包裡翻出了眼鏡。

輕輕挑起了亮麗的黑髮,雪之下好像要戴皇冠似的慢慢地將眼鏡戴上。

纖細的指尖緩緩地從鏡框上鬆開,每當她眨動長長的睫毛,都仿佛就要碰到鏡片上了一樣。做好準備的雪之下沒有對著任何人地小小地點了個頭,為了觀看螢幕,輕聲將椅子拉了過來。

於是,頭髮柔順地滑下,發出了洗髮水的香氣。

好近……。

一下子就被搶了側翼實在令人心中刺癢,我像是要將心中的椅子向左移動一點似的扭起了身子。緊接著,隱隱約約飄來的柑橘系香水的氣味騷動起鼻孔。

不知何時迂回到左側的是由比濱。

她像是要將下巴搭在桌上一樣地前倒著身子,當胳膊肘和胳膊肘稍微碰到一起時,為了互相謙讓一點,我偷偷向她使起了眼色。

還想著能稍微給我騰一點地方,由比濱只是悄悄移開了視線,並沒有移動位置。於是我只好自己挪一挪身體,卻因為產生了由比濱的裙子和我的西裝外套蹭到一起的觸感,而變得動彈不得。

……好近。

另外,就連背後都有氣息。

室內鞋底的塑膠吱地一聲在地板上發出聲響。

翻過腦袋一看,一色站到了身後。接著,從我的肩口探出腦袋,盯起了電腦的畫面。

可能是稍微搭上了體重的緣故,擺在肩上的小手,觸感和體溫微妙地令人在意,淺淺的呼吸聲也傳入了耳中。拜此所賜,背上像是竄過了什麼涼的東西。

……所以我都說了好近了。

因為兩側和身後都被佔據,我只能向前屈身。

然而,就連正前方都被封鎖了。

材木座來到我的正前方,好像妖怪大入道一樣,從上面俯視著電腦。

好近,一邊去。

受到從幾乎全方位傳來的壓力,我一邊縮著肩膀,一邊輸入著想出來的關鍵字,接著,很快顯示出眾多的檢索結果。

「求職網站和求職論壇……。哈,還有出版系的求職予備校呢……。真不少啊……。」

「啊,小企。這是什麼?」

我正掃著幾個顯眼的條目的時候,由比濱探出身子指向了螢幕。於是,雪之下也朝這邊歪過頭來,念起了由比濱所指的條目。

「成功體驗談……。好像是被出版社所內定的人的博客呢,就這個吧」

「前輩,快快快」

剛一點開所要求的連結,就跳轉到了這個成功體驗談還是什麼玩意的首頁。

在頁眉的位置,大大地記述著《絕對top內定!健健的出版社求職活動「成功」體驗談!!》的標題。

「……吶,top內定是什麼意思?內定還有top和吊車尾什麼的嗎?」

「稍微等一下。」

說著,身旁的雪之下伸出手,打開了別的tab開始調查關於top內定云云的事情。期間,黑色的長髮在我的手背上若即若離十分的癢。自然而然,手就縮回到了膝蓋上,變成了禮節良好的等待的坐姿。

顯示出檢索結果後,雪之下用手指道。

「雖然沒有公開,公司裡似乎還是會給內定者進行排名呢。然後,那個首位就是top內定者了。在入職時這種人就會被當作幹部的候選人,在調配時也會比較有利。……似乎是這樣。」

說呢,光是幹部候補生這個詞就讓人覺得不安……。」

黑心的氣息不是一點半點。簡直像是「at home一樣的氛圍」、「年輕人的舞臺!」等級的令人不安的煽動詞彙。開始有些擔心起健健同學的未來。

於是,帶著對恐怖事物的好奇心,到底這位健健同學是否真的作為top內定出色的成為了出版社的社畜呢,就讓我們沿著他光輝的軌跡看下去吧。

我滾動著頁面,順著讀了下去。

《絕對top內定!健健的出版社求職活動「成功」體驗談!!》

此博客將會一步一步,將直到出版社內定為止的道路,追蹤和紀錄下去!

All right reserved ?kenken

1、寫entry sheet

也就是被簡稱為ES的那個呢(笑)。

除了簡歷和工作經歷、志願動機之類的固定提問項之外,作文以及三題小品,最近在意的新聞,關注的三個人物,最為羞愧的失敗談etc……每家公司都會獨立設置自己的專案。其中也有留下半頁空白,寫著「請自由使用這部分展示一下自己」之類稍微有些特別的項目。

ES有在求職課保留著過去的樣本,從學研或是社團前輩那裡要過來看看應該也是不錯的準備對策吧!

補充,關於簡歷方面……。

最近也有很多entry sheet不需要寫大學的名字,學歷過濾也並非必須的了。不如說,我自身對學歷過濾的存在本身都是帶著懷疑心態的,我認為從名企取得內定的之所以多數是名校的學生,並非是品牌效應所做出的選擇,大概只是因為蘊藏著足以被選上的特質的人都在名牌大學上學而已吧。

反過來講,我們的求職活動,也許也不應該通過品牌和名氣來判斷企業。在身處被企業所選擇一側的同時,自己也站在選擇企業的立場上的這種意識,大概就是成功的秘訣了。

我送給大家一句話。

「你在窺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窺視你」(尼采)

噢……。感覺乍一看,寫的東西還是挺正經的吶。尼采這句話原來是健健同學送給他的啊。真希望直接說成是尼采送的。

一起看著的雪之下也一邊「嗯嗯」地說著一邊往下閱讀。然而,由比濱和一色都是一副「唔誒—」的表情,稍微有些被嚇到了。

「字真多……」

由比濱小聲嘀咕道。我說你,要是因為這種理由就投降,可是看不了柯南的哦。就算字多,有趣的東西就是有趣的!

正當我這麼想著的時候,肩膀被帶著些火氣地拍了。

「感覺讓人不爽呢,這個。」

一色洋溢出不滿地說道,接著又用指尖戳我的肩。是,所以能不能別碰我了?

不過確實,我也理解一色的心情。也是,這篇文章,莫名的有些趾高氣揚。

雖然為何態度這麼高高在上是個謎,不過意識比較高的大學生似乎就會用這種口氣也不一定。一想到這種人是不是會有很多,就不太願意上大學了吶……。

話說回來這位健健同學還是啥的,從一上來就開始跑火車。要是這之後的日記也是這樣幹勁十足的話,可是會讓人沒有讀下去的欲望哦。能這麼幹勁十足的不是只有吉田照美什麼的嗎?

「呼姆,原來如此……。大致瞭解了。八幡,看下一個吧!」

雖然很懷疑材木座是不是真的瞭解了,我還是點頭回應,點擊了下一頁。

2、筆試

出常識性問題的出版社雖然有很多,也有少數佈置SPI的公司。因為無論哪種都有習題集賣,所以提前做好事前考試準備吧!SPI在一般企業中是必須的,另外,轉職組似乎也會接受SPI。早做準備大概沒有壞處。關於試題,個人感覺s社和k社的都是不為難人的好問題。K書店印象裡都是只會讓人落選的差勁問題。接受k書店考試的各位要注意了!

表明裝作平靜,卻流露出對k書店的怨念……。這位健健同學,看來是在k書店的筆試落選了的樣子。

「八幡,SPI是什麼?間諜嗎?」

材木座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由比濱做出了回應。

「好像是什麼雜誌?果然因為是出版社,所以不看不行麼?「

「你說的那個是《SPA!》吧……」

《SPA!》的考試是毛啊。難道會問「請回答出確實好吃的餃子店top30@新橋」嗎?不過出版社的筆試貌似會出一些像是謎語王似的問題,所以沒法否定這點真是嚇人。

不過,我對於SPI測試這種東西不是很懂所以也很難回答。見此,雪之下不動聲色地朝電腦伸出手,再次打開了別的tab,開始查起了關於SPI的事情。

很快,找出了合適的頁面,一邊扶著下巴,嗯嗯地點著頭。

「SPI簡單來說就類似適應性測試之類的呢。通過理論方面的思考能力和計算能力,語言能力等能力測試以及性格診斷,來測試出此人的大致形象,大概是這個樣子。」

中指扶了一下眼鏡,雪之下整理出要點說明道。然而,貌似對於由比濱來說並沒怎麼聽懂,大大張著嘴巴。

「誒……。啊,類似心理測試的東西嗎?那個的話我也明白!」

由比濱用輕鬆地語氣說著,稍微轉頭看向了雪之下的方向,見此,雪之下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將腦袋轉向了相反的方向。

「……嘛,你就這樣理解好了。」

「不,這絕對不對吧。」

「雪之下前輩,請不要放棄解釋……」

被一色這麼一說,雪之下大概是在重新考慮,閉著眼睛開始思索起來。

「是、是呢。好好想想措辭的活,應該也能讓由比濱同學聽懂的。為了能讓由比濱同學聽懂……為了能讓由比濱同學聽懂……」

看到低聲嘀咕的同時認真思考的雪之下,由比濱失落地耷拉下肩膀。

「小、小雪的好心,讓人有點難過……」

嘛,對於自己也沒有經歷過的考試,不論是說明還是理解都是挺難的吧。光憑這點,是不會明白沒有體驗過的事情的。反正到了某天要求職的時候,就算不樂意大概也不得不做。哈、真不想找工作啊……

只是,筆試能夠進行準備這還算好的。

要說求職的難關,在於盤踞於其後的「面試」。

那麼,健健同學要怎樣跨越這個難關,就讓我們畢恭畢敬地讀一讀接下來的項目吧。

3,第一次面試

也有要進行集體面試的情況。

K大的傢伙沒完沒了的咋呼超煩人的,因為那傢伙的緣故都落選了。記你一輩子。

第三項目只寫了這些。說明一下子就潦草了呢,健健。不過,唯獨怨恨寫的很清楚呢,健健。

對於過於表面的內容,就連材木座也來回打量了好幾遍。

「喔?八幡,沒寫別的了嗎?」

「貌似是呢。看下一個咯。」

畢竟對於只有這些的情報,也生不出什麼感想來。

我向雪之下她們打了聲招呼,朝著下一頁的位置移動滑鼠,哢嚓哢嚓點擊著。

4,第二次面試。

回答志願動機時「好,你真敢說呢^^」地煽動的某F社的傢伙。雖然這傢伙貌似是編輯長級別的,不過我絕對不會原諒。

到此,說明已經幾乎沒有,唯有梁子結了下來。

讀著走向逐漸奇怪起來的健健的就職體驗談,想要乾笑的衝動油然而生。

從身旁傳來了雪之下發出的嘆氣聲。

「具體的情報越來越少了呢」

「不如說,多餘的部分越來越具體了……」

一色也以一副無語的樣子苦笑道。

正如兩人所說,內容明顯沒營養起來。健健還是啥的可能在這時稍微受了些挫折也不一定。讀著這些的我也產生了略微受挫的感覺。找工作貌似很辛苦啊……。

不過,這只是第二次面試。體驗談似乎還有後續。

我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調整一下心情後,向著下一個項目前進。

5,第三次面試

壓力面試。K社的員工大叔們10個人站成一排真是要命。也可能是20個來著。真要命。

至此連怨恨都不是了。別說最開始的氣勢了,健健同學已然奄奄一息。倒不如說,不管是什麼內容都打算好好寫完的這股精神力都值得讚賞了。

特意寫了壓力面試,大概是感受到了相當的壓力吧。在這短短的文章中,總之很要命的恐怖感和絕望感深刻地傳遞出來。

雖然我們只能憑藉想像,和公司員工進行面試似乎超不妙的。帶著董事也好理事也好專務也好常務也好的不得了的頭銜,還有與此相稱的年齡的大人物的大叔們穿著黑色的正裝齊刷刷坐成一排,這不是跟ZEELE似的了嗎。別說是衝擊了,簡直是第三次衝擊。

「感覺,很辛苦呢……」

嘟噥著的由比濱聲音中滿是悲哀與同情。就連我這種人,現在都產生了莫名悲傷的心情。

「好像,還有後續呢……」

雪之下帶著少許難過地說道。聲音之中,像是在建議就看到這裡算了。

然而,既然都到這一步,還是要看到最後的。不,是應該目送到最後。我用顫抖的手操作滑鼠,點開了最後一頁。

6 最終面試

騙人說什麼最終面試不過是意向確認並不會刷人的媒體研的傢伙們,別開玩笑了。這不就是刷了麼。

體驗談到此就結束了。

健健同學最終到底如何了呢。一想到他的未來,胸口就像被勒緊了一般。

似乎不僅僅是我一個,大家都在深深地嘆著氣。

窺探到某人人生縮影後的內疚,以及親眼目睹求職戰線的慘烈而產生的鬱鬱寡歡,這種東西大概也是確實存在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對於「和寫這種體驗談的傢伙當然不想一起共事了」的心情我倒是極為理解。明明一開始還在興致勃勃地寫,到了後半就全是怨恨和牢騷了嘛……

「那個……,話說回來,這個人不是沒被錄取嗎—?」

聽了一色略帶顧慮的話,由比濱也一下子注意到了,又再次看向了頁面。

「……還真是!明明寫的是成功體驗談!」

「啊啊,就是那啥了。這種東西就是總之要先把成功寫上。是叫吸引力法則還是啥的,意識高系他們喜歡的類似表像訓練(image training)的玩意了。」

「我認為比起表像訓練更屬於自我暗示那類……」

雪之下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說道。嘛,不過求職活動確實有些部分像自我暗示呢……。就剛才零零散散地網上所看到的,自我分析也好自我PR也好成長意願也好,各種閃閃發光的詞彙一個接一個。因為企業需要的是精力充沛不屈不撓的有著強烈精神力的人才,也許這也是無可奈何,不過大家都齊刷刷地做出一副開朗的性格,太不自然了十分嚇人。

這樣看來,我能夠工作的職場似乎並不存在呢……。正當我的勞動意願指數暴跌之時,站在前面的材木座小聲搭話道。

「八幡,媒體研是什麼,是類似千葉犬的東西嗎?」(注:發音只是略有相似……)

「不對這不是一點都不像嗎。你是真的知道千葉犬是什麼還說這種話的嗎?」

千葉犬是千葉環境再生基金的吉祥物,是類似於千葉縣形狀的看上去像狗圖形化的東西。雖然這麼說可能會讓人覺得和千葉君撞車了,不過他倆是完完全全嚇死人的兩個東西。千葉犬的名字裡雖然帶著犬字,但毫無半點犬的感覺。不如說,號稱類似犬的不可思議生物的千葉君要更像犬得多。千葉的品味到底是什麼情況啊。這個縣,太搖滾了哦。

聽到我們對話的雪之下歪起腦袋。

「嘛,大概是大眾媒體研究會的簡稱吧」

「研究……。好像會做實驗之類很厲害的事」

由比濱呆望著天花板嘀咕道。估計是因為研究這個詞而產生了種種的想像吧。不過,肯定和比濱同學印象中的那種,穿著白衣搖晃著燒瓶和試管的那種不太一樣啊!

然而,光說是研究,要產生具體是在幹什麼的印象是很難的,這也是事實。要是科學技術或是歷史的話雖然很籠統卻也能夠想像得出,不過,對大眾媒體的研究就不怎麼浮現得出印象來了。

「……要不要也查查媒體研?」

材木座像克拉克博士一樣讓外套隨風飄舞著,強烈地表示了贊同,於是我也趕緊向穀歌老師進行了討教。

在隨便某所大學的名字後面空格輸入了媒體研。

頓時,出、出現啦!意識高系發言的大遊行。帶著正裝照片的自我介紹配上座右銘的熾熱的自我展示,然後,夥伴們的應援評論就一大坨地跟了上來。

更有甚者還有印度旅行和富士山登山,最終是就職活動的學研er們合宿的BBQ照片;到底是在研究什麼完全搞不懂。

因為實在難以直視,我在眯著眼睛流覽之後,大概搞清楚了。

簡單來說,貌似就是將希望在電視臺還有報社、出版社就職的傢伙們聚到一起,互相交換情報,傳授求職必勝法的社團了。

「喂、喂,八幡。要進出版社,一定要加入這個叫媒體研的東西嗎?必須嗎?真的嗎?」

看到刊登在HP上的愉快的照片,材木座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嘛,也不是必須的吧。倒不如說,看到這個主頁,甚至產生了不參加反而更好的心情……」

就算是標榜著大眾媒體研究會或是廣告研究會的社團,裡面肯定也是有著不少正經要做的事情吧。

然而,一聽到這些帶著意識高系感覺的字眼,無論如何腦海裡都會閃過海濱綜合高中的學生會長玉繩氏的身影,實在沒法產生什麼好的印象。

又看了一眼這個網站,發現了令人在意的字句。

「……這東西,原本材木座也參加不了吧。」

「姆,為何?」

我指向了展示的一角。那裡寫著入會考試的字眼。會舉行一般常識問題的筆試以及部長等數人進行的面試。

「好像這個媒體研還有筆試和麵試。」

看到我用手指咚咚地敲著指出這點,身後的一色探過身,「哼—」地發出了興趣缺缺的聲音。

「啊——,那就沒戲了呢—」

「唔姆姆……。八幡,吾,對面試略有不擅……」

「我知道」

理由已經很充分了吶……。連我都很不擅長面試。因為在啥都算不上的打工的面試都不出意外地落選過。別說是翹掉打工了,就連翹掉面試本身我都幹過。

當我對自己過去的沒救本性都到了快要心馳神往程度的馳騁思緒之時,從身後使勁伸著胳膊擺弄著電腦的一色,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發出了「喔—」的一聲。

我「怎麼了嗎?」地用視線詢問。一色輕輕點了點頭。

「相反,結衣前輩不是很輕鬆就能入選了嗎?」

「誒,為什麼啊?我很不擅長考試什麼的……」

也許是對突然搬出自己的名字有些吃驚,由比濱發出了措手不及的的聲音,眨巴著眼睛看向了一色。一色見此滾動著頁面說道。

「啊,沒什麼。只是根據這個網站上照片的感覺,似乎和自己興致差不多的比較可愛的人容易加入的樣子,所以覺得結衣前輩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嘛,能理解吶。」

先把筆試放到一邊,只是面試方面的話,由比濱貌似會如魚得水。和那種興致勃勃幹勁十足的傢伙們應該也能夠好好地交流吧。

看到我對一色的話嗯嗯嗯地點頭回應,由比濱大概是對自己被表揚而感到意外,臉頰染上了紅暈,一邊梳著自己的團子頭,不斷朝這邊偷看著。

「是、是嗎?」

「啊啊,如果是由比濱貌似就能配合這種微妙令人火大的興致了吶」

「因為這樣的原因?!感覺白高興了……」

由比濱耷拉下肩膀朝一旁撇過頭去。啊,不,我又沒說不可愛,嗯。我只不過是覺得配合這種簡直了的幹勁十足大學生的興致是你的話大概也辦得到,沒錯。只不過,怎麼講嘛,被這種社團的氣氛什麼的給吞噬掉不是不太好嘛!

「嘛,就是那個了。那啥,雖然外表大概會被誇獎但是內在才是最重要啥的……不如說,將外表還是興致這種設為判斷標準的社團不加入才好吧,大概。雖然我也不懂。」

「誒?唔—。嘛,這倒是。嗯……」

由比濱雖然似乎還是不太能接受的樣子,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重新朝向了這邊。從頭到尾聽了這一出的一色無語地嘀咕著什麼。

「……前輩,超不會哄人呢」

要你管。要是會哄人我就不會翹掉打工的面試了。

「內在嗎……。這麼說來,為何全是價值觀相同的人聚在一起呢。在單一封閉的獨佔狀態下我是不太覺得能指望成長……」

在一旁傾聽的雪之下朝網站瞥了一眼,冷靜地開口說道。

於是,材木座錘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咳哼。也就是說,打個比方。聲稱因為特定的超大型出版社一直獨佔著遊戲雜誌他社版權的遊戲很難取得版面所以拒絕遊戲化的某遊戲公司的製作人,卻在幾乎同一時期又輕巧地接受了別的出版社的原作的遊戲化結果遊戲大爆死!……類似這樣的事情嗎?」

「你說的東西太複雜我完全搞不懂,而且我覺得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過大概是吧。」

因為實在太完全搞不懂簡稱完不懂了我就隨便敷衍著,於是材木座非常當回事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啊!網上書寫著真實吶!」

真的假的網路好屌啊。到底是怎麼查能蹦出這種情報啊,這位搜索大師。

不過,有種在今後的時代檢索的專家是必不可少的感覺。與時俱進的才能呢。

在我在某種意義上反而感到佩服的時候,材木座不知為何鬥志昂揚起來。

「……混蛋!吾之才能難以展現、總是出道不能果然也是那惡之帝國、特定的超大型出版社獨佔市場的緣故吶!」

「不是。」

好啦你好歹先寫行嗎,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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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進行了一會的茶休,我們再次聚集在筆記型電腦前。

因為剛才的《絕對top內定!健健的出版社求職活動「成功」體驗談!!》實在過於無法參考,我們就試著找了找其他類似感覺的網站。

其中,求職網站上刊載了實際工作人士的評論以及企業的招聘概要等等,相當具有參考價值。

在此之中我們發現了衝擊性的數字。

「龍頭出版社的比率真不得了啊……幾千個人之中才錄用15個啊……」

「因為全部應聘的人數並沒有全公佈所以不清楚明確的數字,大致是從二十分之一到三百分之一左右吧。」

聽了雪之下大致計算出的數字,由比濱發出了十分感慨的嘆息聲。

「哈……,想成為編輯真辛苦呢。」

「這只是全體的錄用人數,所以考慮到分配部署的話,成為編輯的人數應該還會更少吧。」

正如雪之下所言。大概也有人會被分配到總務和營業部門,而編輯部也有各種各樣的。配屬到材木座所希望的輕小說編輯部的也就一兩個人。弄不好,沒有新社員配屬也是有可能的。

「姆、姆……咕、咕嗚嗚……。豈不是當輕小說作家反而更輕鬆嗎……」

「也許是吧」

光說比率的話,從gagaga文庫作為輕小說作家出道似乎會更輕鬆。輕小說作家也沒有面試。

正當我打算順帶著查查從gagaga文庫作為輕小說作家出道的幾率有多少而朝電腦伸出手的時候,被人從後面攥住了。

「前、前輩。稍、稍微等一下。」

阻止我的一色的聲音在顫抖著。

「怎、怎麼了嗎?」

聽到我的問題,一色指尖顫抖不已地,拼命地朝電腦的螢幕比劃著。

「請看這個!這個!」

到底怎麼了啊……我一邊奇怪著一邊看向了一色指出的地方。那裡寫著某出版社職員的評論介紹和工作的情報。上面總結介紹了出身的大學和現在的工作內容、單周的勞動時間和一天大致的時間安排。我的目光順著這些讀了下去,在某處一下子停住了。

「二十五歲年收一千萬……」

你騙人的吧。果然龍頭出版社好厲害啊……。畢業三年就能賺這麼多啊?而且之後還會每年都漲薪的吧?

正當我因為驚愕而戰慄的時候,從後面傳來了「呼—哈—」的深呼吸的聲音,回頭一看,一色左手捧在臉上,露出一副圓鼓鼓的可愛笑容。

「我要和編輯結婚。」

「不對等下給我冷靜點,不如說是我要和編輯結婚。」

「是你該冷靜點……」

被雪之下一臉無語地說了之後,我也一下子回過神來。可能是稍微有些淩亂來著。仔細想想,一千萬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吶。因為我是八幡(注:和八萬同音)所以大概也就一百二十五個我的程度而已。有一百二十五個我的話肯定既煩人又麻煩得不得了。所以,一千萬才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就因為是一個才有價值!

