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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29 PM

柳實冬貴 -【對魔導學園35試驗小隊.二】魔女爭奪戰

【封面圖】:


【內容簡介】:

一個身懷魔力之人類瀕臨滅絕的世界──

在培訓取締殘存魔力威脅之『異端審問官』的專門機關,通稱『對魔導學園』當中,有一支由只擅長劍術的草薙哮,率領其他劣等生拼湊而成的『第35試驗小隊』。某日,哮等人接下一個由學園所指派,內容為『保護喪失記憶的魔女.真理』的奇妙任務。

另一方面,學園也舉辦了一場名叫『對魔導學園模擬戰錦標賽』的大型活動。在各小隊賭上升級積分而展開激烈競爭之際,幻想旅團(Walhalla)的死靈術師(necromancer)竟為了奪回真理而現身校園──

魔法帶來的究竟是希望,還是絕望呢!?答案盡在粉碎破滅之劍的學園動作奇幻大作第二集之中!

【原日文書名】:対魔導學園35試験小隊2 魔女爭奪戦

【原所屬文庫】:富士見Fantasia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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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31 PM

序章

    「——不可饒恕……!」

    二階堂真理鞭策著憔悴到極點的意識,散發出濃烈殺意鎖定前方。

    此處是座落在郊外的一棟破爛廢屋。是一間受到魔女狩獵戰爭後的宗教規定影響,而化作廢墟的教會。

    在彩繪玻璃底下,只見一名單手拿著書本的青年,佇立於佈滿灰塵的主祭壇前方。

    死靈術師凶煞,是幻想教團幹部。他既是死靈術師、亦是煉金術師、亦為召喚師、同時也曾是教會神父,更是被指定為S級高危險度的真正魔法師。

    「真理小姐,你這句不可饒恕是指什麼事情呢?」

    面對臉上浮現一抹詭譎笑容的他,火冒三丈的真理頓時怒髮衝冠。

    由真理體內溢出的魔力,撼動了週遭的椅子及燭台。

    「你沒遵守約定……你竟敢撒謊欺騙我!不波及一般無辜民眾,這是獲得我這份助力的條件沒錯吧!?」

    闔上書本的凶煞,將雙手交疊於背後,邁開腳步緩緩走向真理。

    他的步伐陰森詭異,宛如窮追不捨的幽鬼一般令人生寒。

    「我沒撒謊啊。因為這世上本來就不存在所謂的一般無辜民眾嘛。」

    講出這段誇張歪理的凶煞,臉上浮現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

    「況且要是沒有大量觀眾在場欣賞,豈不是顯得無趣了些嗎?是英雄召喚耶?是名留青史的偉人耶?我都特地邀請人家千里迢迢地自黃泉國度重返人間,要是只有審問會人馬充當觀眾的話,未免也太過掃興了吧。最後結果如我所料,氣氛熱鬧非凡對吧?充斥現場的悅耳慘嚎。那陣美妙的悲鳴聲響,實在令人難以忘懷啊。」

    凶煞扭曲身子,極其興奮地顫抖不止。

    他任憑身體微微痙攣、口吐火熱氣息,一邊放任失焦的視線四處游移,一邊回味策動英雄恐怖攻擊事件之際,在場人群所發出的慘叫聲。

    兩行眼淚沿著凶煞的臉頰悄然滑落。

    「……現在回想起來仍令我感動不已。言詞難以形容的感情爆發,那才是人類的真實面貌。你也有同感對不對!?在生死交關時所綻放出來的瞬間光彩……喧鬧聲固然不賴,但果然還是死前慘叫聲最為迷人動聽啊!更重要的是——」

    凶煞神情恍惚地流下眼淚。其姿態相當適合用『狂人』一詞來加以形容。

    真理的眼睛渲染成深紅色,魔力驟然爆發.四周的椅子及燭台應聲被震飛,牆壁與樑柱瞬間迸現裂痕。

    「我超想見到你臉上的那張表情啊!啊啊,真是太棒了一點也沒錯我就是想目睹那種反應!你實在太適合展露出這種神情了啊!」

    面對這名渾身顫抖的男子,真理緩緩閉上雙眼,並在自己心中作出判斷。

    輕信這個男子的說詞,根本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不能放任這個男子繼續活在世上,那在各方面而言都是顆致命毒瘤。

    因此她只歸納出唯一的一個結論。

    消滅。非得送他走上連細胞碎屑都不留的終極末路不可。

    「——開什麼玩笑!」

    瞬間,真理的身邊映現出魔法陣。

    真理的魔法陣呈現出難以言喻的色彩。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流動的七彩光澤。

    那簡直就跟映照於北極天際的幻影沒什麼兩樣。

    真理透過想像把在腦海中架構成形之術式注入自身體內幻器的感覺,使魔力自她體內泉湧而出。

    真理的魔法瞬間發動,只見一道半徑將近兩公尺的巨大雷射,猛然襲向凶煞。

    光束宛如自雲朵縫隙之間破空落下的柱子一般,徹底吞沒了凶煞的身影。

    光柱夷平教會牆壁之後,霍然竄向天際憑空消失。

    真理手拄膝蓋,不斷喘著大氣。

    「……可惡。」

    真理之所以脫口咒罵,是因為她已經透過肉眼,確認到自己的攻擊宣告失敗。

    在塵土飛揚的半毀教會之中,凶煞依舊毫髮無傷地沐浴於月光底下。

    凶煞一邊在自身週遭布下一層烏黑障壁,一邊扭曲嘴角露出獰笑神情。

    「——《絕望庭園》。」

    這是他開口宣告的魔法名稱。隨後只見真理腳底浮現一團黑影,漆黑荊棘自黑影當中飛竄而出。荊棘在轉眼之間纏繞住真理的身體,束縛了她的自由。

    契約召喚魔法《絕望庭園》,是由遵循他的意志蠢動的荊棘與沼澤魔法生物所組成的集合體。原本只是名喚《絕望之花》的單一魔法,危險性並不高,但若當作集合體加以召喚,便會形成可怕的威脅。召喚魔法生物集合體,這是只有魔力含量非比尋常的魔女或魔法師,才施展得出來的絕技。

    「在這種場所動用攻擊魔法的舉動,可真教人不敢恭維呢。好歹你也跟我一樣同為古代屬性持有者耶。若不更慎重一點使用魔法的話,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失手毀掉整座城市喔。」

    凶煞一邊講出這段口是心非的訓斥言論,一邊伸手拍掉沾附在神父衣袍表面的灰塵。

    「沒有開口詠唱及宣告魔法名稱,卻還能維持那麼強大的破壞力,或許該說你真不愧是極光魔女吧。」

    「…………」

    「儘管我覺得作風狂野是你的個人魅力之一,但你曉得嗎?對我發動攻擊,就等於是背叛了整個幻想教團。如此一來,你那些接受我方庇護的家人……孤兒院的孩子們可就無法再平安過日了唷?」

    凶煞這番近似脅迫的發言,逼得真理咬牙切齒,最後卻也只能放鬆全身力道。

    「我最喜歡乖乖聽話的真理小姐了。但偶爾失控暴走的你也十分惹人憐愛就是了。」

    「……嘖!」

    「方才的攻擊我就當作沒發生過。喏,我們一起回總部吧。」

    凶煞沐浴在穿透彩繪玻璃裂縫灑落的光芒之中,緩緩伸長手臂探向真理。

    束縛真理的荊棘化作灰燼,重獲自由的真理則是依舊垂頭喪氣,身形不穩地準備牽起凶煞的手。

    但,凶煞的五指卻倏然微微一震。

    「……不好意思,看樣子似乎是有客人找上門了。」

    突然聽到他脫口說出這句話,不知發生什麼事的真理才剛開始動腦思考,背後大門竟突然就被人狠狠踹破。

    「我們是異端審問官!立刻交疊雙手置於後腦勺並跪下!」

    回頭一看,只見一男一女兩名異端審問官,手持步槍瞄準他們。

    不對,仔細一看便能發現他們身上的制服與異端審問官不一樣。這兩人是對魔導學園的試驗小隊成員。

    真理頓時心生顫慄。因為凶煞絕不可能會放過這兩個人。

    「——你們快逃!」

    真理雖試圖猛蹴地板撲向他們,卻因雙腳被荊棘纏住而當場摔倒。

    之後,一幕絕望光景開始在眼前呈現。

    ……咕嚕……

    才剛以為有某種夾帶水氣的不明物體微微蠢動,緊接著便赫見教會內部已被染成漆黑色,無數荊棘一同自地板、天花板、四面八方的牆壁飛竄而出。這些荊棘毫不遲疑地襲向兩名學生。

    「嗚哇,這是——咕喔——!」

    荊棘一鼓作氣,將少年纏裹成看不見任何一寸肌膚的密閉狀態。

    「不、不要……這是、什麼東西……!」

    目睹這幅光景而心生畏懼的少女,面對眼前的異形怪物,嚇得一步步往後倒退。

    然而,就在她向後方挪出第三步之際,蠢動的黑影已捕捉到少女的腳踝。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雙腳遭絆的少女應聲跌倒。黑影則宛如無底沼澤一般,緩緩吞噬少女的軀體。

    「救、救命——好、好痛……?下要,這黑影裡面有東西——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救命!快來人救救我,好痛好痛————」

    淒厲的慘叫聲戛然中斷,少女已完全被漆黑沼澤吞沒。

    真理猛然回神,扯斷纏住雙腳的荊棘,快步奔向被荊棘纏裹住的少年。

    緊縛的荊棘早已殘忍地撕裂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肌肉。

    荊棘為了製造痛楚,竟還刻意放慢速度勒緊少年的身體。

    「不要亂動!你只要有一點掙扎,我就無法注入魔力替你解圍!」

    「快、快幫我解開……這些荊棘……咕……唔……」

    「我會救你!我立刻救你脫困,所以你千萬別亂動!」

    真理試圖處理掉這些荊棘。但可能由於每一條荊棘均為獨立個體的緣故,所以彼此之間互不相干,導致她只能一條一條地注入魔力引發排斥反應。

    「可惡……!這種、這種怪物算什麼!」

    一旦失手把魔力注入少年體內,排斥反應將會徹底摧毀掉他的軀體。

    為了逼退魔法生物所凝聚而成的濃縮魔力,要是注入人體,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一條接一條地拚命扯斷荊棘。

    「沒用的啦。這個庭園裡的植物會不斷地增殖,直到用光積蓄至今的所有魔力為止。就算是我死了也一樣。」

    凶煞坐在主祭壇上,語調冷淡地笑著說道。

    荊棘早已撕裂少年的肌肉,抵達骨頭部位。

    然而真理仍竭盡所能地試圖救回少年的性命。

    凶煞見狀,只是感慨萬千地輕輕搖了搖頭。

    「很遺憾……你對魔法的看法實在過於天真。要論正確性的話,異端審問會的認知反而還比較貼近現實一些。」

    「可惡!可惡、可惡啊……!」

    「你曾說過『魔法是為了造福人群而存在』……是吧?可惜,我不得不說這句話簡直錯得離譜啊。」

    「啊……啊啊……」

    「——本來呢,所謂的魔法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凶煞如此宣告之後,少年便在真理的眼前粉身碎骨。

    鮮血及內臟飛濺四散,弄髒了真理的身體。真理只能面露茫然神情,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原地。

    看著弄髒雙手手掌的少年血漬,真理不禁潸然淚下。

    意志消沉的真理當場跪倒在地。

    同一時間,教會大門也再度被打開。數道充滿侵略性意味的刺眼光芒透射而入。

    接著數道舉起槍口對準她的人影映入眼中。

    「——我們是異端審問官『魔女獵人』,在此以涉嫌殺人的現行犯罪名逮捕你。」

    「…………」

    「另外,你沒有緘默權、也沒有聘請律師的權利。自此時此刻起,我等將褫奪你的所有人權。」

    真理回頭望向背後的主祭壇。

    這才發現凶煞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真理不但已經沒有氣力抵抗,也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遭槍口抵住頭部,並被戴上手銬的她,硬是被異端審問官給拉了起來。

    完蛋了。自己大概會直接被審問官打入終極監獄吧。

    就在真理這麼想的同時,突然感受到放在自己口袋的錢包裡頭,好像有東西開始散發出熱能。

    那並非尋常熱量,而是近似魔力般的熱能。

    「——這是……!」

    被手銬銬住雙手的真理頓覺毛骨悚然。

    (——不妙!)

    她雖連忙在自己的腦海當中設下防護罩,卻還是慢了半拍。

    啪嘰——!

    腦海中傳出一陣彷彿有什麼東西斷裂似的聲響,真理當場倒地不起。

    「喂!你在做什麼!?喂!你怎麼了!?」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她只聽見審問官的吶喊聲嗡嗡作響。

    真理就這麼一邊感受著記憶從自己的腦海中緩緩流逝,一邊靜靜闔上雙眼。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35 PM

第一章 喪失記憶的魔女

    位於對魔導學園最深處的禁忌區域終極監獄,是學園的機密地帶。

    不同於地面上有眾多無辜魔女聚集在組合屋過生活的地帶,被打入終極監獄的,全是罪大惡極的重刑犯。這個設施採取了各式各樣遏止受刑犯施展魔法的防堵手段,並對所有重刑犯祭出足可被解贊成違反人道精神的殘忍待遇。

    「每次來都覺得這是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呢……鐵老弟你是否也有同感啊?」

    對魔導學園理事長·鳳颯月,一邊步行於終極監獄的昏暗通道上,一邊開口詢問身旁的隨行男子。

    以一襲漆黑制服裹住全身上下的這名男子,衣服胸口縫有顯示他是異端審間官的刺繡圖紋。那是一個宛如魔法陣被切割成十字狀,象徵著對抗魔導勢力的獨特標誌。而標誌旁邊還搭配了一個繪有斷頭騎士圖案的黑色部隊徽章。

    黑色代表著通稱『EXE』,全名為對魔導搜查一課第零殲滅機動部隊的意思。而所謂的EXE,乃是一支純粹由對魔導兵器——也就是噬魔聖物持有者所組成的特殊部隊。

    「我已經習慣這種氣氛。」

    男子淡淡地回答。

    他的名字叫作鐵隼人。擔任EXE隊長職位的他,事實上可說是實力最強悍的魔女獵人。

    颯月無視隼人的冷淡態度,逕自環視週遭一圈。

    只見數個彷彿套用棺材外型打造而成的機械裝置,沿著通道牆壁一字排開,類似玻璃監視窗的部位透射出陣陣藍白光芒。

    「簡直就跟墓園沒兩樣嘛。能夠習慣這種鬼地方的你,還真是個擁有強韌精神,值得好好稱讚一番的勇者呢。」

    「不敢當。但我聽說修建這座設施的,正是會長大人您。」

    「下令打造的人是我沒錯,但我可沒叫你們把這裡搞成這麼陰森詭異的模樣啊。」

    颯月一邊猛發牢騷,一邊貼近棺材仔細端詳。

    透過監視窗窺探棺材內部,便可發現有人沉睡在其中。

    這些如同棺材般整齊陳列在終極監獄的裝置,名喚鐵處女,是專門用來封印魔女及魔法師的個人牢房。

    當面對高危險度的魔女時,由於使用一般抗魔材質打造而成的牢房效果不佳,難以困住處於清醒狀態的囚犯,因此這項裝置才應運而生。

    裝置會強制被封印在其中的魔女進入假死狀態,甚至連作夢都辦不到。

    近年來雖然也存在著抑制魔女魔力的項圈型裝置,但卻因性能和價格不成正比,所以也只能透過這種手段,讓身懷強大魔力的魔女陷入沉眠。

    「那麼,那名小女孩的狀況如伺呢?」

    「在逮捕之際莫名昏倒後,似乎便已喪失了所有記憶。」

    「喪失記憶……真傷腦筋啊。」

    「據推測,應是對方企圖透過符咒型的遺忘魔法遏止情報外洩。藥師診斷只要經過一段時間,就會開始慢慢恢復記憶。」

    「已查明她的真實身份了嗎?」

    被這麼一問,隼人只將視線轉向颯月。

    「她的名字叫二階堂真理,身為古代屬性持有者,確定是大約自三年前便開始遭到通緝的『極光魔女』本人沒錯。」

    「就是那個不造殺孽的魔女嗎?儘管地位高下還有待商榷,但身為魔女的實力則是無庸置疑呢。我們已從先前逮捕的幻想教團小嘍囉腦海當中,抽取出好幾條相關情報了吧。」

    「是的。包括她出身於境界線的孤兒院,以及她不得不協助幻想教團的動機等等,全都已經調查完畢。」

    颯月揚起嘴角展露笑容。

    「雖說選擇採用失億符咒而非自爆符咒一事令人耿耿於懷,但那幫傢伙的頂頭上司一旦得知掩飾行動失敗的話……鐵定會攻打過來吧?為了致她於死地,或者將她搶奪回去。」

    「我認為可能性十分大。」

    「既然如此,那在遺忘符咒的效果消退之前,她就還有利用價值可言羅。」

    「……您的意思是?」

    「幻想教團展開大規模活動的情形,可說是極端罕見啊。他們是一群很難得會策動類似上個月那起英雄召喚恐怖攻擊事件的人馬,而情報來源當然也是多多益善嘛。無論是重量級人物單獨進攻或小嘍囉們成群結隊來犯,這邊都非常歡迎啊。」

    「……我無法理解。會長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你聽不懂嗎?我在講有關釣魚的事啊。」

    語畢,颯月擺出揮動釣竿的姿勢給他看。

    隼人微眯雙眼,理解了颯月的用意。

    兩人繼續沿著通道步行一段時間,總算抵達終點。

    終點處設有一座呈現出與眾不同十字造型的鐵處女。由監視窗透射而出的並非藍白光芒,而是鮮紅色的光輝。

    在這座鐵處女的周圍,有好幾名看似鍛冶師的白衣人,正忙著調整儀器數值。

    颯月舉起手臂,對忙得不可開交的他們說道:

    「解除門鎖,連同鐵鏈也一併卸除掉。」

    自衣人們面面相覼,反問一聲「真的沒關係嗎?」

    颯月揮手示意要他們趕緊動怍,白衣人們隨即伸手扳下設置於棺材左右兩側的四根控制桿。

    棺材發出刺耳的金屬磨擦聲,同時吐出大量蒸氣,徹底覆蓋住眾人的視野。

    鐵處女的門扉緩緩開敔,自內部傾洩而出的濃濃蒸氣沿著地板瀰漫開來。

    裡頭所裝的,是一名尚未成年的少女。

    形同赤裸狀態的少女,全身上下被大量鐵鏈捆綁住,鍛冶師們逐一解開這些鐵鏈。

    解除身上所有禁錮的少女,頹然地摔倒在地板上,發出了一陣短促的呻吟聲。

    這一摔痛得少女睜開雙眼。而她那雙眼睛中最先映照出來的,是恐懼與焦急之情。

    無法理解自身現狀的她,表現出十分困惑的模樣。

    「這、這是什麼狀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會全身赤裸……?你又是誰啊!?」

    大概是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吧,只見少女微微顫抖不止,抬頭仰望著佇立於眼前的颯月。

    颯月臉上漾起燦爛笑容,脫下自己的白色大衣披在一絲不掛的她身上,替她遮掩住裸露的肌膚。

    接著,颯月對喪失記憶的魔女——二階堂真理如此宣告:

    「嗨,歡迎蒞臨對魔導學園!二階堂真理同學,竭誠歡迎你至本校就讀!」

    真理完全不解其意,只能微微側頭露出狐疑神情。

    「嗯——啊——相信之前老師曾經提過,術式、魔法陣及詠唱三者之間,有著相當緊密的關聯性……呃——首先所謂的術式呢,是為了有效將魔力轉換成魔法所不可或缺的存在,說穿了就是類似程式般的東西……」

    教師平鋪直述的授課聲誘發濃濃睡意。上術式學這門課的時候,教室內總是一片鴉雀無聲,即便是成績優異的學生們,也時常抵擋不住睡魔攻勢而慘遭擊沉。

    但是,最近課堂上的狀況似乎產生了變化。

    教室內顯得格外吵雜。除了老師的授課聲以外,還充斥著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聲。

    「那則謠言是真的嗎?」

    「你是指擊敗英雄的是蝦兵蟹將小隊的那則傳聞嗎?我才不相信咧。」

    「但據傳有滿多人親眼目睹了整段過程,只不過那些目擊者幾乎全都已經離開學園就是了。真是一群不中用的膽小鬼。」

    「明明沒參加那場戰役的你哪有資格講這種話?不僅魔女獵人沒有出動,騎士團也潰不成軍。當然會讓人很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擊敗了英雄嘛。」

    「好像也有風聲指出,擊敗英雄的是個全身紫色或藍色的盔甲騎士。」

    「哇哈哈,那分明就只是因為過於恐懼而看到幻覺罷了嘛。」

    「另外也有人說,那個看似盔甲騎士的傢伙,長得跟蝦兵蟹將小隊的隊長一模一樣喔。」

    「啊——我也有聽過這則傳聞。說那可能是某種噬魔聖物對不對?」

    「那不就代表他是魔女獵人嗎?而且還是擁有噬魔聖物的魔女獵人嘍?」

    「這算什麼,有夠好笑耶。那個人不是連槍都不會用嗎?他光靠刀劍哪有辦法擊敗英雄啦,簡直荒唐到極點啊。」

    學生們一同轉頭望向哮。

    座位在教室正中央的哮,整個人無地自容地縮成一團。這是他第一次受到這種不同以往的注目待遇,坦白說感覺並不舒服。假使能夠豁出去宣佈這些謠言多半都是事實的話,最起碼應該就不會再接收到來自班上同學的懷疑目光才對。

    然而,實際上他卻是連這點小事都無法如願以償。

    理事長已經再三叮囑哮,要他絕對不可洩露自己身為噬魔聖物契約者的事實給外部人士知情。如今哮既是學生,同時也是以臨時魔女獵人的身份接受審問會管轄,因此非得嚴格遵守這方面的紀律不可。

    「但實際上,草薙身邊還真是產生了令人目不暇給的劇烈變化呢。」

    「的確,繼鳳櫻花之後……又多出了那個女孩對吧?」

    「對吧?那兩人絕對不可能是兄妹。長得一點都不像嘛。」

    「即使說是義妹也很奇怪啊……謎團重重……有時猛一回神會發現她人不見了,但下一秒鐘又突然出現在草薙同學身邊。」

    學生們挪開投射在哮身上的目光,轉眼望向他的隔壁。

    在他隔壁那個座位。原本學生們之間的座位應該都相隔約一公尺左右的距離,但卻唯獨那個座位,跟草薙的座位緊緊靠在一起。

    這顯然是很奇怪的安排。哮的心情之所以會感到忐忑不安,不單只是由於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另一方面也是受到這位奇妙的鄰居影響所致。

    當哮臉上露出愁眉深鎖的神情時,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輕輕扯動了一下。

    那是一股非常客氣保守的拉力。

    再加上——

    「……哥哥。」

    被人喊了一聲『哥哥』之後……哮也只能無奈地轉頭察看。

    琉璃色的眼睛,搭配琉璃色的發絲。身穿一襲琉璃色洋裝的少女,就這麼端坐在他身旁。

    「哥哥,我有疑問。」

    她名叫拉碧絲拉斯莉。從這個月開始,姑且以第四學園轉學生的名義成了哮的同班同學。

    她的真實身份其實並不是人類。而是在上個月爆發的英雄襲擊事件之際,與哮訂定契約的噬魔聖物系列裝備之一。其正確名稱為《The Malleus Maleficarum Type-Twilight『Mistilteinn'』》。儘管過去曾經留有強力的魔導遺產,本身具備獨立的意識、而且會幻化成人類外形的這種紀錄,卻因在現代幾乎所剩無幾,而被視為極其貴重的稀有存在。

    除此之外的詳細情報一概不明。即便哮身為訂定契約的當事人,理事長·鳳颯月仍以最高機密為由,拒絕透露任何相關情報。

    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就這麼變成哮的正式隨身武器,但……

    最頭痛的問題,乃是拉碧絲脫口而出的『哥哥』這個要命稱謂。

    事情得回溯至一個月前。

    『在噬魔聖物當中,就屬銀檞之劍最與眾不同。她基本上會比較傾向緊黏著契約者不放。』

    『……喔。』

    『所以說呢,她會以相當高的時間比例介入你的日常生活當中。那孩子實在太喜歡變成人類的模樣了。因此為了避免造成一般學生的混亂,我便暫時讓她以轉孿生的身份安插到你班上去,你可得先掌握住這方面的訊息喔。另外,我猜應該有不少學生都看見了你『魔女獵人化』的姿態,所以即便有人問起那方面的事情,也麻煩你務必三緘其口。畢竟啊,這基本上算是內部機密,雖然純屬場面話就是了。』

    『……這我當然曉得。』

    『拉碧絲的假名及假戶籍也都已經準備妥當嘍。喏,記得先看過一遍喔。』

    語畢,颯月遞出一張紙給哮。

    哮一邊微微側頭露出不可思議的狐疑神情,一邊壓低視線望向那張紙。

    看了看大頭照之後,接著看名字。

    草薙拉碧絲。

    『——喂!』

    『哈哈哈!唸起來不順口就請見諒嘍!』

    『稍等一下好嗎!這種安排再怎麼說都不可能瞞混得過去吧!?』

    『若因她隨時黏在你身邊而造成誤解,你也會很傷腦筋不是嗎?但要是兄妹的話就能兼顧到體面問題了吧。還是說……你感到不滿意?覺得改成姊姊比較好?』

    即這不是我滿不滿意的問題吧!更何況我本來就有個親妹妹了耶!』

    『妹妹就算有再多個也沒差。我好羨慕你這臭小子啊——』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總之這事已經拍板定案。今後在眾人面前,記得要把拉碧絲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喔。』

    『不……這……算什麼啊!?』

    『好好加油吧。反正她是你的義妹,縱使發生稍微過火一些的親密接觸也沒關係唷。哥哥真是太好了呢,HAHAHA你這色鬼。』

    …………

    (哪來的『哥哥真是太好了呢』啊!那個爛理事長……!)