在我向自己辯論著謎之理論嗯嗯點著頭的時候,一旁的由比濱也在唔唔地念著。

「編輯……是編輯嗎……、唔……」

「嘛,有目標本身不是好事嘛!我直到剛才也一直朝著目標每日努力來著」

「目標,哦……?」

被過於不像一色發言的詞所吸引,我投以了詢問真實想法的訝異視線。於是,一色食指搭在下巴上,小小地偏著頭。

「當然是坐幾年文職,結婚退社咯」

「哪裡有努力的要素了……」

一聽雪之下嘆著氣說出的話,一色撅起了嘴。

「因為嘛,我又不怎麼擅長學習,也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

「我懂的,我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由比濱失落地塌下了肩膀。對這縮起的背影,一色「就是說啊—?」地應和道。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抬起頭,朝雪之下看去。

「啊,不過雪之下前輩的話似乎就能幹練地工作呢。」

面對突然拋出的話,雪之下眨巴著眼睛。

「我……」

也許是沒想到話題的矛頭指向了自己,雪之下的話語頓塞起來。分開的嘴唇像是要說些什麼,卻又很快緊閉到了一起。

雪之下靜靜地埋下了視線,長長的睫毛也低了下來。伴隨著這些動作,頭髮柔順地滑落,纖細的脖頸隱約可見。因為一下子看到了白皙的皮膚,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

置於坐姿良好的裙子之上的雙手稍微動了一動,指尖一點一點地無力地握在一起。

「到底如何呢。雖然以前是這樣想的。……現在的話,還不清楚。」

雪之下抬起頭,露出了像是對自己的發言有些羞愧的笑容。

「嘛,也是呢—。反正是以後的事。」

在一色口氣輕巧的發言之後,就沒有後續的聲音了。

大概我也好,由比濱也好,都沒有聽進耳朵裡。

因為,雪之下的話,令人稍微有些意外。

能明確回答自己將來打算的高中生絕對算不上多數。然而,只是自然而然的,我們都認為雪之下應該有在認真考慮自己的將來,又或者說,這也許只是我們在擅自強加這種幻想而已,即便如此,奇妙的違和感還是在胸中盤踞著。

我保持著支著腮幫子的姿勢,斜眼朝雪之下看去,注意到視線的雪之下有些不可思議地,小小地歪著腦袋窺探起我的樣子來。

我對這詢問的視線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事。於是,雪之下也輕輕點點頭表示了肯定。

……嘛,雪之下畢竟也只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決定不了將來的事情也沒什麼奇怪的。倒不如說,正因為還不明確,才不願言明。這也是可以讓人接受的理由。

想到這,我將違和感咽入肚中,將視線回到了前方。

於是,和正前方抱著胳膊念念有詞的材木座對上了目光。

「八幡如何?」

「嗯?我嗎?」

「我覺得問小企也是白問……」

因為由比濱朝我投來了冷漠的目光,我點點頭回應。

「嘛,也是吶。基本是職業主夫。」

「果然是白問……」

「你還是查查基本這個詞的意思比較好……」

由比濱一邊嘆氣一邊低下了頭,雪之下則閉著眼揉起了太陽穴。見此,一色拍了拍我的肩膀。回頭一看,一色兩眼發光,打算說什麼悄悄話似地用手擋住嘴角,偷偷在我的耳邊輕語道。

「前輩,我推薦當編輯哦,編輯。」

「我不當,我不工作,也不找工作。」

為了從隱約飄來的安娜蘇(化妝品品牌)的香味和癢癢的呼氣旁逃開,我扭過身子回答道。

「本來編輯也不是那麼容易當上的吧。嘛,可能現在開始努力倒是另說就是了。」

「唔姆,必須要從現在開始努力很多年了嗎……還真是辛苦……」

材木座雖然一時間抱著自己的頭呻吟了一會,很快又一下子睜大了雙眼,挺直腰板熊叫起來。

「……果然還是輕小說作家最好當了吶!果然輕小說作家是Number 1!來吧,八幡,速速行之!要開始著手新作啦!」

話音未落,材木座就走向了門口。接著,在門中間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八—幡—!快快快!」

一邊蹦躂著一邊朝我招手的樣子,不管怎麼看都只像是個令人不快的可疑人物,然而看到那樣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竟產生了心頭一暖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你就去陪他如何?」

「是呀。」

雪之下和由比濱夾雜著苦笑地說道。

「……嘛,既然是我負責的案件。」

為了令自己死心地特意將這些話說出口後,我站起身。

同時在另一方面,要說小彩羽的話,則正對著電腦哢噠哢噠地查著什麼。

「免費情報志還是挺容易就能做的吧—?」

我說你,對材木座沒興趣過頭了吧……。

X        X        X

從窗邊的座位所仰望的天空蔚藍澄澈、萬裡無雲。然而,卻又不可思議地並沒有帶著暖意,雖是晴天卻給人寒冷徹骨的印象。又或者,這是由於圖書館氛圍的緣故也說不定。

放學後的圖書館內,除我們之外沒有其他的學生。雖然在借書櫃台的深處貌似有著工作人員,不過毫無要出來的意思。

坐在我斜對面的材木座直到剛才都一直在用他的自動鉛筆敲著筆記本,不過不知何時就停了下來。

雖然不清楚是燃燒殆盡了還是點子用完了,發了一會呆的材木座不經意地開口說道。

「呼姆,果然就算當上了輕小說作家也無計可施嗎?……又沒法和聲優小姐結婚」

「沒,如果必須條件是和聲優小姐結婚的話那大多數職業都出局了吧……。編輯也是一樣的。」

「這樣啊。輕小說作家不行,編輯也沒戲……」

唔唔唔地來回來去念了一會後,材木座的雙眼瞬間綻放出了光輝,一邊發著怪聲蹭地站了起來。

「靈光閃現!也就是說,時代是監督的嗎!製作動畫!和咚咚甜甜圈一起上吧!」

安靜的圖書館中材木座的聲音嗡嗡地迴響著。待回音消失之後,我不禁露出了苦笑。

「……嘛,你能幸福那就行了」

說罷,材木座眨巴起了眼睛。

「姆,這個好像前男友的臺詞是怎麼回事……喂、喂。別這樣,我們不、不是這種關係的吧……」

「別給我紅著臉一副動搖的模樣噁心死我了。都無語了,白癡。行了趕緊寫。這不是都回不去了嘛。」

「姆,確實。……沒辦法,只能寫了嗎。」

心情大好狂吠之時的興致不知去了哪裡,材木座完全消沉下來,縮起身子晃動著開始在筆記本上寫起了什麼。哦哦,姑且還是打算寫輕小說的,真意外呢。

就連完全看不出成長的材木座,都在一點點地改變。退路、近路和遠路……踏過種種的道路,朝向目標前進著。雖然材木座在將和聲優結婚這點設為目標上,就已經相當殘念就是了。

然而即便如此,就像只要一字一句、一章一篇地寫下去,就總會完成一作一樣,積累著日日夜夜,最終也會迎來離巢之時。

距離我高中畢業還有一年。在這之後,假定能平安無事地升學,沒過幾年大學畢業的話,距離邁入社會還有五年。

五年。

這既使人感到漫無邊際,也讓人覺得轉瞬即逝。伴隨著成長,一年的時間讓人感到漸漸短了起來。大概,現在的一年與明年之後的一年也並非相同的長度吧。

不僅僅是長度,價值也一定不同。

又或者說,也許就連這毫無意義,僅僅僅僅是仰望著寒冷天空的時間,也擁有著價值也不一定。

所以我想,現在就暫且讓我仰望著這乾燥而又美麗的寒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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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10 04:26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14 05:36 PM 編輯

第二章 想必,一色彩羽是由砂糖、辛香料和某些美好的東西組成的吧。

電暖器發出了哢嗒哢嗒的響聲。

部室裡放著的這個電暖器已經頗有年份了,一旦長時間工作的話就會出現點問題。像是風扇停擺啊,馬達出問題啊,又或者是外殼有些歪了治之類的。

在這放學後已經夕陽西下的時刻,我部的電暖器醬好像是為了通知時間界限似的,發出了輕微的異響聲。

如果是集中在讀書著的時候,又或者是傾聽由比濱她們對話的時候,也不會察覺到這一聲音吧。但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就會聽見了。

正看著文庫本的雪之下也停下了翻書的手,看著床邊的電暖器,看來她也察覺到了同樣的聲音。

「……總覺得今天很安靜呢。」

「是啊——很能讓人靜下來。」

正擺弄著手機的由比濱把手伸向了馬克杯。接著我也握住了茶杯,把已經失去熱氣的紅茶喝了乾淨。

我們兩人隨即發出了滿足的吐息聲,安靜的空間裡又傳來了哢嗒哢嗒的響聲。就連由比濱也察覺到了吧,她看向了電暖器。

大約是因為最近一色經常會光臨部室的緣故吧,電暖器的雜音也不那麼明細了。

我並不是想說一色很吵鬧很煩躁很煩躁嘴巴很煩之類的事,只是想強調她人不在了就會讓人更容易注意到其他的事情而已。而且大凡一色到部室裡來的時候,總是帶著些麻煩的案件,所以就更容易換亂一些了。

僅僅因為如此,這安寧的部室還是讓人覺得闊別許久了。

喝著溫熱的紅茶,品著美味的零食,有時投入書本,有時傾聽那沉靜的聲音以及快活的聲音,有時則是加入進去。

沒有訪客,也沒有工作,所有的只是這安寧的空氣。習慣了的話這只是毫無變化的普通日常而已,但許久不見的感受到這一氛圍,仍舊是一件愉悅的事情。多虧了這,連電暖器發出的噪音,也變成了晚上的雨滴聲一樣,讓人覺得頗風情。

我合上書,一邊聽著電暖器的聲音,一邊望著窗外。

當我眺望著夕陽下的天空的時候,雪之下開口說道。

「今天就到這裡吧?」

「是啊,看起來也不像還會有人來的樣子了。」

由比濱這麼回答著,一邊輕聲說著「最後的餅乾,我拿走啦!」的話,開始整理起茶具和點心了。

我和雪之下也做好了回去的準備,確認了窗戶鎖上之後,我把手伸向電暖器的開關。

「辛苦了。」

這麼說完我就關上了電源,哢嗒哢嗒的聲音也停止了。寒冷的時候應該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吧,稍後和平塚老師說一下,去修理或者檢查一下吧。

穿好了外套戴上了圍巾,三人都穿戴好走出了部室,雪之下把部室的門也鎖上了。

今天的營業時間也到此結束了。

工作結束後就只剩直接回家了。我們離開部室,走在特別樓的走廊裡時,由比濱抖了一下身子,把大衣的前領拉緊了一下。

「……好冷!走廊裡好冷!」

沒有人氣的走廊中十分寒冷,冷氣就像是從腳下湧出來一樣。我也把圍巾重新圍圍好。

「因為部室裡很暖和,所以讓人覺得更加冷了啊。」

「走廊裡可沒有暖氣哦。」

雪之下用像是『請你放棄吧』一樣的口吻邊走邊說道。她身邊的由比濱則摸著圍巾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嗯……啊,對了!」

說完,她猛地抱住了雪之下的手臂。

「這樣的話就會暖和些了吧!」

「等,等一下啦由比濱。」

雪之下的身體搖晃著,聲調也高了起來,視線裡也能看出她那抗議的意志。但是她看了看由比濱那舒服自在的表情,像是放棄似的嘆了口氣。

「……哦——真暖和。」

「很難走路欸……」

實際上溫度應該沒什麼大變化吧,單體感溫度好像還是大不相同了。只是看著這兩人的互動,我都有些覺得變暖和了哦!

等雪之下把鑰匙還到教師辦公室,由比濱還是緊緊粘著她。

我跟著纏在一起的兩人身後,走到樓梯口附近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一個路過這裡的學生會裡認識的傢伙。

「啊——小彩羽,呀哈羅!」

由比濱的右手保持挽著雪之下的姿勢,伸出左手輕輕搖晃了一下,而察覺到她的一色則啪嗒啪嗒的跑了過來。

「啊,你們好,還好你們還在這裡——」

「我們已經準備要回去了。」

雪之下還是保持著被由比濱抓住的姿勢,這麼回答道。雖然我覺得從一旁看來肯定會覺得這兩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說不定還會因此退縮也不奇怪,但不愧是一色。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她對這一場面沒有任何的不適,完全一副平常的樣子回答道。

「我也是正好各種忙完的時候,正想到你們那裡去一趟呢。」

「有什麼事麼?」

「嗯,是這麼一回事——」

一色點了點頭,看了看雪之下他們那邊,接著又輕輕對我招了招手,說道。

「前輩,你現在有空嗎?」

「啊?哦……那就……」

我向雪之下和由比濱送出『你們先回去也可以』的視線,兩人都點頭回應。接著我就被一沙拉著袖子,來到了走廊的一頭。

天空中已經被晚霞染上了顏色,吹打著玻璃的大風也讓人十分寒冷。一色背靠著玻璃,用帶著些顧慮的口吻說道。

「那個,前輩,之前拜託你的工作怎麼樣了?那個差不多要定下來了。」

「嗯,啊啊,我馬上做,一定會完成的。」

聽到了『工作』這個詞,我就不由自主反射性地給出了社畜特有的僅有幹勁的回答。回家的時候被提起工作的話題也讓人很困擾啊。不過侍奉部的今天營業已經結束了。這種事情真想改日再談啊。又很冷,又很想早點回去啊。

我適當地敷衍著,往回走了起來,背後就傳來了一色的聲音。

「這樣啊,那明天早上10點在千葉站可以吧——?」

「欸,明天?」

明天是休息日啊。比企谷家是採用完全周休兩日制度的,所以啊,所謂的休息就是休息。但問題就在於侍奉部採用的是周休兩日制度。完全周休兩日和周休兩日是完全不同的東西。這是豆知識啦。也就是說,對於侍奉部來說,所謂的工作是週末也要幹的。仔細思考一下的話,這連周休兩日都沒有啊,這社團活動算是什麼玩意兒啊。

「不,明天的話有點……」

總之先隨便找點藉口確保休息日吧,只見一色用手指抵著下巴,微微歪著頭說道。

「但明天不是很閑的麼?」

「就算你說『很閑的麼』,我也不知道啊……」

我剛剛就開始想,為什麼一色總是以我已經知道為前提在說話,我可不知道你有什麼安排啊。我可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東西啊。

我這麼說完,一色卻鼓起了臉頰。

「是說前輩你啦。」

「啊?說我……突然開始說我也有點奇怪吧。嘛,雖然我的確是閑著……」

「就是吧,那明天就拜託了哦。我很期待前輩認真工作的樣子呢——那就拜拜~」

「哦,哦……」

一色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結束了對話,一邊揮著手說了聲拜拜。哎呀——小彩羽的笑容真是漂亮呢!別說拒絕了,這簡直連讓兒女提出疑問或者確認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啊!

唔,到底約好了什麼事情……?既然是工作,應該是一色拜託了我什麼事情吧……哎,完全想不出來啊——……

事情變成被一色的笑容所脅迫的清醒了,我只好又向著樓梯口走了過去。

雖然一色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一次,但她只是輕輕揮了揮手而已。

嘛,畢竟是我,估計也是和剛剛一樣只是給出了一下適當的回答吧……應該說只有這個可能性了,但問題就在於那個內容……

但是完全想不起來,我用圍巾圍住臉小聲嘀咕著拼命思考了一下,但還是完全沒有線索。

邊搖晃著腦袋,我來到了樓梯口,卻看見了由比濱和雪之下正站在那裡說話,看來是在等我把。

「啊——不好意思,你們先回去也沒關係的……」

我剛說完,由比濱就一下子轉了過來,一直被她抓著的雪之下也被拉了過來。總覺得有點那種感覺啊,就像是散步中突然掉頭的狗一樣。

「也不是在等你啊,只是在和小雪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對吧?」

「……嗯。」

被由比濱一說,雪之下也哼的撇過了頭,那樣子總有些像不太情願被抱住的貓一樣。

「這樣啊,嘛,那什麼……多謝了。」

我道了個謝,兩人也輕輕搖了搖頭。看到這其實沒什麼的動作,我總有些不由得害羞,馬上俯身穿上鞋子,就這麼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天空已經頗為陰暗了。雖然離立春已經不遠,但想要等到白天變長,還需要一段時間吧。

從樓梯口走向大門的時候,由比濱走到了我邊上。

「小彩羽有什麼事?」

「哎,我也搞不明白……好像有什麼工作,搞不懂啊……」

「這還真是什麼都沒講清楚的說明啊……」

錯開一步跟在身後的雪之下用帶著些笑意的呆愣聲音說道。

不過,雖然說是工作什麼的,但的確沒什麼清晰的說明啊。而且現在的侍奉部的活動本身也基本是沒有說明的……而且我們也經歷過那種如果可以事先說明一下就會變得輕鬆許多的事情,所以,果然如此啊,報告聯絡和商量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呢。

甚至可以說,只要把報告聯絡和商量都做好的話,甚至連工作本身都是不必要的了呢。而且如果被上級責怪些什麼的話,完全可以說「我不是報告了、聯絡了、也都商量好了的嗎!」來反過來發脾氣逃避責任呢。

明天的工作也靠著這種氣勢把它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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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冬天假日,千葉站前也是人氣滿滿。

雖然比起都內的話這恐怕還不算什麼吧,但對於節假日不太出門的我來說絕對已經是相當混雜了。

我看著車站前來往的人流,確認了一下時間,發行已經是10點5分了。

已經過了約好的時間但一色還是沒有出現。想要和她確認一下卻發現我並不知道她的聯絡方式。

只要說是在車站前集合的話應該就不會錯,指的應該就是東口這裡來,但搞不好是弄錯了其實是西口……不,又或者是京成千葉站?因為京成千葉站的舊名是『國鐵千葉車站前站』這種到底在說什麼地方的名字……就算不是那裡,除了正宗的千葉站之外,還有西千葉、東千葉、本千葉、新千葉、千葉港、千葉公園、千葉中央、甚至有千葉新城這類名字裡帶個千葉的車站實在是太多了,路線也各不相同,對於千葉新人來說的話這難度也太高了吧。

但對於千葉縣名或者千葉市民來說「去千葉」這種講法,毫無疑問值得就是去千葉車站周邊來了,不過這種感覺對其他地區的人來說或許難以理解吧。如果北海道人說出「去一趟北海道」之類的話,肯定會讓人覺得不知所云,而東京都市民說「去一趟東京」的話反倒有種像是在追尋夢想般的BIG感了。

所以,在車站集合這句話在千葉的意思肯定指的就是這裡了,我是這麼覺得的。我為了驅散寒意不停踏著雙腿的時候,在人群中發現了一色的身影。

她身上穿著拉緊前襟的淺駝色外套,戴著一條毛茸茸的圍巾。雖然百褶裙的裙擺有些高,但她的雙腳上還是好好穿著靴子,所以看起來也並不太冷。高高的鞋跟發出了哢嗒哢嗒的聲音。

一色也發現了我,微微小跑著靠了過來。她重新把圍巾卷好,擺弄著劉海吐了口氣,抬起了頭。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準備多花了些時間……」
   
「嗯,真是等了好久啊。」

小彩羽,太——慢——啦。我有些不滿的說著,一色則是姆地嘟起了嘴。

「所以說,這裡不是應該回應說我也是現在才到麼……接下來可是約會的時間啊。」

「……約會?」

真是個不大耳熟的詞語啊……那個,應該是為了讓兇暴的精靈穩定下來讓她們害羞而舉行的儀式吧……不過,最後還是要戰鬥!這種。不,不會戰鬥吧,通常來講,約會就是男女一起出去玩的那個吧。

但是,為什麼突然變成要和一色出去玩的這種情況了?……大約我的這一疑問顯露在表情上了吧。一色露出一副服了你的表情雙手叉腰,輕輕嘆了口氣。

「之前不是說要幫我考慮約會路線的麼?」

「……啊!」

這麼說來上個月好像說過類似的事情啊。那個時候竟然是認真的麼,這傢伙。的確那個時候我好像也適當地說了『我會考慮一下的』之類的敷衍話語。真是太糊塗了!竟然被人抓住了話柄——

「不,這樣的話你一開始就要講明白啊,我也需要準備很多的……你看?」

譬如說硬是安排一些其他的預訂來拒絕掉,又或者是定不下日期把這個事情一生拖延下去,也可以當天突然肚子痛之類的,有很多可以準備的事情啊。嘛,不過我有種就算她先說明白,結果也還是一樣的感覺。那種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期待的事情但到了當天卻說出「果然還是不想去了……」的現象,名字叫啥來著?

就算我把這番激昂的話語說出來抵抗一下,估計對一色也沒什麼效果吧,她的態度完全沒有變化。

「因為,如果只是普通的約前輩,你肯定不會出來的吧。」

「……那倒也是。」

這傢伙挺能幹的嘛。這對我的理解度已經達到了可以獲取比企穀評定三級的程度了吧。

話雖如此,被人抓到了話柄還是我的實測。現在再找些什麼藉口,也沒法就地解散了吧。而我昨天那沒有好好思考就給出適當敷衍的回答,也是招致這個狀況的原因。所以現在就放手不管的話也可以說是不負責任了。

這樣的話,那就趕緊結束,早點回去才是正道。

「那就出發吧。」

「嗯,那就走吧。」

一色點了點頭,總算露出了笑容。

「不過,要去哪裡?」

我這麼說完的瞬間,一色的笑容就變得陰霾起來了。她哈——地深深嘆了口氣,很是不滿的撅起了嘴。

「怎麼突然就甩手不幹了啊……我還以為前輩你會想好的呢……」

「我是單獨行動的時候就會興奮滿滿的制定縝密的行動計畫,但是和別人一起出去的時候基本上只是跟在身後的那種類型。」

「好了好了……我們邊走邊想吧!再說這裡也很冷。」

一色像是放棄了似的聳了聳肩膀,馬上就又打起精神似的用力圍好圍巾,哢嗒哢嗒的走了起來。嗯嗯,小彩羽看來也已經習慣了我的節奏了呢。

再說了,到底是誰讓我在這種寒冷的地方等了那麼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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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在車站前通往中央歡樂街的走道上。

這個地帶可以說是滿載了飲食店、娛樂設施和商業設置的千葉主要商業地段,只要是假日就肯定會有很多人。就算是平時,到了傍晚時刻後學生們也會經常到這裡來,對我來說是也是個非常熟識的地方。

繼續走下去的話就會有集中著電影院、書店、遊戲中心之類的我常去地方的區域了。

再往左轉過去一些的話還有千葉PARCO之類的商店,這裡是一條如果想在千葉逛逛的話一定會經過的街道。今天似乎也有很多跟我想法類似的人,這條路上仍舊人群混雜。

雖然是已經走習慣的路,但是和女孩子走在一起就又有些不同。雖然並排走在一起才比較自然但我的雙腳總是不由有些加快,一不小心就把一色甩在了後面。我微微吐了口氣鎮定下來,用比平時更緩慢的步速走著,小心的走在領先一色半步左右的地方。

我們避開人流前進著,只聽到跟在我後面的一色的足音微微加快了一些,來到了我身旁。她微微彎過身子,用向上看的眼神看著我。

「前輩,一般你都去些什麼地方?」

「家裡。」

「重來。」

「哦,哦……」

一色聲音比平時更顯尖銳,半白眼地瞪了我一下。小彩羽,你稍微有些恐怖哎。我為一色的這一冷靜態度所迫,咳嗽了一下重新說道。

「一般就是圖書館和書店了,那裡可以隨便待多久,而且也挺有樂趣的。」

「圖書館約會……」

微微歪著頭嘀咕了一下,一色的視線瞥向了空中。像是這樣那樣地思考了一會兒,她最後還是啪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雖然這種知性很符合葉山前輩,但請前輩還是朝更加無價值的方向努力一下吧。」

哼,這傢伙……我從成績上來看也是屬於有知性的那一部分的哦?嘛,反正我也不想和一色一起去圖書館所以也沒問題啦。

現在都還有些緊張,還要和一色去那種安靜的地方,也根本冷靜不下來。就好象那種明明想要安靜一下,但卻碰到這種那種的麻煩事的,必須要在假期裡和小孩子一起玩的父親那樣的感覺。不過這樣說來,的確如果和葉山一起去圖書館的話的確有種可以安靜下來讀書的感覺啊!不要!連我都要開始想像和葉山一起圖書館約會了!哇哇哇!如果被海老名同學知道了這種想像的話就完蛋了!說真的。

葉山的事情還是隨他去吧,還是把他從腦袋裡的角落裡永久地驅除出去吧。說道遊樂,其他還有什麼更加一般性的東西呢?

「卡拉OK、飛鏢、檯球、保齡球、乒乓球什麼的?……打擊中心也不錯,但是千葉站附近沒有吧……」

我剛剛列舉的這些有你感興趣的東西麼?我帶著這樣的視線問她,一色一副認真的表情開口說道。

「哪個都不錯,但是前輩和檯球什麼的不太襯吧。」

「要你管。」

「啊,不過和乒乓或許就不錯。」

「我才不需要這種安慰啊。」

話說,你這種說法,是不是有些惡意在裡面啊?乒乓球也是很帥氣的啊,你知道『乒乓』這東西麼?漫畫和動畫不是都很帥麼。

我們正這樣說著的時候,不知不覺來到了五岔路口的大岔路,停在了紅綠燈前。

從這裡往左的話就是PARCO方向,直接前進的話就是電影院,往右邊的話則是沒什麼特別的東西,所以應該是這兩個二選一了吧。

「……總之,要不就去看電影吧?也可以直接花去兩小時。」

「為什麼是以殺時間為前提啊……嘛,雖然就交給前輩吧……」

「那就去看電影咯。」

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取得了一色的同意,我們朝著電影院方向走去。

畢竟是休息日,電影院也是大盛況。

一邊流覽著排片表和席位狀況,一色指了指好萊塢的超大作海報。那上面寫著學院獎的提名作品之類的標題。

「我想看這個。」

「那我就看那個吧。」

而我選擇的是一個和學院獎無緣的作品,不過兩個的上影時間都差不多長,應該可以差不多時間出來吧。

「那就待會兒見了,樓下的星巴克如何?」

對於生來沒有和別人一起看電影習慣的我來講,這是頗為理所當然的選擇,我還準備看準了她的結束時間提早出來一些呢,但為什麼小彩羽一副驚呆了的樣子呢?

「……欸,什麼?」

這麼說著,一色像是理解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樣對應的話就會變成這樣呢——」

雖然不知你到底明白了什麼,但感謝理解。一色還是一副愣住的神色輕輕嘆了口氣,視線從上映預告的電子螢幕上移開,看向了某一處。

我也望了過去,發現那邊是保齡球場的看板,下方還寫著有乒乓球台之類的文字。

確認了一下那邊,一色又轉身看向我。

「不看電影了,還是去打個乒乓吧?」

「那也可以啦,不過你穿著那樣的鞋子會很辛苦吧?」

我看著一色的靴子說道,一色呆了一下,看了幾眼自己的腳下,然後又看向我。

她有些驚訝又有些困惑地張著嘴,這副樣子很是純真,不由讓我再次想起了一色是年紀比我小的女生呢。

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這邊是到底想說些什麼啊?

「怎,怎麼了。」

「不……只是意外的發現你真的有看到啊……」

「和平時的高度不同啊,這點就算不看到也會明白的。」

這麼說完,一色像是要特意確認似的,往我這邊靠近一步,面向了我。我隨之向後退了一步,但一色又皺著眉頭靠近了一步,像是叫我不許動的樣子。我微微把身體向後偏著,一色則向上看著我。接著她那濕潤的嘴唇吐出了話語。

「啊,真的呢,比平時更加近一些。」

因為臉和臉之間的距離比平時更加近一些的緣故,她那帶著笑意的嘴角感覺上比平時更加豔麗,讓我不由說不出話來了。

兩人都無語的時候,一色果然也是覺得這麼接近有些不好吧,臉頰微微染紅撇開了視線。接著有些提心吊膽似的看著這邊,做出像是要掩飾些什麼的害羞舉動。

「……嘛,鞋子去借一雙就行了。」

我也把視線撇開,邊說著邊朝一旁的保齡球場走了過去。一色也好~的回應了一聲,哢嗒哢嗒的跟在了我身後。

這後輩也太過小聰明了吧……

但雖然讓人覺得有些小聰明,但一色卻不會讓人覺得不可愛,真是可怕的人。

的確,臉是很可愛的。平時的動作也是帶著些小聰明的可愛。性格嘛,雖然有些個難點,但那種裝出小聰明小可愛的心氣,卻仍舊不能說是不可愛。

不妙,怎麼搞的,這傢伙不是很可愛嘛。學校的偶像——小彩羽哦——!就算這麼做也沒什麼不自然的吧……不,這還是不太自然吧。

不過,那些小聰明也好,小可愛也好,所投向的對象都不是我,而是多虧了那前方真正的對象是葉山隼人的緣故,我才能夠保持住冷靜。如果還是那個純真污垢時候的我的話,肯定立刻就陷落了唄……

靠著故意在內心說些方言,以及重新正視葉山隼人的存在,讓我再度確認了自己的鄉土愛和立足點,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真危險,如果不是因為愛著千葉,我肯定已經徹底敗給小彩羽的這股聰明勁了。Thank you 千葉,I love 千葉。

冷靜下來的我順便也回想起了今天的目的。提出和葉山約會時的行動計畫才是我今天的工作。

走出這條路,在能夠看見保齡球場的地方,我回過身,向一色確認到。

「話說回來,葉山打乒乓球麼?還是去一些個更時髦些的地方比較好吧?」

「就是因為這樣才好啊!去一些平時葉山前輩就會去的地方不是沒法和其他人體現出差別了麼?」

「原來如此啊……」

這麼一說倒也有道理。對於一色來說目前的主要對手三浦什麼的肯定不會約葉山去打乒乓球吧。從這種意義上倒是能產生差別。話說回來,以葉山的為人來看,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差別吧……

嘛,也是為了可愛的後輩。就好好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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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了離電影院不算太遠的保齡球場,付了錢,走向了一角的乒乓球台。便開始在邊上的皮沙發上換鞋子。

坐在邊上的一色也脫下外套,開始換鞋了。

外套裡的粉色針織衫大約是比較修身的類型,強調了她女性的身體線條,高腰的裙子也讓腰線一覽無餘。她用略有些危險的姿勢把靴子脫了下來,就算是透過連褲襪,也能看得出小腿的優良形狀。

我的視線不由得被她略顯天真的動作吸引,雙眼對上之後,一色微微歪著頭,露出了『怎麼了?』的表情。我當然不會說是因為被她的豔麗美麗和幼稚的動作間的不平衡所吸引,只是搖了搖頭把球拍遞給了她。

一色點了點頭接過球拍,呼呼揮著走到了乒乓球台的對面。

「我從初中體育課以來就沒碰過乒乓球了。」

「到高二的話就可以選修這個的體育課了。」

我站在球桌的對面,一色將衣服的袖子挽起,把球拍向我伸了伸,接著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只是笑容!

「那麼,如果我贏了的話,就要請我吃午飯哦?」

「要賭上午飯麼?嘛,也可以啦……」

這麼回答完,我把乒乓球向一色丟了過去,難得比個賽,果然還是賭上些什麼比較有趣啊。一色一把抓住在球桌上跳躍的乒乓球,拿著球拍擺好了姿勢。

「那就這麼定了哦!……那,我就先開始了——欸!」

伴隨著一色有氣無力的喊聲,乒乓球也同樣弱弱的飛了過來。

「哦。」

面對直直飛來的球,我沒有特別用力,只是打了回去。球直接落在了一色的面前,跳起到剛好的高度。一色又發出了無力的「哈。」的喊聲把球打了回來。

這局面乒乓乒乓地持續了一段時間。

聽著這聲音,我總有種頗為懷念的感覺。一家人去溫泉旅行的時候也和小町一起打過呢。多虧了她,我很擅長這拉鋸戰的比賽。所以我也不知不覺養成了同樣的擊打風格呢。因為,小町,如果輸掉的話就會很不開心……

我用和小町打球時的要領,不停的把球打回一色方便接到的地方。
   
「打。」

「哈。」

耳邊不停傳來她那無力的喊聲,乒乓球也不停往復著。看來我的哥哥技能一百零八招中的一招,對妹妹玩法還沒有生銹啊。

最初還提心吊膽的打回球的一色也慢慢習慣了。這樣的話是不是能讓她享受一些呢……我正這麼想的時候,一色的雙眼突然露出了怪異的光芒。

她盯著彈起的乒乓球,往前踏了一步,將球拍高高舉起,用力揮舞了一下。

「去死吧!」

「喂,你那叫法不太對吧。」

一色打回來的球畫出了長長的拋物線,消失在了遠方。但不知為何,小彩羽露出了略帶滿足的「如何啊!」的表情……乒乓球裡可是沒有逆轉全壘打的哦。

我撿起乒乓球再次開始發球,但卻因為小失誤而讓球又回到了一色的手上。

「那,又是我發球了哦。」

咚咚地用乒乓球敲著桌面彈了幾下,一色又擺出了發球的姿勢。但,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她的視線遊弋了一下,像是要我等一下似的舉起了手。

「啊,前輩,稍等一——看招!」

稍等的話語剛說到一半,就突然全力打了過來。但,這種程度的小把戲早就被我看穿了。我冷靜的來到球路的前方,將球打向了一色的相反方向,直取一分。

「……太天真了。」

這個小把戲在小時候玩乒乓球的時候就被老爸對我用了很多次,為了報復我又對小町用了很多次,還被她很是討厭了呢!你如果小看比企穀家的惡劣遺傳可是不行的哦!小小的小町曾經說著『再也不和哥哥打乒乓球了啦!』大哭了起來呢,那真是太可愛了……

那時候的小町還是個小孩子所以才會大哭,那已經是大人的一色又會如何反應呢?我看向了她。大約是自己的秘笈被識破了吧,她有些懊悔的咬緊了牙齒。

「唔奴奴……」

「既然你都用這種手段了,那我也得使出真本事才行啊……」

說完,我把外套一脫丟了到了地上,擺出了乒乓選手的姿勢,一色馬上揮起球拍抗議起來。

「前,前輩,這樣很不成熟哎!」

「你才是吧……好了開始了哦,是我發球了。」

和剛才的放水模式不同,我在球臺的一邊,盡全力開弓了。一色也一邊抱怨著,一邊拿出了幹勁,呼了口氣追起了球。

「呀!」

然後,她的球拍漂亮的擊空了,還因為太用力轉身的緣故連裙子都翻飛起來。不妙,仔細想來,那傢伙是穿裙子的……還是不要打太快的球比較好吧……

接著我又回到了之前的放水模式輕輕打了起來,但只要意識到一次就會不由得非常在意啊,我的視線擅自就會被誘導到那個地方去,總會很在意跳起的一色的裙子。

嗚——真卑鄙!

到底什麼卑鄙呢,當然是因為由於球桌的妨礙而絕對看不到啊!這個有缺陷的運動是怎麼回事啊!……這就是那個吧!洗乾淨就會透明透明的那個!如果開發出具有這種結構的乒乓球台的話肯定會大流行的,不如說乾脆我來開發一下然後賺大錢吧。

大約是我的這些愚蠢思考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那些裙子幻影的錯,我的球拍不停空揮,讓一色不斷得分。

一色呼地吐了一口氣,從包裡取出了一條小毛巾,邊輕輕的擦著汗,邊開始計算起什麼來。

「那個,前輩現在是8分,我的分數是——1、2、3、4……前輩現在幾點了?」

雖然我有種好像見識過這種展開的感覺,但還是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回答。

「剛好11點。」

「11啊,還有,我的分數是12、13——」

「6分啦,6分。」

這個時間詭計也太大膽了吧,到底要跳過多少數字啊。話說連古典落語都知道,一色你還蠻行的嘛。

我這麼說完,一色唔——的鼓起了臉頰,不過你就是這麼做也沒用啦。

「好了,繼續吧。」

說完,我輕輕又發了個球。雖然速度上有些放水,但線路上還是很刁鑽的。雖然一色又趕忙跑到球臺的一角,但乒乓球還是無情的擊落在桌角上,發出咚的一聲彈了出去。

正看著這些的一色面對我笑了一下。

「啊,剛才出界了所以是我得分哦。」

「出界了的話就不會有咚的一聲了……」

這孩子,怎麼能撒這麼明顯的謊呢。

從剛才開始她嘴裡的說法是不是都有些狡猾啊?特別是那個——那個裙子的飄動方法也太狡猾了吧!

那之後也主要都是我在得分,有時則因為太在意裙子而犯了一些錯誤,最終總算決出了勝負。

光從結果來看的話,是我的壓倒性勝利。

比賽結束,我們倆都坐在了邊上的沙發上,大概是很久沒打乒乓的緣故吧,我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另一邊的一色大約是因為敗北的緣故吧,聳著肩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你還早著呢!

「……所以就是我贏了吧。」

我帶著點確認的意思說道,一色頗為勉強的點了點頭。

「沒辦法……這次就算我輸了吧……」

雖然都用了那麼多下流手段了,但對於自己的失敗承認的還是挺爽快的嘛。這倒是和某個不服輸的傢伙不太一樣,那傢伙肯定會一直比到自己取勝為止吧。

雖然我不是什麼執著於勝利的人,但贏了的話心情倒也是不錯的。雖然可能在不覺間露出了一些讓人討厭的笑容,但我仍不是那種會看著輸了的一色呵呵大笑的人。

「那我們去吃午飯吧。」

我咳嗽了一聲來掩飾一下笑容,儘量用正常的語調說道。這時,低著頭的一色的肩膀輕輕抖動了一下……欸,哎?難道小彩羽哭了麼?欸,欸,怎麼辦……

我正慌忙確認的時候,卻聽到邊上傳來了輕輕的笑聲。

「……呵呵呵。」

我一看,卻發現一色正露出開心的笑容抬起了頭。

「欸?怎麼,怎麼了?」

我問了一句,一色則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露出了勝利的表情。

「雖然我說了如果我贏了的話就讓前輩請客,但從沒說過前輩贏了就由我來請客哦。」

這傢伙在說些什麼啊……我訝異地看著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比賽前的對話……哦?

「……的確。」   

的確一色沒說過如果我贏了到底會怎樣……這傢伙還挺能幹的嗎,我也是學到了……這招就在下次和小町決什麼勝負的時候用吧。事隔好久又能讓小町討厭一下這件事真是讓我內心難以壓抑地激動啊……話說回來,小彩羽這傢伙,所說所為都很差勁不是麼?

「嘛,反正我一開始就沒想要誰請客,所以也無所謂啦,不過你這麼做稍微有些狡猾吧……」

我略帶尖刻地說道,對一色來說這完全只是耳旁風的樣子。她反倒還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她用手撫胸,身體微微前傾看向我。那眼神中帶著些捉弄的神色。

「女孩子這種東西不都是有些狡猾的嗎?」

「啊,這樣……」

我略微有些愣住了,不過一色的話語不可意思的讓我覺得頗為有理。的確,應該是鵝媽媽童謠裡是這麼唱的麼?女孩子就是用砂糖、香辛料和某種美好的東西做成的。

還真是的確如此啊。不過可能一色的辛香料有些放過頭了也說不定。

「……怎樣都好啦,不過這個理論也不是對所有男生都有用的。特別是今天的這種情況。」

對,這世上就是有為人非常認真,玩大貧民輸了以後會真的生氣,但大家卻會看著他大笑起來說真開心的這種情況出現的哦。

嘛,恐怕葉山和戶部那群人即便發生這種情況也會一笑而過吧,而且只要有一色的外表和溝通能力的話,大多數情況應該都會被原諒吧。畢竟我也已經完全原諒她了嘛!

我正這麼想著的時候,一色大約理解了我沒說出來的一色,一下子露出了一些微妙的表情。接著有『沒有沒有』地搖了搖手。

「不不不,當然在葉山前輩面前是不會這麼做的啦,如果被討厭了要怎麼是好啊。」

「……嘛,我倒是覺得那樣的話葉山反倒會比較開心。」

「真的嗎?這是哪裡得來的情報?」

「沒什麼特別的來源啦。」

因為一色又突然向前靠了過來,我只好往邊上挪了挪。之後一色並沒有進一步靠近過來,只是組著手腕嗯地思考了起來。

「情報源不明確的話那就不太有證據呢……應該還不能實行吧。」

「也不用這麼著急吧,反正那傢伙相當一段時間內……」

我要說的話被一色突然向我這邊蹭過來的動作打斷了。

「所以說,現在呢——」

一色打斷了我的話語,又像是要說什麼秘密似的靠到我的耳邊,最後又說了一句。

滿是砂糖的辛香料般的東西。

「這種事情,只會對前輩做的啦。」

「這也可以理解為就算被我討厭也沒關係吧……」

我上半身向後靠著說道,一色輕輕笑了一聲。

不管你加多少砂糖,朝天椒還是朝天椒。就是加上糖漿,辣椒粉也還是辣椒粉。

如果沒有某種美好的東西的話,一切都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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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運動一下之後,就會感到比較餓呢。

走出保齡球場時,走在我邊上的一色敲了敲我的肩膀。

「你有沒有覺得餓了?」

「嗯,是啊,要不去吃些什麼?」

「好~」

我轉過去回答了她,一色笑著回應。但接著就只是露出笑容沒有再說什麼。

這個,應該就是那個吧,就必須由我來提出吧,那個問題……

我下定了決心,小心開口說道。

「……你想吃什麼?」

「隨便什麼都好哦。」

出,出現了!問想吃什麼的時候會回答隨便的傢伙~~~!

我聽說世間的女子都是以這個時候男生提出的內容來評定男生等級的。被測試的男生們……但我還是要說。

男生在身處被女生測試一側的同時,自己也站在測試女生的立場上的這種意識,大概就是成功的秘訣了。

我送給大家一句話。

「你在窺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窺視你」(尼采)

不妙,不小心就因為之前看到的《絕對top內定!健健的出版社求職活動「成功」體驗談!!》而讓意識突然拔高了起來……還是趕緊面對現實吧。

對於一色的這一問題,大概不久前的我肯定會憤怒的直接變身超級賽亞人吧,但最近的竟然讓我更加成熟了。

「那吃義大利面?通心粉?還是Tagliata?

「為什麼全都是義大利面啊?……」

「Tagliata不是義大利面哦。」

是一種類似於薄切牛排一樣的東西。

大概是被我的說法所激怒了吧,一色的眉毛一瞬間抖動了一下。但還是能夠保持住笑容還真是厲害啊。

雖然表面上維持住了笑容,但心底裡還是很生氣的吧。她小聲說道。

「……雖然已經知道了,前輩的性格很惡劣呢。」

「你也是啊。」

我說完,一色用食指抵著額頭,露出一副你在說什麼啊是的表情可愛的歪了歪頭。

「我經常被人說性格很好哦?」

虧你還能用若無其事的表情說啊,真是厲害。性格的確不錯。精神上肯定都比各種日本選手都強了吧,這孩子。

我邊走著邊思考起可以去吃飯的地方。

「隨便什麼都行的話……那就薩利亞?」

一色NO地搖頭。到底是不是隨便什麼啊……果然還是得某種程度上領會一色的意圖來得出答案麼。

於是乎「QUIZ!小彩羽的午飯!」節目開始了。接下來看來必須得列舉一些看起來能夠讓小彩羽滿意的飯店才行。

「那,要不去Jolly-Pasta?」

一色還是NO得把頭被了過去,這也不對麼……

「唔,好吧,我可以讓步成壁之穴。」

一色露出了『你說什麼?』的表情歪著頭。唔,其他還有什麼能吃到意面的店……

「那,卡布裡喬莎如何?」

終於,一色也嘆了口氣。看起來時間到了呢。「QUIZ!小彩羽的午飯!」的正確答案數為零,沒有得到分數。

「虧你能找出這麼多意面相關的店啊……去前輩真正想去的店就可以了。」

「真的?沒有義大利面或者牛油果之類的也沒問題麼?」

「說真的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啊……」

一色略有些生氣似的瞪了我一下。

不,女孩子不是都喜歡吃義大利面和牛油果什麼的東西嗎……還有大蝦什麼的,大蝦。就是那種?

雖然她說去我想去的店就行了但剛才還拒絕了薩利亞呢。以防萬一還是再確認一次吧。

「真的可以麼?不是想要測試我之類的吧?」

我問完,一色露出了唔——的表情看向了別處。

「嘛,平時的話應該是這種情況吧……」

平時的話……小彩羽你好可怕。

「不過今天就吃前輩一直在吃的就可以了。」

……太好了,我還知道的其他意面店就只有塔巴塔巴了,嘛,不過千葉站附近也沒有他的分店。

這樣的話,真的要帶她去我想去的店麼?

不過身為高中生,本來也沒什麼常去的店,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候補選擇。家庭餐廳或者咖啡店之類的地方在這個休息日肯定都已經大爆滿了。但我對於高級餐廳也沒什麼瞭解。

如果照一色今天的話來看的話,對我的期待應該是更加無價值的。

這樣的話,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好,那就去那裡吧。」

這麼說完,我就做出給一色帶路的樣子,朝著千葉的中心部走了開去。

在千葉,面對著SOGO、PRACO、C-One等大型商業設施的地方有條大街上集中了許多的餐飲店。包括了各種小路,通稱為搭訕街的那塊地方,有著很多店鋪。

不如說,到了我這種等級的千葉人,都會特意選擇一些小路裡,悄悄營業著的那些店去光顧吧。

平常的話,這時候我應該在努力開發新店吧,但今天還有人和我同行。

這種時候還是應該選那些更加主流的店吧。

走到街上,就能夠看見我想去的那家店的橘色招牌。那個招牌下方則是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

這種隱藏在地下的氛圍讓一色的雙眼發出了光輝。

「如果對美味午餐很熟悉的話可是得分很高的哦!」

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好像很是期待的樣子。

到達的目的地,是在千葉也頗為有名的拉麵店,『成竹』。貌似現在除了東京還進軍到名古屋了。順便一提甚至連法國巴黎都有它的分店,所以也會被叫做巴黎竹(只有我)。

「……哈,拉麵啊?」

一色透過玻璃眺望著店內,她的情緒顯然變差了。剛才還拉著我袖子的手也放開了,完全就呆站在原地。

「不,是你說起我平時吃的地方的啊……」

「哈,嘛,畢竟是前輩你。」

像是放棄了似的說完,一色大大地嘆了口氣。

唔,唔——雖然不是什麼時髦的店,但也不是一個讓人這麼鬱悶的選擇吧……

以我的經驗來看,就算是女孩子一般也會喜歡拉麵啊,來源是平塚老師。不妙,這個情報源的可信賴度也太低了。首先的問題就在於她那已經不能被稱為女孩子的年齡了。真是不妙。

這種時候,平塚老師肯定會非常開心的進去吃拉麵吧,但是反過來說,我所知的人裡,也只有平塚老師會這樣。

但是,換個角度來看的話這也是把成竹的好處向一色傳教的好機會啊。古人雲『危機是危機,但機會中也蘊含著危機。』危機當然就是危機了,但以為的機會的時候才更容易失足,所以還是謹慎一些趕緊放棄吧!

「總之,還是先吃吃看再判斷如何?……」

一不小心就用起了敬語小心地對一色說著話,她則是仔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就像沒辦法似的點了點頭。

「畢竟也是我說交給你的,就這樣吧……」

哦?啊,這樣?你能夠這麼理解的話倒是幫大忙了……

雖說有點勉強,但也獲得了一色的統一,我們走進了店裡。立刻傳來了「你好,歡迎光臨」的喊聲。

畢竟是飯點,吧台席都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但剛好還空著兩個位置。還是趕緊去售票機哪裡買飯票吧。一色看著各種按鈕上羅列的文字,有些猶豫不決。看來好像有點迷惑了。

「我推薦醬油拉麵哦,雖然味增拉麵也不錯,但最開始還是從基本的吃起比較好。」

「那就選這個吧。」

連著一色的份一起買好,我們走向了吧台。我們坐在位置上以後,店員首先來問我們。

「要油膩一點麼?」

「有你?啊?」

坐在邊上的一色用怪異的目光看了看我。

「是指背脂的量啦。啊,我們清淡一些就可以了。」

雖然成竹的賣點就在於背脂和味道的濃郁上,但就算只是點普通的量,和其他拉麵店比起來也還是會顯得更加濃一些。對於初學者來說我還是更加推薦清淡哦。

「……前輩,你很習慣呢。」

「嘛。」

我以為她要對我常客范兒的有所評價呢,所以頗有些自滿的回復了她。但之後卻完全沒有下文了。

我瞥了一眼,發現一色微微向另一邊側著身子,用有些怪異的眼神看著我。

唔——看來她並不是有所認同才那麼說的啊……明明就是坐在旁邊的位子上,為什麼反倒感覺到一些距離感呢……

男生們!聽好了!雖然男生之間會炫耀自己對於拉麵啊,咖喱啊,B級電影啊什麼的詳細知識,但女生對這種話題的接受度是很低的!以為這樣會更受歡迎的男生要小心了啊!

在等待上菜的時間裡,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對話,在發望著廚房那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

「……今天那個說歡迎光臨的人在呢,運氣不錯哦。」

「啊?你在說什麼?」
   
「哦,成竹這裡雖然基本一直都很好吃,但是根據廚師的排班不同,味道上也會體現出不同個性之間的微妙不同。然後,我最喜歡的成竹就是會在客人來的時候說『你好,歡迎光臨』的那個人在的時候。」

「總覺得你這種對美味的熟悉和我之前說的那種不太一樣啊。」

一色渾身無力的樣子說完,拉麵正好上來了。油膩的背脂如同富士山的山巔一樣,散發著光芒,冒出的熱氣也溫暖著食客們的心靈。

「欸,這種油膩是怎麼回事,當真的?」

一色看著拉麵碗發出了哦驚愕的聲音,但現在不是理睬她的時候。

「我開動了。」

我嚴肅地說完,雙手拿著筷子和湯勺開始吃了起來,吮吸、貪吃,飲下。真是讓人會上癮的味道。

另一邊,坐在邊上的一色則是一臉退縮的樣子看著埋頭吃面的我,然後像是做出了覺悟是的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動起了筷子。她把湯勺放在嘴邊,微微抬起下巴輕輕擺首吃了起來。

接著,她就驚訝的愣住了。雖然暫停了一下,但又像是馬上想起來了時的用筷子夾起麵條,尖起光滑的雙唇吹了口氣,開始吃了起來。

看起來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我對她的反應略感安心,也繼續吃了起來。

我們倆維持著無言的狀態,只是不停吃著,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都已經吃完了。

「……雖然有些不服氣。」

聽到了輕聲細語的聲音,我往邊上一看,就發現一直俯身的一色已經抬起了頭,看著我這邊。那表情頗為不服,一色撅著嘴唇繼續說。

「真的很好吃……」

她一說完就哼地轉過了頭。看到她的這種動作,我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那就太好了。」

「嘛,能夠帶著別人去只有女孩子的話不太敢來的店這一點,或許也得分挺高的哦。」

她嗯嗯的點著頭,說著不知物件的話,一個人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如果你能滿意的話我就受寵若驚了。

嘛,仔細想想的話,拉麵和意面也還是差不多的東西,牛油果在油脂這方面也沒太大差別。

看來碳水化合物和油脂,才是無關男女的,最強的東西啊。

果然成竹就是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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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飯也吃完了,那就回去吧——

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我們又在千葉的大街上走了起來。

「你不想吃點甜食嗎?」

一色的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個疑問句,但其實完全是命令,看來這次應該找一個咖啡店之類了地方了吧。

「那邊,有個感覺還不錯的店哦——」

一色這麼說完,就朝那邊走了過去。那個方向是略微離開中心街、有著公園、寫字樓和公寓的一條更加穩重的街道。

我們離開了中央車站前的道路,走在這條最近剛剛整備過的乾淨的路上。這一帶與雜亂的搭訕大街完全不同,建築物也更加齊整。

大約是因為這個緣故,穿堂風也更加厲害了。

雖然今天是個晴天,但北風還是讓人覺得非常寒冷。

因為吃過了拉麵,無論是肚子還是內心都還是溫暖的狀態,雖然還不到立刻就想要回去的程度,但我還是不太喜歡長時間進行這種行軍運動的。

我帶著用『還需要很久麼?』的意思看向了走在邊上的一色,一色沉穩的笑了笑指了指前面。

「就是那個了,那個。」

我朝那邊看了看,那裡有個不錯的咖啡店。

木質外裝,能夠透入陽光的大玻璃窗,露臺上則擺著大大的綠色遮陽傘,門口則用黑板寫著菜單,滿是時尚感。喂喂,真的麼?這裡可是千葉啊,開這麼時尚的咖啡館,沒問題麼?

如何如何?這裡很好吧?趕緊過去吧?不去什麼的我可聽不懂哦?一色帶著這些意思無言地拉著我的圍巾,那個,這算是由你來帶領麼?

「嘛,就這裡也不錯吧。」

不如說太冷了隨便哪裡都好啦。雖然這裡是我一個人的話絕對不會去的店,但今天有了一色的陪伴,我也應該被允許進入這種時尚的空間吧。

「那就走吧……啊,不好。」

一色說著說著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怎麼了?」

她拉了拉我的袖子,停下了腳步。不,這個可不是韁繩哦……接著她一副慌張的樣子躲在了我身後,又微微把臉露出來,指著店裡。

「你看那邊。」

「嗯。」

我如她所說看向那裡,正好有一對情侶走了出來。是一個帶著眼鏡略顯弱氣的梳著髮辮的少女,還有一個到處可見的不太有特色的普通少年……兩個人離開店裡後就朝著與我們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總覺得有些眼熟……我正在回憶那是誰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

「是副會長和書記啦。」

……哦哦,對了,我也的確和他們是認識的。

不,稍等一下,為什麼他和她會一起從咖啡館裡走出來的?