    坦白講,他根本不想接受突然多了個陌生人變成自己妹妹的詭異狀況。而且那個爛理事長不知為何,居然還偷偷強迫拉碧絲一定要稱哮為「哥哥」。

    哮原本就有一個真正的親妹妹。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只能久久見一次面,但哮可說是極其溺愛他那親妹妹,甚至到了被斑鳩評為「妹控」的境界。因此對哮而言,這種發展著實令他感到百思不解。

    只是有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倘若哮與她解除契約的話,就只能等著迎接死亡的到來。因為哮的上半身及下半身,是藉由拉碧絲的魔力強行接合起來的;一旦解除契約,他就會變回原本攔腰斷成兩截的分屍狀態。

    哮處於無法違抗颯月及拉碧絲的立場底下。

    因此他也非得回答拉碧絲這次的提問不可。

    即便這是她今天所提出的第104個疑問也一樣。

    「……疑、疑問?有什麼疑問呢?」

    「術武學是基於什麼意圖,而被列為必修科目呢?」

    雖然超想回她一句『別問我好不好』,但哮還是強行壓抑住這個念頭。

    「呃……學校是說……這是在辦案時為了調查魔法痕跡而不可或缺的知識……好像只要利用分析……叫什麼來著的……什麼過濾器?……的機械調查案發現場,就能確認出魔法陣的痕跡,以及魔力的殘留跡象吧?然後採集樣本,再藉由更強力的過濾器分析,就能判斷出嫌犯是透過何種術式施展魔法……」

    「原來如此。的確,只要搞懂術式內容就能得知對方所使用的魔法,同時也有助於挑選治療時需用的抗魔物質。」

    拉碧絲單調地說出一句『我懂了』。

    心想她的詢問終於到此告一段落的哮,照理說應該可以鬆口氣才對,實際上卻無法如願以償。

    盯——————……

    因為無論回答多少問題,拉碧絲的雙眼始終都緊盯著哮不放。不管是課堂上也好、或是用餐時也罷,反正只要跟哮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會這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哮拿拉碧絲相當沒轍。

    上一秒鐘才想說人怎麼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見,猛然回神卻又發現人就在自己身旁,老實講感覺真的有點詭異。哮尤其害怕她的雙眼。因為她那雙眼睛宛如深不可測的深海一樣,會讓他產生自己彷彿快被吸進去的錯覺。

    「……哥哥。」

    「?」

    「為什麼哥哥在看著我的時候,臉上會浮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呢?」

    「!?沒、沒這回事吧。」

    「真的嗎?從剛剛開始,哥哥就只會在我出聲攀談時,呈現出心跳加速與體溫上升的跡象。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請儘管開口告訴我。」

    「我真的不要緊啦。」

    盯————————————……

    她主動將臉湊向前。

    與哮的距離僅有如公分左右。看在旁人眼中,分明就如同準備接吻一樣。

    「是嗎?既是這樣……那就好……」

    嘴上雖這麼說,她卻更進一步地將臉貼近過來。

    雙方距離只剩3公分。哮的視線因為被拉碧絲的眼瞳緊緊鎖定而無法挪開。

    週遭學生們也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紛紛準備見證即將上演的好戲。

    然而……

    「我、我我我我要求——更換座位!」

    坐在哮前方座位的少女突然起身,扯開嗓門大聲講出這句話。

    嬌小的個子搭配一頭及肩金色秀髮。註冊商標則是戴在頭頂的兔耳造型髮箍。

    她是跟哮同為蝦兵蟹將小隊成員的西園寺兔。哮與小兔本來分屬不同班級,但因英雄襲擊事件造成許多學生不幸犧牲及選擇退學,因此校方重新進行了一波大規模的分班。而這次分班則將巧試驗小隊的成員們全都拉進同一個班級。

    小兔的這番宣言,當然導致教室內掀起一陣議論聲浪。生性容易緊張兼不擅面對人群的小兔,竟突然提出這個莫名其妙的換位要求。平常的她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只見小兔滿臉通紅,任憑上下起伏的雙肩微微顫抖個不停。

    術式學的授課老師,則是露出一臉愕然的表情望向小兔。

    「嗯啊——西園寺啊,你為什麼想換座位呢?現在是術式學的上課時間……」

    「咦,啊,呃……草薙拉碧絲……同學跟草薙是兄妹關係,兄妹坐在一起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兄妹坐在一起很奇怪嗎?」

    「與、與、與其說是奇怪——倒不如說是太不健康了!」

    …………

    (為、為什麼啊……)

    這莫名其妙的換位動機,使得教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但不同於哮內心的疑問,眾人的視線不知為何竟全數指向哮。「原來他們那麼不健康啊?」、「真是那樣嗎?」、「我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原來他是個妹控。」、「我早就覺得他們倆的氣氛有點不太對勁了。」等嘰嘰喳喳的侮蔑私語聲,更是莫名其妙地襲向哮。

    (我招誰惹誰了啊!?)

    眾人的不合理反應逼得哮差點潸然淚下。來自女同學群的輕蔑視線固然很痛,不過男同學們所發出的嫉妒目光更是兇猛至極。

    除了鳳櫻花這名完美超人加入小隊以外,如今又像是落井下石似地多出了一個拉碧絲。簡直形同火上加油。

    但仔細想想,換位置其實是個不錯的方案。

    幸虧老師似乎也對現狀感到麻煩透頂,而開始檢討更換座位的可行性。

    只要繼續順水推舟,就有辦法擺脫掉這個尷尬到極點的局面——

    「——我不要。」

    此時,卻見拉碧絲面無表情地緊緊摟住哮的手臂。

    「哥哥如果不跟我相系在一起,就無法維持住自身的存在。我與哥哥的分離,便意味著哥哥的死亡。」

    …………

    奇怪。這句話明明正確無誤,但語感卻超級不對勁。

    「哥哥屬於我,我也屬於哥哥。」

    她的說詞並沒有錯。

    雖然沒錯,但非相關人士根本無從得知個中緣由。

    「相、相系在一起……天啊,騙人的吧。」、「兄妹搞那套啊?」、「他們已經彼此相愛到分開就會鬧出人命的地步了嗎……」、「該死的垃圾,快點自殺好不好。」、「好個18禁遊戲禽獸。」

    上述咒罵聲此起彼落。哮真的只能痛哭流涕。拉碧絲就只是滿臉不解地微微側著頭,小兔則是面紅耳赤地任由嘴巴一張一合,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在這個空間,沒人願意幫哮一把。

    正當他內心開始這麼想的時候——

    「——老師。」

    背後傳來有人拉開椅子起身的聲音。

    他回頭察看,只見一名頂著晚霞色秀髮的少女映入眼中。

    是鳳櫻花站了起來。

    「我也建議更換座位比較妥當。」

    櫻花的視線對準哮。

    她的目光也不出所料地,夾帶著一抹輊蔑色彩。

    「在討論兄妹坐在一起的問題之前,我認為在兩人座位靠這麼近的情況下上課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更要緊的,是見到他們倆在眼前打情罵俏會害其他同學分心。請老師起碼出面指導他們拉開座位之間的距離。」

    不同於小兔,櫻花提出了一個正經八百的理由。

    但她的視線卻相當可怕,簡直趨近殺意的境界。這股氣場,並非發自蝦兵蟹將小隊的櫻花隊員,而是身為魔女獵人的《紅蓮公主》。

    你為什麼對我發脾氣啊?明明曉得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你為什麼還要對我發火啊?

    即便試圖透過比手劃腳的方式辯解,櫻花卻是逕自將頭撇向一旁,而且還持續不斷地散發出殺意波動。探向櫻花的手臂在半空中徘徊片刻之後,哮也不禁沮喪地垂低肩頭。

    轉眼看著另一隻手臂,只見拉碧絲依舊緊抓不放。

    她緊緊挽著手臂,面無表情地定睛凝視著哮。

    哮仍然判斷不出她的情緒,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具人偶扣住一樣。

    唯獨她的體溫不知為何竟顯得格外溫熱。

    (……這就是……孤獨感,嗎……)

    雖說先前早已反覆經歷過置身群眾之中的孤獨感,但這還是他首度面對這種四面楚歌般的孤立處境。心寒程度完全超乎他的想像。

    40人不幸身亡、5人下落不明、75人身受輕重傷。5棟校舍建築物坍塌。另有27人主動選擇退學。

    以上就是一個月前爆發的英雄恐怖攻擊事件對學園所造成的損害。若將檢視範圍擴大至整座城市的話,傷亡總數必定遠遠凌駕於這個數字之上。

    連電視新聞也大肆播報這起事件,更因整整數十年未曾發生過造成如此慘重傷亡的重大案件而鬧得沸沸揚揚。同時,當然也為過慣和平生活的市民帶來了強烈震撼。

    這起事件多少造成異端審問會的地位產生動搖。騎士團的警備網過於薄弱、審問會高層缺乏危機管理意識籌徵結點,在事件爆發後均受到來自各方的質疑。

    不過由於密探迅速地操縱了新聞媒體,因此傷亡人數等損害情報全數遭到隱瞞,未能正確地被播報出來。非但如此,電視台反而播出在面對魔女狩獵戰爭時代被動用過的英雄召喚魔法,竟能將受害狀況控制在這種程度,實屬奇蹟等等,類似大加稱讚審問會的拍馬屁報導。

    於是事態出人意表地很快便歸於平息。

    在襲擊發生後才不過短短一週時間,學園便已重新恢復上課,小隊也照常展開活動。

    最驚人的,就是學園已逐漸重舍過往的日常光景。

    上完第一節的術式學之後,蝦兵蟹將小隊的成員們全都窩在教室一角。

    「……那個。」

    哮膽怯地出聲向成員們打招呼。險惡氣氛早已徹底籠罩住那個角落。

    櫻花背靠著固定式冷氣機站在一旁;小兔逕自豎起手肘拄著桌面,連甩也不甩他一眼;斑鳩則是邊看著她們倆邊暗自竊笑不已。

    好不容易聯手擊敗英雄,本來以為多少已建立起某種程度的團結,如今竟已分崩離析。

    「……我確實是心不甘情不願、勉為其難兼無可奈何地承認讓鳳櫻花加入我們小隊……但我根本沒聽說還會多出那個拖油瓶啊。」

    小兔彷彿在鬧彆扭似地說道。

    「我也完全沒料到她居然有辦法變成人類的模樣。要是事先得知消息,我起碼也會出面向那個笨蛋義父抗議一番。居然放任噬魔聖物出現在一般民眾眼前……太荒謬了。根本就違反規定了嘛。」

    櫻花也皺著眉頭發出沉吟聲。

    斑鳩則是整個人一邊傭懶地靠著椅背,一邊後仰脖子倒看著哮。

    「……終於來啦,你這大開後宮的混帳小子。」

    哮無視斑鳩的嘲諷,順手拉了一張不曉得是誰的椅子,坐到她們三人身旁。

    「哪來的後宮啊……這種狀況分明就是表裡不一的典型範例好不好。」

    「是嗎?我倒覺得在一般男性看來,這是極端令人稱羨的狀況就是了?」

    「你也稍微替一直部被黏著兼被緊盯不放的我……」

    話說到這裡,背後突然傳來一陣逐漸接近的碎步聲。

    回頭一看,只見手持椅子的拉碧絲有點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拉碧絲雖然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不過當她一抵達哮的身旁後,隨即靜靜地將椅子擺放在他的座位旁邊。

    然後……彎腰端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緊緊依偎在他身旁。

    「………………著想一下好嗎?」

    哮一臉無精打采地垂低雙肩。

    「其實你內心高興得很不是嗎……?草薙再怎麼說都是個悶騷型的色狼啊,是不是呢?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這不是高不高興的問題。或者該說,為什麼我非得遭受如此嚴苛的責難不可啊?難道我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未經我們許可便與噬魔聖物訂定契約一事,姑且就先撇開不談……畢竟當時人命關天嘛。可是那名小女孩是怎麼回事?麻煩你吩咐她乖乖維持刀劍的模樣好不好。除了會害我們無法集中精神上課,更重要的是看了就覺得不順眼。你是持有者沒錯吧?」

    該說果然不出所料嗎,小兔的動機毫無說服力可雷啊。

    「關於這點,我也完全贊成她的看法。我可不想帶著魔導產物四處遊走。草薙你也一樣,跟她走得太近只會反遭污染喔。真是的……有夠可悲啊。」

    櫻花則表現出與生俱來的魔導過敏症狀完全爆發的狀態,毫不客氣地表露出對拉碧絲的厭惡感。

    哮其實並不討厭拉碧絲。他固然是拿她沒轍,但她也算是把一流的優異武器;哮雖視魔導遺產為危險的存在,卻不致心生厭惡感。她那特別親近自己的特質,也令哮感到十分可愛。

    只不過,週遭的目光實在太過毒辣。要是造成身旁眾人產生莫須有的誤解,哮也會跟著感到渾身不自在。但如果因為這樣而命令她離自己遠一點,又會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哮低頭瞥向緊抓著自己手臂不放的拉碧絲。

    拉碧絲察覺到哮的目光,隨即微微側首回望著他。

    再次被她這樣定睛凝視,要是現場四下無人的話……

    (……我倒也沒有那麼討厭她就是了。)

    ……哮的內心便會油然萌生出『想要適度輕撫她的頭』的念頭。

    哮因一時鬆懈而露出笑咪咪的和藹表情。

    「——啊!?」

    猛一回神,赫然發現小兔及櫻花兩人都目光尖銳地怒瞪著自己。

    「誤、誤會啊。我不是因為被她摟著而感到開心。只是覺得過於冷落她的話,她似乎也太可憐了而已啦。」

    「「…………」」

    「再說,這女孩根本不聽我的話啊!」

    哮一邊猛擺雙手一邊試圖辯解,卻反而讓兩人認定哮純粹在擁護拉碧絲,視線變得愈來愈尖銳帶剃。

    這股過於強大的壓迫感,逼得哮忍不住連人帶椅緩緩往後退開。

    「真是夠了,拜託你們倆坦承面對自己的心意好嗎?這種小事還不簡單……只要這樣做就對了——」

    面帶竊笑在一旁觀看的斑鳩,突然起身走到哮身邊。

    接著,將哮緊緊摟在她那雄偉的雙峰之間。不僅如此,甚至還動用雙腳纏繞住哮的下半身。

    「杉波同學!?杉波同學!?」

    內心劇烈動搖的哮只能一再呼喊她的名字。斑鳩則是一邊煽情地搓揉胸部,一邊企圖讓哮的臉更進一步埋入自己的雙峰之間。

    「你們也只是想要這樣做而已吧——?反正這傢伙是個悶騷色狼,根本就不會抵抗。喏,只要像我這樣就行啦。」

    哮被斑鳩的乳溝夾得暈頭轉向。拉碧絲雖然近距離目睹這幅光景,卻依舊面無表情。小兔及櫻花則是滿臉通紅,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哮更呈現出手忙腳亂的驚慌狀態。

    「啊~~喂,不要亂動啦……哎、哎唷。笨、笨蛋!啊,那邊不可以——啊哈~~」

    哮明明只是想盡辦法試圖掙脫,但手掌好像不小心滑進斑鳩的襯衫縫隙之間,導致他狠狠地揉了斑鳩的胸部一把。

    白手掌傳來的頂級幸福觸感,使得連忙試圖抽手的哮突然驚覺到一件事。

    (這種尺寸——居然還沒穿胸罩!?)

    這想法,剛好證實了斑鳩說他是個悶騷色狼的見解完全正確。

    當然,目睹這一幕的小兔及櫻花,瞬間怒髮衝冠地霍然起身。

    「「~~~~!你這花痴快點放開他——」」

    就在兩人準備補上最後一聲『啦……』之際。

    安裝於教室天花板的擴音器,突然伴隨著少許共鳴聲響起。在場所有人全都停止動作,側耳聆聽廣播內容。

    《一年級第35試驗小隊的成員,請立刻至理事長室報到。再重覆一次,一年級——》

    被點名的是35小隊的成員們。

    哮不明究理地自斑鳩的乳溝之間探出頭來。

    設立于禁忌區域附近的教職員塔。

    哮等人來到位於最頂樓的理事長室門口。

    (只有我被召見倒還可以理解……但他為什麼找小隊全體成員過來呢?)

    內心雖抱持著些許疑問及不安,哮還是邁步走至理事長室門前。

    這個時候,他剛好看見有人步出理事長室。

    當哮心裡冒出『這人是誰啊?』的念頭時,匆見櫻花急踩煞車。

    「?怎麼了嗎?」

    「……呃,沒事。」

    櫻花露出有點尷尬的神情,輕輕摳了摳自己的臉頰。

    「是你認識的人嗎?」

    就在櫻花微微側頭,表現出一副極端沒轍的模樣時,只見步出理事長室的人物主動轉頭望向他們。

    「鳳櫻花。」

    突然聽見他開口叫櫻花,哮的雙肩忍不住為之一震。

    但更誇張的,是櫻花竟展露出整個人差點跳起來的驚訝反應。

    對方是一名眼力及魄力十足的男子。個子非常高,外貌看起來大約是二十歲出頭左右吧,不過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帶給人一種更為年長穩重的感覺。

    留著一頭色調如同墨水般深邃的黑髮,身穿一襲漆黑制服。可說是個跟『黑色』形象十分相稱的男子。

    哮一邊確認狀況,一邊悄悄跟櫻花交頭接耳。

    「他是誰啊?」

    哮小聲地提問,只見櫻花嘴唇微微顫抖地作出回應。

    「他是我先前身為異端審問官之時的……直屬上司。」

    「啊,也就是說他是魔女獵人的……」

    當哮輕輕拍了抬手之後,男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倆。

    「——你們在那邊講什麼悄悄話。」

    「呃,是!非常抱歉!」

    櫻花連忙擺出異端審問官特有的敬禮姿勢。

    「用不著向我敬禮。現在的你只是個學生。」

    櫻花邊露出過意不去的愧疚表情邊停止敬禮。

    櫻花的直屬上司。換句話說,就代表佇立於眼前的這名男子,在異端審問官『魔女獵人』當中也是實力相當高強的佼佼者。

    也難怪櫻花會顯得如此緊張兮兮。男性逐一端詳過在場所有小隊成員的容貌之後,靜靜閉上雙眼說道。

    「我是擔任對魔導搜查一課第零殲滅機動隊·EXE隊長的鐵隼人。會長已對我說過有關你們的事。鳳似乎承蒙你們關照了呢。」

    隼人目露銳利視線,定睛直瞪著櫻花以外的其他三人。

    由於隼人的眼神比哮更加兇狠,因此除了斑鳩之外的三人均惶恐不安地任憑雙肩微微顫抖。唯獨斑鳩仍舊若無其事地叼著薄荷棒棒糖。

    隼人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小隊成員默默無書的態度,接著轉眼瞪視櫻花。

    「那麼,你有好好跟這支小隊打成一片嗎?」

    「啊……唔,這、這個嘛……」

    「……還是老樣子嗎?算了。」

    雖然覺得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但也只是一眨眼的事。看起來他好像極力避免自己流露出情緒反應的樣子。

    「誰是草薙哮?」

    「啊……有!是、是、是我!」

    被他叫到名字的哮,動作僵硬地向前跨出一步。

    隼人仔細地觀察了哮一番。

    上下打量過一輪之後,隼人閉上雙眼,伸手輕輕拍了拍哮的頭。

    「鳳就麻煩你多多關照囉。」

    「呃,咦?」

    隼人只留下這句話,隨即調轉腳步離開現場。

    此舉讓哮明顯感受到隼人與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之間的反差。雖因省略主語而判斷不出他的話中含義,但也同時留下一種他只是不善言辭的印象。

    剛剛輕措於頭上的那隻手掌,帶有一股出人意表的暖流。

    「還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呢。看起來似乎不是壞人就是了……鳳你跟他很熟嗎?」

    哮出聲詢問,卻見櫻花手拄牆壁,『呼~~』地深深吐了口大氣。

    「……那個,鳳同學?」

    「我、我在鐵隊長面前抬不起頭啊。隊長在各方面都很袒護我這個問題兒童……」

    「哦——什麼嘛,原來他是個大好人啊。」

    「那倒未必就是了,隊長私底下的樣子我一無所知。我是因為常常被隊長痛扁一頓……呃,雖說那純屬自作自受……但『隊長很可怕』的印象始終會搶先冒出來……」

    「被、被痛扁一頓……真的假的?」

    「鐵隊長似乎奉行所謂男女平等的信念啊。」

    臉色慘白的櫻花渾身微微顫抖個不停。

    這還是哮首次見到櫻花嚇成這樣。判斷最好別再探討這個話題的哮,趕緊切換心情,伸手敲了敲理事長室的門扉。

    「快進來快進來~~」

    儘管由室內傳來的那陣格外友善的嗓音,惹得哮感到有點火大,不過他還是伸手轉動門把。

    接著現身迎接一行人的——

    「唷唷唷,來得好啊,我可愛的孩子們!」

    是極度詭異的學園理事長大人。他那頭髮及身上所穿的白色西裝,每次都雪亮到令人生厭的地步。小隊全體成員均表現出一臉索然的模樣。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幹嘛全都一副沉悶的樣子啊!如果不打起精神抬頭挺胸向前走,可就無法在這不景氣的大環境當中生存下去唷!?」

    可能是完全沒理解到是誰害他們如此無精打采的吧,颯月格外興奮地拍了拍哮的肩頭。

    「那個……這次找我們來有什麼事啊?」

    「哎唷,幹嘛這麼急著發問啊?難道你渾身充滿幹勁嗎?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立刻切入正題吧。」

    颯月雙手『啪』地拍了一下。

    「這次我想請你們執行一項特殊任務。所以才特地讓你們蹺掉第二堂課,把你們找來這裡。」

    「——稍等一下。」

    一聽見『特殊任務』四字,哮馬上出聲打斷颯月的發言。

    「我被召見倒還可以理解。我因為噬魔聖物一事,已經答應會協助理事長。可是,請你不要把其他人也一併拖下水好嗎?」

    哮明確地撂下這句話,態度堅毅地站到颯月面前。

    既然名為特殊任務,哮推測那八成就代表必須面對類似英雄襲擊時的棘手案件。

    而在一個月前,哮已親身體會到,鳳颯月根本就是個不可信任的人物。哮雖然打算答應他的要求,但絕不能害其他同伴跟著遭殃。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呢,既然與先前那場戰役扯上關係,你們就再也無法置身事外羅。」

    「……話雖如此,也沒必要安排她們參與行動吧。」

    「你這樣誤解會讓我很傷腦筋的。這並不是我命令她們參與,而是她們三人主動提出的要求喔。」

    聽他這麼一說,哮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驚訝地轉頭望向後方。

    只見站在背後的三人均刻意移開視線。

    「你們……」

    「我、我是因為想說這是個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啦!雖然沒打算當個跟屁蟲,但這可是能讓學園高層人士記住我的絕佳機會!」

    「我本來就是噬魔聖物的契約者。協助同伴自是天經地義……況且,我跟你之間……也已經……立下約定了啊。」

    小兔跟櫻花的理由倒還不難理解。但斑鳩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而決定參與呢?