「怎麼,那兩個人是在交往嗎?」

我向離開我後背的一色問道,她微微歪著頭。

「唔——?或許也不是吧?而且只是一起出來玩就覺得在交往什麼的也太單——」

突然停住了話語和動作,一色用力轉過身來對我說道。

「啊!這算什麼,剛才是想要泡我嘛?只是出去一起玩一次什麼的就想當男朋友了也太想當然了吧,至少也請多等幾次再說吧,對不起!」

她像是要拉開距離時的用雙手把我推開,一口氣說道。大概是因為太過著急了一下子說了那麼多話的緣故吧,一色呼地深呼吸了一下。

「……啊,嗯,其實都隨便了啦。」

我都懶得去問她為什麼會那麼認為了……去計算著已經是第幾次被她拒絕也都顯得有些傻氣了……

「好了所以還是趕緊進去吧,外面很冷啊。」

「啊,稍微等一下啦——」

我說了一句就往店裡走了過去,一色也啪嗒啪嗒的跟了上來。

不愧是時尚的咖啡館,內部的裝修也十分漂亮。桌椅也都是破費心思的東西,而且各種不同位置也有不同的特徵。牆壁上也裝飾著可愛的雜貨,應該是很受女性歡迎的裝修方式吧。

我們被帶向位於門口的右側的座位,是屬於店內比較標準的沙發作為。面對走道的玻璃窗中,也有陽光灑了進來。

坐在我對面的一色馬上就打開了菜單。

「啊——不妙,不知道該點些什麼了?」

雖然是一個疑問句,但好像也沒有期待我的回答,一色只是不停翻動著菜單。表現出喜歡甜食的這種女性化特徵來博取好感,不愧是小彩羽的本領啊,不愧是小彩羽。不過就算沒有這種小聰明的因素,喜歡甜食的女性還是很多的吧。像我家部室裡也有個不停吃著零食的餅乾怪獸啊……雖然最近也經常吃煎餅什麼的。

我看了看正煩惱了很久的一色,她也察覺到我的視線,把功能表朝我這邊轉了過來。

哈,真的是有好多東西啊。

馬卡龍、年輪蛋糕、法國白起士蛋糕 、義大利冰淇淋、果汁冰糕……義大利冰激淋和冰糕有什麼區別麼?

我比較著文字與圖片,一邊想著毫無意義的事情,一色突然抬起了頭。

「我想好了。」

「哦哦,那就點單吧。」

我們把店員叫了過來,一色指著功能表開始點菜。

「我要阿薩姆紅茶和馬卡龍。」

「我要混合咖啡……和義大利冰淇淋。」

我們點完單,暫時靜靜的等著。

微微流淌著波薩諾瓦式BGM的溫暖的室內氛圍,還有傍晚的柔和陽光。產生出一種咖啡館獨特的氛圍。就連其他客人的對話聲也像是在水中一樣,有種悄然悠遠的感覺。

讓人的意識不由得更加集中於眼前的人。

或許一色對這家店已經挺習慣了吧,她一副極致放鬆的樣子深深陷入沙發之中。手肘支撐扶著臉頰,看向了窗外。大約是很期待那個馬卡龍?她輕聲哼著什麼歌曲。

我也傾聽著那個歌聲,看著外面的風景。雖然那邊是早已熟知的千葉街道,但在這種時髦的店裡通過玻璃看出去的時候,卻也顯得比平時更加美麗了一樣。或許所謂的咖啡館,正是有著這種魔力的空間吧。

可能一色也是因為喜歡這方面才會選擇這家店的吧。而且來這裡的客人也不止一色一個。

「學生會經常會來這家店麼?」

我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兩人,這麼問道,一色轉過臉來搖了搖頭。

接著她像是想明白什麼似的敲打了一下手,支著頭思考了一下。

「啊——是說副會長和書記的事情麼,大概是因為上個禮拜正好提到了這家店的原因吧?」

「哦——」

這樣的話只是剛巧來的吧。

不,又或許副會長正是以這個為契機約了書記出來呢?「一色同學提到過的那個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這樣說之類的!額,真沒勁……你們在學生會裡都在做些什麼啊,別小瞧了工作啊。

……不,等一下,也不一定是副會長約的書記。或許是那個看起來很膽小的書記鼓起勇氣約的副會長呢,這樣的話倒是讓人有種想給她加油的想法啊!雖然並不想給副會長加油就是了!那個副會長在我心裡總覺得是分在了和戶部一樣的分類裡了。像是一色彩羽被害者互助會一樣的感覺。

我正想著這些的時候,那個加害者,一色彩羽繼續說了起來。

「該怎麼說呢,我之前還向副會長問過休息日會去哪裡玩之類的事情哦。是為了今天,是為了今天!」

她像是要強調最後的部分一樣說著,用向上的目光看著我。你這是因為這個很重要,所以要說兩遍……?不過這種露骨的行為在八幡看來得分不高啊。

「雖然很感謝你的心思,但是在做這種準備之前,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多準備一些更加基本的東西啊……」

你看,至少要先確認一下我的想法之類,還有好好的把要出來玩的這一目的和我先說清楚之類,有很多其他應該做好的事情啊……

但一色好像要無視我的這些小抱怨,明顯故意撇開了視線,不止嘟噥著些什麼改變了話題。

「嘛,差點就碰上這一點還真是沒想到……」

說到這裡,她把視線轉回前方,直視著我。接著,像是在怕別人看見似的用手遮在嘴邊,輕輕笑了笑,像是要保密一樣對我輕聲說道。

「下次還是去不太容易碰到熟人的地方吧。」

「還有下次啊……」

對一色的話語感到有些意外,而且一想到那個下次也會這麼麻煩這件事,我的聲音就顯得有些乾澀。聽到我的回答,一色有瞪了我一眼。

「怎麼覺得你有些不情願啊。」

「不,倒不是不情願……嘛,就是那個,我會朝著將其妥善處理的方向進行調整的。」

「真是毫無現實意義的回答啊。」

一色嘆了口氣,帶著有些愣住的微苦笑看了看我。但是她的雙眼又馬上又閃出光輝,嘴巴也「哦」地張了開來。我轉過身來看向一色的視線前方,只見店員正端著蛋糕餐具走了過來。

蛋糕紅茶還有冰激淋與咖啡都被放在了精良製作,乾淨整潔的桌子上。一色幸福得看著它們,拿出了手機開始啪啪地拍了起來。不知為何除了自己的蛋糕,連我的冰激淋也都一起拍進去了。

為什麼呢女孩子都愛拍午飯或者點心的照片呢?這是拍攝減肥的一種麼?還是被健身房教練要求拍照片過去?

終於拍夠了之後,一色又收起了手機。接下來總算可以吃了吧,我剛這麼一想,就被一色舉手阻止了。

「啊,不好意思,能幫我拍個照麼?」

店員被叫了過來,恭敬的收下了一色遞給他的手機。這傢伙還要拍照啊,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啊!我要開始吃冰淇淋了哦!當我正準備拿起勺子的時候,被一色咚咚的敲了一下手。

看了一眼,發現一色正微微從座位上探出身子,向拿著手機的店員那邊擺出了拍照的表情。

「來,前輩,也擺個姿勢吧。」

「不要,不拍我也沒關係的吧。冰淇淋都快化掉了。」

「不會這麼快的啦,好了趕緊趕緊。」

一色看都不看我,著急的說道。看來她的表情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了吧。大概因為她有些焦急,平時就不怎麼認真的敬語口氣變得更差了。

「那個,客人……」

店員帶著有些困擾的微笑看著我。『該怎麼辦呢?』……帶著這種疑問的視線不光是困惑簡直讓人感到壓力了。對,對不起,給您的工作添麻煩了……

「前輩,快點快點。」

一色不停催促我,沒辦法我只得將盤子先放下,向桌子邊靠攏探出身子。

「最好能夠再更靠近一些……」

拿著手機的店員這麼說道,我只得把身子更加前傾一些。我聞到了一股洗髮水的香味,我向邊上一看,一色的柔軟長髮正飄落在我邊上。而她的臉離我的距離也讓人驚訝的近。我不由想要向後退卻一些的時候,就聽到了店員的聲音。

「啊,好,就這樣吧。那就拍了哦——」

接著傳來兩三聲拍照的響聲。

「非常感謝——」

一色道完謝,我邊看著她從店員手中接回手機,邊坐回了沙發中。只是拍個照拍就這麼辛苦啊……或許拍照的時候會把靈魂鉤走這種講法也不完全是無稽之談呢……

我輕輕嘆了口氣,咖啡杯上的熱氣也在漸漸消失了。我想在冷掉以前喝了它啊。

「……可以吃了沒?」

「啊,好,請吧。」

一色邊在手機上確認著剛才拍的照片,一邊用輕快的口氣回答著。但願那個照片上我沒臉紅啊——我這麼想著,為了讓臉和腦袋冷靜下來開始吃起了冰淇淋。

……果然還是有些化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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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完錢離開咖啡館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了。看來在我們隨便胡扯,吃著各種甜點的時候,也過去不少時間了。

大概是到了晚上風變得更大了吧,寒冷的空氣從圍的不是很緊的圍巾縫裡鑽了進來。

我把外套的前襟披緊,又再圍了圍巾,一色總算走了出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啦,不小心忘記拿發票了。」

一色欸嘿嘿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話說,發票你是準備用在哪裡啊。剛才我們是一起結帳的吧。話說回來,剛才乒乓球也好拉麵也好她都拿了發票和收據啊……她說準備收集證據麼?

「那,就先往車站那邊過去吧。」

「好。」

我點頭回應了一下,先走了起來。

向車站走著的人們,還有搞不好現在剛剛才從車站出來的人們。這樣的人流交錯著,街道中也變成了夜晚的景象。因為是週末,顯得特別熱鬧繁華。

雖然還不是很晚,但大概是因為打了乒乓球吧,我打了個哈欠。接著這個哈欠又傳染給了走在我身邊靠人行道一側的一色。

察覺到打哈欠被我看到了,一色的臉色稍微有些不好,接著就像是要掩飾似的可是搜了一聲,和我拉開了半步距離。

「嘛,今天大概可以給個10分呢——」

突然說出的內容大概是今天的約會日程的得分吧。

「我先問一下,滿分是?」

「當然是100分。」

「為什麼這麼低啊……」

我也是以我的方式加油過了哦?喂?這也有點太不講道理了吧?我用不滿的視線看向一色,一色把帶著手套的雙手舉了起來。

她雙手展開呈扇形,像是要計分似的說了起來。

「首先因為不是葉山前輩所以扣10分。」

「第一點就是不可能的難題啊。」

為什麼是扣分的方式啊,如果要好好培養別人的話最好還是用加分的方式比較好哦,八幡是這麼覺得的。我們來好好發揮長處吧——

但她並沒有聽到我內心呼喊的樣子,一色仍舊不停的開始彎曲起她左手的手指。請不要這麼做了啦,你再這樣彎曲下去,我的心都要被你折斷了。

「還有,各種行為方面加起來扣去40分吧——?」

「這一點倒還是妥當的。」

我自然的點了下頭。應該說我為了只扣這麼點分數也是很努力了的。不過比起我的努力,應該是容忍了我的一色更加努力吧。

「虧你還是有自覺地啊……」

伴隨著嘆息聲的語氣裡也帶著點看穿了的意思。啊,其實不是容忍了我啊……

一色老師的計分還在繼續,她突然把整個右手都握成了拳頭,打了我側腹一拳。

「被女孩子一叫就輕飄飄的跑來這一點,扣50分。」

「是你叫我出來的吧……話說這不是已經變成0分了麼。」

雖然被打了一拳的地方完全不覺得疼痛,但總覺得胸口有些刺痛的感覺。在那一瞬間想起了某人的事,讓我有些在意。

我摸了摸側腹,一色踏前一步走到前方,舉起了一根手指,欸嘿的挺起了胸。

「嘛,不過,因為挺開心的所以另外贈送你10分。」

「……這還多謝你了。」

所以說是10分麼。雖然一路過來都很苛刻,但最後卻稍微給一些好處似的分數。不過就算讓我打分的話內容上應該是差不多的,所以倒也能接受。

說著話的同時,我們也漸漸走到車站了。

我接著就直接坐總武線,一色則應該是去坐輕軌回去吧。這樣的話就正好在車站前分開了。

「前輩,你怎麼覺得?」

走在交通島前的小臺階上時,一色用帶著些小心的聲音問道。她低著頭,我也看不見表情。但我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問題所指的是什麼事情。

畢竟就和我剛才正想著的東西相差不大。

「嘛,我也差不多是這種感覺吧……雖然有些累人。」

「有些累人這種話也太直白了吧……不過也沒關係啦。就是說你是這麼認真的陪我呢——」

抬起頭的一色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又看到了她這個定例的小聰明笑容,我的表情不由得有些退縮。看到我的勉強苦笑的一色又尖著嘴巴說道。

「這副超級嫌麻煩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

她鼓著臉頰,轉頭瞥向一邊快步走了出去。一邊還用任性的口氣說道。

「這世上根本沒有不麻煩的女孩子啦。」

啊啊,這句話讓我十分有認同感啊。我輕輕聳了聳肩,略微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也是啊,其實根本沒有不麻煩的人類吧。」

「嗚哇,前輩你好麻煩。」

回過頭來的一色,臉上的表情絕對是剛剛的我所無法比擬的嫌棄勁。這傢伙,太過分了吧。

大概是互相留下了麻煩的回憶吧,我們的步速都有所放慢。但也還是馬上來到了車站前的大廳。我們避開著檢票口中湧出的人流,就在剛剛到達早上見面的地方的時候,一色停下了腳步。我也跟著站在她身旁。

「總之,今天還是頗有參考價值的。謝謝你啦。」

她口中吐出的感謝和禮貌的話語讓我有些意外。這麼認真和有禮貌的一色真是讓我有些驚訝的看呆了。『哦』『嗯』『我才是謝謝你了』,我一邊不好意思的說著這些,抬頭一看卻發現一色露出些奇怪的神色笑了起來。

「……前輩也要好好參考哦?」

她的眼神非常溫柔,但話語裡卻涔著些許的嚴厲。

「……啊,嗯,那個,今天謝了。」

的確今天有種學到了各種東西的感覺。不過,一色還是很特別的,今天的事情到底能不能作為參考也是兩說。畢竟誰也好都是特別的,大家都是不同的。

「那就學校再見咯。」

「你路上小心。」

道別後,一色就走上了朝輕軌那邊的樓梯。向上而去的自動扶梯緩緩前行,漸漸拉遠了距離。

突然間,一色轉過身來舉起手對我揮了揮。我也舉手回應了一下,看著遠去的一色。

女孩子就是用砂糖、香辛料和某種美好的東西做成的。

一色所有的『某種美好的東西』,是甜美,又辛辣。而且還帶著點苦苦的酸澀感。是一種如果不去碰觸就無法明瞭的,十分麻煩的『某種美好的東西』。

那也肯定並非只是在一色一個人身上存在,在對我來說比較接近的她們身上也肯定有著同樣的東西吧。

這個『某種東西』究竟是何物?

我一邊目送漸漸遠去的一色,一邊些許思考著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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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10 04:27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14 05:42 PM 編輯

第三章 絕不能打破的截止日期就在眼前。

絕對不能打破的截稿日期就在眼前。

那一天比起平時部室裡更冷了一些。

從前幾天開始取暖器就不時地發出異響,我們告訴平塚老師後,她指示我們在維修人員過來點檢之前盡量不要使用。

雖然白天我們都不在部室所以並不影響平時的生活,但是到了放學以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畢竟我們是在太陽西沉,氣溫也開始下降的時刻開始社團活動的。

拜其所賜,明明是室內卻不得不在領口圍上好幾圈圍脖。要說室內還有什麼東西能起到防寒作用的話,也就剩下這只熱水壺了吧。

當然熱水壺本來就不是取暖用的,今天它也一如既往地僅僅為了沖泡紅茶而辛勤工作著。不過,在聊勝於無的加熱和加濕效果下,室溫總算是沒有低到不能忍受的程度。

人不是突然失去了習以為常的生活環境後也能輕易地重新接受現狀的生物。不時感受到的盤旋在腳邊的冷空氣,讓我正要翻動書頁的手都會禁不住停在空中。

反正我們社團也沒有什麼客人,同樣看書打發時間的話絕對是在自家看來得舒服。在家看書什麼的聽起來有點寒酸,但比起在星巴克被一群高意識分子(笑)包圍著看書要好的多。不過為什麼聚集在星巴克的高意識分子(笑)總是喜歡坐在窗邊的位子,把新書放在顯眼的位置,又故意把MACBOOK鍵盤敲得那麼響呢,跟夏天晚上趴在窗邊的叫個不停的蛐蛐兒是一個道理麼?

嘛,總之在大受歡迎的星巴克想要安靜地看書是很困難的。在人不多這點上這個部室就要好得多,而且我也並不討厭部室安靜涼爽的空氣。只不過一到冬天,這涼爽感就加速升級成寒冷感了。

特別是我坐的位置正好最靠近走廊那邊的牆壁,而這牆壁又薄得跟哪裡的PALACE21(譯注:某平價連鎖旅館)似的,與其叫牆壁還不如叫牆板更正確些。拜其所賜,走廊吹來的風都不能很好地阻斷,與隔壁房間相接的牆體縫隙也正受到冷氣的強力侵襲。

「……我說啊,今天就這麼結束吧?天怪冷的。」

我對坐在窗邊的兩個人說道。意識到越發寒冷的室溫後,我有些坐不住了,肩膀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於是,和我一樣正在看書的雪之下抬起了頭。

「是麼?……也對,該怎麼辦呢。」

「哎?我倒是完全沒問題啊。」

由比濱手撐著下巴,保持著思考的姿勢朝雪之下回答道。

那是,不用腦袋想都知道由比濱根本不會冷。

因為由比濱一開始感到冷的時候,就開心地把椅子挪到雪之下旁邊,為了和她共用一條膝蓋毯而靠在她身上了。平時雪之下會抱怨由比濱的這種行為熱得難受啊悶得喘不過氣之類的而和她拉開距離,不過今天似乎破例地隨她喜歡了。

因此,兩個人的臉上都是暖乎乎的表情。

雖然太陽有照射到她們的位置也是一個因素,不過還是互相用體溫取暖的抗寒效果更為直接。哎,你們二位看上去就很暖和的樣子,真是羨慕……

我用幽怨的眼神看著親密和睦的兩人。這時為了貼住雪之下而斜著身子的由比濱稍許坐直了起來。

「小企你很冷嗎?」

「啊,算是吧……挺冷的。」

被別人重新問了這個問題後,再一次清楚地感到寒氣湧上身體,使我禁不住揉搓了幾下胳膊。

「這樣啊。」

由比濱把膝蓋毯掀了起來確認了下大小,隨後猶豫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

她用向上看的眼神偷瞄了我幾眼,弄得我有點坐立不安。

似乎是要下決心說什麼似地,由比濱深呼吸了一口氣,豐滿的胸部也隨之上下晃動。隨後她與剛才的舉止有所不符地,細聲細氣地開了口。

「那,這樣的話……」

正當由比濱支支吾吾的時候,雪之下帶著溫柔的微笑接下了下半句話:

「不如穿上大衣吧?」

也對,您說的是。照她說的我抓起了大衣披在身上。我現在這樣子簡直就像怕空調太猛所以在夏天的室內披著大衣辦公的OL一樣。

怎麼還不到放學時間啊……正當我我一個勁盯著牆上時鍾的時候,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啊……有人來了,看樣子早回去是沒希望了。

「請進。」

無視我垂頭喪氣的表情,雪之下對著門外說道。門應聲而開。

「各位辛苦了!」

我一抬起頭,亞麻色的秀發就映入眼簾。這個女孩子,柔順的劉海中眨巴著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晶瑩的嘴唇也帶著微微的笑意。

一色彩羽今天也一如既往地來到了這個部室,不過比起平時她的舉止,似乎又多了一些帶有違和感的禮貌。這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哦,小彩羽,呀哈嘍!」

由比濱抬起手打招呼,一色也揮起長得過頭的毛衣柚子示意。

「結衣前輩好——。……話說這個房間,大家不覺得很冷嗎?」

打完招呼進來的一色走到一半停住,帶著訝異的眼神看向雪之下。雪之下則略顯為難地微笑著回答:

「是的,現在暖氣狀況不太好。」

「欸——是這樣啊——」

了無興致地說完之後,一色拿起椅子走向雪之下那邊。坐在她旁邊後,把毛毯拉過來一部分,就這樣強行加入了簡易人造被爐的行列。

「等等,你做什……」

另一邊也被突然貼上而慌張的雪之下用輕微責備的口氣說道。然而一色卻毫不在意,邊說著「好暖和哦」邊把上身進一步蹭到雪之下的身上。

「啊,那要不要再擠一擠啊?」

「可以嗎?謝謝前輩!」

一色用略帶撒嬌的聲調對由比濱好心的建議道謝。於是,雪之下被兩個人擠得更加緊了。

快住手!不要再這樣擠壓小雪了!體諒一下人家本來就平坦得和風吹無阻的關東平原一樣的胸部好嗎!要擠壓的話至少不要從正面,從下面向上擠嘛!

當然這種話也不可能說得出來。在我考慮要不要制止她們慘無人道的三明治夾擊時,兩個人的力道也絲毫沒有減弱。

「……哎」

雪之下放棄地嘆口氣後,把自己的椅子往後撤了一點,騰出便於一色擠進來的空間。於是一色「哇」地發出短暫的歡喜聲後,把椅子更進一步地挪過來,讓自己能正好貼在雪之下身上。

雪之下用麻煩的眼神看著一色,不過手上卻貌似沒有這個意思。她把蓋著針織布的茶壺拿起來,把紅茶倒入紙杯裡。

「……紅茶,要喝嗎?」

「啊,謝謝!」

接過冒著熱氣的紙杯,一色想要暖手似地邊用雙手拿著,邊一口一口地喝。嗯,你們看起來都很暖和的樣子啊……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不僅僅對由比濱,連對一色都有些縱容了呢,雪之下小姐……

可能因為對雪之下來說,她們是她的第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朋友以及算得上是後輩的後輩了。在一色面前展現出了學姐范兒的雪之下著實讓人感到欣慰。

正當我從被孤立的一角眺望著看起來很暖和的三個妹子時,喝完紅茶後完全放松下來的一色對我點了點頭。

「啊,前輩,前些天謝謝你哦。」

「嗯,哦。」

我隨口回答後,雪之下和由比濱用你們在說什麼的眼神看了過來。唔,感覺很難說明啊……

僅僅是出門陪她玩了一天。雖然只是這種程度的小事,但是故意對雪之下由比濱用「我們只是出去玩了下,其他啥也沒有。」這種不明所以的解釋的話又感覺是一種自我意識過剩的行為。

但是就這樣沉默不語的話倒也有一種奇怪的罪惡感。不對,在我意識到這份罪惡感的時候已經是相當地自我意識過剩了……討厭,八幡君你好惡哦。

就這樣,在我束手無策而發出的無意義的吐息和低吟聲中,兩個人越發覺得可疑。雪之下皺起了眉頭,而由比濱則是不斷交替地看向我和一色。真是頭大了……

就這樣部室被一陣奇怪的沉默支配。明明是冬天,我卻能感覺到頭皮上的汗腺都要一點點打開。

終於,一色一聲干咳打破了這個空氣。

「話說,我有個想法,想用學生會的力量做個免費情報志什麼的。」

「嗯?免費情報志?」

對於突然拿出完全無關的話題的一色,雪之下露出訝異的神情。不過這波NICE啊,小彩羽!多虧了你,我終於能從那兩人的視線中解放了……

「免費情報志,好像就是指那個吧?」

「是的,就是那個。」

由比濱和一色之間展開了只用指代詞就能完成的對話。因為前些日子材木座來部室的時候我們正好有觸及到免費情報志的話題,所以即使是如此簡短的一問一答也就足夠理解了。

然而不能理解的是其中原委。

「不過,為什麼要做免費情報志?」

雪之下輕輕歪著頭問道。一色把塞在毛毯下面的手抽出來,搖晃著手指說明。

「學生會在年度末尾不是會進行經費決算嘛,我們副會長把資料整理了之後呢,發現今年學生會的預算意外地多出來了」

「這樣啊……」

前任學生會長是巡學姐,那個有溫暖人心☆小巡巡氣場的人在我印象中應該不會對錢相關的事情看得很重,所以預算多出來的話也能理解。

不過現學生會長一色彩羽可是個散發著精打細算☆小彩羽能量的存在,想必跟錢有關的事情她也很在意吧……

我這麼想的時候,果不其然,一色微笑著在胸前「啪」地一聲合掌說到:

「難得經費多出來了,不覺得全部花完比較好嗎?於是我覺得金額上正好適合做免費情報志的說」

「就算這樣也不用強行增加要做的事吧……」

不理解,就算你預算如何如何多出來,就因為這個特地要干多余活的想法我實在不理解……這孩子絕對是有什麼企圖……我如此考慮著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一色時,她「啊哈」地打馬虎眼似地笑了笑。呃,更加可疑了……

「但是呢,小彩,多出來的話存起來不是更好麼?存錢是重要的習慣哦?」

由比濱像是在開導小孩似地說道。這家伙時不時會說些老媽會說的話呢……

如果是一色個人的錢的話由比濱就說的沒錯,然而問題就在於這不是她自己口袋裡的錢,而是學生會的預算這一點上。

雪之下聽到這裡似乎也理解到了其中原委,不經意地用手撐著下巴說道:

「存是行不通的吧」

「為什麼?」

由比濱重新把頭靠在雪之下的肩膀上,並如此問道。

「因為年度預算多出來的話,第二年就有被削減的可能性。如果預算決定權在我身上的話,我就會這麼做」

「對!就是因為這個!所以,為了不讓下個年度我的預算縮水,不應該在這個年度裡多用掉一些嗎?」

一色為了說明動機又向雪之下靠近了一點,而且似乎是為了得到同意而撒嬌一樣,把整個人都搭在了雪之下身上。

「太近了……」

滿是為難的抱怨聲傳來。被兩邊夾擊的雪之下被迫擺出像是坐在滿員電車裡才會見到的奇怪坐姿。恩恩,你們也真是仨姐倆好呀。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一色的說辭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不過預算又不是她的錢,那句「我的預算」是怎麼回事……不過,如果這筆預算能落實的話,免費情報志的發行本身是沒什麼問題的。

「要做就做唄。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麼」

我不上心地說出這句話後,一色挪動身體從雪之下身上離開坐正,面朝向我說道:

「雜志內容的話,我姑且有想好的說!想做些附近好玩的地方啊,好吃的飯店啊,好看的咖啡店之類的介紹」

「啊,那樣很棒啊!還有衣服和雜貨店的介紹什麼的也不錯呢!」

「那樣的話就是旅游小冊子或者城市雜志那一類了麼。內容上倒是很有需求的樣子……」

聽了一色的想法後由比濱興奮起來,又朝雪之下的方向靠緊了些,雪之下的姿勢也更加窘迫。

不過話說回來,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飯、好看的咖啡店啊……感覺像是哪裡聽過的句子。是哪個歌的歌詞來著?《人類真好》麼?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飯,好~看的咖啡店也在等~著我?估計不是這個,只有飯一個字是跟原句一樣的好麼。

(譯注:《人類真好》是日本最長壽動畫之一《漫畫日本昔話》的ED,此處惡搞了其歌詞)

「城市雜志,是像《千葉WALKER》那種的嗎?」

由比濱往前探出身體向一色那邊問道。一色也「是的是的」地點頭回答。

終於從三明治夾擊中解放的雪之下短暫嘆了口氣。

一色接著說明下去:

「因為是情報類雜志,還可以打著取材的名號去哪裡玩玩,那樣經費不就能嘩啦啦地用掉了嘛!」

這張仿佛要跳出來星星似的笑臉說出來的話卻糟糕得不行。嘩啦啦什麼的……你是在寫勸誘手游玩家課金的開發者寄語麼……

我和雪之下都無語了,由比濱卻不解地歪著頭。

「Jing……Fei……」

你這語調念起來完全變成中藥了好麼……(譯注:日語「經費」和「桂皮」讀音一樣)一色則是注意到除了由比濱我們都是一副無語了的表情後,氣呼呼地鼓起了小臉。

「這不是前輩你說的嘛!經費就是用來隨便花的」

聽罷,雪之下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我。

「你就不會給後輩灌輸點正經的思想麼……」

「等等,這種話我沒說過」

雖然我提出反駁,一色卻用力地搖搖頭,似乎很不滿地看著我。

「說過的。准備聖誕節活動的時候絕對說過。」

我真有說過麼……那會兒我是說反正是和別校合辦的活動,我們不必在意他們的經費所以可以隨便用……之類的話吧。好吧,好一個舉一反三,不如說這孩子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才對……

「一色同學想做的事情也可以理解為將學生會的決定權私有化吧……」

「不過,我們學校的學生可以以這個雜志為契機,知道各種各樣的情報,我這邊也能樂在其中,不是WIN-WIN的關係嗎?」

雪之下略帶責備地說了一色,但一色卻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哎!這孩子被隔壁的玉繩同學教壞了呢……跟那種人打交道,老爸我可不允許哦!