    哮將視線轉移至斑鳩身上,只見她『啵』地抽出嘴裡的薄荷棒棒糖說道。

    「大概是因為我很閒吧?」

    哮忽然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也無法搞清楚她的思考模式。

    「好啦,愛情喜劇場面夠多了。總而言之呢,這次要請小隊成員們也一起執行這項特殊任務羅。」

    儘管無法接受,但哮還是勉為其難地作出『先聽完任務內容,再決定要不要讓隊友們參與也未遲』的判斷。

    接著,才剛想說颯月應該準備開始解說任務內容了,卻見他突然調轉身子,面向位於背後的那間看似茶水間的小房間。

    「真理同學,進來吧。」

    颯月開口喊出一個沒聽過的陌生名字。

    片刻過後,茶水間的門扉應聲開啟。

    現身的是一名女孩子。

    身穿全新學園制服的少女,一臉不開心地走到理事長身旁。明明身穿制服,頭上卻戴著一預報童帽;天氣明明並不怎麼寒冷,脖子上卻圍著一條圍巾。

    「她是二階堂真理同學。我想請你們擔任她的護衛。」

    「護衛……嗎?」

    「嗯。話又說回來,你們知道倫理委員會這個組織的事情嗎?」

    「……這個嘛,略有耳聞。」

    為什麼會在這種節骨眼冒出這個名字來啊?哮如此心想。

    倫理委員會,是指魔女審判倫理機構(EOWT)。

    又名魔女人權保護團體,其主要功能在於,就審問會的違法逮捕及防衛過當等行徑提出申訴,並抑制針對魔女的過分待遇。

    過去審問會的權力宛如磐石般堅不可摧,但最近倫理委員會的影響力,卻也已經成長至不容忽視的強大境界。

    「其實是這次應倫理委員會的要求,已確定要在本學園試行所謂的魔女入學制度嘍。你們知道這個制度嗎?」

    哮也曾聽說過有關這個制度的風聲。

    「簡單說呢,就是一個讓魔女也有機會成為異端審問官的制度啦。」

    颯月才剛開口解釋,只見站在背後待機的櫻花立刻向前跨出一步。

    她的表情十分嚴肅。

    「理事長……難不成……!」

    櫻花怒瞪佇立於颯月身旁的二階堂真理。

    颯月則像是表達出『如你所料』的意思一樣,笑著表示。

    「嗯。二階堂真理同學是個貨真價實的魔女唷。」

    哮多少感到有點驚訝,櫻花則是露出更加兇狠的銳利目光。

    「太令人驚訝了。曾經拒絕過委員會要求的你,為什麼這次會突然同意合作呢?」

    「那並不算是拒絕啊。其實我早就覺得,以協助犯罪調查或兵器開發的形式,安排魔女扮演特定角色是個很不錯的點子。再說,只要有配戴縛狼鎖,即便是魔女也會變得沒有害處,因此我才判斷合作並無不妥罷了。」

    縛狼鎖,是指一款專門給魔女配戴的魔力控制項圈。

    這款項圈是為了非罪犯的善良魔女,而由異端審問會與Alchemist抗魔兵器開發公司聯手研製的產品。配戴縛狼鎖的魔女只要沒有狃案前科,便能步出禁忌區域,回歸社會過平凡生活。

    哮也曾經見過配戴縛狼鎖,被人稱作魔女或魔法師的人們。

    儘管歧視並未完全消彌,但跟過去比起來已經好上百倍了。

    如今,一般民眾與魔女有說有笑的光景,也算不上是什麼稀奇罕見的場面。

    所以縱使聽到真理是魔女,哮倒也不至於感到太過詫異。

    「——我反對!」

    櫻花卻扯開嗓門向颯月提出抗議。

    「異端審問會應該是一個為了制裁魔女而設立的機關才對吧!?這樣接納魔女根本就是本末倒置嘛!」

    「我們並非為了制裁所有魔女,而是為了制裁邪惡魔女的組織。你不應該將那些無辜魔女視為我們的仇敵喔。先前我也說過,保護魔女也是我們份內的工作。」

    「我當然曉得!但這根本就稱不上保護吧!讓魔女成為異端審問官,實在太過危險了!」

    櫻花的意見也不無道理。

    異端審問會既然標榜著對抗魔導的理念,就必須向社會大眾展現出貫徹此一信唸到底的姿態才行。否則異端審問會的存在意義將會產生動搖。

    警察犯法會喪失信用。警察若借用罪犯的能力辦案,則會換來無能的咒罵聲浪。

    儘管噬魔聖物的存在也可套用上游比喻,但假使不利用魔導產物便無力對抗魔導組織的話,一般市民八成都會對審問會產生懷疑的念頭吧。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希望你別基於私情而批評我這邊的行事方針好嗎?」

    「我、我才不是基於個人情緒才表達反對意見!」

    「你對魔女抱持強大恨意,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啊。」

    「……這根本就是毫無關連的兩回事……!」

    「無論你發表再多意見,這個方針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為了消彌對魔女的偏見,今後本校應該也會陸陸續續接納魔女入學才對。」

    大概是無法接受颯月的決斷吧,櫻花頓時氣得低頭不語且緊握雙拳。

    「而她就是值得紀念的第一號嘍。真理同學,開口打聲招呼吧。」

    面露燦爛笑容的颯月,督促著佇立在後方的真理作自我介紹。

    只見真理嫌麻煩地往前跨出一步,接著微微抬起臉龐。

    「……………………各位好。」

    她態度相當冷淡地低頭致意之後,又立刻往後倒退一步。

    哮雖然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卻因察覺到小隊成員們所散發出來的負面氣場,而忍不住面露僵硬神情。

    「我想麻煩你們負責保護兼照料她的日常生活。真理同學對我們學園一無所知,希望你們可以在各方面部多幫她一點忙。」

    「為何要找我們負責呢……像這種事不是應該委託專業的異端審問官出馬才對嗎?」

    櫻花語氣帶刺地插嘴反問,颯月隨即豎起食指作出回應。

    「因為倘若由審問官擔任隨身護衛的話,只會引起眾人的疑慮不是嗎?而我也實在找不到其他像你們這樣身為學生,又剛好可以任憑校方差遣……抱歉,我是說比較有可能爽快地答應校方要求的人才了啊。」

    他下意識地脫口說出了真心話。

    「另外呢,關於真理同學身為魔女的這個秘密,我希望你們能暫時守口如瓶。畢竟如果突然公開宣佈『有魔女入學嘍~~』之類的聲明,可能會造成她受到其他同學們的霸凌對吧?校方預計等到真理同學習慣學園生活之後,再正式發表此事。而在這段期間,便有勞你們幾位保護她的人身安全羅。」

    保護魔女,堪稱是一項史無前例的任務。

    颯月開懷大笑一番之後,伸手拍了拍哮的背部。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嘍!拜託你們啦!第二堂課直接蹺掉沒關係,就麻煩你們負責帶她參觀校園環境吧。」

    儘管理事長的言行舉止都令人生厭,但由於哮原先一直認定會接到危險性偏高的任務,因此在感到傻眼的同時也忍不住鬆了口大氣。

    若是這種程度的任務,應該是不至於害小隊成員們身陷險境才對。

    簡單說就只是美其名為護衛,實際上是照顧一無所知的轉學生,這樣想應該沒錯。

    是一項任何人都辦得到的簡單任務。

    (不對,等一下。)

    才剛鬆了口大氣的哮,立刻收回這股放心的感覺。

    他重新思考。任何人都辦得到的簡單任務。

    (……唯一辦不到的,不就是我們這支小隊嗎?)

    哮提心吊膽地轉頭察看後方。

    只見根本無意與真理建立友誼關係的三人佇立在他背後。

    他再次將臉轉向前方,這次則是定睛看著真理。

    「…………哼。」

    真理沒好氣地從凝視著自己的哮臉上移開視線,接著像是要表達出不耐煩的意思般抽了抽鼻子。

    在現場的所有人身上,均看不到所謂的協調性。

    這該不會是一樁極端困難的任務吧?

    幾近確定的預感令哮不禁毛骨悚然。

    於是,蝦兵蟹將小隊這回所接下的特殊任務,似乎很有可能開頭就由複雜的人際關係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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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37 PM

第二章 魔女,入隊

    當哮與真理在學園中邂逅的同一時刻。

    先前在廢棄教會事件中早早丟下真理逃跑的凶煞,到了隔天黎明破曉的同時,便現身於對魔導學園附近的電波塔頂端,展開監視校門口的行動。

    大概是受到上個月那起恐怖攻擊事件的影響吧,學園大幅加強戒備,安排數架龍騎兵與大量騎士團成員駐守於學園周邊。

    凶煞任由髮絲隨著輕撫臉頰的微風飄揚,伸手抵著下巴『呵呵』地冷笑了一聲。

    「………………該怎麼辦呢?」

    儘管展現出一副帥氣的神情,但他內心似乎感到頗無所適從的樣子。

    (你是咎由自取啦。假如你當時塞給真理的是自爆用符咒,而非遺忘魔法符咒的話,事情也十會演變成這樣。》

    斜掛於腰際的西洋劍,※戰亂魔劍,搬出譴責般的語調,在他腦海當中如此說道。(編註:北歐傳說中登場的魔劍,一旦出鞘,不吸收活人血便無法入鞘。)

    「別鬧了。在我心中並不存在殺死真理小妹這個選項。我怎麼可能有辦法做出如此暴殄天物的舉動……!我非得再加把勁把那孩子的精神逼入死胡同,狠狠凌虐她一頓不可!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不對,暗夜!」

    《……難道我先前沒聲明過,我無法認同你的性癖好嗎?》

    「哎呀,在廢棄教會的那一幕著實令人回味無窮啊。她變得滿臉通紅……淚眼汪汪……聲嘶力竭……」

    《是是是,你興奮得要命對吧。》

    「我勃起了。」

    《居然糟糕到那種地步……》

    「看到她顯露出那種表情,再不陪她玩就真的不配當個男子漢。然後讓她深刻體會到自己無論怎麼做都敵不過我之後,再心平氣和地尋求和解,接著我再把臉上浮現出更加不甘心神情的真理小妹給……」

    話說到一半的凶煞猛然回神。

    「……講歸講,但目前的狀況實在非常不妙。沒想到真理小妹居然會落入審問會手中……究竟是在哪個環節露出了馬腳呢?該不會是我的錯吧?」

    《你收集屍體的行徑做得太過火了。當時似乎有些笨蛋不惜採用殺害一般人的手段替你收集屍體啊。假如只是遺體或犯人下落不明,倒還有辦法瞞混過關,但如果連一般人都遭殃的話,縱使審問會一向奉行觀望主義,也會採取行動啊。我想,恐怕是有『密探』潛伏在我們所屨用的那幫傢伙之中吧。》

    「嗯……再怎麼說都不能置之不理呢。無論是就我個人的戀慕心理而言,或是站在幻想教團的立場來看。或者該說,搞不好真理已經遭受了淫蕩下流的拷問也說不定……!這、這簡直豈有此理!不能繼續待在這裡鬼混了!這下子非得進去參觀一番不可!」

    《……你冷靜一點吧。總之此事已呈報給上級,問問看接下來該怎麼做比較好吧。剛說到這上級就來電了,幫你接通嘍。》

    腦海中的音頻應聲切換,短暫的雜訊聲過後,隨即聽見一聲輕嘆傳入耳中。

    《——你失手了呢,凶煞。》

    那是一陣如同風鈐般清脆澄澈的女性嗓音。

    「哎呀呀我著實無話可說。沒想到異端審問官還滿有兩把刷子的呢!」

    《這可不是能讓你一笑置之的事態。這次的作戰由你負擔起所有責任。我方應該有明確交代,要你務必採用溫和手段推行計劃沒錯吧?》

    「要我在不造成任何犧牲的狀況下召喚出英雄展開恐怖攻擊行動,你不覺得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嗎?好啦,雖然結果失敗就是了,哈哈。」

    《我可不記得我有下令要你策動恐怖攻擊啊。這是幻想教團一致表決通過的營救作戰……展開不必要的虐殺,把營救任務打造成恐怖攻擊行動,全都是拜你那充滿缺陷的扭曲人格所賜吧。》

    「啊哈哈,我當真是無從反駁啊。」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魔法師存在,才造成無辜魔女們遭受缺乏魔力的人們迫害。你該對這點有所自覺。我等的目的既非誇示力量,也不是掃蕩不具魔力的一般民眾。》

    「您說得對。但你們之所以差遣像我這樣的魔法師出馬,說穿了不就是因為需要我的力量嗎?難道不是嗎?」

    《住嘴》

    凶煞乖乖閉上嘴巴,樂不可支地微微睜開雙眼。

    《這次捅出來的爛攤子,便麻煩你自己設法收拾吧。我方將不會提供任何支援,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這點我曉得。」

    《我方確認到,你讓二階堂真理帶在身上的遺忘魔法符咒已經發動,不過她似乎及時施展了防壁魔法。因此制止了符咒的完全遺忘效果,相信記憶遲早都會開始自我修復吧。》

    「不愧是我的偶像,果然有兩把刷子。這點更是令我感到興致高昂啊。」

    《遺忘效果大約只能持續三天左右的時間,請在這段期間內解決掉這件事。》

    「方法呢?」

    《我方不過問。請把防止情報外漏視為最優先事項。》

    聽見這個回答,凶煞脫口發出了模糊不清的竊笑聲。

    「……這一如往常的偽善態度,真是令我感到惶恐不已啊,鵝媽媽。親身實踐出『只要貫徹到底,偽善亦能化為美德』這句話的您,實在迷人極了。」

    這根本不是所謂的冷嘲熱諷,而是一句如假包換的真心話。

    沉默持續了片刻。

    (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可悲魔女的平穩生活。》

    腦海中傅來結束通訊的反應,凶煞緩緩閉上雙眼。

    「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禁忌區域的警戒,一定相當森嚴吧。就連英雄都企圖透過自爆來解放禁忌區域,所以還是別正面突破比較好。》

    你打算怎麼辦呢?暗夜出聲詢問。凶煞隨即嗤之以鼻地打消了暗夜的多慮。

    「魔法也如同科學技術一樣日新月異。而且是變得更加姑息、更加狡猾、更加奸詐、以及更加殘酷呢。」

    《看來我剛了個蠢問題呢。說到姑息及低級嗜好的糟糕程度,你的魔法堪稱是天下第一啊。》

    暗夜話一出口,凶煞居然感到有點難為情地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我是帶著諷刺的意思講出這句話就是了。》

    「真的假的!?」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呢?是要親自潛入,還是派伏兵進駐暱?即便說得好聽一點,我們手邊握有的學園內部情報也完全稱不上充足喔。》

    「講那什麼話。份量還不少吧?我們不是才剛從試驗小隊的同學們身上獲得情報嗎?

    暗夜回了一聲《哦——說得也對》,並表現出有點傻眼的態度。  」

    「算了,這樣也正合我意。我對於解決掉英雄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一事,也非常有興趣。剛好可以趁此機會跟對方打聲招呼啊。」

    語畢,凶煞抬頭仰望天際。

    天上萬里無云,是相當適合用『藍天』一詞加以形容的晴朗好天氣。

    「魔女的夜宴才剛揭開序幕。」

    飄浮於天際的白晝月影映入眼中,凶煞換上一張散發著瘋狂氣息的表情。

    「各位與會嘉賓——準備好要點燃篝火了嗎?」

    他那扭曲變形的臉龐,浮現出非常樂不可支的笑容。

    ***

    步出理事長室的哮,立刻讓隊員們一一作自我介紹,並準備帶二階堂真理參觀學園,但……

    「參觀就不用了……麻煩你們讓我單獨行動好不好?」

    這就是真理劈頭丟出的第一句話。

    蝦兵蟹將小隊瞬間愣住。不過對哮而言,這大概算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反應。

    「可是……我們必須擔任你的貼身護衛才行啊。」

    「不必管什麼護衛的事啦。又不是我拜託你們當貼身護衛,況且我也不是自願來到這個鬼地方的。」

    她還是一樣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旁邊說道。

    這種態度,當然造成隊友們的憤怒指數一發不可收拾地猛然竄升。

    「我不會逃走啦,你們就別管我了好不好。有你們跟在身旁也只會害我感到厭煩而已。」

    被她露出輕蔑般的視線一瞪,哮忍不住畏縮了起來。

    照這樣了看起來,她說不定會掀起比櫻花入隊時更加誇張的風波。

    哮轉頭望向背後,先跟蝦兵蟹將小隊的成員們交頭接耳一番。

    「這、這下子該怎麼辦?」

    「乾脆隨便她想怎樣就怎樣不就好了?只要有縛狼鎖在,她就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為什麼我們非得保護像她那樣的女生不可啊?」

    「與其說魔女如何,倒不如先說她本身個性就大有問題。那種人很麻煩喔。我也贊成不理她的這個做法。」

    兩人的意見大致上都非常正確。

    「想也知道絕不能置之不理嘛。你們幾個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插嘴發言的人是櫻花。只見櫻花交抱雙臂開始教訓小隊成員。

    「這可是任務耶。身為異端審問官,怎麼可以放任魔女為所欲為。」

    小兔及斑鳩則異口同聲地,對表達出死板看法的櫻花說道:

    「「你識相一點好不好。」」

    「什麼!為什麼這樣就被當成很不識相啊!我只不過是以異端審問官身份表達理所當然的——」

    「所以我才討厭所謂的資優生啊。我們明明就沒有任何非接下這項任務不可的理由……而且這好像還沒有積分可賺。更何況我們根本就還沒有成為異端審問官耶。」

    「這、話是這麼說沒錯……其、其實我也不想擔任什麼魔女的護衛呀。我的感受跟你們完全相同,嗯。可是,這再怎麼說都是一樁任務嘛!」

    櫻花彷彿想要強調『我這不是很通情達理嗎』的意思一樣,竭盡所能地試圖正當化自己的說詞。

    櫻花由於毫無溝通能力可言,因此她花費了好大一番心力才跟蝦兵蟹將小隊混熟。雖說最近總算連不好相處的小兔及斑鳩都接納了她,但她也同時被貼上一張不會看狀況的標籤。所以直到現在,她仍拚命地試圖洗刷掉這個污名。

    「你如果真這麼認為的話,那起碼也該去向理事長提出變更任務的要求吧。你姑且算是那傢伙的女兒,我很希望你多少能在政治方面派上一點用場呢。這不就是所謂的第二代特權嗎?」

    斑鳩如此說道,櫻花卻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要、要是辦得到的話,我一開始就會那樣做了。自從認識那個男人以來,他從來沒有答應過我任何一項要求啊。」

    「……唉~~~~~~……真是沒用耶。」

    小兔嘆了口大氣。看到她那態度,似乎連櫻花也忍不住任由自己的尊嚴強出頭,倏然伸手指著小兔說道。

    「唯獨沒用這點,你根本沒資格說我吧!」

    「什麼!?你倒說說看我哪裡沒用了啊——!?」

    小兔一婦往常地咬牙切齒並大發脾氣。

    今天蝦兵蟹將小隊依舊照常運作。哮在嘆氣的同時,也側目瞄了真理一眼。

    (只不過話又說回來,二階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呢……?)