「這麼說的話感覺就不是在做壞事了呢……」

由比濱點著頭嘟囔著。實際上,自己能樂在其中並且能讓受眾都受益的行為,確實不能看做不正當行為。能兼顧興趣和現實利益的話,就已經可以說是理想的工作形式了。

一色的想法並非天馬行空,這點眾人都了解了。剩下的就是各種現實的問題了。

雪之下抱著胳膊思考著什麼,慢慢開了口:

「但是,就這樣能通過經費申請了嗎?」

「不要這樣說嘛,雪之下前輩,讓申請通過不是會計的工作嘛」

一色呵呵笑著答道。果然這家伙還是在亂來……不過,反正要是真發生了什麼,負責的是她就對了。通過經費申請是會計的工作的話,承擔發生不測時的後果就是負責人的工作了!不負責怎麼叫負責人嘛!

一色有沒有認識到這點很是叫人懷疑,不過相對地,干勁倒是特別充沛。

「所以,問題在於刊物本身……要怎麼做好呢?」

切換話題後馬上就是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嗯,這家伙還真是只有干勁呢……

「就算你問我們……我們又沒有做過的經驗……」

「確實……可以說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技巧」

雪之下同意道。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由比濱則是似乎是想起什麼似地拍了下手。

「啊,之前我們不是幫忙做過城市雜志的嗎」

我記得那好像是平塚老師帶來的委托。以地區宣傳為目的的城市雜志中的一頁,要我們用「面向年輕人的結婚特集」主題進行制作。那時候也是花大力氣好不容易才完成的。

我邊回想著邊這麼嘟噥的時候,一色湊了過來說:

「那不是很好嗎!感覺能行誒!」

「那時候只是想盡辦法把多出來的一頁填滿罷了,不像現在要從零開始制作。做不到的。」

雪之下像是給一色潑冷水一樣,一色沮喪地坐直身體,聳著肩往上看向雪之下。

「是這樣嗎?」

「是的。」

雪之下雖然語氣冷淡,但是在一色幽怨卻又帶著撒嬌的眼神攻勢下,說不出更多的話,默默把頭轉了過去。啊啊!不妙,這樣下去雪之下絕對會被攻陷的!

雪之下能夠對別人一套套的理論和說辭毫不留情地否定反駁,但是對於感情類的話語或者帶有感情的動作,她的抵抗力卻意外地弱。根據的就是她與由比濱的日常表現。

受不了一色真誠的直視,雪之下很是心虛地把身體別了過去。這時由比濱從兩人中間插了進來。

「嘛總之,那什麼免費情報志?的做法,先去好好查一下會比較好吧?去找那些懂的人問問啊,或者請他們也幫忙什麼的……這樣的話我們也就能一起參與了嘛!」

「結衣前輩人真好!」

溫暖的話語讓一色開心地微笑了出來。但是仔細揣摩就會發現,這句話就是說法很客氣的「給我准備功課做好了再來」。

不愧是由比濱。因為熟知自己對雪之下的撒嬌技巧,所以一色的哀願攻擊並不奏效。

「嘛,由比濱說得對。一定要做的話也要花些時間做好相應的事前准備才行。」

我們面有難色地提議後,一色也很為難地把眉頭皺成了八字形。

「這也是行不通的說」

「為什麼?」

一色低下頭,一字一句地沉著嗓音說道:

「因為,馬上就要到決算日了」

感覺被告知了很沉重的事實。

這樣啊,臨近決算了啊,說來我們家父母最近也比起平時更忙了。

據說社畜的各位到了這個時期,都會被迫做更多各種各樣的工作。

據坊間傳聞「記載著真實」的互聯網說,BD-BOX和OVA會集中在二月三月發售的傾向,也是因為年度決算將近所致。

當然這不僅限於動畫業界。這個時期為了讓年度決算數字能對上年初的事業年計,大量投放商品或強化營銷以提高銷售額的公司絕不在少數。根據就是最近日理萬機的我家老爸老媽……

「雖然我也不是很懂啦,但是要把制作費用算在本年度決算內的話,二月初的月度決算已經過去了所以只能趕上三月初的決算了,也就是說只有現在開始做了呀!」

一色口吻焦急地呼呼揮著手拼命解釋道。動作是很可愛啦,但是一聽到決算啊經費啊年度這種詞就完全萌不起來了……

總之,時間所剩不多這點了解了。發票和賬單之類的必須要在本月內拿到,以便下月初算入經費決算。

也就是說,要在這個月內必須完成所有工作麼……

雖說二月還沒有過去幾天,但是二月本來就是一年最短的一個月。在這點時間裡,雖說只是做個小冊子,但是讓外行人從零開始做一份雜志簡直是難於登天。

「絕對不可能,放棄吧」

雪之下也配合我的話安靜地點了點頭,由比濱也沒辦法地微微苦笑著。所以說啊,你再怎麼濕潤眼眶朝上看著我也不行,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我緩慢地搖了搖頭。於是一色她靜靜地站了起來。

「前輩……有件事想跟你說……」

輕聲說完後,慢慢邁起腳步,走到我正前方,像是要俯視我似地站著不動。不過明明在我正面,她卻像是在猶豫什麼似地,把臉對著別處。

「什麼事……」

即使我這麼問,一色也完全不開口。雪之下由比濱也詫異地看著我們。

無視我們表情的一色,不知為何忽然解開了外套的第一個扣子,緊接著又解開了一個。等等,這家伙在干什麼……

不僅僅是我,連雪之下由比濱都要驚訝地石化在原地了。話說這家伙到底要做什麼?別說是真要脫啊!我很困擾的!

一色為了脫掉外套輕微扭動了下身體,同時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似地「嗯」地呼了口氣。脫掉外套後,又慢慢把手伸到粉色的對襟毛衣裡面,在襯衣的胸部附近摸來摸去。

「嗯……」

一色一邊發出虛弱的聲音一邊鼓搗著襯衣,隨著手的每一個動作,衣領漸漸被撐開,其中的鎖骨也時隱時現。我不敢在近距離直視這幅光景而別開了視線,卻只能使得衣物的摩擦聲以及嬌弱的吐息越發真實地傳入耳中。

「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到那邊去弄,那邊去」

我臉朝下一個勁地揮著手,盡量想拉開距離。但此時一色「哦」的一聲大呼了口氣。

「啊,找到了」

從握住的手中能看到她抓著幾張紙片。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然後把紙片交到我手裡。

不小心觸碰到的一色的手小巧又纖細,有著女孩子特有的那種不可思議的柔軟。正當我驚訝於這種感觸而僵住時,一色一下子放開了手。於是,帶著微熱的數張紙片就這樣留在了我手中。

意識到這個半溫不火的熱度就是她的體溫後,感覺自己的手汗都要滲出來了。我戰戰兢兢地打開握著的拳頭。

確實是幾張紙片,粗略地看下來,發現每一張上都印刷著貌似在哪裡看過的名字。這些紙的上邊都寫著「收據」二字,下邊則是一些保齡球場或咖啡店的名字。其他的甚至還有拉面店的餐券之類。

這些收據難道說是……

我猛地想起來後抬起頭,眼神正好和笑眯眯的一色對上。

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吧。那已經知道該做什麼了吧?在這般無聲訴說的微笑面前,也不需要再用言語去解釋什麼了。

一色稍稍伸出手示意我歸還收據,我照做後她畢恭畢敬地收了下來,放回襯衣的上口袋裡。

「所以,前輩,想和你商量點事情……」

清澈又嬌媚的聲線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她要說些什麼我大致理解了。應該是在暗示我和她是私用經費的共犯關係。不過我可沒關係啊,我那份的錢都是自己付的,又沒有受到她任何形式的金錢恩惠。不過,為什麼我會這麼心虛呢……因為玩得還算挺開心的,所以廣義上說還是受到了經費的恩惠麼?不對吧,不過啊……但是呢……

因為一色掏出收據的時候是那麼地自信,使得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壞事……什麼都沒做卻被強迫自白的冤罪受害者的心情我總算是有所體會了。

我干咳了一聲,重新面向一色。別無選擇的話,那就開始司法交易吧!

「總,總之,先詳細跟我們說說吧」

「小企你剛才是被威脅了嗎!?」

「哈……」

由比濱的驚呼和雪之下愕然的嘆氣聲同時回響在部室中。

X X X

在一色為了進行更詳細的說明而回學生會室取資料的片刻,雪之下重新沖泡了紅茶。

帶著紅茶香味的熱氣散發出來,在房間內漸漸綻開。暖器雖然還是不能用,但多虧紅茶的熱氣和披在身上的大衣,漸漸沒有冷到令人在意的地步了。

「各位久等了!」

哢嗒一聲頗有氣勢地打開門,一色快步走進了部室。

把雙手抱著的文件夾放在桌上後,一色又把一張張貌似是資料的紙頭攤了出來。仿佛像是聖誕節前夕盯著玩具店發的傳單的小孩一般,她的瞳孔裡閃著期待和興奮的光芒。

看到這般姿態,確實會讓人從心裡想要幫她實現發行雜志的願望。但是僅憑氣勢、毅力和干勁是無法解決當下難題的。

首先需要的是正確地把握現狀。工作這件事就是你現狀理解得越好,越會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窘境。

如果預算和日程上沒有余裕的話那就根本實現不了,即使如此也強行要做的話工作意欲就會低下,反之,如果預算日程都有余裕,覺得是小菜一碟而疏忽大意的話,結果最後也會釀成大禍。討厭,這怎麼回事啊,在工作發生的時刻就看不到圓滿完成的未來了……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們更要清楚地掂量好自己能承擔的工作量。本來不接受工作是最正確的選擇,實在不能回絕的話,就要極力和對方進行交涉,減少自己的工作量。這是我在侍奉部這種強制勞動環境下吃了近一年苦才總算悟出來的道理。

「話說在前面,還沒有決定要幫你,我們要聽你說說具體要怎麼做再考慮。」

「好的,就這樣沒問題!」

精神抖擻的笑臉和活潑開朗的聲音,再加上這充滿期待的一閃一閃大眼睛。嗚哇……這下更加難回絕了……

正當我無言以對時,雪之下代替我打開了話茬。

「那麼,請先告訴我們雜志版面是怎麼樣的。」

「好的,嗯,之前籌辦聖誕活動的時候不是也做過印刷物嗎,我聯系到了那家印刷公司詢問了一下!」

說著一色把幾份資料抽了出來,看起來像是印刷公司的產品手冊和估價單之類的。話說回來,這家伙明明計劃性完全沒有,行動力卻是超絕拔群,竟然跟印廠都已經談過了……

「然後呢,他們推薦我用這個版面……」

一色用手指著產品手冊的一處,在一旁的雪之下靠了過來。

「全彩八頁……還真是大手筆呢……」

雪之下像是忍著頭痛似地按住太陽穴。一色則在一旁誒嘿嘿地害羞著笑了笑。

「哎呀,總覺得談著談著就自然而然地決定下來用這個了呢。」

「這到底是怎麼個自然法啊……」

看到我愕然的樣子,一色賭氣地鼓起小臉。

「…因為被大人說了什麼話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先回答『是』嘛。」

「我明白,我明白!」

由比濱用力地點頭表示同意。哎,這些90後孩子真是的……指不定哪一天她們就會上大人們和前輩們的當,真讓人操心。

「印刷份數的話,嘛,按照預算范圍來決定就可以……學校裡也有地方放,要處分掉的話也可以作為資源垃圾送出去……所以庫存風險應該是不用考慮的。」

另一邊,雪之下則是完全沒有聽進兩個人的對話,自顧自地看著資料嘟噥著。哎,這個交流貧乏症的孩子也很讓人擔心呢!

細讀著商品手冊的雪之下抬起頭後,把資料從桌子上輕輕推了過來。我拿到後也開始一頁頁地翻起來。商品手冊上簡單記載著印刷之前的幾個作業步驟。

「美術設計和入稿文字的排版那邊會幫我們做……這樣的話我們只要做頁面布局,和下達大致的設計指示就行了」

「這樣啊,感覺和以前做城市雜志的時候也沒什麼區別嘛」

簡而言之,只要把內容排實了就沒什麼問題。不過,照片和文章都必須要好好地後期FIX這點還是沒變。說來FIX這個詞說出來也感覺自己意識高得異常。

「那個時候和現在要做的頁數差得多了……」

如此回答的雪之下的音色帶著些許悲壯感。與之相對地,由比濱用開朗的語氣說道:

「但是這次不是還有學生會的人在嗎,大家分工合作的話還是趕得上的吧?」

「啊,確實,這樣的話就好多了……」

我剛說完,一色就一副苦臉地把視線別了開來。

「……」

「……一色同學?為什麼不說話?」

雪之下拋去溫柔的聲音和溫暖的眼神。然而不可思議地,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溫度,看著她的我這邊後背都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所以說你那氣場太恐怖了啦……

一色似乎也感到了同樣的恐怖,不,准確地說是已經感受到了狼狽不堪的程度,手足無措地結巴道:

「啊!不,不是,是因為現,現在學生會都在忙著決算的事務,再那之後倒是沒什麼問題啦……」

「……也就是說,只有這次是盼不來援軍了麼」

「是的……」

隨著雪之下淺淺的嘆息,一色很是抱歉地耷拉下肩膀。

「嘛,嘛,沒辦法的事嘛。人手不足的話也可以拜托朋友幫忙什麼的……這方面的事情就……適當處理一下吧!」

由比濱一下子握緊了拳,鼓勵一色說道。不過這孩子說的「適當」大概不是合適以及妥當的那個意思吧……(譯注:日語「適當」有適當和隨便的兩個意思)

總之,制作成本和印刷份數是了解了。能參與工作的最低人數也掌握了。接著必須知道的就是日程安排了。只要再理清這點,就可以判斷出完成工作的可能性了。

雖然剛才有說到要在本月內完成,但我們需要掌握的是更加詳細的日程。

「所以,具體我們要在什麼時候完成?」

「已經快了,就這裡。」

一色拿出日程表,用手指戳了戳某處。

「現在多出來的預算正好能做的,就是印刷廠的這個叫『早期優惠』的套餐了!然後要選擇這個套餐的話,就必須要在兩月中旬把完稿的電子版什麼的交給他們的說。」

呵,早期優惠,原來還有這東西。殘余的預算正好合適的話就沒什麼問題了,而且也能完美趕上下次經費精算的時間點,小彩羽考慮得真周到!

我如此考慮著企圖逃避現實,不過還是有個單詞讓我在很是在意,實在不能作耳邊風放過。

嗯?兩月中旬??我不可置信地歪著頭時,一色小聲地一字一句補充道:

「所以……差不多就剩下……兩周左右吧……」

「什麼?兩周不可能的,沒戲沒戲。」

我揮著手脫口而出後,在對面的雪之下也慢慢點了點頭。

「是呢。確實不是很現實的數字。算上印刷公司對刊登內容的監修和確認,我們進行相關修正和反饋的時間,至少也要需要一星期吧。」

「怎麼比原來的日程更短了!?」

由比濱大吃一驚地把頭轉向雪之下。

「終究也只是能實現的最理想日程罷了……而我們在剛起步的階段就已經和理想狀態差得太遠,所以考慮到可能發生的事態,需要打足夠的余量。」

思路清晰且十分淡定地分析狀況的雪之下,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預測實在是太不切實際。

「當然,最大的前提是,是否要接受這項委托。」

補充了這句後,雪之下朝我拋來確認的眼神,似乎是要讓我下達最終判斷。雖然是非常緊湊的日程,但其實也不能斷定完全沒戲。

一星期麼……等等?假設周末不工作的話,加上今天已經是禮拜幾來著……想心算出詳細的天數卻怎麼也算不好。咦?八幡的算術有這麼差嗎?

並不,其實我腦袋裡已經浮現出大致的數字了,只不過在心底怎麼也不想承認而已。

「問一下,這樣一來到底在截稿前還剩幾天……」

「那個……」

由比濱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掰起手指算了起來,緊接著馬上就變成了一副苦臉。

雪之下用充滿悲哀的眼神看向我們。

「不去數可能還有希望呢。」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希望了吧……」

這真的要沒戲了POI?POI?我偷偷瞄了瞄一色那邊,一色也更加愁眉苦臉起來。

「……果然……不行嗎?」

一色軟弱的聲音哽咽著,吞吞吐吐地說道。她的眼眶泛紅,吐息發熱,緊緊抓住裙子下擺的小拳頭在微微顫抖,單薄的肩膀也在一跳一跳地抽動著。這樣的一色戰戰兢兢地瞧向了我。這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飽含著一色切實的心情,讓人從心底想要幫她做點什麼。

但是!我可不吃這套!這種程度的哭鼻子戰術我早就從小町那裡習慣了!有個妹妹跟你一起長大的話就算你不願意也會習以為常的!所以同樣地,我也會習以為常地輕易答應妹妹的請求。

「在剩下的幾天內能做多少就多少吧……」

不知不覺就擺出了平時對小町采取的態度。我這本性難移的哥哥屬性真是可恨!

「謝謝前輩!」

一色開心地笑著道謝。相反地,另外一邊的人則用冰冷的視線盯著這邊,並且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好說話呢。」

「嘛,嘛……這也是小企的優點嘛……雖然也是缺點啦。」

用困擾的笑容調解雪之下的由比濱說到後半句也突然朝我拋來了冷冷的眼神。

不是,真的很對不起……給二位添麻煩了……差點就想要給兩位謝罪了,不過說到底這本來就是一色帶來的委托,錯的又不是我,是一色。

這麼想著看向一色的時候,一色如釋重負地撫摩著本來就起伏不大的胸部。

「哎呀,真的幫大忙了!剛才說的那個,明年經費的確保,真的超依靠前輩們解決的。」

剛才誠懇的態度一下子煙消云散,表情都變得很開心了。哎,雖然我隱約就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隨她去吧。

不過要拼演技的話你倒是把可愛的地方好好演到最後啊!真是不給人留一點點希望和夢想。

X X X

雖然會相當辛苦,不過這下總算是看清了今後的日程安排。成本的話根據以後的制作進度可能要留一點心,不過現階段在預算上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還沒有決定要做什麼。

「那麼,企劃會議現在開始。」

雖然是一色起的頭,但是剛說完她就立刻用「該怎麼辦好」的眼神望向雪之下。

感受到眼神的雪之下嗯地一聲用手撐起了下巴。

「先從雜志的主體概念開始考慮吧」

「剛才小彩說的不是挺好的嗎,本地好玩的景點啊好吃的餐廳之類的介紹」

「啊,是的!我覺得像這樣能到處取材又用得掉經費的企劃特別合適!」

表面上似乎完全同意了由比濱的意見,但是其中目的卻是天差地別……

聽了兩人意見的雪之下輕輕搖了搖頭。

「時間上足夠充足的話只做這個也沒有問題,但是在現在的狀況下要填滿8頁實在是太困難了。必須要想一些別的內容。」

「小彩有什麼還想做的嗎?」

聽了由比濱的詢問,一色抱起胳膊不斷搖晃著腦袋,在自言自語地嘟囔了好幾分鍾後突然嘆了口氣。

「沒有……」

聽到這個答案的雪之下失望地垂下肩膀,由比濱也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下。哎,真是沒轍……

雪之下所說的,從主體概念開始考慮的手段是所謂的正攻法。從零開始到雜志發行的過程,就是將制作者腦內的概念轉變為現實的過程,也是最正統的制造東西的流程。不過,一色的情況是,發行雜志本身才是她要達成的目標,主體概念都只是附加物。

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制作者這邊要傳達給讀者的想法,而是雜志在發行後,受眾對雜志的想法。

「從一開始就摸不清方向的話,那不如從終點開始倒過來考慮吧」

「哈?」

沒有理解我話中意圖的一色把頭歪成直角,眯著眼睛看我。這家伙還真讓人火大……好歹這也算是我提供的救命稻草呢……

雖然一色沒聽懂,雪之下卻很好地理解了我的意思。

「所謂終點,就是指讀者吧?」

「啊。縮小目標讀者范圍,做那一類人群會看的雜志。」

「看的人的話……雜志是在學校內分發的麼?」

由比濱詢問後,一色點了點頭。嘛,不管以後是怎樣,總之先行版或者創刊號之類的先在學校內發行是比較妥當的。

接著,我們需要進一步確定已經朦朧地浮現出輪廓的讀者形象。

「然後,時間是三月是吧?這樣的話三年生都畢業了,主要目標讀者就是一二年生了吧」

「根據發行時間,新生也有可能成為對象讀者。」

「啊,感覺會有很多新生拿這種雜志看哦!」

「確實,新生的話說不定會覺得這種校園志很稀奇而入手呢」

三人的意見統一到了一起。這樣一來主要目標讀者就敲定了。

確定了對象讀者後,只要考慮適合他們的內容企劃,再漸漸修正小方向就行了。

在寫筆記的雪之下停下筆,看著自己寫的內容開口道:

「以今年新生為對象的話,把學校介紹之類作為主題,然後在一個欄目裡介紹周邊的店面景點……這樣的話內容就能成型了」

「雖然是很常見的內容形式,不過作為創刊號的話確實無可非議。簡單向成『新生活支援指南手冊』之類的內容靠攏的話,不就挺像那麼回事了麼。」

「哦哦,確實挺有樣子的……」

由比濱發出佩服的感嘆。於是乎一色她老人家也像是滿意了似地,啪啪啪地拍著手同意道:

「很不錯呢!所以學校介紹要寫什麼內容?」

一色滿懷期待的眼神穿梭於我和雪之下之間。不過雪之下卻只用冷冷的視線回應,似乎是在告訴她這之後的內容要自己想。哦哦,態度真嚴厲……

「內容的話……社,社團活動的宣傳,之類的可,可以嗎?」

一邊是沒有自信地縮起身體,抓著胸口的一色。

另一邊是無聲地拋去像是在詢問「這樣真的可以麼」的眼神的雪之下。

再加上一臉緊張地看著兩人的由比濱。

片刻的沉默占據了部室。在讓人捏一把汗的氣氛中,一色「嗚嗚嗚」地呻吟著想不出別的主意。哎呀別這樣了!看著都好可憐的,快告訴她正確答案啦!