    若是魔女入學制度的首位實驗者,應該是自願來到這問學園才對。

    但她卻表現出一副再怎麼看都稱不上友善的冷淡態度。

    「我說拉碧絲啊……你有沒有從理事長那邊聽說過任何關於護衛對象的情報呢?」

    完全無意涉入這場沒意義爭論的哮,轉頭詢問又在不知不覺之間緊緊摟住自己手臂的拉碧絲。

    拉碧絲轉動她那一如往常彷彿彈珠般的雙眼望向哮,並將脖子側向一邊。

    「…………?」

    哮也皺起眉頭,不解地微微側首。

    「………………?」

    拉碧絲見狀,又接著扭動脖子倒向另一邊。

    「…………………………這、這樣啊,你什麼都沒聽說是吧。我知道了。」

    由於覺得極有可能沒完沒了地上演這樣撇頭對看的互動,哮匆匆結束掉這個話題。

    而在這段期間,小兔與櫻花還是一樣吵得不可開交。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哮重重嘆了口氣,轉頭望向真理所在的方向。

    「……咦?二階堂跑哪去了?」

    然而他卻發現真理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消失了。

    哮話一出口,全體成員跟著轉而察看真理原先站立的位置。

    愣住將近三秒鐘之後,櫻花才急忙破口大罵。

    「——草薙!你為什麼沒有好好盯住她!」

    「咦咦咦!?原來那是我該負責的工作啊!?」

    「都是因為你在那邊跟魔導遺產打情罵俏,才會變成這樣啦!」

    「這這這這……真的很對不起……」

    道番斥責雖然強詞奪理到極點,哮還是忍不住出聲道歉。

    「可惡,西園寺與杉波到正門方向搜索!草薙負責學生餐廳!我往中庭的方向找!」

    「又沒關係,隨便她去就好啦。」

    「更何況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啊?你分明就不是站在可以對我們發號施令的立場好不好。」

    「唔唔唔……草薙——!」

    櫻花一邊目泛淚光,一邊莫名其妙地對哮發出怒吼。

    簡單說呢,大概就是表達出『既然你身為隊長,就給我好好發號施令啦!』的意思吧。

    哮沉思片刻,最後歸納出還是無法置之不理的結論。

    雖說飽也並非不能理解眾人排斥的心理,但任務就是任務。況且最重要的,就是危險性並不高。不會演變成像上次英雄襲擊事件一樣充滿火藥味的狀況。

    應該是不會對小隊造成任何危害才對。

    儘管內心懷有希望能再多看『淚眼汪汪的櫻花』這幅珍貴畫面一段時間的想法,哮還是開口對眾人說道:

    「鳳說得沒錯,這再怎麼說也是理事長親自下達的命令。更何況如果她不小心走失的話,也會造成不小的問題。我也不是無法理解你們的感受,但還是麻煩你們照鳳的指示展開行動吧。」

    雖然明明身為隊長的哮還是一樣不發號施令而是採用懇求的語氣拜託,但小兔及斑鳩仍舊勉為其難地分頭開始尋找真理的行蹤。

    「唉……才剛開始就多災多難了嗎……」

    哮垂低雙肩,忍不住嘆了口大氣。

    此時,他的衣擺突然被輕輕扯了一下。

    「……?拉碧絲,有什麼事嗎?」

    這個動作,使哮注意到在身旁動也不動地定睛凝視著自己的拉碧絲。

    「宿主。」

    看來在沒有旁人的場所,她似乎就不肯用「哥哥」一詞來稱呼自己。

    哮一邊對內心覺得有點可惜的自己感到詫異,一邊側耳聆聽她的發言。

    「魔力消耗超越標準值,建議盡快補充能量。即將抵達活動臨界點。」

    「?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魔力……但我身上可沒有魔力喔?」

    「這我曉得。補充的能量並不一定要是魔力。要是用一句淺顯易懂的話來描述現狀,就是……」

    拉碧絲只短暫移開視線片刻,找到適當的說法之後,再次定睛注視哮的雙眼。

    隨後……只聽到『咕嚕——』的一陣微弱可愛聲音響起。

    拉碧絲一邊以她那彷彿玻璃彈珠般的眼瞳仰望著哮,一邊開口說道:

    「人家肚子餓了。」

    …………

    哮面臨必須邊找人,邊順道前往學生餐廳購買紅豆面包及牛奶給拉碧絲吃的處境。

    ***

    「……唉。」

    真理半帶嘆息地按下位於學園中庭的自動販賣機按鈕。

    確認販賣機發出『喀啷』聲響之後,她才伸手探入取物口。

    她拿出來的飲料是草莓蘇打。

    不過她並未拉開拉環,而是就這麼轉身背靠自動販賣機,心不在焉地抬頭仰望天際。

    「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副德性暱……」

    即便再怎麼發牢騷,也無法喚回記憶。

    目前還記得的,就只有自己身為魔女,以及社會一般常識,加上魔法及魔力等關連知識而已。跟自己切身相關的記憶,則是徹底忘得一乾二淨。自己是什麼人、在哪裡成長、是被誰養育長大、以及度過了什麼樣的人生……這方面的所有記憶全數消失殆盡。

    「實在令人火大耶。就連這個名字也不太能夠接受……我究竟是怎麼了啊……」

    據理事長所說,似乎是異端審問會救回了失去意識倒臥在搜查現場的真理,然而從隨身物品中卻查不出除了姓名以外的身份線索,後來好像覺得她太過可憐,才決定交由學園保護管束。而現在又剛好碰到學園與倫理委員會為了魔女入學制度的實施與否爭執不休,所以真理才順勢被選為頭號試驗者。

    因為喪失記憶的緣故,導致真理也搞不懂這些困難的事情。理事長雖說遲早有一天必定會回想起來,但她卻始終抹除不掉內心那股不知自己究竟是誰的不安思緒。

    「……過去明明身為魔女,卻沒有獲得保護,這難道代表我以前是個罪犯嗎?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照理說我應該會被監禁在那個名叫禁忌區域的地方才對……啊啊完全搞不懂啊!」

    她既無從得知異端審問會這麼做的理由,而且事實上奇怪的是,她也不想知道原因。她更搞不懂自己為何並不想探究個中緣由。

    就算試著揣測也得不到答案,導致她只能邊咒罵邊氣得猛跺腳。

    就在這個時候……

    「——一一階堂真理!」

    突然聽見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真理嚇得連忙轉頭望向聲音來源。

    極具特徵的晚霞色秀髮。

    她記得這個人名叫鳳櫻花。雖然有聽說過她是理事長的女兒,但兩人長得根本一點都不像。

    真理對櫻花的第一印象為『肯定合不來』……就只有這樣而已。

    「你這樣隨便亂跑會造成我們的困擾。我們的任務就是擔任你的貼身護衛。以後要離開的時候請務必向我們報告。」

    櫻花露出魄力十足的視線瞪著她,開口說道。

    對她那高高在上的態度感到不爽的真理,頓時面露生氣的神情。

    跟她處不來的預感似乎真的應驗了。

    「我只是因為口渴而來這買罐飲料罷了,難道連這點小事也非得經過你的同意不可嗎?還是說,你是個跟蹤狂?」

    被反嗆是不是跟蹤狂的櫻花,似乎也按捺不住脾氣了。

    「不是。我們是為了擔任你的貼身護衛——」

    「我說過,我沒拜託你們這麼做對吧?坦白講我真的感到十分困擾。」

    面對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櫻花臉色頓時為之一沉。

    櫻花霍然將臉湊近真理,從正面定睛瞪視著她。

    「少給我得寸進尺。如果不是因為這是命令,我死也不會擔任像你這種魔女的貼身護衛……!」

    「那你放棄不就行了……你是笨蛋嗎?」

    「那可不行。儘管非常不願意,但這是理事長親自下達的命令。」

    「……你是會用差別待遇對待魔女的人嗎?雖然是不是都無關緊要,但你那種對任何事物都高高在上的態度,就是很容易惹人發火耶。還是說你在對待其他人時也都採用相同的態度嗎?」

    「我憎恨的並不是魔女,而是魔法本身。」

    先前只反覆展現挑釁與嘲笑神色的真理,表情起了變化。

    她臉上流露出相當明顯的憤怒色彩。

    「你要怎麼講我的壞話都沒關係,但我不准你批評魔法!」

    真理自己並不曉得為何會對魔法遭受侮辱一事感到如此怒不可遏。但實在無法原諒櫻花的激動情緒,卻已搶先一步湧上心頭。

    櫻花一邊對突然露出憤怒神情的真理感到詫異,臉上也一邊浮現刺探般的冷笑。

    「你是怎麼回事……明明想要成為異端審問官,卻還肯定魔法的存在嗎?真是個危險的傢伙呢。」

    「唔……對啦,我就是肯定魔法的存在啦!只要運用得當,魔法甚至也可以拯救人命!」

    「人類就算少了魔法也不會感到困擾!人類才沒有軟弱到不依賴奇蹟就無法生存下去的地步!」

    「你們異端審問會還不是一樣處處依賴魔法!噬魔聖物也是魔導遺產、抗魔素材的加工技術不也是煉金術的產物嗎!」

    「那是因為你們這幫魔女動不動就使用魔法害的!只要你們沒使用魔法,我們也就不必動用到那些技術跟產物了啊!」

    起初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爭論,如今卻已演變成一觸即發的火爆狀態。

    其實若不是因為對方是真理,櫻花也不會搬出如此極端的尖銳言行。儘管沒辦法斷言內心毫無歧視魔女的意識,但她除了對並非自願成為魔女的人寄予同情之外,也很希望能夠保護他們,免於遭受不當歧視或冤枉等差別待遇。當然她也很清楚,這是異端審問官份內工作的一環。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看這個女生不順眼!)

    真理心裡也有同樣的想法。

    儘管自己看異端審問官的大部分作為都很不順眼,不過對於懲罰邪惡魔女的這個大義名分,多少還是可以理解。對真理而言,不管是魔女或普通人都一樣。

    壞人就是壞人、好人就是好人。只要不是受到冤枉,審判該接受制裁的人方為正義。

    (可是,這個女生——就是讓人感到十分火大!)

    最根本的原因出在生理上的厭惡感,以及完全迥異的個性。

    兩人的爭論焦點逐漸偏離正軌,最後成為一場單純的對罵。

    雖說一開始會覺得雙方所表游的主張都沒有錯,然而她們兩人的個性卻是不合到讓人感到絕望。櫻花固然是個無人能出其右的倔強女孩,但真理也是個相當頑固的女生。

    「哼……你根本就不適合戴那個髮飾!」

    「什麼……你那條圍巾及那頂帽子不但違反校規,而且還不堪入目呢!」

    就在爭論已經演變成一場針對外觀打扮的對罵之際,旁邊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再吵下去了!別——吵——了!」

    出現的人是哮。只見哮閃身擋在兩人之間,試圖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礙事!」、「礙事啦!」

    ——兩記兇猛的右直拳同時自左右兩側呼嘯而至。

    哮的雙頰頓時如同被汽車輾過的柿子一樣,硬生生地凹陷下去。

    分立左右兩側的兩人,則是在扁完哮之後,才「啊」地驚呼一聲並恢復理智。

    任由兩人拳頭深陷臉頰的哮,只能默默地緩緩跪倒在一旁,痛得流下眼淚。

    「抱、抱歉,草薙!你不要緊吧……?」

    「……哼、哼。這全都是突然闖進我們之間的你自找的啦。」

    哮一邊讓櫻花輕撫臉頰,一邊細細品味著身為中間主管的辛酸滋味。

    「我、我一點都沒錯喔!」

    嘴上雖然耍狠,但內心那抹微弱的罪惡感,卻還是促使真理側目察看哮的狀態。

    「喔——……好痛啊。」

    哮坐在附近的板凳上,一邊悲情地輕揉雙頰,一邊還痛得發出呻吟聲。

    櫻花已經不在現場了。因為哮委託她去通知小兔及斑鳩。

    這是考慮到如果繼續放任兩人湊在一起,雙方搞不好會大打出手而做的安排。

    「……真是夠了。」

    感到很吃不消的哮低頭嘆了口大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瓶罐裝飲料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

    他抬頭一看,發現……

    「喏。」

    抱著四瓶罐裝飲料的真理,態度冷淡地遞出其中一瓶給哮。

    見到哮神情茫然,一副無法理解她的用意的樣子——

    「…………喏!」

    ——真理先是皺了皺眉頭,接著再更進一步地把果汁推向他手邊。

    「呃……我可以拿起來喝掉嗎?」

    「~~~~!嘖!我的意思是要你用這些罐裝飲料冰敷臉頰啦……!」

    「哦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謝啦。」

    總算搞懂她體貼用意的哮接下三瓶罐裝飲料,將其中一瓶遞給坐在身旁的拉碧絲。另外兩瓶則用來貼住雙頰,藉以舒緩臉部的燥熱感。

    「啊——這感覺真是舒服呢。」

    「……是喔。」

    真理沒好氣地回了一聲,便彎腰坐到哮的旁邊。

    冷淡地撇頭望向一旁的真理,一邊翹著腳,一邊啜飲手上的罐裝黑咖啡。由飲料入口瞬間便皺起眉頭的反應來看,可見她顯然是強忍著苦澀的滋味硬逼自己喝黑咖啡。

    或許她原本比較想喝的飲料,是哮用來貼住臉頰上的草莓蘇打也說不定。

    「真對不起啊……」

    哮緩緩開口道歉,真理頓時滿臉通紅,展現出相當明顯的狼狽神色。

    「我只不過是打一開始就想喝黑咖啡罷了!」

    「不,我並不是指這件事啦。」

    連忙出聲訂正的哮,順手移開貼著臉頰的罐裝飲料。

    「我是說鳳啦。她只要一接觸到與魔導扯上關係的事情,很容易就會失去理性。」

    「……那種小事我根本就不在意。」

    「她也經歷過不少事情。實際上她並不是個壞人,就請你原諒她吧。」

    哮代替櫻花向真理賠罪,只見真理忍不住露出詫異的表情。

    「你幹嘛向我道歉?你該不會是個大笨蛋吧?」

    「竟然說我是笨蛋……被人這樣直接明講,就算自己真的是笨蛋好了,也會感到很受傷喔。」

    「我是魔女耶?是你們的敵人。那個女生的反應本就很正常呀。」

    「……?即便身為魔女也不一定就是敵人吧。更何況,二階堂你是為了成為異端審問官而來到學園讀書,這麼一來不就等於是自己人了嗎?」

    被哮形容成自己人的真理,臉上隨即浮現出『什麼?』的狐疑表情。

    「你真的是異端審問官嗎?你們的工作應該是負責懷疑他人才對吧?」

    「我還只是學生……」

    「別這麼輕易就相信別人好不好……你是笨蛋嗎?」

    說完,真理一口氣喝光手中那罐黑咖啡。

    「唔……嘖。照你這個樣子啊,搞不好哪天會栽在我手上喔。」

    她一邊露出非常難受的苦澀神情,一邊將咖啡空罐丟向垃圾桶。

    咖啡罐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拋物線。

    ——喀當。

    但空罐最後竟砸中垃圾桶的邊邊,應聲掉回地面打轉。

    「…………」

    「…………」

    真理站了起來,快步走向還在打轉的空罐,隨手撿起來丟進垃圾桶,然後再次回到板凳這邊坐下。

    目擊了這一連串行動的哮,終於忍不住轉頭放聲大笑。

    「噗噗……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麼笑啊!?」

    「哇哈哈,抱歉、真的很抱歉!哎呀,是因為你在撂下類似反派的台詞之後,竟然接著做了簡直像個大好人的行動,所以讓我嚇了一大跳而已啦。」

    「怎樣啦!?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任何人都會好好把空罐丟進垃圾桶去好嗎!」

    用力揮舞雙臂表達抗議的真理,整張臉紅得像顆鮮紅的蘋果一樣。

    因為她的反應太過有趣,逗得哮再度笑了起來。

    「說、說得也對……任何人都會……把空罐丟進垃圾桶……——嘻嘻!」

    「~~~~~~嘖!既然都丟偏了,不就非撿起來不可嗎——!我也很想帥氣地一次就把空罐丟進垃圾桶呀~~~~!」

    真理散發出彷彿準備動手揍人的兇狠氣勢,一把抓住哮的衣領。

    哮雖然嘴上不斷說抱歉,卻始終止不住笑意。

    五分鐘後。好不容易求得原諒的哮,才再次坐回板凳上,對真理展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

    「你還在笑什麼啊?小心我真的要揍你了喔?」

    「抱、抱歉……你誤會了,我只是重新體認到,魔女果然也是普通人的道理罷了。」

    由於哮的笑容實在太過爽朗,已經氣不起來的真理直接將臉撇向一旁。

    「少在那邊講場面話了。其實你也是因為討厭魔女,才決定成為異端審問官的對吧?」

    「我倒不認為每個人都是因為那種無聊的理由才想成為異端審問官就是了……那你又如何呢?」

    「什麼意思?」

    「二階堂,你為什麼會希望成為異端審問官呢?身為魔女又想當異端審問官的人應該是少之又少才對,所以這點令我有點好奇。」

    被他這麼一問,真理臉上頓時浮現困惑神色。

    彷彿顯露出『糟糕……』的意思似的。

    真理閉上雙眼陷入沉思,接著滿頭是汗地豎起食指說道:

    「我、我……想改變適個世界將所有魔法通通視為危險存在的價值觀……?沒、沒錯,我想證明魔法可以用來拯救許多人的事實!所以我才來到這間學園!」

    頻頻點頭的真理,開始暢談自己的志願動機。

    「那個女生說得確實沒錯,會造成危害的魔法固然居多,但能夠造福人群的魔法同樣也不少啊。」

    說著說著,真理轉而朝向哮探出身子。

    「你知道嗎?有許多現代醫療技術無法治癒的疾病,只要改用魔法便有辦法加以根治耶。雖說當然也有相反的案例,但不善用魔法的恩惠不是很傻的行為嗎?明明有人可以因為魔法撿回一命,卻因法律規定不准動用魔法而要我們見死不救,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哦?呃,嗯,你說得沒錯。」

    「另外還有啊,催眠魔法及精神干涉魔法雖然遭到唾棄,不過實際上卻也能發揮精神關懷及消除失眠症狀等效果,長期使用甚至也可以治癒腦部疾病。很厲害對吧?」

    「的確很厲害呢。」

    「對吧!?還有啊,還有啊——」

    真理天真無邪地暢談關於魔法的實用性。

    哮雖然一再被她的魄力所震懾,卻沒有因此而疏遠她。反倒還覺得如此熱愛魔法的真理,看起來其實有點可愛。

    真理情緒激昂地講個不停,最後甚至緊握雙拳霍然起身。

    「對於將魔法實用性定調為高危險性並加以抑制的現狀,我完全無法接受!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證明給世人看!所以,邪惡的魔女及魔法師非得接受制裁不可!我覺得由身為魔女的我執行這件事是有意義的!只要我當上異端審問官,行使正確的行為,如此一來……如此一來……就能讓社會大眾知道……其實魔法……並不是通通都是有害的……」

    真理原本講得頭頭是道,不過她卻逐漸察覺到,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唱高調而已。

    她感到頗難為情地坐回板凳上,態度冷淡地將臉撇向一旁。

    真理本身好像對自己竟然如此熱愛魔法一事感到相當驚訝。

    反正不用說也知道八成會被瞧不起,要不然就是覺得自己十分噁心吧……就在她心裡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

    卻見哮臉上突然浮現一抹柔和笑容。

    「那可真是了不起呢。」

    真理抬起頭來,露出百思不解的神色。

    「雖然困難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但你的志向我倒是全聽懂了。我認為你相當了不起喔。」

    「我哪裡……了不起了啊?」

    「確實很了不起啊。你怨改變魔法的負面形象對吧?要是有辦法證明魔法可以救人,讓全世界轉變成一個能夠接納魔法的全新環境……那肯定會是一件好事啊。」

    真理微微側頭,對哮投射出一道彷彿見到未知新生物的好奇視線。

    「……你這人……真奇怪。」

    「繼笨蛋之後的形容詞居然是奇怪……」

    「你對魔女或魔法沒有任何偏見嗎?」

    「我倒也不是沒有偏見啦。但魔法也同樣並不是全部都不好吧?再加上魔女並非通通都是壞人這點也已獲得證實了嘛,所以才會有人跳出來建立類似倫理委員會這樣的組織。」

    「………………」

    「…………怎、怎樣啦?」

    「……你果然是個怪人。」

    真理像是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議似地嘀咕了一聲。

    但由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經卸下方才與櫻花對罵時的尖銳態度。真理從板凳上起身,雙手叉腰並低頭窺視哮的臉龐。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開始沒告訴過你嗎?」

    「剛剛因為我沒興趣,所以一下子就忘記了。」

    「你這傢伙……」

    「不過在這一瞬間我對你產生興趣了。告訴我吧。」

    儘管真理依舊維持著刺探般的視線,但卻仍面帶微笑開口詢問。那是一種類似撒嬌般的姿態,讓哮不禁覺得她很像一隻小貓咪。

    哮簡短地回答「我叫草薙哮」。

    「哦。哮……哮嗎?啊哈哈,聽起來很像武士的名字呢。」

    此時,哮首度見到真理的笑容。

    那是一張會出現在隨處可見的少女臉上般,極其平凡的燦爛笑容。

    真理伸出右手。

    「請多指教嘍,哮。」

    「好。呃,你居然直接就直呼我的名字啊。」

    「不行嗎?你不覺得草薙聽起來有點不太可愛嗎?」

    「算了,倒也沒差就是了。」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真理就好。」

    「謝啦,二階堂實在不太好念啊。」

    哮輕輕回握她的手掌。

    就在這個時候。好像有股力量輕輕扯了他的制服衣角一下。

    「宿主。」

    原來是拉碧絲。只見拉碧絲一邊輕抓著哮的衣擺,一邊照慣例地以她那有如玻璃彈珠般的雙眼仰望著哮。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好奇,這孩子是誰啊?」

    「……呃——基本上,她算是…………我妹。」

    「哦……你們倆還真是長得一點都不像兄妹呢。」

    就在哮回了一句『我也這麼覺得』之後,拉碧絲又再度輕輕拉扯他的衣角。

    哮一邊露出無言以對的表情,一邊彎腰面對拉碧絲的視線。

    表達出『這次又怎麼啦?』的意思。

    「發生能量供給過剩的狀況。H2O攝取量已超出目前人型模式所能容納的上限。」

    「……呃……也就是說?」

    哮出聲詢問,只見拉碧絲雙腿縮成內八字,突然開始忸忸怩怩起來。

    忸忸怩怩。忸忸怩怩忸忸怩怩……

    看到這個簡單的動作,哮頓時恍然大悟。

    「等一下!這件事就算找我也無能為力啊!?」

    「是嗎?那麼——」

    「哇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千萬別脫啊!」

    哮一把抱起作勢準備脫掉裙子的拉碧絲衝向校舍。

    由於再怎麼說都不能擅闖男生止步的禁忌區域,因此哮只能向真理求助。

    突然要她幫忙處理這種誇張事情,哮感到過意不去,因而開口表達歉意,真理則是面帶苦笑地回了句「反正我已經習慣應付小孩了」。

    不過話一說完——

    「咦……但為什麼,我會習慣應付小孩呢……?」

    真理一邊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感到疑惑,一邊發出『唔——』的沉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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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40 PM

第三章 水火不容

    「呃——雖說這是本月以來的第二次,不過本班又來了個轉學生囉。」

    突然聽見老師如此宣佈,坐在教室內等著上課的學生們,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茫然神情。

    眾人均不約而同地轉眼望向一臉面無表情地站在講台旁邊的少女。

    少女雖然穿著對魔導學園的制服,但明明身在室內卻頭戴報童帽,脖子還圍著一條圍巾。臉上表情與其說是不開心,倒不如說散發出一股如臨大敵般的強烈魄力。

    「這位是二階堂真理同學,大家要跟她好好相處唷。來,麻煩你作個自我介紹吧。」

    老師督促真理作自我介紹。

    真理只轉動眼珠瞄了老師一眼之後,才向前跨出一步。

    「請多指教。」

    完全將臉撇向旁邊的真理,真的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再次後退一步。

    面對這番過於簡短的自我介紹,學生們紛紛面露詫異表情。

    「呃——草薙啊。」

    「……有?」

    聽到老師叫到自己,哮慌慌張張地起立答話。

    「老師這邊收到了理事長交代,要你負責關照二階堂的留言,所以就安排她坐在你旁邊的座位羅。」

    包括拉碧絲的事情在內,這根本是把麻煩丟到他身上。

    週遭,基本上是以男同學們為主的視線變得格外陰沉。

    為什麼唯獨你能享有這種特別待遇?明明就只擅長舞刀耍劍,為什麼那麼好命?你這個18禁遊戲混蛋。

    傾注於視線之中的怨念,化作重擔落在他的肩上。

    事情還沒完。

    約有兩名坐在他後方座位的同學……釋放出遠遠凌駕於眾男同學們之上的駭人怨念……

    哮光是側目輕瞄一眼,便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因為他赫然看見,彷彿小動物般的金發少女,以及留著晚霞色秀髮的少女,同時怒髮衝冠地睜大雙眼筆直瞪視著自己。

    受到老師催促,雙手插在口袋裡,依舊一臉面無表情的真理慢慢走了過來。真理在潸然淚下的哮面前停下腳步,接著轉眼望向座位在哮後方的櫻花。

    兩人的視線交會,激盪出陣陣火花。

    「…………哼。」

    真理維持著一副彷彿表達出『我很不爽』之意的冷淡態度,自櫻花身上移開視線後,隨即轉身就座。

    打從在自動販賣機前面爆發爭論之後,真理與櫻花的對抗意識,便很順利地逐漸成長茁壯。

    第二堂課因為用來帶真理參觀學圍環境,所以小隊成員等到第三堂才回來參加課程。

    第三堂課是基礎體能測試,測量項目為跳高。

    在女同學們此起彼落的喧鬧尖叫聲中,換上體育服裝的櫻花微微側目瞄了真理一眼。

    真理站在離同學們聚集處有點距離的地方,露出不屑的眼神盯著櫻花。

    「…………」

    櫻花則是回瞪了真理一眼,隨即轉頭望向前方。

    在體育老師吹響哨聲的同時,櫻花速度飛快地衝了出去。

    緊接著,只見她宛如躍出水面的人魚一般,姿態優美地高高飛越了跳高桿。

    現場爆出興奮尖叫聲,女同學們的情緒為之沸騰。

    櫻花則輕輕撥動她那晚霞色的秀髮,一臉若無其事地起身離開緩衝墊。

    「下一位,二階堂真理。」

    被點到名字的真理,一派慵懶地走到前面。

    眾人的目光皆集中至真理身上。她感受到類似想見識看看外校生實力到何種程度的刺探視線,以及男學生們躲在遠處籬笆後方偷偷觀察的視線。

    真理重新戴好帽子,站到起跑線上。

    姿勢還滿有模有樣的。外觀呈現出酷帥少女風貌,再搭配一身男孩子氣的服裝打扮,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運動健將一樣。

    體育老師吹響哨子的瞬間,真理拔腿飛奔而出。一道身影劃破空氣,筆直衝向跳高桿。

    隨後——鏘!

    試圖施展背越式的真理,竟然連跳都跳不起來地任由後腦勺猛然撞上跳高桿,就此跌落在緩衝墊上。在現場目睹了這幅光景的所有學生們全都陷入了沉默。眾人均露出大失所望的掃興目光。

    「唔~~~~」

    痛得目泛淚光的真理則是一邊輕撫後腦勺,一邊難堪地試圖爬離緩衝墊。

    此時,她發現有一雙腳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

    原來是櫻花叉開雙腳,低頭俯瞰四肢著地的真理。

    櫻花臉上浮現出嘲諷意昧十足的得意笑容。

    真理則是相當不甘心地當場發出沉吟聲。

    當「真理是個運動白痴」這難以想像的真相曝光經過一小時後。

    在第四堂,對魔法學的課堂上。

    「這堂課就來探討一下有關魔女所具備的魔力屬性特徵吧。其實所謂的屬性呢,泛指體內幻器所創造出來的魔力傾向,可分成火、水等等五花八門的屬性。魔力只要未經術式轉換成魔法,就只是一股平淡無奇的普通能量。說穿了就是類似人體當中的血液啦。」

    老師一手拿著教科書,站在講台上傳授知識給學生們。

    「坊間不是流行A型是正經八百卻優柔寡斷的人,O型則是吊兒郎當卻具備領袖魅力之類的性格診斷嗎?那種診斷毫無任何可靠依據,不過跟那種血型診斷一樣,魔力也存在著例如火屬性的魔力適合施展火魔法,但相對卻與水魔法不合的模式。但這並不表示只要魔女的魔力為火屬性,就永遠施展不出水屬性的魔法。我希望各位日後在對上魔女時,務必將老師說的這段話銘記在心。魔力又名可塑性物質,是一種不管屬性為何,均可隨意運用在任何術式及物質上的強大粒子。儘管會變得比一般術式更加複雜繁瑣,但無論魔力屬性為何,即便是屬性完全相反的魔法,仍然是有辦法施展出來的。因此縱使得知敵人屬性,也千萬不可粗心大意。」

    哮被老師這段又臭又長的授課內容唸得昏昏欲睡,額頭也頻頻敲擊著桌面。

    「講到這裡,老師要發問嘍。在眾多魔法當中,也存在著若非特定屬性魔力便無法施展出來的魔法。那麼,適用於這類特殊魔法的魔力屬性叫什麼名字……有誰知道答案嗎?」

    聽完老師的提問,學生們全部抬起頭來。哮也連忙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跟著抬頭。

    沒人舉手回答。他們並非不曉得老師這個問題的答案。這種問題是在考進學園就讀之前,本來就該知道的帶識。

    不過這位老師是出了名的壞心眼,他會先用簡單問題引誘學生上鉤,再接二連三地丟出更加困難的問題折騰學生。

    「…………」

    櫻花實在無法坐視沒人舉手回答的情況,只好無可奈何地主動舉手。

    「很好,那就請鳳同學作答。」

    「叫作古代屬性。」

    「……但·是·呢。」

    來了……眾人均如此心想。

    「你知道為何要用『古代』一詞來形容這種屬性嗎?」

    「因為這原本是上古魔女所保有的屬性,後來卻由於代代與其他屬性保有者結婚生子,而導致這項特性逐漸淡化,最後就變成不同產物而宣告滅絕。因此在現代,就只會出現誕生機率相當渺茫的突變種古代屬性持有者。」

    「哦……答對了。那麼,這種屬性的別稱為何呢?」

    聽老師說出『別稱』一詞,櫻花整個人頓時為之一震。

    其他學生也紛紛露出「別稱是什麼東西啊?」的不解神情。

    在眾人的注視下,只見櫻花面有難色地愣住不動。所謂古代屬性的別稱,根本就沒有記住的必要。櫻花目前所具備的,僅限於在進行調查或使用《弗拉德》之際派得上用場的實用性知識而已,對這類沒什麼意義的知識學問就有點生疏。

    更何況在學生們所使用的教科書上頭,本就沒有收錄這類刁鑽冷門的問題。

    「……對、對不起,我不曉得。」

    櫻花嘴巴抿成へ字狀,頗不甘心地低下頭。

    「嗯。有其他同學知道答案嗎?」

    眾人均不發一語。就在老師眼見台下毫無反應,準備展開一如往常的說教時——

    「有!有有有!」

    坐在哮旁邊的學生·二階堂真理,率先高舉手臂。

    雖說有點被她那過於拚命的積極態度嚇到,不過老師仍然伸手指向真理。

    「叫純血屬性對不對!?」

    「!哦,答對了。教科書上明明沒寫,還真虧你知道答案呢。」

    學生們不約而同地發出讚歎聲。

    「問題還沒完喔——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知道的古代屬性全都說來聽聽吧。」

    「自炎、虛空、蒼穹、混沌、龍、夜、重力、血晶、水晶、王……太陽及月應該也算吧,雖然有點像是童話故事……另外還有許多古代屬性,要全部講完會很花時間喔。」

    「塔呢?」

    「雖然得耗費大量時間,但只要找兩名分別為火屬性及土屬性的人聯手架構術式,便能重現塔屬性的古代魔法。因此嚴格說來,應該不算是古代屬性才對吧?」

    「………………嗯,你可以坐下了。」

    教室內再度響起『哦哦——』的感嘆聲,老師也很開心地露出滿意微笑。

    真理原本若無其事地準備就座,卻在彎腰瞬間倏然轉身,望向櫻花所在的後方座位。

    接著,呵呵k地對櫻花輕笑了幾聲。

    櫻花相當不甘心地當場發出沉吟聲。

    上午的課程告一段落,進入午休時間。

    蝦兵蟹將小隊的成員們前往學生餐廳,各自買好午餐再聚集至他們平常慣用的餐桌……

    當哮手持紅豆面包及盒裝牛奶回到餐桌前面時——

    「說你是資優生可真讓人笑掉大牙呢~~連那種簡單問題都回答不出來嗎?」

    「我才想問你的運動神經是怎麼一回事好嗎?看起來簡直活像一頭遲鈍到不行的烏龜耶。」

    「烏龜!?你你你、你、你是因為受過訓練,所以對你而言要成功跳過去是再簡單不過的吧!?」

    「真、真要這樣說的話,魔法相關知識不也正是你的拿手領域嗎!」

    哮發現櫻花與真理兩人互瞪對方臉龐,堂而皇之地在餐廳大聲吵架。

    他一邊尋找適當的插嘴時機,一邊感到困惑不已。

    而不同於傷透腦筋的哮,小兔則是一臉認真地緊盯著一張類似傳單的東西,斑鳩則聚精會神地閱讀著手上的BL小說。

    當真是一支毫無協調性可言的小隊。

    「喂,我說兩位啊,我是不會叫你們要好好相處,但麻煩你們稍微收斂一點……」

    哮一插嘴,吵得怒火中燒的兩人立刻同時轉而望向他。

    「我能跟這種圍巾女好好相處才有鬼咧!」

    「這跟圍巾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我也懶得跟你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女生打交道!你分明就是因為我聰明伶俐而產生偏見嘛!」

    「哪來的偏見!我只不過是討厭你這傢伙罷了!」

    「哎唷,那可真是巧合呢,其實我也超級無敵討厭你的呀!」

    好不容易吸引住她們的注意力,豈料這兩人竟又立刻互瞪對方開始破口大罵。見到她們如此執著於對方的模樣,連哮都忍不住有種「她們的感情其實很好吧」的感覺。

    「我都說了,我並沒有要求你們得好好相處。鳳,我們的任務是什麼?是擔任真理的貼身護衛對吧?你跟護衛對象起爭執這樣好嗎?」

    「……唔,這……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不愧是秉性正經八百的櫻花。既然是(姑且算)隊長的指摘,她也不得不服從,更重要的是,哮這番話其實非常有道理。

    「真理你也一樣,儘管非你所願,但假使你肯配合就再好不過了。麻煩你別作出帶有過度挑釁意味的舉動。另外,往後想到任何地方去的時候,希望你可以跟我們其中一人知會一聲。」

    「我、我又沒有挑釁……好啦好啦。我不輕舉妄動總可以了吧。」

    總算說服兩個女生的哮頓時鬆了口大氣。

    但是目睹真理突然乖巧下來的反應,櫻花忍不住面露詫異神情。

    「等一下……草薙……你為什麼直呼這個女生的名字?」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啊。是她說我可以直呼她的名字——」

    就在哮覺得沒什麼大不了而準備回答櫻花的疑問時……

    真理突然面帶得意的笑容,冷不防地伸手挽住哮的手臂。

    「意、意思就是、這、這麼一回事啦。」

    宛如情侶一般挽著手臂的哮與真理。

    「我我、我們感情已經好到可以直呼對方名字的程度嘍。你、你說對不對啊——?呃,哮~~?」

    真理雖然嫵媚地依偎過來,但不僅台詞講得結結巴巴,由她那微微隆起的胸口之間傳來的心跳速度也快得非比尋常,臉龐更是有如蘋果一般漲紅。

    她為何如此不顧一切地勉強自己主動抱住哮呢?

    理由很簡單,她只是想惹火櫻花罷了。

    目擊兩人互挽對方手臂的櫻花,臉色瞬間為之一沉,同時一步步地緩緩逼近哮。

    「草薙……我就知道你這傢伙果然不是好東西!我真是看錯人了!沒想到你居然抵抗不了魔女的誘惑!」

    「天大的誤會啊!我只不過是覺得直接叫名字比較方便而已啦!」

    哮拚命否認,真理則更使勁地挪動胸部緊貼哮的手臂。一股尺寸雖小,卻相當舒服的柔嫩觸感襲向哮的手臂。

    「嫉妒嗎?真是醜陋呢——啊,話說哮剛剛好像是用姓氏叫你對不對?」

    「那、那又如何!他也曾直接叫過我的名字啊!」

    「哦~~~~~~」

    「在、在戰鬥中……也只有那麼一次……就是了。」

    「哦——哇——這樣啊——原來只有一次而已啊,嘻嘻嘻。」

    真理徹底展現出一副自鳴得意的神情,把櫻花踩在腳底下。

    櫻花則因品嚐到難以名狀的挫敗感,而發出陣陣沉吟聲。

    這兩個女生究竟是在爭什麼勝負啊……哮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草薙已經對我許下承諾!他答應過會與我並肩同行!」

    「……這、這算什麼!哮,你對她許下了那種承諾嗎!?那分明就是拐彎抹角的告——」

    「夠了——!別把我扯進你們這場毫無意義可言的爭執啦啊啊啊啊啊啊!」

    首先,哮完全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夾在她們兩個中間。自己與櫻花之間的關係就只是值得互相信賴的好夥伴,而跟真理更是僅止於剛作完自我介紹的初識階段。根本就還沒有任何進一步發展的跡象。

    兩人爭的,就只是在任何方面都不想輸給對方的一口氣,同時也不過就是先前那場無謂之爭的延長戟罷了。

    坦白講,他根本不希望被捲入這種無聊風波之中。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

    「你們吵完了沒啊————!」

    本應緊盯傳單不放的小兔,突然伴隨著一聲怒吼霍然起身。

    受到這股驚人魄力震懾的小隊成員,全都轉眼注視小兔。

    「……小、小兔,有什麼事嗎?」

    哮出聲詢問,只見小兔先吐出一口大氣緩和情緒,接著定睛怒瞪哮。

    「現在我們該考慮的既不是搞好人際關係,也不是討論怎麼稱呼對方之類的無聊問題!」

    儘管被她搬出前所未見的認真語氣吼了一聲,哮卻在內心無奈地控訴『為何我非得挨罵不可啊?』

    闔上BL小說的斑鳩,則是一手拄著自己的臉頰,一手不斷輕拍小兔的頭。

    「那請問我們的小兔妹妹究竟想要討論什麼話題啊——?」

    「不準叫我小兔妹妹!要討論的當然是關於蝦兵蟹將小隊今後的活動方針啊!」

    「哪來的今後啊,目前我們就正在執行護衛任務不是嗎?雖然根本提不起勁就是了。」

    「眼前明明就有比那種東西更重要的大事吧!」

    把理事長親自下令囑託的任務貶低成『那種東西』的小兔,舉手使勁拍打餐桌。

    「鳳櫻花加入小隊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雖然只有一點點,我們還是有成功賺進積分。只不過狀況還是不樂觀,我們目前仍然是最後一名啊!」

    聽到小兔吐的苦水,櫻花手抵下巴,頗感愧疚地點了點頭。

    「呃……嗯。由於草薙住院療養的關係,導致最近的確不太能夠專心投入小隊活動。再加上我自己也因為有傷在身而尚未恢復最佳狀態……」

    被櫻花這麼一說,哮也跟著說了聲「真是對不起」表達歉意。

    小兔交抱雙臂,氣呼呼地鼓起雙頰繼續說道。

    「過去的事就先別管了。問題是之後!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有辦法順利升上二年級嗎!」

    「我想應該是不成問題吧——?」

    「喂那邊的!當你這麼想的時候就已經完蛋了!明天再加油的念頭絕對不可取!」

    小兔用手指著斑鳩,態度嚴肅地加以批判。

    「聽清楚了喔!?我們沒有時間了!之前也說過,目前除了使出一口氣逆轉的計策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更有效率的好方法了!」

    「?哪來的計策啊,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斑鳩開口詢問,只見小兔『呵呵』地發出得意笑聲。

    接著她高高舉起方才緊盯不放的傳單,並用另一隻手輕輕拍打。

    「各位請看!」

    由於她的語氣實在太過充滿自信,因此包含真理在內的小隊成員們全都轉頭注視那張傳單。

    只見傳單表面寫著『對魔導學園秋季模擬戰錦標賽』這麼一行斗大文字。

    而在文字底下則附有錦標賽分組表及舉辦日期。開賽日就是明天。

    三人先是面面相覷,接著同時將視線移回小兔身上,並滿臉詫異地詢問:

    「「「…………這是什麼意思?」」」

    小兔睜大雙眼,露出一副相當難以置信的錯愕表情。

    「你、你們幾個真的是對魔導學園的學生嗎!?」

    「我們當然曉得錦標賽的事,但這場競賽為什麼會跟我們的未來扯上關係呢?」

    所謂的模擬戰錦標賽,是指每年固定分別於春秋兩季舉辦的自由參加型大賽。

    依照學年別劃分競賽組合,讓所有報名參賽的試驗小隊互相競爭,最後獲勝的小隊將能以學園代表身份進軍全國大賽。

    另外,學園也開放一般民眾入場觀戰,又因內容精彩刺激而頗受歡迎,每年都辦得相當熱鬧盛大。

    「呵呵呵……請各位看這邊吧,這邊。」  

    語畢,小兔指著錦標賽分組表。

    一年級部分。由左而右依序為第4小隊、第21、第64、第10……以及第35試驗小隊。

    「「「…………」」」

    「本小姐我設想周到地——事先完成報名參賽的手續嘍!」

    小兔得意洋洋地抬頭挺胸說道。

    「你們知道嗎?如果在校內預賽獲勝的話,不單可以進軍全國大賽,還能一口氣賺進高達100點的積分喔?而假使拿下全國大賽冠軍的話,更能無條件獲得異端審問官的資格——咦,喂喂喂喂喂!你們為什麼通通瞬間失去興趣啊!?」

    猛一回神,小兔赫然發現其他四名成員早已從自己身上移開視線,喊了聲『我開動了』並動手享用眼前的午餐。

    哮一邊眯起雙眼,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紅豆面包。

    「哎呀~~優勝這個目標再怎麼說都太不切實際了吧~~」

    同樣大口享用著紅豆面包的櫻花也出聲補充說道:

    「嗯。即便是我,也沒有自信能在跟你們聯手參賽的狀況下,帶領小隊奪得預賽冠軍啊。而且基本上我十分討厭那場大賽。居然把戰鬥技術運用在娛樂方面,簡直豈有此理。聽說大賽在背地裡都已經淪為下注對象了不是嗎……真可悲啊。」

    斑鳩則一邊用叉子纏捲那盤看起來格外鮮黃,名叫芥茉義大利麵的料理……

    「反正想也知道一定會輸,倒不如照常進行小隊活動還比較實際一些。或者該說你為什麼沒先找我們商量就擅自報名參賽呢?待會兒記得提交棄權申請書啊。」

    ……一邊彷彿潑她冷水似地撂下這段狠話。

    坐在哮身邊的拉碧絲更是只顧著定晴凝——視著牛奶瓶。

    察覺到自己這番幹勁完全落空的小兔,頓時心灰意冷地坐回椅子上。

    「這……這支小隊真的完蛋了……必須……盡快設法做些什麼才行……」

    「勸你最好捨棄掉那種現實的想法。凡事按部就班才是最好的做法啊。」

    櫻花如此建議垂頭喪氣的小兔。

    小兔在這孤軍奮戰的狀況下,突然轉眼望向真理。一臉無趣的真理在準備將炒飯送至嘴邊時,察覺到來自小兔的視線。

    「……幹嘛啊?」

    「你覺得呢?請你提出一些可以打破現狀的方案吧。」

    鼓著雙頰的小兔,自己也動刀切開剛剛在學生餐廳點購的鬆餅。

    「為什麼我非得提出什麼方案不可啊?那是你們的小隊沒錯吧,你們自己設法解決吧?」

    「你、你好歹也是對魔導學園的學生耶。稍微盡點心力幫個忙——」

    小兔話說到一半,只見真理『喀鏘』一聲地把湯匙擺回餐盤上。

    「究竟是怎麼樣的誤會才會導致你產生這種結論啊?我根本就沒有協助你們的義務。」

    「什麼……要是不賺取積分,我們就無法升上二年級耶!?這樣真的沒關係嗎!?我可不是因為義務之類的問題才講出這些話啊!」

    「那種無聊瑣事對我而言一點都無關緊要啦。再說,我因身為魔女而享有特殊待遇喔。新校規好像有註明,我用不著參加小隊活動也沒關係唷?」

    真理從懷中掏出全新的學生手冊,將校規欄秀給小兔看。

    只見欄位上確實寫著一條類似真理所描述的新校規。

    「適、這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身為魔女就可以獲得校方偏袒啊!?」

    「小兔……你太大聲了!」

    哮立刻出聲制止。幸好餐廳內本來就很吵鬧,並沒有其他學生注意到蝦兵蟹將小隊這邊的動靜。

    「知道了的話,就隨便你們愛怎麼做都行。我並不喜歡跟人攀關係套交情,這件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態度冷淡的真理重新低頭享用自己的餐點。

    此時,在一旁大口咀嚼著紅豆面包的櫻花,緩緩閉上雙眼說道。

    「別白費唇舌了,西園寺。想也知道根本無法期待這種傢伙能說出什麼像樣的建議嘛。」

    「…………」

    「基本上會利用特殊待遇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嘴裡高喊平等,實際上卻處處尋求優惠待遇的傢伙看了就噁心。你沒必要拉攏那種人成為隊友。」

    「你——我才沒有利用!我只是因為校規有註明才照著說罷了!」

    真理重拍桌面霍然起身,厲聲反駁櫻花的說詞。

    櫻花卻是不為所動,只轉動目光望向真理。

    「還不是一樣。你如果真的有心成為異端審問官,照理說應該就不會講出那種話,而是直接表明願意參加競賽才對。你只不過是在利用自己身為魔女的立場罷了。」

    「講話時也該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出口吧……!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們魔女平常究竟受到多過分的對待……!說我利用魔女的立場?再怎麼侮辱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你真這麼認為的話,以後就別再講出『因為我是魔女』之類的台詞。那並非追求平等的人該掛在嘴邊的話。」