不知是否是我的願望靈驗了,雪之下總算是微微笑了起來。

「……嘛,也可以吧。」

雪之下邊把垂到肩膀前的長發撩到後面邊點頭說道。旁邊的一色「哈」地一聲發出安心了的嘆息。

「那就決定了哦。社團介紹的話,社團,社團……」

由比濱像是在說「太好了呢」似地點點頭後,開始在紙上寫起各個社團的名字。於是雪之下為了看筆記也湊了過來。

「僅憑現在寫著的這些社團也能做不少內容,應該能寫滿2頁吧。」

「再多填掉一頁唄。」

8頁看起來很少,其實意外地多。僅僅是看書完全不會覺得8頁多,然而一旦輪到自己做,卻要花好多時間才能完成。以前幫忙做城市雜志的時候,雖然只有僅僅一頁,也是傷了許多腦筋才完成的。

「也是……或許可以用大版面對其中一個社團做專題報導。」

「那肯定是網球部了!」

「那就選擇足球部吧!」

對雪之下的提案我和一色異口同聲地回答。於是我們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瞅了起來。

「應該聽我的,大家都想進網球部啊」

你看年輕人多少都有看過網球王子嘛,最近網球也是人氣漸高的感覺。然而一色也毫不退讓。

「怎麼想都是足球部比較好吧,大家都想知道那裡的情況,又有葉山前輩在那裡。」

一色諄諄地勸說道。嗯……她拿出葉山的大名的話就有點比不過了……

確實把葉山的照片放上去的話感覺會很受好評……估計相模南會喜出望外地拿掉好幾份,三浦則會趁周圍沒人的時候偷偷拿走一份。話說回來,如果上面的是戶塚的照片那肯定大家都會拿走不不不那可不行絕對不行。我要把它留作只屬於我的樂趣!

正當我在做思想斗爭而發出哼哼的鼻息聲時,剛才一直在觀望的由比濱卻擺出了些許難辦的神情。

「嗯,如果只對某一個社團特別對待的話,之後可能會被說三道四的吧……」

「確實,可能會有抱怨的人在。」

這擔心很有道理,由比濱。不愧是比濱同學。實際上就算我們沒有那個意思,別人會怎麼理解我們,我們也不得而知。如果要避開多余的麻煩,還是照著模板踏踏實實地制作要來得輕松。

但是一色的意見並不一樣,她皺著眉頭,嘴唇做出「へ」的形狀,露出明顯的不滿。

「欸——那種人不要管他們不就行了嘛?」

哦哦,這家伙承受非議的能力真強……不過像一色這樣的話不論做什麼都會被人埋怨的吧!所以這將錯就錯的態度說不定還是正確的呢。

「不能這樣做吧。畢竟是學生會名義發行的刊物,還是有一定程度的顧慮為好……畢竟被埋怨的還是你自己。」

話語內容本身是冷淡的,但是雪之下的說法中充滿了為一色著想的溫和感。

「……嘛,前輩說得對。」

雪之下用自己的方式勸阻後輩的話語總算是起了作用,一色也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雖然並不顯而易見,但是雪之下也有在履行一個好學姐的責任。

「啊,所以說,隼人君不是在社團聯那邊也有當會長嘛,如果用『部長代表』的身份做專題報導的話,那大家都能接受的吧?」

另一個好學姐由比濱則用明亮的音色說道。於是一色抬起頭,露出閃閃發光的笑容。

「這個不錯呢!那我去做個采訪之類的!」

「那麼就把那個采訪報導做成一頁吧。」

決定好了方針後就該一個個落實具體要做的項目了。

雪之下開始制作每個部的部長姓名,照片,活動內容評價等等希望我們在采訪中搜集來的信息整理表。一旁盯著草稿的一色不經意地問道:

「不用把侍奉部也放進去嗎?」

聽罷,雪之下和由比濱都抬起頭面面相覷。不知是在等待有人表態還是單純感到困惑,一陣沉默接踵而至。我開口接起了話茬兒。

「我們社團就不用寫了。」

「為什麼呀?」

「不,就算你問為什麼……」

一色表示不解地歪著頭,她的直視不禁讓我一時語塞。為了蒙混過去,我硬是從嘴裡掏出了些違心的話語。

「自己寫自己的介紹感覺很羞恥啊……」

由比濱也「啊」地一下點點頭。

「唔,確實有點……」

「再說又沒幾個人知道這個部的存在,寫上去也沒人會看得高興。」

我補充理由後,雪之下也擺出用手托著下巴的考慮姿勢。

「是呢,我們也並沒有在招募新部員……」

「是吧?而且撰文的工作量能減少一點是一點,優先處理編輯工作才是日程上最安心的不是麼。」

嘴上這麼說著,我心裡卻非常明白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我只是單純地不知道該寫什麼好。不知道對於我們的社團,對於它現在的存在形式,應該怎樣稱呼,怎樣定義。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至今仍未知曉。

正當我張開嘴准備再補充些借口充當說辭時,一色一聲嘆息打斷了我。

「……嘛,是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一色總算是放棄了追究後,把剛才的筆記拿在手上,邊快速地翻著頁邊把身體轉向雪之下她們。

「那,內容上就這樣子可以嗎?」

「是的。接下來就是關於景點介紹了……」

聽到雪之下的話後,一色從口袋裡掏出了智能手機。

「啊,關於景點的話我已經有調查過了!這些是店面的照片!」

「哦,我要看我要看!」

由比濱湊過來看一色正在擺弄的手機畫面。自然地,雪之下也被再一次擠壓成很拘束的姿勢,勉強地伸出頭也向手機畫面看去。

一色的手指刷刷地在屏幕上滑動,每滑動一次就會有「這個好可愛!」「這家很不錯的說」「稍等剛才的照片麻煩再讓我看一下,對,就是這個貓的小玩具。」等等女孩子風的對話從耳邊傳來。

在另一邊坐著的我一邊聽著三人熱鬧的談話一邊發呆地玩著自己的手機。

這時,談話聲卻戛然而止。

我感到奇怪而望向三人,只見一色是一副搞砸了什麼似的表情,由比濱和雪之下則用奇妙的眼神看向了這邊。

「嗯,怎麼……」

「啊,嗯,不是,我也想去這家看看呢……」

由比濱啊哈哈地笑著回答。旁邊的雪之下則是浮現出了燦爛的微笑。

「……看上去很開心的照片呢?」

這房間是不是有點冷啊?怎麼這麼冷啊!誰快來把暖氣修好啊……

X X X

哢嗒一聲,杯子被重新放回了杯托裡。

「這樣的話,店鋪的取材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是這樣呢!」

一色邊附和著邊把手機收了起來。那天一色拍的那些照片是為了使用在雜志上而做的准備。一色也同樣如此解釋給雪之下和由比濱後,雖然不知道她們是怎麼理解的,但至少我終於從冰冷的視線中得到解放了。

「那這個就交給小彩啦。」

說著由比濱在自己的筆記上打了一個圈。這下要做的內容也決定了。接下來只剩下決定各自的分工了。每一頁的制作需要有一個負責人自不必說,各個工種的擔當也必須要決定好。

雪之下把自己筆記的內容概括著念了出來:

「頁數構成、日程管理、設計推進由我來做。由比濱同學負責對各社團的取材以及對印刷方監修反饋的應對。」

「了解!」

朝著元氣活潑的聲音點點頭後,雪之下偷偷瞄了我一眼。

「比企谷君的話……」

「攝影,吧。」

能拍到各個社團的照片的話也就是說能合法地把戶塚的照片拍個痛快了。攝影工作的話就交給我吧!對於如此干勁十足的我,雪之下的回答卻狠狠地澆了一盆冷水。

「就做撰文,取材,攝影,企劃,制作,校對,涉外,會計,雜物全項吧。」

這麼多……而且似乎還加進去了這次不怎麼需要的工作嘛。我露出明顯不爽的表情後,雪之下盯著我說道:

「有什麼不滿嗎?」

別說有什麼不滿,什麼都讓我不滿好麼。心裡這麼咕噥著的時候,由比濱輕輕拍了兩下雪之下的肩膀。

「嘛嘛,小雪你看,店鋪的取材都完成了嘛……」

由比濱勸說後,雪之下表情有所不服地,嘆口氣後順手整理了下長發。

「……也對。那麼,就撰文和雜務吧。」

「……了解。」

點頭的同時我在心中擺出了「遵命!」的橫向☆PEACE手勢。確實文章類工作讓我來做的話會更快一點。讓由比濱和一色寫的話之後要在校對上大動干戈,讓雪之下寫的話又指不定會寫出什麼高冷的文章來。

在我們決定好了各自的擔當,正要開始工作時,一色弱弱地舉起了手。

「那個,我要做什麼好呢?」

「當然是總編輯的工作了。」

「哦哦,聽起來好厲害!」

雪之下即刻回答一色後,由比濱像是在祝賀似地啪啪拍著手。嘛,本來發起人就是一色,讓她擔當責任最重的工作才合乎情理。不過看她歪著頭的樣子,貌似本人還沒有那方面的自覺。

「總編輯是要做什麼呀?」

聽到這番詢問的雪之下無語地嘆了口氣。

「是呢……。首先去向店鋪方面取得刊登店鋪情報和照片的許可。」

「好的!我會去確認!」

看上去還算干勁十足的一色用充滿元氣的聲音回答道。確認了回答後,雪之下接著補充道:

「然後是流通路徑的確保。分發的地點已經決定好了麼?」

「學生會室門前啊,教師辦公室門前之類,大家都會通過的地方吧?」

「那麼就請先去拿到使用許可。」

「好的!那麼我這就去跟平塚老師說。」

「那能請你順便捎點咖啡回來麼?」

一色從雪之下手裡接過筆記後像是要捂在胸口似地小心拿著,另一只手則手心向外朝雪之下敬禮。

「好的!知道了!……話說這不是雜務嗎?」

一色失望地垂下肩膀,看樣子是察覺到了。

「工作整體的監督和確認,與外部的交涉,最終稿確認,以及適當的雜務支援正是你的工作哦。」

對雪之下的說明發出「原來如此」的佩服感嘆後,一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我去找平塚老師了哦!」

「哦拜托了。」

正要出門而走過我身邊的一色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們走吧,前輩」

「不要,你自己去唄……」

「有前輩這樣的避雷針對不起說錯了智多星在場的話不是更好說話嘛!前輩這麼可靠的!」【譯注:日語「避雷針」(ひらいしん)和「靈感」(ひらめき)發音相似,這裡為通順把原文的「有前輩在就容易得到靈感」直接翻成「智多星」】

說都說出來了就別再改口了……不過正如一色所言,我作為避雷針的拉仇恨功能可是有常年的五星好評的。如果我在場就能讓事情更快談妥的話,那就快去快回,趁早完事吧。

「那走吧。」

我抽開被一色抓著的袖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後,伴著椅子嘎吱一聲響,由比濱也站了起來。

「啊,那我也一起去吧!」、

「哎……。要說明資料的話我也去會比較好吧。」

雪之下也嘆了口氣後離開座位走了過來。

「好!那我們一起過去吧!」

由比濱緊緊攙住雪之下和一色的胳膊,三個人小步向前走去。唔,就算在這冷得發抖的走廊裡也看起來暖暖的呢……

嘛,她們三個都去的話看來就不用我做什麼,直接傻站在那兒就行了。這樣想著,我也隨著她們離開了部室。

X X X

進了辦公室後,我徑直朝平塚老師的辦公桌走去。

我於一堆桌子中尤為雜亂的那張,發現了她坐著的身影。她正在筆記本跟前敲著鍵盤,時不時地挑起手邊大碗外賣的蕎麥面吃。又在吃飯啊這人……。

「平塚老師。」

「恩?哦,比企谷啊。大家聚在一起,這是怎麼了?」

「稍微有事想談談……」

「恩?恩……」

平塚老師朝碗瞟了一眼,似有所思地停頓片晌。

「想吃飯的話沒關係的。」

「是嗎?對不住咯。」

被雪之下一說,平塚老師便很不好意思地哈哈笑著把碗移到了手邊,然後把椅子一轉,就這麼側著身拿起了筷子。

「好了,要談什麼?」

平塚老師一邊嗖嗖吸著蕎麥面,一邊催我們接著說。

「我們想做免費情報志。」

「free paper?」

可能是聽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平塚老師驚訝地反問道。

然後,一色開始就免費情報志的創刊計劃作說明。在適宜的時機,雪之下也會對內容加以補充,並拿出總結概要的資料、宣傳冊以及預算單。

「預算單已經整理妥當,在預算的范圍內是可以運作的。至於內容方面,雖然還只是大概,不過大體上都整理在這裡了。」

「恩。」

平塚老師一邊時不時吸幾口蕎麥,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些資料。將紙質資料大略翻讀一遍後,她似是把握了計劃的概要,突然抬起了頭。

「嘛,你們要做我沒意見……。不過這報紙用糙紙做謄寫版印刷不行嗎?」

話音剛落,由比濱就搞不懂了。

「CaoZhi?」

「哈?謄寫版?」

一色向平塚老師投去與其說詫異,更不如說不禮貌的眼神。態度惡劣,這孩子,態度很惡劣哦……。(注:謄寫版印刷,俗稱油印,是一種設備簡單、成本低廉的印刷方式,但印刷品質量很差,而且顯然不屬於這個時代)

要是平日的平塚老師,這個時候應該會開始教育性的指導,但看來今天她沒這個力氣。

「是嗎,你們不知道嗎……」

她忽地露出滿含痛楚又夾帶些自嘲味道的笑容,無力絮語道。

「作為知識我是知道的,可我沒見過實物……」

「就是說嘛……」

最後,幾乎可謂做出最後一擊的雪之下很抱歉地說罷,平塚老師答複她的聲音裡略帶顫抖。這沒辦法,誰叫機器和資材都日新月異呢。話說回來,就算以老師的年齡,說她見過謄寫版的實物也很奇怪誒……。不不,我可不知道老師的年齡哦?

這位年齡不詳的奔四女教師,蜷著身子抱起了碗。

「嘛,放手去做吧」

她僅留下這一句,便傷心地再次吃起那碗有點泡糟了的蕎麥面……。

X X X

拿到平塚老師的許可後,我們總算可以正式開始工作了。

為完成各自分得的工作,我借來一台電腦,開始敲起文章。

這時,快步向我走來的雪之下對我說道。

「比企谷君,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恩。」

我回應後,雪之下便坐在我的斜前方,攤開安排表。安排表,簡單來說是記錄各頁的構成與負責人員而制成的一覽表。

雪之下用筆尖敲了敲構成表的一角。

「怎麼處理封面的那一頁是個問題呢。」

「就用頁面設計或者照片糊弄過去比較輕松吧。」

「照片下配上解說詞再附上logo和邊框,用這種簡約的設計來糊弄?」

「哦,外觀像《時代》、《福克斯》之類那樣讓人意識到的感覺就好嗎。」

「也對,意圖明確一些反而顯得更美觀。」

「而且結果而言也不怎麼費功夫哈。」

我們正談著,突然感覺到遠處傳來的視線。朝那兒看過去,發現一色正一臉敗興地看著我們。

「你們二位在說些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啊,是吧!我之前也很這麼覺得!」

由比浜從桌子探出身子說道。是有了同伴很高興嗎……。兩位小伙伴現在好像正好在制作供各社團留言的模板。這事就交給她們了,我們還得把話題進展下去。

正在往安排表裡添寫記錄的雪之下,突然停下手頭的活,邊用筆戳著臉頰邊說。

「設計的方向性就這麼定了,那麼問題就是素材呢。」

「就用一色的照片就好嘛。畢竟是會長。」

我拿大拇指指向一色那邊,她連忙搖起了手。

「誒,要我做平面模特嗎?我泳衣之類可是NG的喔。」

「我管你啊……。而且,說到底我也沒要求你這個。」

你還有什麼別的NG的東西啊……。不,我也不是不知道她這份小聰明裡頭有點清純派的演技的味道。只是,到了我這個等級,什麼清純派、素人或者魔鏡之類的詞彙就都能不去相信了。(注:魔鏡號,SOD集團的拍片利器,裡面看得見外面,外面看不到裡面,剩下的就不用多說了。PS:沒百度之前我也不知道這啥玩意)

「……這樣啊。」

有些不開心的一色,聲音莫名的冰冷,眯起來的眼瞳中放出的光芒帶著銳氣。她的嘴巴抿成了へ字形,把手貼在胸前思忖了小許。不久,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嘩地綻放出感覺不妙的笑容,然後以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明快可愛的聲音說道。

「那~誰的照片你會要呢~?啊,比如結衣前輩的~?」

「等,等等!辦,辦不到的!絕對不行不行!」

由比濱被一色一拽,身體整個向前傾了過來。由於前傾的姿勢,微微張開的衣領口處露出了肌膚,強調了胸部那一塊。面對這令人不禁看入迷之所,我以意志的力量強行把視線剝離開來。我不會輸!才不會輸給人類的欲望!

我想方設法抬起視線之後,這次換成和她雙目相合了。由比濱的臉轉眼染上緋紅,為了掩藏身體緊緊抱住了肩。

「啊,那個……這,這種事,好害羞的……被別人注目著這種事,也絕對不行的……」

由比濱別開了紅到耳根的臉,支支吾吾地說著。說完之後,偷瞟過來的眼神中也充滿熱度。說真的,雖然由比濱登上封面估計會讓一部分人喜上眉梢,但我並不覺得我自己會為這種事態而感到高興。你瞧,她本人很反感對吧?

「不啊,我也,這個怎麼說……絕對不會做的。」

「是,是嗎?……太好了。」

由比濱或許是感到放心了,緊繃著的肩膀總算松了下來。我也稍稍緩口氣,深深地吐出了嘆息。

等到由比濱冷靜下來,我總算想通了話題流向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

「話說,本來寫真照就不一定指泳裝照片啊。照片印刷?這之類的就叫做Gravure,好像。」(注:Gravure,指的是照片凹版印刷,而gravure idol則指平面模特,一般會以泳裝登上雜志等的封面)

是這樣吧?雪百科小姐?我心想著,朝雪之下看去。她正不停地擺弄著領口的緞帶,結果一跟我視線相會,便立馬把頭瞥向了一旁,然後把緞帶重新系緊。

「…………」

一聲淡淡的嘆息傳來。能不能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沉默吶……。

「總而言之,普普通通地拍制服的照片就好。好了,下一個下一個。雪之下,封面內頁怎麼辦。」

我為了換個話題而如此說罷,雪之下以責備的目光瞄了我一下。雖然她沒回話,但好歹有接著聽的意思。於是我擅自講了下去。

「要不要放上廣告?比如不可思議的算盤、速讀術、肌肉鍛煉機,或者健康器具之類的。」

要是拍泡在劄束溫泉裡的材木座的照片的話應該會很有趣,我一邊做著如此不負責任的想象一邊說。這時,雪之下總算開口了。

「現在才去找願意出稿的地方已經不現實了吧。如果以後還會繼續發行的話還能夠商討一下,但至少這次是不行的。而且手頭也沒有素材,所以應該用文字材料填充比較好。」

她目光停留在安排表上,淡淡說完後,我稍微想了一會兒。

「你是說專欄或者編者後記之類的嗎。……嘛,這一塊就由我來吧。」

「好吧,拜托你了。」

簡短應答後,她依然看也不看這邊就繼續干手頭的活了。圓珠筆沙沙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剛才的話題,她還在在意麼……明明沒什麼好在意的啊……。

沒問題!希望還是有的哦。就遺傳角度考慮的話!

X X X

於是,我的工作就定為整個寫作部分,以及志願接下的攝影了。因此,在前往各部取材時我也會同行。時間不是很夠,所以取材兵分兩路行動。我和一色,然後是由比濱和雪之下。把溝通力與學力取平均,嘛是個妥當的分法吧。我們以男子社團,而由比濱她們則以女子社團為中心進行取材。

我們最初的取材對象,自然是……網球部了!

事先溝通已經拜托由比濱做好了,所以我們直接前往寒風呼嘯的網球場。

「接發球慢了,再加把力哦!」

回蕩在場地內的可愛聲音,是網球部部長戶塚的。一手把球拍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叉腰,向後輩們發號施令。看來他這部長已經當的得心應手了。

我們走到場地邊上,戶塚發現後一邊揮著手,一邊快步朝我們跑來。

「八幡!一色同學也是,你好啊。」

「你好~今天還請拜托你了。」

「抱歉咯,打攪你了。」

配合鄭重其事深深低頭的一色,我揮著手刀向戶塚打招呼。

「不啊,沒這回事!那個,是要拍照來著?隨時都可以哦。」

戶塚微微搖搖頭後,張卡雙臂向後一轉,示意整個網球場,然後回頭朝我們嫣然一笑。恩,這是准備妥當的意思是吧!

「那,咱們趕快……」

張開雙臂的戶塚十分可愛,因此先拍一張。我握好相機按下快門。這一下驚到了戶塚,於是再來一張。看他可愛地歪歪頭的樣子,我又接著拍了一張。正當我想把一副奇怪表情的戶塚也拍下來而重新擺好相機時,戶塚以帶著疑惑的語氣開口道。

「那個……,不拍練習的場景嗎?」

「那個也要拍。雖然也要拍,嘛,先拍這邊吧。」

我以就我來說既堅決又堂堂正正的口氣斷言。戶塚也許是被我的魄力震懾住了,稍微有些失措。

「是,是嗎……。有點害羞啊,恩……」

或許是被拍照感覺很羞澀,他用手捂住通紅的臉陷入了煩惱,不過瞟了眼網球場後,他小聲低語道。

「但是,看了這個後新生說不定就願意進我們部了……」

「也對,新生有可能會參考這個的。」

我們免費情報志的宗旨,在由比濱預約時間的時候已經拜托她傳達了。對於各個社團而言,這也是個展現自我的好機會。我一說完,戶塚便意願已決地抬起了頭。

「我,我會努力的……」

說完,他在胸前輕輕握拳,給自己打打精神。

「是,是嗎……。那加油吧。」

雖然說服了戶塚是件好事,但我總覺得自己那番話有種以花言巧語來騙他拍照的味道。這種罪惡感是怎麼回事……。不,等等啊。這並非罪惡感……。……背德感!某種意義而言這反倒讓我有了干勁!

「好,那我可會拍一大堆的啊。」

「恩!」

得到他精神滿滿的答複後,我拿好相機。

「這次先揮揮球拍看看。」

「哦,恩。」

我以仰角拍攝戶塚揮拍的身姿,將踏著步、躍動感滿溢的戶塚激寫一通。身子沒站穩一腳踏空的戶塚也納入了我的鏡頭。Shutter chance到了!(注:shutter chance,指拍攝活動的物體時最佳的按快門時機)

盡情地拍完運動中的戶塚後,攝影進入下一個階段。

「接下來抱著球拍吧。」

「恩。……恩?」

戶塚雖然十分不解但還是緊緊抱住了球拍。我對其一通連拍、激寫、到最後甚至拍起了全景。然後作為備選,又加上了毛巾。正當我邊喊著「很好很好,再大膽一點試試看!」邊興致勃勃地拍照時,身旁的一色十分不爽地說道。

「前輩,已經拍夠了吧……」

「是麼?嘛,是嗎?」

「是的。」

一色連連點頭。恩,她說的也有道理。

「的確球拍已經拍夠了。好,接下來拿掉球拍繼續照吧。」

「哈?」

在僵在原地的一色身旁,我朝取景器裡瞧了瞧,構思下一步的攝影計劃。

「戶塚,能打擾一下不?」

「……恩。」

可能是有些疲勞了,戶塚的回答稍顯陰沉。這是那回事吧,他跟我家照顧的太厲害之後無精打采的貓咪是一個反應。也就是說他就如那般可愛咯!

在我的指示下,戶塚把球拍擱在腳邊,擺好體育坐的姿勢。我從正面以及左斜方進行拍攝。然後我又讓他擺出各式各樣的pose,分成有或沒有看鏡頭這兩種模式,而在看鏡頭當中,笑顏與倦怠哪個都不能落下。

「八,八幡……。還要,繼續做嗎?」

戶塚以痙攣的笑臉和斷斷續續的聲音向我搭話道。

「這,這個嘛……」

戶塚看來也有點累了。怎麼辦呢……我思考了一下,突然靈光一現。

「先稍事休息一下吧」

「還要接著拍啊……」

戶塚的肩膀看著就耷拉了下去。恩,果然小憩一下的判斷是沒錯的。好了,該做後半戰的准備了。想著,我操作起照相機,確認一下目前為止拍的照片,然後發現了一個很糟糕的事實。

「一色」

我叫了似乎已經厭倦與我為伍、從距離相當遠的地方張望我這邊的一色一聲。然後,她嫌麻煩地走了過來。

「什麼事啊?」

「你還有備用的存儲卡嗎?容量用光了」

「你到底是拍了多少……」

「就這樣還是我已經把多余的刪掉之後了……」

我話音剛落,一色便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後,她一把拽住我的外衣邊,拉著我走了起來。

「已經夠了!戶塚前輩,真的謝謝你了」

「啊,恩。我才是得感謝你們,真心的」

被一色搭話後,體育座垂著頭的戶塚立即露出笑容回答。

我非常希望能把這份笑容也收進照片中,但被一色緊緊拽著衣服,無論是激寫還是連拍都辦不到。那至少讓我收藏在心靈相冊吧,於是我將其印在了腦海中。

X X X

我被一色拽著衣服,來到了足球部。

他們的練習場地就在網球場旁邊的操場上,所以到他們那兒去並沒多遠的距離。順便說一句,我對足球部也沒什麼興趣。

我想著隨便拍兩三張照片就回去,但一色卻沒讓我如願。

「啊,就是那塊,請以葉山前輩為中心拍照吧。哦,就是現在快點!」

她邊拍我的肩膀邊指示我拍照的時機。然後剛一拍完,她就檢查起照片來。

「給我看看。……啊,這張把戶部前輩拍進去了,我給刪了咯」

說完她就把那照片刪掉,又把相機塞回我的手上。不是啊,也沒什麼吧,不就是戶部嘛……。有他沒他大家都不會在意的哦?