    櫻花這番言論,促使真理眼中燃起雄雄怒火。

    「怎樣,你想動手嗎?我不介意啊,對付魔女本來就是我的拿手絕活。」

    「嘖……你這傢伙……!」

    見火爆狀況一觸即發,哮準備開口制止雙方。

    然而就在此時……

    「——這不是挺好的嗎,你們便組隊參賽吧。」

    突然有人從背後伸手輕輕抓住真理的肩膀。

    全體成員抬起頭來,觀看這位突然現身的可疑人士。

    只見留著一頭濃密白髮的人物,面帶極端可疑的笑容站在真理背後。大概是因為理事長駕臨餐廳而嚇跑了所有用餐學生吧,只見唯獨蝦兵蟹將小隊周邊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形成了一個沒有其他閒雜人等的空間。

    手搭著真理肩頭的颯月輕輕將她按回椅子上,接著出聲向眾人打招呼。

    「哎呀呀——瞧你們似乎相處得十分融洽,真是好極了啊。大家一起享用午餐嗎?也算我一份吧!」  

    「給我滾。」

    聽見斑鳩撂下狠話,颯月登時『哇哈——』地大笑一聲作為回應。

    「個人非常歡迎你們參加錦標賽喔。儘量諶歌青春孕育友情吧。反正真理同學也已加入小隊,這不正是個適合強化彼此羈絆的大好機會嗎?」

    「?讓真理參加真的沒關係嗎?校規不是寫說……」

    「不必把校規放在心上。我允許她參賽。雖然只是暫定,但她已經成為我們學園的學生了啊。」

    「……你該不會是……聽到我們剛剛的爭吵了吧?」

    「我可沒有偷聽喔?只是不小心聽見罷了。而在此前提下,我認為櫻花的說法以及真理的說法,其實都很正確。」

    颯月舉起雙手輕輕拍了拍真理的肩頭。

    「擬定出那麼一條可能造成誤會的校規,真的很抱歉。我以理事長的身份向你賠罪。由於審問會內部也有反對魔女入學的聲浪,因此希望你能理解我實在是不得不增添那條規定……在正式採用之前,我也會竭盡全力設法修改。校規方面的問題交給我處理,你就儘管放心與他們一同參加錦標賽吧。」

    「……我、我又不是因為那條校規才這麼說……」

    「即便你是魔女,我也不准你脫隊獨處喔。」

    面露和藹微笑的颯月,再次舉起手拍了拍真理的肩頭。

    目睹這一幕的哮,卻覺得難得說出正經話的颯月有點不太對勁。

    到了小隊活動結束的放學時間,因為有打工得先離開的哮,在向小隊成員打完招呼之後,便來到位於玄關大門口的鞋櫃前方。

    將室內拖鞋收進鞋櫃的哮,忍不住嘆了口大氣。

    「……完全不成體統啊。」

    下午的小隊活動一整個慘不忍睹。

    由於確定參加明天舉辦的錦標賽,因此儘管純屬臨陣磨槍,眾人仍作出基本上還是該訓練一下的決議,接著便一同前往演習場地……

    結果仍然是一如往常的蝦兵蟹將小隊。

    面對難度最惱的立體投影模擬訓練模式,一樣苦吞敗仗。首先斑鳩的武器一開頭便捅了個大簍子。當小兔提心吊膽地扣下扳機射擊的瞬間,槍枝居然卡彈,驚慌失措的小兔不斷喀嚓喀嚓地扳動拉柄試圖排除故障,結果竟造成子彈自匪夷所思的槍身部位應聲爆開。

    『嗚哇——!杉波——!』

    『哎呀出包嘍☆』

    接著,哮才剛想說好不容易可以撐到跟立體投影進行單打獨鬥的局面,結果竟被潛伏在暗處的另外四道立體投影開槍掃射成蜂窩。

    至於新成員真理及身為最後希望的櫻花嘛……

    兩人合作到一半便起了口角,最後甚至鬧內鬨開槍攻擊對方。

    『你這傢伙!果然背叛了吧!』

    『少在那邊誣賴我!開第一槍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實戰狀況跟往常沒什麼不同,令他欲哭無淚。

    「嗯……照這樣子看來,就別再去思考什麼爭奪冠軍的事情好了。」

    緊握拳頭,露出一副內含謎樣使命感之澄澈眼神的哮舉步走出玄關大門。

    戶外只見太陽已經快要下山,由橘黃色與琉璃色交織而成的美麗天空在頭頂擴展開來。

    正當哮沉醉於這片黃昏美景之際,突然……

    「——草薙!」

    一陣魄力十足的低沉嗓音自前方傳入耳中。

    只見染上一片橘黃色彩的校庭當中,浮現出數道身影。對哮面百,這幾個人都是熟面孔。

    看似帶頭的男學生,與其他五名像是跟班的學生一同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唷,草薙……今天依舊是板著一張無精打采的臭臉呢。」

    面帶諷刺笑容的帶頭少年,腰際掛著一把長槍佇立在他眼前。

    哮與他早在國中部時代就已經結識。

    他是跟哮在國中時同班、成績優異的高材生·霧谷京夜。

    「原來是京夜啊,好久不見啦。」

    哮像是接待老朋友似地開口打招呼。哮雖採用較為友善的語氣主動攀談,但面對哮的和氣態度,京夜卻彷彿判若兩人似地先任由眼角微微抽搐一陣之後,接著又發出不屑的咂舌聲。

    「……不中用的東西,別隨便直呼本少爺的大名。」

    嘴角漾起一抹輕蔑笑容的京夜,將突擊步槍扛在肩上。

    「蝦兵蟹將小隊的狀況如何啊?聽說有相當優秀的幫手加入小隊了是吧?還真讓人羨慕呢~~」

    「該怎麼說才好呢……就另一層意義來說實在很傷腦筋啊。」

    「這樣啊這樣啊。反正你本來就擔待不起隊長的身份嘛。」

    京夜露出如同看著路旁螞蟻般的不屑眼神嘲笑著哮。

    哮則完全不以為意。

    「15小隊的活動方面都還順利嗎?還是一樣維持在學年前三名嗎?」

    「那還用說嗎,笨蛋。是由本少爺擔任隊長耶。別把我們跟你們那支小隊混為一談。」

    哮心想:我從很久以前就感到十分好奇,這個人的自信究竟是打哪來的啊……

    哮其實有點羨慕他。

    「由你這種只會舞刀弄劍的廢物擔任隊長,會那麼悽慘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啦。我還真同情你的隊員呢。」

    京夜狠狠地羞辱了哮一頓。接著京夜叉寒寒寧率地在口袋裡東翻西找,隨後取出一張看似紙屑的東西。

    「話又說回來,草薙啊……這張錦標賽賽程表上頭好像寫有蝦兵蟹將小隊的名字,是我看錯了嗎?嗯?」

    京夜秀給哮看的,正是小兔在午休時間拿出來給眾人看過的模擬戰錦標賽宣傳單。  

    「呃……嗯,這個嘛,我們基本上算是決定報名參賽了啦。」

    「你們幾個?要參加錦標賽?喂喂各位啊,你們有聽到他說的話嗎?」

    京夜一發問,背後的15小隊成員們頓時哄堂大笑。

    「你們膽量真大啊!分明就是腦筋秀逗了嘛!」

    「囉嗦耶……這種事用不著你說我也知道。我們原本也沒有參賽的意思啊。對了,你可千萬別在我的隊員們面前提起這件事喔?杉波她已經夠討厭你了啊。」

    由於斑鳩在國中部時代跟京夜也是同班同學,因此她也認識京夜。

    哮一提起斑鳩的名字,京夜瞬間變得鬼鬼祟祟。

    左顧右盼地環視週遭的他,似乎是在確認斑鳩人有沒有在現場。

    (這小子還是一樣拿杉波沒轍嗎……)

    打從國中部時代開始就是這樣,霧谷京夜這個男生不知為何就只會找哮的麻煩,但卻非常禁不起來自斑鳩的抨擊。

    咐帶一提,哮其實並不討厭京夜。能夠如此清楚明白且直截了當地討厭自己,反而讓哮感到簡單乾脆,或者說有種『如此淺顯易懂,非常好』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京夜算是校內唯一一個肯主動找哮講話的男同學。

    就某種層面而言,他是個相當寶貴的存在。

    「……嘖……算了!既然你們打算參加錦標賽,那我也不阻止你們。附帶一提,我們第15小隊與你們那支蝦兵蟹將小隊預計將在第二回合碰頭,你曉得這回事嗎?」

    「真的假的?抱歉,我不知道。」

    哮正經八百地說道,只見京夜頓時額冒青筋。雖然沒有惡意,不過在其他男同學們的眼中,哮可是個出了名的白目天兵。而且症狀嚴重到根本沒資格批評櫻花的地步。

    似乎被哮這句話給徹底激怒的京夜,眼看就快要伸手抓住哮開扁。

    就在這個時候……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隊長您就姑且放他一馬吧,好嗎?」

    一名15小隊的女隊員閃身介入哮與京夜之間。

    哮記得這名少女是15小隊的醫護兵。

    名叫吉水明。是希望將來能成為藥師的少女。外貌雖不起眼,但卻總是會適時出面制止纏著哮不放的京夜。

    受到明制止的京夜發出咂舌聲,垂下因怒氣騰騰而高聳的肩頭。

    「草薙,第二回合時你就走著瞧吧……」

    撂下一句奇怪的狠話之後,京夜逕自邁步離開現場。他的背影簡直就跟地痞流氓沒啥兩樣。

    別看京夜那副德性,他其實是個相當優秀的人才。儘管沒有任何突出的特色,但卻拿下了堪稱為萬能的優異成績。他跟小兔一樣,都是暗中力求上進的人。個性明明蠻橫霸道,隊員卻依舊願意跟隨他,就是他資質優異的最佳證據。

    明雙手合十向哮表達歉意。

    「哎呀——對不起唷,草薙同學。今天我們隊長脾氣特別暴躁啊……」

    「反正這是常有的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就是了……但他今天心情似乎特別糟糕呢。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哮一開口詢問,只見明有點難過地露出微笑,輕輕抓了抓頭髮。

    「也沒什麼啦,就是在前陣子,我們小隊終於也出現犧牲者了……」

    「難不成是上個月那起恐怖攻擊事件所造成的嗎……?」

    「不是,當時我們因為出外勤剛好不在校內,所以幸運逃過一劫。是後來參與調查另一起違反校規的事件時,貿然闖入案發現場的同學不幸慘遭魔女毒手。當時在場的我原本也打算制止他,但他卻不聽勸阻……」

    「……原來如此。」

    「隊長也感到十分痛心呢,說他實在太過魯莽了。橫衝直撞果然沒好事啊~~按部就班才是上策啊~~」

    看著堅強地展現笑容的明,哮也跟著面露微笑。

    真是個好女孩呢,哮心想。她鐵定是15小隊的開心果吧。像這樣顧慮到週遭同學們的情緒而笑口常開的她……必然相當辛苦吧。

    「就像隊長剛剛所說的,我同樣很期待兩天後的競賽喔。我可不打算手下留情唷——到時候我們絕對會全力以赴!」

    「……呃,喔。只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能否突破第一回合還是個問題啊……」

    「哎唷——!你講那種洩氣話幹什麼啊!」

    被她重重拍了拍背部的哮,也不禁面露苦笑神情。

    明擺出敬禮姿勢說了聲『祝你們旗開得勝!』之後,便掉頭自哮身邊跑走了。

    「……真是個好女孩啊。」

    被遺留下來的哮微眯雙眼,感慨萬千地嘀咕著說道。

    要是我們隊上也有像那樣的女性成員就好了……如此一來多少也能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他一邊思考這件事,一邊走到校門口。

    「……哮。」

    突然聽見有人叫住自己的哮,轉頭望向聲音來源。

    只見一道纏著圍巾的身影,佇立在貼有學校招牌的石柱附近。

    「真理?你不是先回家了嗎?」

    「……我在等你啦。」

    手持書包,微微低頭如此說道的真理身影,顯得格外溫馴可愛,或者該說很有女人味,令他頓時大吃一驚。真理蹦蹦跳跳地來到哮身旁,彎腰露出上飄眼神窺視著他的臉龐。

    「一起回家吧。」

    那張迷死人的笑容,差點令哮的思緒宣告當機。

    這是怎麼回事。令他忍不住怦然心動。有種非常酸甜的戀情預感。

    黃昏時刻、放學、遠處的喧囂聲、輕拂臉頰的秋風。

    一起回家……明明就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散發出某種言詞難以形容的青春氣息……

    「是、是沒關係啦……但你家任哪裡呢?要是方向不一樣也很尷尬。」

    由於太過興奮,導致哮邊輕摳臉頰邊脫口講出這句不解風情的台詞。  

    冷靜下來、趕緊冷靜下來啊我,他如此極力說服自己。

    或許是受到夕陽及情境相互搭配的影響吧,總覺得真理看起來變得特別可愛。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想也知道肯定是同一個方向嘛。」

    「想、想也知道?」

    「是啊——因為呢~~」

    真理翩然轉身背對哮,輕輕回頭望向他。

    「我現在要去你家啊。」

    圍巾及髮絲隨風飛舞。她那過於曼妙的身影,看得哮頓時啞口無言。

    就在哮無法回答真理的邀請而愣住不動之際——

    ——喀哩。

    突然被人狠狠扣住了頭。

    不是哮的頭,而是真理的。

    「好痛!你、你幹什麼啦!」

    「你為什麼連句說明也沒講,就在那邊誘惑哮啊……!」

    出手的人是櫻花。只見一臉凶相地散發出鮮紅殺氣的櫻花,從背後對真理的腦門祭出了一記爪功。

    「怎樣啦!我只不過是稍微調侃他一下而已!這在漫畫中算是很常見的情節吧!」

    「少在那邊扯謊。你鐵定是透過身上某個部位釋出魔力,然後轉換成迷魂魔法……我絕不能讓你這種淫亂下流的女人跟草薙兩人獨處……!」

    「淫、淫亂!?我根本沒動用魔法好不好!這再怎麼想都只是很健全的追求手段罷了吧!?」

    「住口!草薙他是個悶騷色狼,所以連你這種貨色的魅力都有辦法迷倒他。」

    「貨色!?居然用貨色形容我!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啊!」

    把哮晾在旁邊的櫻花與真理,又展開了一場唇槍舌戰。

    為什麼這兩人的八字會這麼不合呢?看在哮眼中,不禁覺得原因是出在跟魔女或一般人之類的身份毫無關連的地方。

    更要緊的,是在不知不覺之間被認定為悶騷色狼一事,令哮內心大受打擊。

    ***

    當哮結束小隊活動,準備與真理及櫻花一同放學回家時……

    噬魔聖物,拉碧絲拉絲莉,獨自一人在學園內漫步。

    週遭空無一人,地點是位於校舍後面的焚化爐前。

    拉碧絲的發絲綻放出琉璃色光華,釋出一股微弱的魔力。

    《開始進行掃瞄。校舍後方附近——毫無魔力反應。》

    目前她在進行的是偵測週遭一帶的魔力痕跡。雖非她的專長領域,但魔導遺產同時兼具能夠獨力進行簡單探測作業的機能。

    《掃瞄作業切換至廣域模式。構築FM單元——擴散。》

    她將自身體內蘊含的魔力,轉化為粒子再行釋出。

    同時在拉碧絲週遭,浮現出如同螢火蟲般的琉璃色光點,並在轉瞬之間四散開來。

    一顆顆粒子快速飛馳於學園各個角落,搜尋魔力來源。

    粒子偵測到的所有情報,全數流入拉碧絲本體。

    《禁忌區域、魔導遺產封印塔除外——全校舍均無反應——體育館及操場——毫無反應。教職員辦公大樓——射擊訓練場——戰鬥演習場——全無反應。第一出口及校庭——》

    在其中一顆粒子接遠競技場附近的瞬間,拉碧絲眨了眨眼睛。

    《——測得微量魔力。全粒子收束,集中至單一地點進行掃瞄。》  

    拉碧絲一聲令下,擴散開來的粒子全數匯聚至玄關出口及校庭地區。

    集中的粒子於上空再度散開,由校庭穿越玄關出口,朝校門口直飛而去。

    《……反應消失。采查範圍內之熱反應——校庭,一般學生10名、15試驗小隊成員、草薙哮、鳳櫻花、二階堂真理、異端審問官『密探』8名、『魔女獵人』2名——連接學園內部數據資料庫啟動臉部辨識系統——認證完成,並未發現問題。僅提出先鋒粒子或許對自然發生之魔力產生誤判的可能性——偵測情報落於誤差範圍內——採用。並無發現任何威脅。結束掃瞄作業。》

    淡淡地完成學園環境掃瞄作業的拉碧絲,深深闔上雙眼,使擴散開來的偵測粒子憑空消失。

    ***

    在鬧區小巷弄裡,凶煞一邊起腳抹除掉用粉筆畫在柏油路面上的魔法陣,一邊裝模作樣地擦去冷汗。

    「好險好險。那個琉璃色的小女孩真有兩把刷子呢。明明只是短時間的連線,居然立刻就被她偵測到。」

    《真不爽耶。我明明沒留下光用一般手法就能夠偵測到的魔力痕跡,她竟單靠直覺便起了疑心。那傢伙簡直就跟機器人沒兩樣,噁心死了。》

    凶煞緩緩起身,臉上浮現出渴望擁有般的詭譎笑容。

    「那孩子實在不錯呢。明明身為無機物,感覺卻那麼敏銳,真是教人受不了啊。我有點想要佔有她了。」

    《…………》

    「暗夜,你心生嫉妒了嗎?」

    《小心我宰了你!》

    察覺到暗夜的殺意,凶煞彷彿發自內心感到欣喜似地笑逐顏開。

    「不過學園的戒備果然相當森嚴呢。除了試驗小隊以外,還有透過光學迷彩偽裝的密探及魔女獵人常駐於學園內。儘管也想過若碰巧有機會就要下手,但我實在不想跟鐵隼人這號人物對上啊。」

    凶煞一脫口說出魔女獵人·鐵隼人的名字,暗夜頓時散發出一股不祥的氣息。

    《……鐵……那傢伙嗎……》

    「單就,再也不想要交手的敵人』的意義來說,他可說是穩居龍頭寶座。天底下很難再找到第二個像化那樣實力高強,打起來卻是無聊透頂的對手了。」

    凶煞發表完對隼人的評價後,豎起手掌輕托下巴。

    《對方顯然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呢。居然還刻意放真理離開禁忌區域跟普通學生一起上課……我們該不會是被瞧扁了吧?》

    「我個人是很想儘可能鎖定戒備態勢薄弱之際,乾淨俐落地完成任務啦……」

    『唔~~』地沉吟著的凶煞,一臉傷透腦筋地陷入沉思。

    不過在歸納出結論的瞬間,卻見他微微睜開那雙充斥著瘋狂色彩的暗淡眼眸,咧嘴笑著說道:

    「——這次乾脆大鬧一場算了。嗯嗯就這麼辦吧。就採取這種計划來執行任務就對了。」

    欣喜若狂地頻頻點頭。

    《你分明從一開始就這麼打算不是嗎……我也並非對你沒信心,只不過你雖然精通陷阱、精神干涉及設置伏兵等魔法,但並不擅長使用攻擊系魔法對吧?要是發生戰鬥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我並不是不擅長,只是不喜歡用罷了。因為攻擊魔法太過野蠻了啊。」

    《我倒覺得野蠻遠比低級興趣來得正經多了——》

    面對語調死板地大發牢騷的暗夜,凶煞則是滿懷信心地微眯雙眼作出回應。

    「正因不喜歡攻擊魔法……我才需要你的協助嘛。」

    被說『需要』的暗夜頓時沉默不語。

    《……真拿你沒辦法。》

    聽見暗夜有點難為情的回應聲,凶煞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簡直讓人看了就火大的燦爛笑容。

    「剛於襲擊的時機點嘛……既然要大鬧一場,就該挑模擬戰錦標賽時下手嘍。真理小姐好像也會參戰呢。」

    《這再怎麼想都是個陷阱吧。》

    「陷阱萬歲、誘餌萬歲。該怎麼辦呢?真要大鬧一場就需要更多戰力才行……可是這次我既沒時間製造食屍鬼,也沒空召喚英雄現身助陣……」

    凶煞像個打歪主意的小鬼頭一樣,開開心心地思索對篥。

    「嗯,就請某公司襄助一臂之力好了。」

    《哦,你是指我們最常光顧的那間公司嗎?》

    「這叫互助互利的關係。畢竟對方手上也有一大堆如果遭真理小姐爆料就吃不完兜著走的重要機密啊。他們非得幫我這個忙不可。」

    凶煞窸窸窣窣地翻找衣袖,取出一支四方形的機械。

    這台跟魔法師十分不搭的機器是行動電話。

    輕咳幾聲之後,凶煞按下通話鈕,把手機挪至耳邊。

    「——喂,請問是Alchemist公司嗎?呃,我名叫凶煞,是幻想教團的成員啦~~平常承蒙貴公司關照有加~~是……是的一點也沒錯——前些日子實在非常感謝貴公司的鼎力相助啊。很不好意思,可以麻煩您將電話轉接至開發部嗎?聽說新型龍騎兵試作機將於對魔導學園的模擬戰錦標賽當中登場展示,我想請貴公司立刻就這件事辦理一些手續——」

    凶煞露出一張非常稱職的營業笑容,步出小巷弄消失於街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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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46 PM

第四章 模擬戰錦標賽

    與真理、櫻花一同步上歸途,走了大約五分鐘路程之後——

    「要住進我家!?為什麼啊!?」

    從兩人口中得知此事的哮,忍不住驚呼一聲。

    「好像是辦理手續時出了點差錯,導致園內的女生宿舍空房全都被住滿了。另外為「二階堂真理佩戴縛狼鎖的事情洩漏出去,最好還是在校外留宿比較妥當……以上是理事長的說詞。」

    櫻花滿臉不服地念出這段說明文。只可惜完全沒有半點說服力可言。

    「就算有這回事,為何偏偏選中我的房間啊?」

    「西園寺住自己老家、杉波的房間沒有容得下第二個房客的就寢空間。這個女人則討厭搬進我房間留宿,而我當然也不肯讓她搬進來。」

    「……你們倆的關係未免也太惡劣了吧。」

    「放心吧,草薙。我絕不會讓魔女跟你有兩人獨處的機會。為了預防你遭到襲擊,同時也包含了監視的意味在內,我將與你們共同行動。」

    走在哮左邊的真理隨即補上一句「我才不會襲擊他好嗎!」的吐槽。

    哮則顯得有點緊張兮兮地轉眼看著櫻花。

    「鳳……連你也要留在我家過夜嗎?」

    「……你討厭嗎?」

    櫻花略感不安地開口反問。

    「我、我並不討厭喔!一點也不!」

    「嗯。那不好意思,今天我就過去叨擾一晚了。我有自備成套寢具,你大可放心。」

    此時,哮總算理解到櫻花手上所提那隻巨無霸波士頓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要留下來過夜是沒關係啦……但我家沒什麼錢,所以房間相當狹窄喔?」

    「我一聽說你家境貧窮時就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所以不成問題。」

    ……落腳處明明都還沒拍板定案,為何卻能事先得知那方面的情報呢?

    哮不禁感到有些悲從中來。

    「草薙你是自己一個人獨居對吧……是住公寓嗎?」

    櫻花出聲詢問。

    「嗯。面積大約是6·5塊榻榻米寬,另外浴室及廚房也算是一應俱全。」

    「?聽起來還滿普通的嘛,而且感覺格局滿不錯的……順便問一下,房租大約是多少錢?」

    聽見櫻花提問,哮立刻豎起五根手指頭。

    「……五萬?連房租都很普通呢。」

    「錯,是五千。」

    「「——五千!?」」

    兩人大概都認為再怎麼說也未免太過便宜了吧。

    見兩人吃驚的模樣,哮頓時面露有點得意洋洋的表情。

    「呵呵呵,很棒的房子對不對?我花了整整一週找遍各地的不動產經銷商,總算才問到這間公寓啊。」

    「呃……你那裡該不會比其他房間都來得特別便宜吧?」

    真理接著詢問。

    「?嗯,經你這麼一說,其他房間的租金好像差不多都在六萬上下吧。」

    哮像是表達出『為什麼會這樣呢?』的意思般微微側頭。

    只見真理臉上浮現出一抹僵硬笑容,櫻花更是突然閉口不語兼面無血色。

    「拜託你動一下腦筋好嗎?那絕對有問題吧。分明就是有自殺者的幽靈出沒或會發生騷靈現象的房間啊。」

    「哈哈哈!沒這回事啦。你恐怖電影看太多了啦。除非降靈系的魔法師施展魔法,否則幽靈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會出現。」

    哮哈哈大笑地否定了真理的擔憂。

    儘管內心浮現一抹不安念頭,真理還是繼續跟著哮走。櫻花則是自從聽到房租僅五千圓這句話之後便不發一語。她一邊低著頭,一邊無精打采地跟在離兩人有點距離的後方。

    過沒多久,哮停下腳步。

    「到嘍,這裡就是我家。」

    兩人抬頭望向哮伸手所指的方位。

    那邊有一棟乍看之下非常普通的公寓。

    整體外觀雖然平淡無奇,但唯獨一間,唯獨其中一間房間。

    唯獨位於二樓最底端的那間房間顯然很不對勁。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嘎啊啊!嘎啊嘎啊!嘰哩……嘰哩……

    發出駭人聲響的漆黑氣場,以及在屋頂上方及扶手附近來回盤旋飛舞的陌生鳥類。加上明明沒其他人,卻只有那間房間週遭傳出陣陣嘎吱聲響。

    「——你家絕對有問題吧!?」

    「什麼問題?」

    「那團黑色氣場是什麼東西!?一直發出『吼喔喔喔喔喔喔』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不就是隔壁房間的換氣扇嗎?」

    「那群嘎嘎狂叫的鳥呢!?」

    「應該是烏鴉。最近它們時常翻找垃圾堆,連附近鄰居也不堪其擾啊。」

    「烏鴉身上應該沒有肉冠或鱗片之類的東西才對吧!?還有明明沒半個人,地板卻不斷嘎吱作響,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家屋樑鳴響的情況確實是滿嚴重的呢。」

    哮像是表達出『真傷腦筋啊』的意思般,一臉若無其事地描述房屋狀況。

    真理則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哮,嘀咕著說了一句:「這傢伙的神經究竟是有多粗啊……」

    「?鳳,你怎麼啦,幹嘛杵在那麼遠的地方?快過來。」

    哮注意到櫻花佇立在背後且低頭看著地面,隨即出聲叫她。

    只見被叫到名字的櫻花,以幾乎快發出嘎吱聲響的僵硬動作緩緩抬頭望向哮。

    「我沒事、的喔?」

    「……為什麼講話結結巴巴的啊?」

    「沒這回事。我冷靜得很。我一點也不害怕。」

    仔細一看,可以發現櫻花渾身微微顫抖個不停。就各種層面而言都很遲鈍的哮雖然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眼尖的真理卻瞬間看穿櫻花的反應帶有什麼意義,進而面露竊笑。

    她同時又緊緊摟住哮的手臂。

    「你害怕的話就回家吧?我就算跟哮獨處一室也沒關係啊——」

    「唔……!」

    「只是想不到,身為資優生,理應無懈可擊的你居然會害怕幽靈呢—!真令人意外啊——怎麼也料想不到啊——」

    「我、我聽不懂你這傢伙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這、這種程度對、對我而言……根、根、根、根本就沒什麼了不起!」

    語畢,櫻花豪邁地跨步走向公寓。

    「……唔………!嗚~~……!」

    看著杵在公寓樓梯前方,整個人發抖,想爬卻又不敢爬上樓的櫻花,真理一臉樂不可支地笑著說道:

    「嘻嘻——何必這麼愛逞強呢。害怕的話就趕緊回去,直接轉身回家去啦——」

    「……我雖搞不太清楚狀況,但現在到底是你們倆都要留在我房間過夜呢?還是只有真理要鄧卜來咒?」

    哮邊看手錶確認時間邊詢問真理。

    真理先是瞬間嚇了一跳,接著才手抵下巴,冷靜地想了一下。

    櫻花不在場。只跟哮兩人獨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過夜。

    真理的臉龐頓時泛起一抹紅暈。

    「呃、這……這個嘛,有點……該、該怎麼說才好?我、我沒有那方面的經驗……或者該說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突然就進展到那種階段,似乎有點……」

    「?我還是搞不太懂,但反正真理你確定會留下來過夜沒錯吧。喏,這給你。」

    哮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交給真理。

    「……鑰匙?為什麼拿鑰匙給我?」

    「你就自己進我房間休息吧。肚子餓想吃飯的話,只要走到那個巷口往右轉,就有一間超級市場。另外,棉被收在壁櫥裡頭。浴室跟廚房在哪一看就知道……至於浴巾的話,如果你不想用我那條,就去超市買條新浴巾吧。身上應該還有錢吧?」

    「稍、稍等一下。為什麼搞得好像只剩我要自己住進那間房間一樣啊?你呢?這是你家沒錯吧?」

    「抱歉,我還得去打工。要到凌晨兩點才能下班,你就自己先睡吧。」

    「打工!?凌晨兩點才下班……這樣的生活你過得下去啊?身體不會吃不消嗎?」

    「身體硬朗及劍術,是我這個人僅有的兩項長處啊。反正只要習慣就不成問題羅。」

    哮露出一副看起來十分不幸的笑容如此說道。

    哮是個窮苦學生。為了妹妹的事及償還家族負債,導致他明明身為學生卻不得不賺錢養活自己。就連他想要成為異端審問官的理由,其實說穿了也是為了錢。

    哮看看手錶確認時間,隨即有點慌張地舉手示意並轉身面向後方。

    「抱歉,我快遲到了。想怎麼用我的房間都隨你高興。再見啦。」

    哮邊揮手道別邊快步跑走。而被遺留在現場的真理則是孤伶伶地佇立於原地。

    「…………」

    或許是聽見他們倆方才那段對話了吧,只見櫻花立即調轉腳步離開現場。

    真理卻緊緊扣住她的肩頭,硬是制止她開溜。

    「幹、幹什麼……我準備如你所願回家了。放開我。」

    「不……不要放我自己一個人啦!」

    真理淚眼汪汪地緊抓著櫻花不放,卻見櫻花也是同樣目泛淚光。

    「這是任務沒錯吧!?好、好好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啦!」

    「你就只會挑這種節骨眼講那種鬼話!我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啦!」

    「我也不想住進這種地方好不好!但他都已經把鑰匙交給我了,我也只好留下來過夜了啊!」

    「要住你自己住就好!我我、我、我要回家了!」

    「你這冷酷無情的女人!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啦——!」

    「放——開——我——!」

    在黃昏時分的天空底下,大吵大鬧的兩人——

    結果還是決定一同留在哮家過夜。

    ***

    就在哮與真理等人道別,前往打工地點上班之時……

    二階堂真理誘餌作戰,也在檯面下暗中被付諸實行。

    一輛廂型車停放在哮所住公寓附設的停車場。

    這輛廂型車的內部空間被改裝成簡易作戰總部。數量可觀的螢幕並列於昏暗空間之中,牆角則掛有大量槍械。

    只見數名對著電腦敲打鍵盤輸入指令的人,以及一位觀注著眾人行動,看似異端審問官的男人,全都面帶嚴肅神情凝視著螢幕畫面。

    《——這邊是密探第一監視部隊。有一名隊員不慎與民眾發生碰撞。幸好因使用光學迷彩的緣故,並未曝露自身行蹤,將繼續執行監視任務。》

    「還繼續執行什麼!立刻把那傢伙調離任務崗位。別把不中用的傢伙留在現場礙事。」

    《……是!非常抱歉!》

    如此命令密探部隊之後,鐵隼人隨即挪開原本貼近麥克風的臉龐。

    此時,身為他部屬的一名魔女獵人隊員手持兩杯咖啡,緩緩走到定睛凝視螢幕的隼人身旁。

    「明明都刻意放她踏出學園了,結果幻想教團依舊沒有現身襲擊呢……」

    將其中一杯咖啡擺放至隼人面前的女子,語調平穩地嘀咕了一聲。

    「不可放鬆戒心。務必作好隨時可以上場應戰的準備。」

    隼人雙眼緊盯螢幕,頭也不回地對女子說道。

    「您是否稍微太過神經質了呢?幻想教團未必有掌握到我方動向,真的有必要採取如此森嚴戒備的態勢嗎?」

    「……你是才剛從密探部隊轉調至魔女獵人部隊的新人對吧。你曾經跟幻想教團交過手嗎?」

    「?不,還沒有。」

    這名八成是部下的黑髮女性先將書面資料擺回桌面上,接著才佇立於隼人身旁。

    「千萬不要小看他們。他們必會採取我們完全想像不到的手段前來收拾目標。」

    「……真是這樣嗎?搞不好他們早已棄之不顧……」

    聽見女性難以認同地輕聲嘟嚷,隼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地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們人類在魔女狩獵戰爭中獲勝的原因是什麼嗎?」

    「……不就是因為槍械比魔法更加優越嗎?」

    「錯,致勝主因在於數量。是因為我們人類在數量上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所致。槍械純粹只是一無所有的我們唯一能夠用來對抗他們的手段罷了。相較於派出大軍應戰的我們,他們卻能創造出單槍匹馬便足以對抗大軍的戰力及智慧。」

    「不過那是150年前的往事了吧?在現代,魔女們的力量早已式微。雖說確實有不少魔女具備相當於一輛戰車的戰力,但應該頂多也就僅止於那種程度才對。」

    「我勸你,最好認定幻想教團就是你所說的,150年前那群可怕怪物的倖存集團。」

    語畢,隼人低頭望向女子拿過來的書面資料。

    「這是來自銀檞之劍的報告嗎?」

    「是在將近20分鐘前接收到的回報,她說沒有發現異狀。」

    「有清查過與草薙哮接觸的學生相關資料了嗎?他們就是我們逮捕二階堂真理時,剛好在案發現場的傢伙們對不對?」

    「是的。霧谷京夜、吉水明、北上平治、石橋信也、水原愛,便是以上這5名學生。近況也沒有什麼異狀,八成是日前那件事讓他們學到教訓了吧。雖說折損一名同伴導致他們情緒顯得有點低落,但他們好像還是一如往常地參與課程及活動。」

    「繼續加強警戒。」

    收到命令的女子隨即轉身離去。

    而留在原地的隼人,則是一邊掃視螢幕畫面,一邊就現今異端審問會缺乏危機意識的表現,暗中嘆了口大氣。

    「全體成員通通給我提高警覺。千萬別以為敵人不會現身襲擊。要隨時預設最糟糕的情況採取行動,知道了沒!」

    《《《——瞭解!》》》

    即便聽見隊員們銳氣十足的回應,他依舊無法安心。

    鐵隼人乃是少數親身體驗過幻想教團可怕之處的魔女獵人。

    目前時刻為深夜兩點。結束便利超商打工的哮,拖著無精打采的腳步回到自己住的公寓。

    今天犯下比往常更多次的過錯,被老闆狠狠責罵的哮精神已瀕臨崩潰邊緣。對除了劍術以外一無是處的哮而言,工作這件事如假包換是件苦差事。由於只要集中力稍微中斷,手邊工作就都會以失敗告終,因此他的精神耗損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五倍。

    「唉……活著真辛苦啊。」

    飽一邊血淚交織地傾吐出這句由高中生來講實在是太過辛酸的話語,一邊走向位於走廊盡頭那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他看著被塞進信箱的水電費明細表,接著伸手打開房門。

    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我回來了~~」,然後一如往常地脫掉鞋子,打開房間紙門的哮——

    「「………………呃……」」

    剛好與站在門後的真理四目相交。

    由於一往如昔地回到家,導致他完全把真理等人前來留宿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映入眼簾的光景,在他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理似乎剛洗完澡,正在用浴巾擦拭頭髮。身上則呈現一絲不掛的赤裸狀態。

    身材雖然纖細,卻勾勒出女性化的曲線。略帶潮紅的粉嫩肌膚,以及濕漉漉的頭髮。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實在太過收斂……宛如強調還在成長期間的兩座小山丘(甚至還不適合如此形容),在看到那個部位之時,哮的心臟猛然為之一震。

    「呃、這……這這這、這是、那個……」

    「……~~~~」

    完蛋了,這下子肯定會挨揍。照理來說,能不被扁的結局根本就不存在。

    一想到這,哮立刻提高警覺,但……

    「……你、你還滿快就回到家了呢……」

    真理連忙用浴巾裹住自己的身體,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同時有點難為情地露出上飄視線輕聲說道。

    明明闖下在她剛洗完澡時撞見她的滔天大禍,卻沒被痛扁一頓。但既然沒挨揍的話,接下來究竟又該採取什麼樣的應對方式才正確呢?更要命的,是視線真不曉得該往哪擺才行。

    「我、我說啊……」

    「……唔。」

    「麻煩你暫時,先退到外面,好嗎?這種場面實在是……有點難為情耶。」

    移開水汪汪的眼神之後,真理接著——

    「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看啦……人、人家沒什麼自信啊。」

    ——講出了這句話。她那散發出致命吸引力的舉止及台詞,令哮頓時變得滿臉通紅。

    在尷尬到極點的氣氛中,哮一步步地往後倒退,準備轉身離開房間。

    就在這一瞬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室內突然爆出一陣尖叫聲,不是來自真理。

    『怎麼回事』的念頭才剛油然而生,浴室門板隨即猛然被打開,一個全身濕淋淋的女子飛快地奪門而出。是櫻花。只見櫻花淚眼汪汪地從浴室飛奔而出,迎面撞上站在正前方的真理,兩人就此失去平衡。

    「笨蛋!你搞什麼——呀啊啊!」

    「!?等等別過來笨——咕喔!」

    兩名裸體少女一邊扭抱在一起,一邊倒向哮所在的位置。

    三人一同摔倒在玄關前面。哮則以被兩名裸體少女迎面逼近的形式,呈仰躺姿態倒臥在地上。

    在微微揚起的灰塵中,真理一臉氣呼呼地抬起頭來說道:

    「你在搞什麼啊……!莫名其妙突然衝出浴室是怎麼回事啊……!」

    「出、出現了、出現了、幽、幽幽、幽靈……!有、有個長發女人……從浴缸裡頭……!」

    櫻花一邊緊抱著真理及哮不放,一邊臉色慘白地直打寒顫。面對櫻花出人意表的膽小表現,真理只能面露傻眼神情看著她。

    就在這個時候……

    「呃……那個……這,不是我的錯喔?絕對不是我的錯喔?」

    櫻花及真理總算察覺到哮倒臥在她們倆的胸部下方。

    由捻哮在跌倒的瞬間試圖推開兩人而伸出雙手探向前方,導致他的左手一把抓著真理的右胸、右手則一把抓住櫻花的左胸。

    實在是兩種形成強烈對比的觸感。左手彈力十足、右手豐滿柔嫩。

    儘管是難分軒輊的兩種觸感,只可惜哮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享受這份無上幸福。

    驚覺胸部被抓著的兩人,先是看了哮一眼,隨後便可明顯看出她們的臉龐頓時變得愈來愈紅。哮雖然面露僵硬笑容,暗中向老天爺祈禱……

    但這次終究難逃被兩人痛扁的命運。

    「呼……」

    哮簡單沖完澡,邊用浴巾擦拭頭髮邊打開更衣間的門扉,發現櫻花早已躲進睡袋,發出香甜的睡眠呼吸聲。

    由於靈異現象隨著哮回到家而宣告平息,因此櫻花才像與現實切斷聯繫般地陷入沉眠。沒想到向來堅強的櫻花居然拿幽靈沒轍,這可真是相當出人意表的一面呢。

    至於真理,則是背靠打開著的窗戶的邊框,好像有些憂鬱地眺望著戶外的夜景。

    內衣褲是去超市買來的新品,不過由於她沒其他衣服可換,因此哮拿了一件襯衫借她穿。只是因尺寸不合的緣故,導致襯衫不但鬆鬆垮垮,而且衣擺還特別長,看起來彷彿她身上就只穿著那件襯衫一樣,顯得格外煽情。

    哮雖不知視線該往哪擺,但還是打開冰箱拿出兩罐保特瓶飲料,將其中一罐輕輕拋給真理。

    「……謝啦。」

    真理露出淡淡微笑道謝。哮則坐到窗戶旁邊的榻榻米,一邊將保特瓶移至嘴邊,一邊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真理。

    「話說……今天在我們學園上了一整天的課之後,你有什麼感想呢?」

    「……沒什麼好講的。無聊死了。課程水準低得可憐,還被迫參加毫無必要性可書的運動,最後更被抓去陪著玩一場野外生存遊戲,就只是這樣罷了。」

    真理嘟起嘴唇大發牢騷。

    「那蝦兵蟹將小隊呢?你覺得自己有辦法融入這支小隊嗎?」

    哮一提問,卻見真理眯起雙眼,低著頭。

    「…………我哪曉得啊。」

    面對這個既非肯定亦非否定的答案,哮不禁面露苦笑。

    「你跟鳳雖然一直在鬥嘴,但我總覺得你們兩個其實還滿合得來的耶?」

    「嗄?你是從哪個角度看才會說出這種話啊?我跟她分明是水火不容吧!」

    見真理一臉不耐煩地加以否定,哮不禁發出竊笑聲。

    「哎呀,你也不必急著下定論。雖說只是試驗階段,但只要一經採用,你就會正式成為這間學園的學生了吧?」

    哮這麼一問,真理頓時默然不語。

    「儘管你對我不在意你身為魔女一事感到很不可思議,但我們這支小隊的成員,其實也都是不會在意那種事情的人喔。」

    「…………」

    「鳳當然也一樣。她憎恨的是罪犯而非魔女。相信經過交談之後,你應該也很清楚這點才對吧?假使她真的心懷惡意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那樣正面跟你對罵啊。」

    「…………」

    「小兔及杉波也相同,只要你肯主動攀談,她們應該都會正常地回應你才對。畢竟就連我都能跟她們打成一片了啊。」

    「…………」

    「雖然她們是一群個性古怪的成員,但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你必定能——」

    「——夠了!」

    發言突然硬生生地被打斷,哮大吃一驚地凝視著真理。

    「拜託……別再講那種話了……」

    只見真理露出彷彿強忍著些什麼的表情說道。

    「對不起。你裝熟裝得有點太過火了。由於你實在太過親切……害我不小心失去了戒心。哮你還真是可怕耶。」

    「你、你、你在胡說什麼啊?」

    「我是魔女,你是人類。我還是覺得我們所身處的世界實在相差太大了。」

    「……不要突然講起這種話好不好。你到底是怎麼啦?」

    可能是感到頭痛吧,只見真理有點難受地伸手輕抵額頭,緩緩閉上雙眼。

    「我也不曉得……可是,我……並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種人。」

    因頭痛而導致臉色慘白的真理,睜開失去光芒的晦暗雙眼如此說道。

    「雖然……我還回想不太起來,但內心就是有這樣一股預感……」

    「回想不起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我一定會……傷害到你。」

    真理雙眼略微濕潤地筆直注視著哮,卻又立刻移開視線,倏然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我要睡覺了。哮你也快睡吧,明天不是還得早起嗎?」

    真理頭也不回地逕自鑽進被窩。

    「…………晚安,哮。」

    真理只留下這句問候,便沒有再轉身望向哮。

    哮則只是神情茫然地聆聽著真理與櫻花的睡眠呼吸聲。

    他不經意地看了窗外一眼,發現天色已經開始變白,代表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然而哮的內心卻沒能如同破曉的天際一樣,那麼輕易地便由暗轉明。

    鑽進被窩的真理,則是背對哮緊閉雙眼。

    (我……為什麼突然講出那種話……)

    真理一邊因頭部至今仍隱隱作痛的症狀而皺緊眉頭,一邊咬牙強忍著痛楚。

    每隔數秒便湧現的疼痛,甚至帶給她一種彷彿腦部試圖重新鉋削出記憶的感覺。

    因為實際上,每當痛楚掠過腦海之際,就會有奇怪的影像跟著湧上心頭。

    接收某種碎片的影像、熊熊火舌、自行起身的屍體。

    蜂擁而至的莫名影像,逼得真理不禁雙手抱頭。

    『魔法呢——是為了造福人群而存在的唷。』

    一陣夾雜於影像中的聲音迴蕩於腦海中。這陣聲音固然令真理感到非常懷念,但不知為何卻也狠狠地刺透了她的心房。

    (這是什麼東西啊……全部都是我的記憶嗎……!? )

    縱使無法理解影像的含義,身體卻仍逕自開始發抖。完全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麼的真理,只能任由兩排牙齒直打寒顫。

    『……媽、媽。』

    一名膚色蒼白的陌生嬰孩,發出了呼喚母親的聲音。

    不知為何,這聲音聽起來卻彷彿是在責備真理一樣。

    你沒資格過平凡生活。你是魔女。你該被自身的罪過壓垮。

    數量驚人的無形存在,露出輕侮的目光蔑視著她。

    真理閉上雙眼,緊緊摟住自己的身體。

    她一方面心想非得趕緊找回記憶,查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可。

    卻也察覺到,內心同時存在著另一個強烈不希望回想起來的自己。

    這真是一件能被接受的事嗎……?兢此失去過往記憶,與哮等人打成一片,這真的是能夠獲得允許的事嗎?