這種事情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工作的進展十分緩慢。

「吶,夠了吧。本來也沒容量了……」

「是誰的錯啊。」

一色鼓起臉頰,側目瞪了過來。被她這麼一說,我無從反駁。結果到足球部的訓練結束為止,又拍了一大堆照片。

然後,總算踢完訓練的葉山朝我們這邊走來。

「葉山前輩!」

一色揮著手向他打招呼,他則是微微抬手回應。

「大致的我從結衣那兒聽來了。聽說你們在做免費情報志?還是老樣子,只要被拜托了什麼都做呢。」

葉山雖然臉上掛著爽朗的微笑,但聲音裡卻隱約帶著驚訝的色彩。

「都說了,我們的工作就是這麼回事。何況我才不想被特地中斷練習過來接受采訪的家伙說這種話呢。打擾到你抱歉啦。」

「你這道謝的方法真奇怪。」

他聳肩一笑,朝中庭的方向看去。

「這兒很冷吧?采訪到那邊去如何?」

「啊,說的也是呢~」

中庭的穿堂部分被教學樓包圍著,因此風吹不進來。一色笑逐顏開,率先往那個看起來不錯的地方走去。正好自動售貨機旁邊有個簡樸的長椅。坐下來的一色邊砰砰地敲著身旁的位置邊朝我們招手。真是機智……。

我讓葉山先去,我則是到自動售貨機那兒買罐裝黑咖啡和紅茶。我摩挲著熱乎乎的罐子,站在了葉山跟前。

「你就隨便說些像那回事的話就行了。這種事你很擅長的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罐裝咖啡遞給葉山。伸手接下的葉山一臉意外地看著咖啡,稍稍嘆了口氣後,以打趣似的語調苦笑道。

「挖苦我嗎,你這是」

「在誇你在誇你。都無所謂了總之拜托咯。」

「……嘛,我會盡量不辜負你的期待的。」

葉山說完,嘴邊露出了微笑。我微微舉了下手,又看向了一色這邊。

「那,咱們這就開始采訪吧~」

我把紅茶放到啟動了手機語音備忘錄的一色身旁後,為了拍攝而向後退了兩步,擺好了相機。取景器前方的葉山,雖說果然還是那個眾人皆知的葉山隼人,然而,和方才開玩笑般苦笑的葉山相比,又稍微有些不同。

X X X

葉山的采訪與拍照完成之後,我們把我們負責的幾個社團走了一遍,搞定了取材與攝影。做著演講手勢的葉山也拍下來了,收成上來講已經沒問題了吧。

負責女子社團為中心的由比濱和雪之下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收工了吧。這樣說來,剩下的攝影就只剩裝點免費情報志封面的一色彩羽的照片了。

而這回,按照作為模特的一色的要求,地點選在了圖書室當中。

從中庭繞到樓梯口,換上室內鞋,經過辦公室,我們走進了圖書室。

到了放學後過了很久的時間段,利用圖書室的學生已經寥寥無幾,裡面流淌著靜謐的氛圍。

「於是乎,為啥是圖書室……」

一色在圖書室裡頭到處溜達,邊走邊尋找最恰當的攝影場所。我朝她的背影詢問之後,她一個轉身朝向了我。

「圖書館啥的不是給人一種知性的感覺嘛?」

「這發言是有多不知性……」

「沒事的,印象的問題嘛」

她別過臉去,又開始向前走,時不時的停下腳步。然後,她應該是總算決定好了,在背對書架的桌子那兒坐了下來。隨後,她拿出化妝鏡,急匆匆地梳妝打扮起來。

高大的書架似是保護一色般巍然聳立,偏暗色系的背景將一色的華美彰顯無余。應該是考慮到讀書的舒適性,就算到了黃昏時分圖書室仍然明亮,一色雪白的肌膚看上去也帶著些微暖色。

雖然我是個外行不甚了解,但即便如此,一色的身姿也美如畫卷,我有這種感覺。不愧是一色彩羽,深得彰顯自己魅力的要領麼。

「那我就拍幾張咯」

我向她招呼道。她沒有說什麼,而是擺出了托腮的pose。

似是在引誘我的含情目光中,濕潤的眼瞳與長長的睫毛令人印象深刻;帶著些許得意微笑的嘴雖留著幾分孩子氣,可櫻色的唇瓣卻既柔軟又妖媚。

雖然我的鏡頭有好好對准她,可我卻已然忘記按快門了。結果,等到我聽到小小的清嗓聲時,我才回過神來。

按了幾下快門後,我放下了相機。然後,我一邊確認剛剛拍下的照片數據,一邊為了蒙混方才的茫然若失而對她說。

「你還真習慣被拍照吶……」

我說完,一色邊看著鏡頭邊換下一個姿勢,哎呀我正想著這個呢。她對著鏡頭歪了歪頭。

「是這樣嗎?照片什麼的平常不經常拍嗎?」

「平常才不會老是拍吧」

旅行啦活動啦,還有其他非日常的時候作為紀念、作為回憶才會拍照吧,我是這麼想的。起碼在我成長的環境裡頭是這樣的。

然而,一色卻說了與此完全背離的話。她啪地關上化妝鏡後瞟了我一眼,明明相機沒有對著她,她仍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回憶是很重要的嘛。」

這就是一色彩羽的平常。

並不區別對待日常與非日常,哪怕一成不變的光景,也是值得擁抱與珍愛的記錄。她這麼說道。

「……是呢。」

我簡短地回答。哎呀,那這張照片是日常的記憶呢,還是非日常的記錄呢。我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再次拿起了相機。

X X X

自打工作開始已然過了幾天時間,基本上所有素材都已經收集齊全。社團介紹、景點指南都進展順利,新聞報道也大致告一段落。設計工作也順風順水,內容從第一頁開始漸漸充實。

關於那些報道的頁面,加上些細節上的解說啦、琢磨一下標題啦,在做些調整的話基本上就完工了吧。而部長們的留言的登載,再做些語言上的校正後也大致告終。

很順利。本來應該很順利的。

無論是社團的介紹語,推薦景點的報告文,采訪的文字記錄還是一色語的翻譯工作,都有好好完成。有關照片的拍攝,也已經得到各社團的確認了。就連封面,一色都哄著我她自己會用PS修正一下,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可是。可是呢,不知為何我的寫作工作依舊沒干完。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在認真工作?的確,我很認真。不光是通常的報道寫作,我還去幫雪之下的忙,還替由比濱去催過游戲部的留言。

就我而言,我已經很認真、也很忙碌地度過至今為止的日子了。所以才會這樣嗎……。忙得天昏黑地,以至於徹底忘掉別的活……。

離截止日期還剩兩天!都到了這個階段我卻留了一整塊欄目沒做。

我不禁抱住頭,站在一旁的一色順便從塑料瓶裡給我倒了杯茶。

「好啦,請用吧。那加油咯。」

說著,一色把瓶子放進桌子底下的迷你冷藏櫃裡,坐到斜前方的另一張桌子上。

不同以往的茶水,不同以往的桌子,不同以往的椅子。然後,不同以往的房間。

現如今,我正被監禁在學生會室中,在監視之下被迫寫著剩下的專欄。這屋子的暖氣還沒修好,在一色的處置下,這間學生會室便成為了我的監禁場所。

我向窗外瞄了一眼,已然是夕陽時分。就算我想掌握正確的時間,平常代替手表使用的手機也已經上繳了,我無從得知。環顧房間一周,發現壁鍾的指針正指示著殘酷的數字。

一放學我就被帶到了這兒,到現在一步都還沒出去過。要問為何,因為截止日期就在明天。

唔噢噢噢噢,糟糕了……。完全寫不出來……。根本看不到趕得及的希望……。

我想著盡量憋出幾句話來,於是就光在那兒敲鍵盤,但敲到一半又不滿意,結果半途就都給刪了。這種事情一直不斷地循環往複。糟糕了,糟糕了啦啊啊。再這樣下去要趕不上了噢噢噢噢噢!

一色一臉掃興地看著在桌子前躁動不安的我。哇……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稍稍搖了搖頭,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似地搗鼓起了外衣口袋。

「前輩,你的電話」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我的手機,遞給了我。

不過,截止日期前來的電話一般沒什麼好事。再說了,要是光靠催促就能出貨的話,那動漫就不需要總集篇,由作者問題導致的發售延期也不會存在了。

所以這種時候的電話,在確認對方是誰後再無視掉才是最好的。

「……誰打來的?編輯嗎?」(渡航自己是不是經常被這樣→_→)

我一問,一色便無語地嘆了口氣。

「你都被逼到張口就是『編輯』的程度了啊……。我看看……,啊,上面寫著『母親』誒。是令堂吧。」

「……編輯的,媽媽打來的?……拖家帶口的來監視我麼。」

「不是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是前輩的母親,大概。」

「哦,我到時候會打回去的現在就甭管了」

「哈,是麼。」

一色簡短應了一聲,把我的手機放回口袋。然後,她翻閱起一堆紙數不少、應該是決算資料的東西確認內容,時不時地蓋上幾個章子。

她在旁邊工作,搞得我也覺得自己不得不干活了……。沒辦法,只好接著敲起了鍵盤。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

窗子外面已經暗了下來,很快就要到離校時間。不知何時一色的工作已經做完,蓋章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我朝那瞟了一眼,發現一色正盯著手機屏幕看。

我今天干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了吧……。反正還有明天。明天要是比今天更努力的話應該能做完吧……。

我剛一這麼想,注意力一下子就潰散了。

「不行,今天已經寫不了了。這一急啥都寫不出來。只有先回家換個心情然後睡覺了。」

我高聲宣言道。一色一聽,便從手機上抬起視線,看向了我。她像是『哎呀哎呀』地嘆了口氣,露出了溫柔的表情。

「哎,嘛,沒什麼不好的吧。」

「是吧。稍微差那麼點沒趕上也沒什麼的吧!」

這就叫做文思泉湧吧。在由截止日期前的過度緊張與連續作業導致的疲勞,以及從現實逃避中產生的迷之高昂感之下,我不由自主地「啊哈哈」笑了出來。

結果,一色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誒,來不及嗎。」

「額,不是,我不太清楚……」

其實,不過數千字的專欄,今明兩天努把力的話感覺也不是搞不定。只不過,考慮到今天花了幾個小時才寫了不足數百字,形勢還是相當嚴峻的。

說句實話,這一類事情我還是挺忌憚的。要問為何,因為在我說明之前一色就已經抱起了頭。

「我很困擾……。我會困擾的……,誒,這果然很不妙吧?」

「嗚嗚」地小聲呻吟、趴到桌子上的一色緩緩地看向我這邊,眼睛已然有些濕潤。然後,她小聲呢喃著「經費啊……早期優惠啊……追加費用啊……預算超支啊……決算收支啊……」,身子都抖了起來。(注:早割,預約服務中,針對預約的前數名顧客提供的優惠)

看她這反應,我明白了。一色是估摸著這期免費情報志絕對能趕上那個早期優惠啥的計劃才做的預算方案,而且已經寫進了決算報告書吧。

當然,報告書本身是可以修正的。

然而,無論怎麼想,都是某位叫某企谷某幡的人,明明自己吹了個幾天內能想辦法搞定的大牛皮然後接下任務,卻面對自己提出來的專欄說著「反正馬上就能寫沒事沒事」,然後一直拖到現在的自傲而招致的後果。自傲是不行的……。(注:艦娘裡赤城的語音)

「……很,很不妙對吧。……恩,我,我再努把力?」

「真,真的嗎?拜托你了……」

一色目光濕潤地看向我。那裡已經沒了平常的狡黠,正因如此,現在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色比平常更加稚嫩的素顏。看她這個樣子,我不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麼……。

決不能打破的截止日期就在眼前。

X X X

說實在的,我已經不行了。突然說這種事真是抱歉啦。但這是真的。

幾個小時後,一陣極其普通的鈴聲將會響起。

那即為截止時間的標志。

那個胸部(心胸)有些小的編輯就會來了,小心點啊。

她來了以後,再過短短的一點時間,我的末日就將來臨。

我一發呆,腦子裡就開始想這種事情。

決不能打破的截止日期氣勢洶洶地向我襲來,翌日,在已然讓人感到懷念的放學後,我再一次拜借了學生會室,一個人被關在別的房間干著活。

昨天,自那之後我又重整旗鼓努力了一段時間,然而我體力的界限有如千代之富士,最後只得力盡而歸。回家後我繼續趕進度,上課的時候也用手機接著寫,但仍舊看不到盡頭。(注:千代之富士,日本第58代橫綱,此處neta的是他在宣布引退時說的「體力の限界!…気力も無くなり、引退することになりました…以上です。」)

然後,我透過一個人都不在的學生會室的窗戶,仰望著漸漸西沉的太陽。當然,原稿毫無進展。

糟糕了,糟糕了啊……。明明沒有喀嗒喀嗒地敲鍵盤,身子卻喀嗒喀嗒地抖了起來。正當這時,有人敲了敲學生會室的門。

「小企,感覺怎麼樣了?」

說著就走進來的人,是由比濱。她好像是來確認進展的。

「……保,保守估計的話大約七成,吧。」

「誒,挺厲害嘛!」

「……是剩下的。」

我小聲加上一句後,由比濱便噫地小聲悲鳴起來。我都想悲鳴了啊,為自己的狼狽……。(注:悲鳴聲原文是「ひぇー」,就是艦娘裡比叡經常發出的聲音,而兩人CV都是東山奈央)

我消沉地低下頭。這時,由比濱快步走到桌子旁邊,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加油吧!沒問題,一定趕得上的!我也會和你一塊兒在這兒干活的!」

在現在的狀況下,這種行為除了監視之外已經沒有別的含義了吧……。

平時叫我在監視之下干活我是拒絕的,但形式就是這樣。要是不維持緊張感的話我說不定會直接放棄不干了。哎,這要是打工的話我肯定秒辭退了,但既然是昨天的一色,以及今天的由比濱兩個人來監視我的話,我就不能不接著干了。男孩子還是有那股意氣的啊……。

我再次給自己打打氣,回到原稿當中。我想接著上次的地方寫下去,結果直到現在,光標還沒移動過。然後,我想方設法擠出了幾行文字後,一陣絕望感便又朝我襲來。每當我看著原稿的余白,就會意識到與執筆時間相比文字數實在太少的現實。

一天只干了大概兩成不到誒。然而在幾個小時裡把剩下的八成做完什麼的,物理學上來說是辦不到的,這要都趕上的話那連宇宙的法則都亂套了!

我正「嗚啊……」地被現實壓榨著,旁邊傳來與我敲鍵盤聲音不同的聲響。我一看,坐在我旁邊的由比濱正一手拿圓珠筆一手敲著計算器。

「……在干嗎呢」

我一問,由比濱把紅筆夾在耳朵上看向我這邊。

「恩?是這樣的,我在統計總共花了多少錢。這一塊看上去有些雜亂」

「一色在這塊做的是糊塗賬嘛……」

「啊,的確……。嘛,我和小雪乃會好好處理的!」

由比濱苦笑著說道。這份微笑中帶著幾分姐姐氣,這家伙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把一色作為後輩好好疼愛的吧。

問題就在於,這位可愛的後輩往往只知道給我們帶些麻煩事。話說回來,原本那家伙一開始來我們活動室的經由就挺過分的……。

不過,工作這東西往往就是這樣。

有一個人,是個大騙子,那人靠著將彌天大謊變為現實來運作稱為「工作」的東西。這位大騙子在世間被叫作「制片人」。在這一點上,一色說不定有著制片人的氣質。這樣說來,以這次事情來講,雪之下是導演,由比濱則是AD吧。而我何止這次,每次都是轉包工和底層社畜哈。(注:AD, assistant director,助理導演)

像個底層人員的樣子接著干活吧,於是我又朝向了電腦。但是,我仍然重複著寫幾行又刪幾行的情況,事情完全沒法有所進展。

到後來,比起盯著電腦畫面的時間,我看向漸臨黃昏的窗外,或是望著壁鍾的時間反倒更長。

光是時間的流逝就將我的精神漸漸逼向絕境,再加上長時間坐著面對電腦的疲勞,我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

「小企,沒問題吧?」

可能是聽到了我大聲的嘆息,剛才還坐著的由比濱起身走了幾步,站到了我的身旁。然後,她用擔心的表情凝視著我的臉。

她的臉近到伸手可觸的地步。我們間的距離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楚。在如此至近距離和視線相碰的羞恥感下,我下意識地扭了扭頭別過臉去。

「就日程表而言恐怕並非沒問題吧……」

我為了掩飾而小聲碎念,突然,我感到雙肩加上了重量。

「沒趕上的話到那時再說唄。」

我只動了動頭向後看去,發現由比濱的小手輕輕地搭在了我的肩上。她纖細的手指,似是抓著外衣肩頭般握著拳。

「我會陪你一起去道歉的,而且小彩羽應該也會理解的。畢竟從一開始就挺亂來的嘛。」

「嘛,的確有些亂來倒是。」

我邊說著邊扭身子,想掙脫掉由比濱的手,但她就是不放。一會兒,她便開始以小碎拳捶起了我的肩。

「又不是小企的錯。就算你放棄掉也沒人會責怪你的哦。這又不是什麼非做不可的事情。」

這番話讓我有些意外。因為至今為止,由比濱還從沒有對侍奉部接下的依賴透出過消極的態度。

懷著這種疑惑的我不禁轉過身去,發現由比濱正露出一臉柔弱的微笑。

「……我不太願意小企這麼辛苦啊。」

「你啊,這種說法很狡猾誒。」

雖然我不禁脫口而出,但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柔和得連我自己都聽得出來。說成脫力了也行。她這麼一邊為我捶肩一邊用安穩的語氣對我說話的話,肩膀整個都要松下來了。

然後,與此同時我又蓄上了力。

我還沒有達觀到,被出色的女孩子說了這種話後就順著台階下的程度。越是被加以溫柔、甜美的辭藻,就越不能放松緊惕委身於此。所以,無論是多麼無理取鬧的案例,抑或多麼強人所難的難題,便都不能輕言放棄。

「很狡猾,麼……」

由比濱的手停了下來。她輕輕搭在我肩上的雙手也緩緩地放了下來。

「啊,不是,剛才那只是我隨口一說。」

對關心你的人說「狡猾」什麼的,這說法確實有點不好。我把椅子轉了過來,整個身體正對著由比濱。然後,正當我張口結舌地摸索著合適的言辭時,等不及的由比濱深深地點了點頭。

「……恩。我,可能是很狡猾!」

由比濱像是想通了什麼,以明快的聲音和笑容說道。我無法很好的領會這個反應的意圖,所以只好用盡量正確的語氣開口,把我的意思表達給她。

「我說這話不是那個意思,那啥,該說是反過來的意思呢……」

然而,由比濱輕輕搖頭打斷了我的話。

「我大概真的很狡猾。……每一次,我既沒有好好阻止,也沒有好好幫忙。而且……還有,其他挺多事情。」

或許是因為邊想邊說,由比濱的話東一句西一句的含混不清。但,這應該就是她的肺腑之言。就像害羞地笑著轉過臉含糊其辭一樣,她或許也有想掩飾的感情吧。

即便如此,由比濱依然筆直地看著我,想要將這一切都包含在一起地傳遞過來。

「所以,所以呢……下次要是還有這種情況的話,我會好好做的哦。」

她真摯的表情,和那緩緩編織而出的語言中,既有空虛的曖昧、又有現實的味道。終有一日,無論是誰都會好好做的,不好好做不行,雖然我並不清楚具體如何才能做到。相信所有人對此都漠不關心吧。

當然,我也不例外。所以最起碼,我得好好處理掉眼前的事情。我把椅子轉回去,再次朝向電腦。

「沒啥的。每次都只是我自己擅自攬下來的。你沒阻止我並沒什麼錯。話說,一般錯的都是那些輕言易諾的人吧……所以嘛……我會想辦法的」

「……是嗎。……那,加油咯!」

由比濱以活潑的聲音說罷,便用力推了一把我的後背。

X X X

討厭討厭!我想回家!我不管了!收稿校正校了我全都不管了!被截止日期追著屁股跑、一個人關禁閉我已經受夠了!工作原稿我都不干了!

我哇地大叫一聲爬到桌子上。現在,整個學生會室裡就我一個人。我隨心所欲地叫了起來。

把進展到一半的資料遞給由比濱,讓她把複印件帶到雪之下那兒之後,我的注意力也徹底耗盡了。

哎,我費盡心力可算是做完了八成左右。有由比濱為我的加油鼓勁,就我個人而言已經是相當努力了。

但是,剩下的兩成卻難以下筆,於是我背靠椅子伸了個大懶腰看向天花板。啊,啟示錄怎麼就是不降臨呢。我好想趕快從這差事裡頭永久脫離啊。

我覺得注意力這種東西啊,並非持續性的東西,而是瞬發性的。所以,光是熬個一天兩天夜是不可能讓工作有戲劇性進展的,平日裡便計劃性地進展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都到截止日期跟前了才注意到這種事情又有什麼用呢。就和考試前一回事哈,真心的。

我望著天花板,像沒電了似的發著呆,這時學生會室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我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地看向門的方向。然後,即使沒人回應,那一位還是直接走了進來。

「做完了嗎?」

如此言道的,是肩扛書包的雪之下。

「……做完的話我早就告訴你了。」

「說的也是。」

她挺理解地說罷,便快步走到我的旁邊,從書包裡拿出鮮紅一片的資料。(注:這兒鮮紅一片指的是用紅筆做過大量修正,看上去一片紅)

「這是我剛才拿到的一份。你看這兒,文章只寫了一半,後面都漏掉了」

「哦,哦。」

我接下資料,粗略讀下去,發現從寫到一半的文字開始,可以看到好幾處錯誤。正當我想把這些修正反映到原稿上去時,身旁又傳來一陣氣息。

「……你有啥事嗎?」

「啊,不……也稱不上是有事吧。」

雪之下稍顯狼狽地說著,連忙把手背到背後,然後就這麼往後退了一步,把旁邊的椅子拉了過來。她在書包裡摸索了一陣後,拿出一個文件夾,開始做起某些工作。

看來雪之下也要一邊工作,一邊監視我了。連她都到這兒來的話,也就意味著截止時間已經迫在眉睫了。

已經沒必要再給我施壓了。我深刻地理解截止時間的嚴重性。

我把印刷資料上顯示的待修正處反映完畢後,便滾動面板,開始處理剩下的兩成內容。

剩下來的只剩短短數百字。

只要寫完這些,填滿空白這件事本身就完成了。

雖說完成,但這個專欄要是質量太差,被批評的是身為總編輯的一色。我不能隨隨便便接下這活、結果被罵的是一色我還裝作不知情。

因此到最後,我只得交出一份質量還說得過去的東西了。嘛在此之前,要是我寫的東西質量太低的話,那我肯定會收到以雪之下編輯為首,順便還有一色總編那兒發來的重修命令吧。與其被修改逼著,不如從一開始就拿出真本事寫來得更快。

我使出最後的精力,不停地敲著鍵盤。屏幕下方顯示的時間一分兩分地流逝,我也填補著一行又一行的空白。

不久,我的手戛然而止,一動也不動。在無意識之中,我的喉嚨裡漏出無精打采的一句聲音。

「……完了。」

「哎呀,真的?」

聽到我的聲音,雪之下一副高興的表情站了起來。我為了阻止她而舉起手,結果我的身體就這麼前傾,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已經,完蛋了。沒轍,不行了。什麼都想不到。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是這個意思啊……」

雪之下無語地嘆了口氣,又坐回到椅子上。

「這樣就頭疼了。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哦?」

「那個,我知道是知道……」

我已經理解到厭煩的程度了。然而,無論如何我的腦子都不肯動。我甚至在想,我的腦子原本勞動意願就低下所以沒辦法。就像無論怎麼擰都擰不出一滴水的干毛巾一樣,我已經一句話都擠不出來了。

我朝靠背深深一倚,仰頭看向天花板。無計可施啦——。

我挨在鍵盤上縮成一團的手雖紋絲不動但就是不離開,再加上身子後仰看天,整個人宛如蟲子的屍骸一般。我就是個小蟲子……。連截止時間都趕不贏的無能羽虱。從明天起我就自稱昆蟲八幡吧。然後,把作為人的卡片丟到大海裡去吧……。

我望著天花板放心下來。這時,雪之下突然出現在我的視野裡。她俯視著我,面色有些不太淡定。

「……這個。拿好」

雪之下說著,忽地把一個用手帕包起來的東西放在我的胸口。

我抬起頭,把手帕包起來的東西拿起來,手裡傳來一絲溫暖。打開可愛的貓腳印花紋手帕,從中露出了MAX 咖啡。看來她為了保溫還是下了番功夫的。

看到這,我不禁笑了出來。

「換換心情吧。一直盯著屏幕什麼也做不到對吧。還是先休息下比較好。」

雪之下忽地別開臉說著,又坐回原來的椅子,重新開始工作。

我決定心懷感激地收下這份慰勞品。我拉開拉環,邊咕嚕咕嚕喝著MAX咖啡,邊凝望著雪之下的側臉。

這段時間裡雪之下的手也沒有停過。她一言不發,唯有紅筆在紙面上游走的沙沙聲。只是,我發現她動筆的回數異常的多。

「……抱歉,有這麼糟糕嗎?」

「誒?」

聽到我的話,雪之下把臉轉了過來。然後,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手頭的紙上。她似乎理解了我想說的事情,一邊用紅筆頂著嘴唇一邊開口道。

「……是呢。不過也就是改改錯字別字程度而已哦。放心吧沒什麼很顯眼的錯誤。倒不如說,錯別字的話她們兩個人反倒更多」

雪之下清脆一笑,像是開玩笑地說道。她現在的樣子比往常多了幾分孩子氣,給人年齡的相符感。

「嘛,總感覺剛才開始紅批就特別多,稍微有些不安吶。」

「哦,那只是你忘了給字注假名,所以直接在這上面加上了而已。修改只是順便的。」

「抱歉麻煩你了。」

雖然我只是不經意間加了一句,但雪之下突然停下筆,輕輕把紅筆擱在了桌上。然後,她沮喪地低語道。

「……我才該說抱歉。我應該好好向你確認進展情況的。我明明知道連你也是會犯錯誤的」

「啊,那啥,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而已。話說回來,你這什麼話,超高級的諷刺……?」

聽到我的話,雪之下露出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這也有……我也想得太簡單了,就是這麼回事哦。」

果然摻著諷刺麼……。

不管怎麼說,彼此都有誤判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無論是我還是她,抑或是對我們自身,都還沒有到達理解的境地。這正有如窗外那片傍晚時分的寬廣天空,難以辨清白天黑夜,以為自己知道的時候,它還在每時每分地改變著顏色。

「到頭來,我才是那個做的最少的人呢」

雪之下一邊悠然遠望夕陽,一邊絮語。

「已經很足夠了。我也好由比濱也好,都不擅長安排時間表啦進行管理什麼的。一色她也屬於那種更擅長吹牛皮和對賬,但不會計劃性行事的類型……」

回答著,我也看向了夕陽。即便如此,我和她看到的色彩也是不同的吧。赤紅、粉紅、緋紅,亦或是朱紅、茜色,還是說橙色呢。雖然具體是哪種顏色並不重要。

「嘛,所以說……你還是幫了大忙的。」

我從窗子移開視線,轉而看向學生會室。

透射進來的夕陽將學生會室染上朱紅。我再看向坐在旁邊的雪之下,她低著頭,我沒法看清她的表情。只是,透過發際露出的耳朵和脖頸上,也都染上了紅色。

「……那樣的話,就好。」

短短嘆了口氣後,雪之下似是有些自信不足,又或許是鬧別扭一般地小聲低語道。

然而,那只持續了一瞬。她立馬抬起頭來,捋了捋搭在肩上的頭發,以同往常一樣凜然的聲音說。

「我會爭取點時間,稍微往後推遲一些的。」

「啊,哦,哦哦……。誒,這種事能做到的嗎?」

我雖然試著問了問,但雪之下並沒有回答我。

作為替代,她用手機向某人打起了電話。

「……由比濱同學?方針要變化一下。要是到預定時刻為止必須交的話,就盡量全部用文字塞滿後交稿,然後在最後那部分裡混進錯字,再以文字校正為名進行修正。就這些哦。能麻煩也通知一下一色同學嗎?……恩,拜托你了。」

雪之下掛掉電話後,向我投來像是在確認我有沒有聽清楚的視線。

「……這樣好嗎?」

「這說到底,只是萬一沒趕上的情況下的緊急措施哦。多用在修正上的費用好歹已經算在預算中了,所以沒什麼問題。只是,就怕這樣做的話沒法進行最終檢查了……到那時,也是沒辦法的事了」

說著,雪之下露出微笑。她連萬一發生不測事態時,作為最後手段的緩沖計劃都准備好了。

真是的,還跟別人說自己太天真太天真什麼的,天真的到底是誰啊。

嘛,其實我並不否定天真幼稚的行為。只是,雖說天真幼稚但也有天邪鬼那種的。所以,被如此縱容的話,我也想逆反一下了。(注:天真「あまちゃん」、天邪鬼「あまのじゃく」,發音相近,而且天邪鬼的能力就是翻轉,比如東方裡的鬼人正邪)

我把剩下的M罐咖啡一口氣喝完,用力地把罐子放了下來。不鏽鋼制的罐子與不鏽鋼制的桌子碰撞在一起,發出了清亮的桄榔聲。

「我會搞定的。」

說罷,我又朝向了電腦。

「……是嗎。那加油。」

她靜靜道出的話語雖然簡短,卻清晰鮮明地傳到了我的耳中。

X X X

是拜中途休息所賜呢,還是多虧MAX咖啡的糖分在腦內縱橫馳騁呢。我為填滿余白而敲著鍵盤的手根本停不下來。

我看也不看時鍾地寫下去,不知何時由比濱和一色也來了學生會室。

女孩子三人在我斜對面一動不動地坐著,只是無言地盯著我,期盼著我寫完的那一刻。

好,好難寫吶……

但即便如此,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積累著,直到打完最後收尾的那個字。縱使我已經按下了回車,手也無法馬上離開鍵盤。我只是用視線一遍又一遍地掃視這篇文章,確認再也寫不出比這更好的文章之後,總算是領會了自己已經完工的事實。

「這下總算寫完了……」

身體一口氣放松下來,背向後一癱、手臂自然垂了下去。我安心地長舒一口氣,而雪之下這時來到我旁邊的座位。

「我能看看嗎?」

「……恩」

我一把將筆記本電腦推給她,她立即開始檢查起來。由比濱和一色則是一臉緊張地凝視著她。而我反倒連一丁點都不緊張。要問為何,因為我已經自由了!截止日期?這種玩意,我才不管!啊哈哈!我是自由的!

我抑制住想要呼喊的心情,等待雪之下讀完。

然後,沒過多久,雪之下便從電腦前抬起了頭。

「沒有問題。一色同學,請確認。」

「好,好的!」

接下來由一色開始進行最終確認,不過既然雪之下已經檢查過一遍,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到此,我的工作宣告結束。哎呀,沒有「截止日期」這個概念存在的世界真是最棒了!

正當我陶醉於解放感當中時,由比濱和雪之下對我說道。

「小企,辛苦啦。」

「……辛苦你了。」

「啊,辛苦了。推遲了真是抱歉。」

哎呀,這解放感強烈得都快讓我感覺這次是我憑一己之力完成的,但就這回而言,要是沒有監視我的人,恐怕我毫無疑問在半途就已經逃亡了。

想到這點,甚至可以說正因被監視,才有了這次如此強烈的幸福感。

……如此說來,編輯和截止日期就像是危險藥品一般。必須受到規制不可。截止日期,不行,絕對。

「已經確認好了。沒有問題。」

一色啪地關上筆記本電腦說罷,雪之下點頭示意。

「既然已經成功趕上了,那我們就在活動室裡泡杯紅茶吧。」

「慶功會對吧!」

「就是嘛!」

由比濱和一色興致滿滿地回應。然而,雪之下卻對一色投去了冰冷的視線。

「你要對所有東西最後檢查一遍。然後姑且也要讓平塚老師確認一下。這是總編輯的工作哦。」

「誒~」

看著不滿地嘀咕的一色,雪之下的眉頭抽動了起來。發覺氣氛不對的由比濱忙插入二者之中。

「嘛嘛,我們都還在的,你那邊做完了再過來就好。」

「嗚……。明白了,我會秒殺掉後馬上過來這邊的。」

剛一說完,一色便抓起紅筆,睜圓雙眼地確認了起來。我們把她拋在腦後,出門來到了走廊。

在前往活動室的路上,雪之下忽然短短地嘆了口氣。

「……一色同學,最開始要是拿出那種干勁不就好嘛。」

「畢竟彩羽妹妹是想做就能做得到的孩子嘛。」

「還真是有的啊,不被逼上絕境就不好好干的家伙。」

對由比濱的話,我不禁苦笑地如此說道。而這時,雪之下壞心眼地笑著看向了我。

「哎呀,你在說誰呢。」

「一般論啦。」

X X X

侍奉部的暖氣昨天似乎就已經修好,活動室內與前些日子截然相反,相當暖和。

雖然學生會室的空間並非待著不舒服,但果然還是活動室更讓人安心。與其說這是憑心情的感覺,倒不若說這更接近一種更加本能的、像是領地意識的東西。嘛,要是待上快一年的話,就連貓和狗都會把這兒視作自己的領地的。這點我也一樣。

但是,拜這幾天的免費情報志編輯工作所賜,我對這片已然習以為常的空間的印象變得更加百味雜陳起來。

在雪之下准備紅茶的時間裡,我和由比濱則把活動室徹頭徹尾地清掃一遍。

我們把紙質資料整理在一起,作為廢品處理掉。花了一段時間做完後,我剛「哎呀哎呀」說著坐在椅子上,由比濱便「啊」的一聲。我轉頭看去,發現她手裡拿著取材時用的照相機。

「吶,拍張照片吧,照片。侍奉部的!」

由比濱一開口,雪之下便皺起了眉頭。見狀,由比濱不解地歪歪頭征詢她的意見,而等到雪之下輕輕搖頭,由比濱卻反倒點起了頭。

正當她倆用表情爭論不休的時候,活動室的門嘎啦地開了。

「搞掂後就這麼沖進來啦!」

邊說邊走進來的是一色。哎呀,「搞掂」什麼的其實不用說也行的……。然後,一色注意到手上拿著相機的由比濱,「噢」地發出了小聲的驚嘆。(注:一色CV是佐倉綾音,而「噢」是艦娘裡戳島風時島風的叫聲→_→哎呀……看到啥都覺得是艦娘梗的我真是沒救了)

「哦,學生會的相機原來在這兒啊。這個還要用嗎?」

「好像要拍侍奉部的照片哦。」

雪之下像是別人的事一樣說道。恩,你也是部員對吧……。話說,你是部長來著?

「那我來拍吧。」

「彩羽妹妹也一起拍嘛。」

「好的,待會兒一定!……所以,現在請侍奉部的各位先拍一張。」

一色雖滿面笑容卻堅決推辭,向由比濱伸出手去。這或許是出於一色風格的顧慮吧。由比濱也領會了她的這份顧慮,干脆地把相機遞給了她。

「是嗎?謝謝。那拜托了!待會兒大家一起拍哦!」

「那個,我可從沒說過我要拍啊……」

「小雪,太優柔寡斷了。」

被由比濱嚴厲地一說,雪之下立馬語塞了。嘛,反正到最後雪之下肯定會屈服的……。看她一臉不情願其實結果是不會變的。這點我也一樣就是了。

只是,我想起來那個相機有一個問題。

「……雖說怎麼都好,但儲存卡裡頭已經沒容量了」

「啊,還真是的。前輩在網球部裡拍了超多!」

「你到底是拍了什麼東西才能耗掉那麼多容量啊……」

雪之下無語地說道。另一邊,由比濱沉思半晌後大大地點了點頭。

「網球部……。彩加醬麼……。那就沒辦法了」

「結衣前輩,你這就認同了?!」

終於得放棄了麼……。不,還有被認可的一線希望吧……。正當我如此想著的時候,一色一只手伸進外衣口袋裡摸索了一番。

「沒有容量的話,用這個手機可以嗎?」

她說著拿出來的,是我的手機。話說回來,今天手機也托給一色保管了。

「啊,嘛,還有容量的話就無所謂了。」

「那就用這個拍咯。」

一色邊使個眼色邊說著,很快便拿好了手機。這也是一色風的顧慮麼。說真的我實在搞不懂這家伙的事情……。

「那個,那,前輩就這麼坐著就好,結衣前輩和雪之下前輩就站在前輩身後吧。」

「好的!」

「那,那個……。哎……」

一色利索地做出指示後,由比濱一把挽起面露難色的雪之下的手臂。如此這般,雪之下總算放棄了抵抗。兩個人並排站在我的身後。……我的身後?

「……哎呀?等等?這個構圖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我,這不就成了七五三的家庭照片那感覺了嗎?再稍微站開點不行嗎?」

話說,好近!好近的!拍照的話還行,但離這麼近我會有點緊張的所以能住手嗎。

正當我嘎登地挪椅子試圖保持距離時,我的雙肩都被摁住了。抬頭一看,雪之下臉上浮現出冰冷的微笑。

「比企谷君,你太優柔寡斷了。」

「那是你吧……」

「彩羽妹妹,好了哦!」

而由比濱也緊緊壓住我的肩頭,向一色叫道。

「那我拍了哦。好啦,茄~子。」

隨著閃光燈的幾次閃爍,快門聲一並傳來。啊啊,我表情肯定很奇怪……。變得像七五三那樣啦……。

我正無精打采,一色快步走了過來,把我的手機還給了我。

「給你,前輩。……拍的很好哦。」

說著,一色露出了略顯成熟的笑容。我不會做出詢問這句話含義的行為的。反正肯定只有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小企,把照片發過來。啊,話說彩羽妹妹,一起拍吧!」

「好!那前輩,拜托你拍照了。」

一色輕輕拍拍我的肩後,趕忙走到由比濱和雪之下身邊去了。

「我還是免了吧……」

「不行的。大家一起拍嘛!」

「怎麼站呢?」

三個人在討論站位的時候,我偷偷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這裡有著剛才在侍奉部拍的照片。

……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也不像七五三那樣。

而且,我那時並不知道該給這張照片起什麼名字。我感覺這張照片描繪的,是侍奉部之所在、我們之所在。所以,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依然,無論稱呼還是定義我都不曾知曉。但正因其並非語言,所以才一定能被共有。若是化為語言的話,恐怕就會將彼此交錯的思緒變為現實、並維系在一起吧。

「小企,快拍呀。」

「……知道啦。」

我回應由比濱,站起身來,把手機的攝像頭對准了她們。

由比濱是一如既往的開朗活潑的笑容。

一色是她一流的決勝表情。

而被她們二人從兩側抱著的雪之下,則是稍顯疑惑,卻又害羞地臉頰緋紅。

如此平凡的日常一幕,還能夠再積累多少呢。

終有一天,當我們到了看著這張照片能感受到一陣懷念的年紀時,這份回憶將會伴隨何種痛感呢。

我一邊如此思考,一邊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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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10 04:28 PM

本帖最後由 f100948 於 2015-8-14 05:43 PM 編輯

第四章 就這樣,比企谷家的迎來了深夜。

嚴冬的夜風擊打著窗戶,客廳的玻璃咯噠咯噠地震動。我抬起橫臥在暖被桌裡的身體,看向外面。夜色已深,黑暗中僅剩下斷斷續續的路燈的光芒。

父母似乎年終結算遇到了麻煩回來會相當晚。家裡只有我和小町。而她最近連想要和我面對面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距考試日所剩的日子已無幾。今天她也還是老樣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努力用功備考吧。

小町會不會覺得冷啊……。想著,我看向小町的房間方向的牆壁,那裡沒有傳來一絲聲響。都這個時間了。說不定已經正在睡覺了。

我也慢慢開始想著要去睡了,卻抵抗不住暖被桌的舒適,再次躺倒翻了個身。接著,大概是正好被我踢到了,我家的貓卡瑪庫拉爬了出來。用不滿的目光瞅了我一眼。哎呀,抱、抱歉……

我在心中道歉,卡瑪庫拉呼地哼了下鼻子,開始理起毛來。理完後,它豎起了耳朵,看向了門的方向。

接著,門喀嚓地開了,穿著我的舊運動衫的小町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怎麼了,你還沒睡嗎。」

「好像在奇怪的時間裡睡迷糊了,現在清醒的不行……」

她說著,她張開她那大大的眼睛看向我。哦,的確是的。回家後倒在沙發上或者暖被桌裡,賴著磨蹭就此睡著,夜裡就睡不著了的情形。

「睡不著也去睡。不然明天有你受的。」

「嗯。肚子有點餓,吃點什麼就去。」

小町轉著肩膀走向廚房。

「嗚哇……」

廚房傳來了小町有些為難的輕聲。我拱動著爬起來去窺視發生了什麼,小町正一臉驚愕地盯著冷藏庫。

……啊,糟了。說起來,不久前被母親拜托買菜了。那啥,突然打電話過來還以為是什麼事。我忙著做免費報紙把這忘得一干二淨了。而自己的飯也是隨便解決了下……。食材似乎也只剩下一點了。小町注視著空蕩蕩的冰箱『嗯嗯』地呻吟著。抱歉啊,哥哥忘記去買東西了……。不行,這樣下午就會因為我的錯讓小町餓肚子了!

「……拿你沒轍,我來做點什麼吧。」

「誒……。不用啦。」

我拍著小町的肩膀說道,她回過腦袋搖了搖頭。

「你客氣啥。」

「不,不用啦。倒不如說我還拜托你別。小町可不想搞壞肚子。」

小町嗖嗖地揮著手快速地滔滔不絕地說道。這人竟然在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做了後你姑且還是會吃的吧。真溫柔!不過,你要注意說法的方式哦!

「我也有些餓了。反正都要做的。你的份只是順便、順便啦。」

我輕輕推開小町的背,站在流理台前。接著,小町也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你都這麼說了,算了……」

她這麼說著,大概是對我要做什麼感到不安,像要監視或者什麼的似的,在櫥櫃和冰箱裡物色著的我後面慌慌張張地奔走著。

我在冰箱裡找到了雞蛋、牛奶還有魚糕,在櫥櫃裡發現了袋裝面和咸牛肉罐頭。有這些大概就足夠了。我把這些食材擺在流理台上,小町在我背後不斷地探著腦袋。

「在這時間吃這些會發胖的啦……」

「沒問題沒問題不管怎麼樣的小町都好可愛好可愛。」

「唔哇—。這人也真隨便—」

在小町發著牢騷的時候,我在鍋裡倒好水點好火。水放平時七成就行了。在水沸騰前,我開始准備炒咸牛肉和魚糕。

小町走到我身邊,斟酌起這每種食材來。

「……難道說哥哥最近晚飯一直是這樣的嗎?」

「不,媽媽做飯的時候就平常地吃。今天是因為忘記買菜了,雖然都是這樣的就是了。」

「根本沒有蔬菜啊……」

「男人的飯是沒有營養兩個字的。蔬菜的話牛已經吃掉了,沒問題。」

「牛好像只吃谷物的……。真拿你沒辦法……」

說著,小町打開櫥櫃,拼命踮起腳尖把手伸進裡面。

「倒是有海苔。然後,泡開裙帶菜……,要不要也把玉米罐頭開了。」

「噢噢,這不挺豐盛的嘛……」

我佩服地看著准備著調配的小町,把手伸向牛奶盒。接著,注意到這點的小町拍掉了我的手。表情微妙的嚴肅。

「哥哥,你要用這牛奶做什麼。不是很清楚但好可怕,快停下。」

「你不知道嗎。放了這個進去後,會變成似是而非的豚骨風味。」

我說著把牛奶一股腦倒進鍋裡。瞬間,小町慘叫起來。

「都叫你住手啦—!」

「什麼,你怕濃嗎?就是這種濃厚才美味啊。」

我無視掉抽著泣說著的小町,順利地做好飯。把打了蛋的面從鍋裡撈起裝進大碗。再把炒好的咸牛肉和魚糕起鍋。然後把裙帶菜和海苔還有玉米調配好……完成!

我推著皺著眉頭呆站著的小町,走向暖被桌。然後把兩個大腕擺在眼前,把筷子和調羹遞給她。

「來,做好了。」

小町戰戰兢兢地動起筷子。接著,她那僵硬的臉頰松弛了下來。

「……啊。意外的好吃。」

她呆呆地小聲說道,而後『呼呼』的吹起面條和湯,小口小口地喝著。看到這積極的反應,我放下心來,也開始了用餐。

由於我們倆都是貓舌頭,吃的速度並不快。悠哉游哉地慢慢用餐的途中,小町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嘟囔道。

「和以前的飯菜的等級完全沒有不同呢。……總覺得挺懷念的。」

小町看向大碗裡,嘴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以前,正當小町還是小學低年級的時候,父母偶爾回來很晚的時候,我們兩人會像今天這樣,一起做飯一起吃。那個時候我們做的是這種程度的沒營養男人飯也是事實,即便如此小町也沒有怨言……,不對,她抱怨得可多了……。即使如此,她還是會好好的吃完。這回憶讓人懷念的同時也讓我臉上發熱。

「真沒禮貌。比起那個時候簡直好吃多了。袋裝面可是大有進化。」

「的確。哥哥倒是沒進化呢!」

小町貧嘴薄舌地回道,然後笑嘻嘻地繼續說。

「但是啊,要是再認真點做的話就好了。」

「是啊,畢竟要當專業主夫可是很重要的啊。」

「嗯,雖然我是覺得你肯定當不了的啦,不是說這個,上大學或者工作後,你總要離開家門吧?那時候你就必須自己做啦!」

「不,我可不想離開家……」

說著,小町用可怕而冰冷的目光看向我。

「給我出去。」

「哦,好……」

什麼啊,你討厭哥哥啊?想著,我窺視著小町的臉色,她清了清嗓門,偷偷地移開了目光,臉紅著游移著目光翻著眼用有些嗲的聲音說道。

「算了,哥哥要是怎麼也找不了老婆的話,小町偶爾去假裝你的分居妻子也可以的……啊,剛才那句小町得分很高!」

「以把我趕出家門為前提得分實在低……」

說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對話,我們把夜宵面全部吃完了。

「多謝款待。」

小町誠懇地低下頭說道,滿足地吐了口氣後,就躺了下來。

「粗茶淡飯招待不周。好了,回房睡覺吧。」

這樣下午她就會睡在暖被桌裡了,我說道,小町『嗯』『喔』地微妙地回話,又『哈』地意識到什麼一下子立起身來。

「我想吃點甜食!」

「哪有甜食。」

我只能給你准備我甜美的模樣、言語還有想法。小町對此並不感到滿足,用力地站了起來。

「那麼就去便利店買吧。」

「哪有女生這時間還一個人出去的。」

「不是一個人不就行了—」

小町輕輕地朝我伸出手。……算了,久違地好好當一回哥哥吧。

× × ×

今晚星空燦爛。風猛烈地吹著,空氣也十分清新。夜晚的街道被月亮、繁星和街燈以及鱗次櫛比的萬家燈火照耀著。

通往便利店的街道,除了我們以外並無他人。小町的聲音回蕩在這寂靜的街道裡。

「阿嚏—,好冷好冷!冷死啦!」

「還真是冷的夠嗆啊……」

我們倆因與室內的溫差哆哆嗦嗦地顫抖,小町叫著碰一下撲到我背上。然後順勢挽起我手臂。

「……嗯。這樣一來就暖和了,小町得分很高。」

說著,她抬起頭看我向的臉。

我『很難走路』『很不好意思』『賺分招人嫌』地把手伸向小町的頭想把她拉開。這時候,小町嘟嚷了一句。

「離考試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啊……。完了之後馬上就畢業了……。而後就入學了啊。」

小町的表情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熱情。她只是用抑郁的目光凝視著被路燈點點照明著的昏暗夜路。看到她那有些不安的臉,我停下想要將她拉開的手。

「小町。」

「嗯?怎麼了,哥哥。」

被叫到,小町抬起了臉。我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然後用力摸了摸。

「我在高中等著你。」

「……嗯。」

大概是被我壓著頭的原因,小町垂下了臉。可是,她那細小的聲音裡卻蘊含了力量。

夜晚的街道靜得可怕,腳邊也不穩當,風冷得像要切開身體。漫長的冬夜不知何時才能迎來天明,可即使如此,時間也在確實地推進。雖然上面的天空是夜晚,可春天的星座也在那裡眨著眼吧。

季節推移,人際關係也又會不斷發展、變化。大概也有新的什麼人會來到那間活動室的吧。而還有不到一年,我們就要離開那間活動室了。

冬天到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不久後也看不到這片夜空了。

所以,現在就暫且連同身旁的溫熱一起。

抬頭看向星空,邁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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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0948 發表於 2015-8-10 04:29 PM

後記

大家好,我是渡航。

在冬天馬上就要結束,又要迎來新的季節的今天這個時候,各位讀者過的怎麼樣呢。我在工作。

由於正在就業,每次年末或者其前期的時候都一如往常,各種事情堆積,痛苦得不行,而這次也毫不例外,依然度過著埋頭於工作每一天。這些那些對,都是年終決算和編輯 大錯(憤怒)。

不過,大概正因為這麼匆忙,生活才有干勁,日子才過得滋潤。感覺像這麼說了之後作為社畜首先就能及格了!太好了。

我的日常也是實在是沒有任何改變,經常會覺得每一天都在朝著毫無起伏的方向發展。不過,即便是重複著沒什麼大事件和事故的日子,忙於喜怒哀樂不也有許多糾葛嗎。比如說,滿是工作的日常裡,不也有「揍飛那貨」「揍扁這貨」「這貨已經揍過了」這樣的感情波動。每日是社畜。

在這樣的『日常』中,他在想什麼,她所感覺到了什麼。在回想起這『日常』,並敘述出來的時候,到底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呢。

『我的青春戀愛喜劇果然有問題。』10.5卷就是這樣。

以下是謝辭。

Ponkan⑧神。小彩羽~。彩羽上了封面這卷全部都是小彩羽這卷是100%小彩羽!太棒了!非常感謝!

擔任編輯星野大人。『沒事。下次就很從容了,嘎哈哈!』渡航這麼說著死掉了。沒了。下次會好好干的!下次不會騙人了!非常感謝!嘎哈哈!

Media Mix有關關係的各位。一直以來都承蒙關照了。TV動畫開播所帶來的各種各樣的麻煩真是非常抱歉。接下來也請多關照了。

各位讀者。享受了新書的各位,一直讓各位久等了,非常抱歉。本篇也在穩步進行中,要是各位能熱情地關注片刻,便是我的榮幸。要是各位今後能支持包括4月開始的TV動畫和改編漫畫各種MediaMix的『我青春』,我便是再高興不過了。

那麼,由於篇幅有限,我就此停筆。讓我們在『我的青春戀愛喜劇果然有問題。』11卷裡再會吧!

二月某日 一邊通宵一邊喝著大補的MAX咖啡 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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