    真理怎麼樣也無法拭去自己身在此處所衍生出來的違和感。

    第195屆對魔導學園模擬戰錦標賽。

    每年固定分為預賽及決賽等兩回合舉辦的這場大賽,乃是區分為一、二、三年級等三個聯盟,由各學年試驗小隊進行模擬戰互相較量的競賽。

    槍械就只能從狙擊槍、突擊步槍、機關槍及手槍當中選擇其中一項,子彈也只限定使用漆彈,同時有彈數限制。誤擊友軍不算擊中目標。在近身肉搏戰之際,雖嚴禁攜帶及使用具有殺傷能力的武器道具,不過除了運用塗滿油漆的樹脂制匕首留下判定記號之外,大會也允許參賽者使用格鬥術擊昏對手,以及利用槍身毆打敵人,因此出現傷兵的機率可說是相當高。

    整場大賽為期長達一週,在預賽拿下冠軍的小隊將可獲頒咖點升級積分。而在春季全國大賽奪得冠軍的話,將可無條件榮獲異端審問官的資格。

    一盤比賽的時間為10分鐘。一年級的競賽模式為小隊驟死戰。

    競賽區內部的擺設每年都會有所變更,第塒屆的競賽區,則採用仿市街戰情境的內部裝潢。

    「唉——……該死……!」

    在夾帶咻咻聲響紛飛四射的漆彈彈雨之中,哮動彈不得地藏身於瓦礫掩體後方。

    一年級預賽,C組第一回合比賽,由第10試驗小隊VS第35試驗小隊。

    在比賽宣佈開始的同時,蝦兵蟹將小隊立刻中了敵人的策略,導致所有成員只能被迫各自散開。

    由於敵軍安排兩名狙擊手攻佔了廢教會掩體的鐘樓,因此人在噴水廣場的哮根本無法輕舉妄動。

    「小兔,你那邊有機會設法展開狙擊嗎?」

    《這、鐘、鐘樓剛好落在我的死角方位……我、我得再稍微往前推進才行。》

    結結巴巴的小兔嗓音透過耳麥傳入耳中。

    這對小兔而言堪稱是最糟糕的狀況。現場觀眾明明已經夠多了,自己的身影居然又被實況轉播至大螢幕上,對患有怯場症的她來說形同致命障礙。再加上她身陷孤立無援的狀態,若想推進就非得收拾掉兩名敵軍前鋒不可。

    雖說遠距離速射是她的拿手絕活,不過中、近距離的開槍互擊卻非小兔的專長。

    為求提前對鎖我方的狙擊手,敵軍已火速攻進我軍陣地並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唔、嗚~~~~草、草薙~~~~快點救救人家啦~~~~》

    「別哭啦……我也身陷欲哭無淚的窘境當中啊。」

    哮邊苦笑邊出聲安撫小兔的情緒。

    「鳳,你那邊狀況如何?」

    《我已經解決掉兩名游擊手。》

    「哦哦,果然有一套。」

    《現在是誇獎我的時候嗎,蠢蛋。如果要搶救西園寺的話,我無論如何都非得通過噴水廣場不可。但我這邊根本無法瞄準躲在鐘樓的兩名敵軍……可惡,要不是每個人限定只能帶一把武器,我早就透過遠距離狙擊收拾掉那兩個傢伙了……》

    櫻花所佩帶的槍械,是可以進行中距離狙擊的突擊步槍,不過由於火藥式漆彈僅限狙擊槍使用,因此突擊步槍的漆彈射程距離相對薄弱許多。

    「……真理,你那邊呢?」

    哮戰戰競競地確認真理的狀況。

    間隔數秒鐘之後,真理才打開無線電通訊。

    《……我在開始前應該就已經聲明過才對,你忘記了嗎?》

    收到這句語氣冷淡的回覆,哮頓時沉默不語。

    他回想起真理在比賽開始前所說的話。真理在集合的同時便對所有隊員如此宣佈。

    『我絕對不會出手協助你們,要打就你們自己打吧。』

    那是一陣宛如棄眾人於不顧般的冷酷聲調。

    成員們一邊面面相覷,一邊各自作出反應。櫻花只是頗不開心地哼了一聲,小兔則是憤慨地回嗆一句「用不著你說,我們也不期待你能幫上什麼忙啦!」,斑鳩更是高舉雙手坦然接受她的說詞。

    至於哮,則是內心滿懷遺憾。

    哮原本以為儘管還不到敞開心門的境界,但她起碼也算已經與自己有所交情才對,然而如今看來似乎只是自己會錯意罷了。

    他不禁認為,真理似乎是刻意避免自己與他人建立起一定程度以上的關係。

    是否只在短短一天之中就變得太過親近了呢?還是自己脫口講出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呢?

    (糟糕……現在必須集中精神面對模擬戰才行。)

    哮搖搖頭,切換自己的思緒。

    哮既想不出什麼突破現狀的計策,櫻花的通訊頻道也跟著陷入沉默。

    (這下八成完蛋了吧……雖然根本就不覺得有辦法取勝,而且本來也沒有報名參賽的意思……但該怎麼說呢……)

    藏身於拖體後方的哮,邊用手指把玩樹脂匕首邊嘀咕著說道:

    「還是覺得有點不甘心啊……」

    《雖然很想講下次有機會再將這份不甘心的心意發揮出來就好……但我也沒資格說這種大話。的確是力有未逮啊。》

    《嗚~~~~!比、比賽還沒結束不是嗎!?》

    《假如打一開始就決定報名參賽的話,至少還能擬出一些更像話的作戰及對策啊。如果時間充足的話,甚至也有辦法開發出專用武器呢。》

    其他隊友們好像也都各自抱持著類似的懊悔之情。

    縱使是一場明知必敗無疑的戰役,但既然選擇挑戰,不管是誰都會希望能夠爭取勝利。就算是全學年戰績墊底,被戲稱為蝦兵蟹將的集團也一樣。

    是要就此等到時間用盡,還是懷著玉石俱焚的覺悟衝鋒陷陣呢?

    眼前看似僅剩這兩條路可選。

    ……但,一陣刺耳嗓音突然介入哮小隊的通訊,導致成員們的注意力全都被這陣雜訊拉走。

    《喂,蝦兵蟹將小隊!你們到底打算躲到什麼時候啦!再不滾出來就無法結束掉這場比賽喔!》

    《哈哈哈!真搞不懂像你們這種貨色,為什麼會選擇報名參加錦標賽呢!該不會是懷有想要當眾大出洋相的願望吧?搞什麼鬼,原來你們通通都有被虐狂傾向啊?我們很樂意打爆你們的腦袋,所以快點滾出來!》

    原來是來自交戰對手·第10試驗小隊的插播通訊。

    這是俗稱的喝倒采。八成是由於哮小隊遲遲不肯進攻,對方才動用了出言挑釁的手段吧。聽起來或許很低俗,但這類技巧在模擬戰錦標賽當中卻也相當實用。

    對於像蝦兵蟹將小隊一樣……戰績明明很糟糕,個性卻格外高傲的人們而言,更是特別有效。

    《《《…………》》》

    「……呃,喂,你們幾個千萬要忍住喔?或許機會即將到來也說不定,所以絕對不可在這節骨眼發動什麼自殺式攻——」

    哮試圖說服眾人保持冷靜。

    但話還沒說完,敵人竟又接著撂下一段匪夷所思的地言發言——

    《隊長老兄啊——!麻煩展現一下劍術的帥氣之處給我們瞧瞧啦——!反正除了耍帥之外,劍術根本一無是處對不對——!?》

    《天誅是也!忠臣藏是也!破門襲擊是也!》

    《刀劍之類的還真的是有夠好美啊!簡直已經超越復古及落伍,到達極度噁心的境界了啊——!》

    …………

    哮臉色頓時為之一沉。

    《草、草薙?你該不會又……》

    「放心,我不要緊。我沒生氣、我沒有發飆唷。」

    只有嘴角帶著笑意的哮霍然睜大眼睛。

    其雙眸,就跟在黑夜中綻放出光芒的野獸利目沒什麼兩樣。

    「放心吧……呵呵呵沒關係。反正也不是直接砍人。只是防守、閃躲罷了。只不過呢,我覺得稍微——」

    《《《…………》》》

    「——嚇唬他們一番,也是沒關係啦。」

    哮早已完全切換至發飆模式。

    櫻花雖然覺得態度丕變的哮有點可怕,然而另外兩人卻不這麼認為。

    《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有能夠讚成草薙失控的一天,實在太令人意外了。受到對方那麼惱人的挑釁,連緊張的情緒也都隨之緩解了呢。》

    《唯獨這次盡情放肆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搞到全身痠痛不已,大姊姊我也樂意花上一整晚的時間好好幫你按摩——拿出你的全力宰掉那幫混帳東西吧!》

    徵得兩人同意之後,哮緩緩站了起來。

    「通通給我聽清楚羅……我們非贏不可!」

    臉上維持著兇狠神情的哮,伸手緊握刀柄。

    「……鳳。」

    《!?什麼事?》

    「我會充當誘餌爭取時間,麻煩你趁機去解決掉那兩隻躲在小兔附近的小嘍囉好嗎?」

    《不、不要緊嗎?我記得你的劍術不是會對肉體造成極大負擔……》

    「沒問題,相信我吧。」

    哮這番前所未見的堅定語氣,令櫻花不禁屏住呼吸。

    哮在將樹脂制的刀身抽離刀鞘的同時,開口對櫻花說道:

    「快跑!」

    《了、瞭解!》

    櫻花依照吩咐,曝露自身行蹤快步奔向噴水廣場。

    於此同時,哮也緩緩自掩體後方現出身影。

    《——蠢蛋!你們也太容易上鉤了吧!》

    躲在鐘樓的狙擊手槍口綻放光芒,清脆槍聲隨後響起。

    漆彈筆直射向哮,緊接著——在半空中被砍成兩半。

    《……什麼!》

    狙擊手的困惑之倩,沿著無線電通訊傳遞過來。

    即便透過瞄準器確認,依舊改變不了子彈並末擊中哮的事實。

    接下來,他將看見一道緩緩邁步走向鐘樓的惡鬼身影。

    那道身影釋放出扭曲飄搖的紅色鬥氣幻影、雙眼綻放懾人光芒、彷彿野狼一般面帶咧嘴獰笑,將發出藍白色光輝的刀身斜舉於身前。

    《咿、咿咿咿——!》

    狙擊手不由自主地發出悲鳴。

    在他眼中看來,如今的哮大概就像是一頭極其可怕的兇狠怪物吧。

    「草薙諸刃流真傳·草薙哮。自此時此刻起,吾身將化作盾牌——你們這群渺小的蟲子,休想突破我這道防線!」

    事實上,如今他就如同修羅之類的存在一般,展現出沒什麼用處的高漲情緒。

    《射、射擊!射擊!》

    《膽怯吧!畏縮吧!在無法善用那幾把玩具槍的狀況下乖乖受死吧——!》

    《子彈打不中目標!別、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啊——!》

    《啊哈哈哈哈!真好玩呢!很有趣對吧!很有趣對不對!?啊哈哈哈哈!》

    真理一邊聆聽自試驗小隊傳來的霸氣十足的叫囂聲,一邊面露微妙神情坐在開賽地點的瓦礫堆上頭。

    《不管什麼時候看到都覺得很酷呢。分明就是雙重人格嘛。》

    《那、那就是草薙的真實面貌嗎?》

    《與其說那是真實面貌……或者說有點像是趁機紓發平日所累積的各式各樣心理壓力呢……總之若不偶爾讓他這樣發洩一番,他豈不是太過可憐了點嗎?》

    《是這種問題嗎?》

    《不過這種時候八成都無法維持太久就是了。鳳你也加快動作吧,他差不多快崩盤了。》

    《崩盤?》

    就在櫻花頭上冒出問號的下一秒鐘。

    《——唔啊!》

    她突然聽見哮沒來由地發出悲鳴聲。

    櫻花緊張地追問『你怎麼了嗎!?』,哮則伴隨著痛苦呻吟般的聲音作出回應。

    《……我……我的肩膀關節…………脫臼了……》

    隨後,又聽見『啪喳、啪喳』的漆彈炸裂聲傳入耳中。

    《笨、笨蛋!再怎麼說也未免太快了吧,再多撐一會兒啊!相信你剛剛那番說詞的我立場該往哪擺才好啊!?狙擊手已經將目標轉移到我身上了耶!》

    《抱、抱歉……我的臉被漆彈擊中,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啊。》

    《你仍舊一樣是個令人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用處的傢伙耶!》

    很容易便能聯想到哮一鼓作氣變回原本的好好先生,而且大概正哭哭啼啼地淚流滿面的模樣。

    原本以為可以扭轉局勢,想不到狀況反而變得更加糟糕。

    《我距西園寺所在的場地還有一段距離……明明就只差一點了……!》

    可能已連忙躲至掩體後面的櫻花頗不甘心地嘟嚷著說道。

    《我、我這邊也快撐不下去了……手邊子彈所剩無幾啊!》

    小兔的通訊也夾雜著對方前鋒的笑聲及槍擊聲。

    隨後通訊一片鴉雀無聲。

    真理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坦白講,真理已經傻眼到無書以對了。

    基本上,當初除了小兔以外的其他成員明明都毫無幹勁可書,如今卻因為受到那麼簡單的挑釁便改變心態,連她都覺得他們真是一群有夠隨便的傢伙。

    蝦兵蟹將有蝦兵蟹將的自尊心?有不可退讓的信念?

    可笑至極、無聊透頂。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既不是他們的同伴,甚至根本也未曾動過想當什麼異端審問官的念頭。

    雖然還回想不起關於自己的身世記憶,但真理依稀知道,自己與他們是分屬兩個不同世界的族群。喪失的記憶頻頻對自己發出警告。

    因此她坐在遠處,露出冷淡目光眺望著他們。她與他們之間隨時都存在著一條無形一線。

    然而——

    「呃————……我……這是在做什麼啊?」

    ……為什麼自己會竭盡全力奔向他們身邊呢。

    「真是的……我在搞什麼鬼啊。」

    老實講,她很羨慕。很羨慕能夠像這樣為了一些無聊小事拚死拚活,能夠過著平凡生活的他們。

    內心存在著另一個聽見蝦兵蟹將小隊被第10小隊瞧不起,就會感到很火大的自己。存在著另一個想要幫助那群既愚蠢且不入流,又無藥可救的傢伙們拿下勝利。

    更要緊的是,她覺得十分有趣。在內心中,不講邏輯、毫無道理地感到雀躍。

    在這種緊要開頭、這種致命危機。

    要是自己有辦法殺出一條生路的話,那種感覺肯定很舒服。

    察覺到另一個自我的真理不禁面露苦笑。

    「看來我也是個單純的笨蛋啊……真是夠了!」

    真理一邊不斷地反問著自己,一邊手持開賽時所分發到的機關槍,氣喘吁吁地衝進噴水廣場。

    只見她高舉槍口對準正上方,抬頭仰望天際,瞬間暫停動作。

    「——蝦兵蟹將小隊,你們可得好好感謝我一番啊!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這次我二階堂真理大小姐就勉強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自暴自棄地如此放聲大喊,同時扣下扳機。

    槍響過後,漆彈應聲射向半空中,也導致藏身鐘樓的狙擊手將注意力轉移至真理身上。

    敵方狙擊手發射的漆彈,『啪喳』地筆直命中真理的身體。

    身上沾滿黃色油漆的真理,就此佇立在原地不動。

    《真理跳出來扮演誘餌了!鳳,趕緊出擊!》

    《我已經收拾掉敵方前鋒了!——西園寺!》

    《收到!》

    小兔快步奔跑的聲音傳人耳中。

    《——看到了—有兩名敵軍躲在鐘樓,我立刻開槍攻擊!》

    遠處傳來轟然槍響。

    寂靜降臨時,真理伴隨著一聲嘆息昂首望天。整座會場也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就在觀眾區爆出熱烈歡聲的同時,宣告比賽結束的警笛聲也隨之響起。

    『一年級預賽,C組第一回合的比賽,確定由第35試驗小隊奪得勝利!請各位給予熱烈掌聲鼓勵!』

    聽見常常會出現在學生實況播報員身上的刻板通報語句,蝦兵蟹將小隊的通訊頻道立即傳出興奮的歡呼聲。

    他們大概連作夢也想不到自己能夠獲勝吧。恐怕在這座會場當中的任何一名觀眾,也都沒能預測到由蝦兵蟹將小隊拿下勝利的意外結局。

    「…………什麼嘛……槍械這東西,用起來其實還滿爽快的蘇。」

    為了遮住沾滿油漆的臉龐,真理動手壓低重新戴好的帽子。

    卻見隱藏不住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微微揚起的弧線,樂不可支地笑了出來。

    「——看到了沒看到了沒!所以我早就說我們有辦法獲勝嘛!你們都該好好感謝力排眾議幫我們小隊報名參賽的本小姐啊!」

    哦呵呵呵——的高傲笑聲響徹整間小隊室。

    精彩(?)地奪下第一回合比賽勝利的蝦兵蟹將小隊,回到小隊室讓疲憊不堪的身體獲得充分休息。

    模擬戰錦標賽賽程為期一週。由於第二回合的對戰預定於明天舉行,因此今天蝦兵蟹將小隊的出場已經結束了。

    「不過才打贏第一回合的比賽,就在那邊講什麼大話啊。一年級的試驗小隊必須摘下聯盟冠軍才能賺到積分不是嗎?那根本就是樁不可能的任務啊!」

    坐在沙發椅上的斑鳩,一邊馬馬虎虎地替全身瘀青及肌肉痠痛的哮處理傷勢,一邊靜靜地搖頭否定了小兔的要求。

    「你錯了!這對小隊而言可說是很重要的一大進步。這場勝利將能帶領我們繼續向前跨出一大步啊。來吧來吧快點感謝本小姐吧!」

    小兔一邊用力吸氣,一邊挺起她那頗豐滿的胸部。

    「是是是好厲害好厲害,小兔妹妹真是了不起呢。」

    「不要叫我小小小小兔妹妹啦!我完全沒有被誇獎到的感覺!」

    即便猛揮雙手試圖拍打坐在沙發椅上的斑鳩,小兔卻因為腦袋被按住而構不著她。

    哮則被兩人的互動逗得不禁面露苦笑,接著用手掌輕輕磨擦貼滿痠痛藥布的雙臂。

    「今天大家都表現得很賣力喔。」

    「你應該要講除了杉波以外的所有人才對吧。」

    「……說出那種話的孩子就不得不處以使勁搓揉胸部之刑羅。」

    「嗚呀!請不要話剛說完就立刻動手揉人家的胸部好不好——!」

    哮撇開在身旁遭到斑鳩卯起來玩弄胸部的小兔不管,轉眼望向坐在正對面沙發椅上的真理。由於為了洗掉油漆而去衝過澡的她又沒帶換洗衣物,因此不得已只好暫時穿著哮的襯衫。

    「總之呢,今天的MVP就是真理啦。」

    真理驚訝地抬起頭來,隨後又立刻將臉撇向旁邊。

    「我……只是跳出來當槍靶而已。又沒做什麼事。」

    所有人一同看著真理那張變得有點紅潤的臉蛋。

    這一看導致真理的臉變得更加鮮紅,視線也四處飄移著。

    「只不過速度還真快呢。」

    斑鳩開口說道。

    「什、什麼東西很快啊?」

    「你害臊的速度啊。」

    「我一點都不覺得害臊好嗎——!」

    「要不然,你在比賽中採取的行動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真理雖試圖否定,卻又想不到任何可以用來解釋那項行動的藉口,於是連忙企圖用帽子遮住臉部。

    斑鳩見狀『呵呵』地輕笑了一聲。

    「明明就自己笑咪咪地沉浸在勝利的餘韻當中。」

    「我、我才沒有!」

    「原來是傲嬌屬性啊……雖然沒什麼特色,但其實還滿不賴的呢。反正我們小隊也缺少『貧乳』系的成員。」

    「你——沒禮貌!誰是貧乳啊!」

    被形容為貧乳的真理,頓時氣得向前探出身子,對斑鳩擺出抗議姿勢。

    眾人的目光均集中到真理身上,正確而言應該是集中到真理的胸部。

    由於向前探出身子的緣故,因此可以看見襯衫呈現出微微隆起的形狀。

    「……………」

    「「…………明明就是貧乳!」」  

    「——給我住嘴!」

    「我、我個人認為是可以接受的啦。你們想想嘛,自古以來這種特質也算是身份地位的一種象徵啊……」

    「小、小心最後我連你也順便抓起來痛扁一頓喔……!」

    真理淚眼汪汪地確認35小隊女性成員們的胸部尺寸。

    櫻花→大。斑鳩→非常大。小兔→蘿莉巨乳。

    「唔~~~~~~~~~~~~~~……!」

    她邊用雙手捂著自己那對實在太過小巧精緻的胸部,邊懷著最後一絲期盼轉頭望向冰箱。

    只見在不知不覺之間來到小隊室,並拿起一整條火腿大口咀嚼的拉碧絲身影出現在冰箱前面。

    看過她的胸部之後,真理認為……

    拉碧絲→同伴。

    甚至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淚。斑鳩則是坐到傷心難過的真理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

    「能夠找到一名同伴,真是可喜可賀啊。」

    斑鳩的微笑表情,蘊合著宛如女神般的神聖光采。

    「氣死我了!你實在有夠討人厭耶!幹嘛一副得意的樣子啊!?我用不著你來安慰我啦!」

    「魔女通通都是貧乳嗎?」

    「這跟魔女毫無關係好嗎!?」

    「反正這東西除了誘惑草薙以外也沒其他用處可言,沒有不也是挺好的嗎?」

    為什麼只限定對我有效啊?哮如此心想。

    「別講得一副好像我連半點胸部都沒有的樣子啦!」

    「你好像連半點胸部也沒有呢。」

    「我有胸部好嗎——!而且我還很自傲擁有這麼一對頗具彈力及質感的胸部!」

    大概是對貧乳特質產生興趣了吧,斑鳩開始調侃真理。

    而看樣子真理似乎身懷吐槽屬性。或許貧乳這個詞彙對她而言是個禁忌吧,只見她彷彿被解除了限制一般瘋狂吐槽。

    「杉波說得一點也沒錯。胸部這東西有了也只會造成困擾。不但會引起肩膀痠痛,狙擊時也相當礙事。槍身因反作用力而撞到胸部時更是痛得要命……」

    「你在炫耀什麼啊!」

    用字遣詞還滿銳利的。

    之後斑鳩、小兔及真理三人,又鬥嘴了一段時間。

    哮一邊觀看著這幕光景,一邊面露淡淡微笑。照這樣看起來,她真的只是個普通女孩子。所謂魔女如何如何,以及住的世界截然不同等等說詞,果然一點關係都沒有。即便週遭有其他閒言閒語,那也和巧試驗小隊無關。假使有朝一日,真理能夠不必再抱持著那種無謂的擔憂念頭就好了,哮由衷如此期盼。

    她跟小隊成員也已經自然而然地打成一片,而櫻花雖然嘴上不饒人,其實……

    哮轉眼望向櫻花。只見櫻花靜靜地背靠牆壁,交抱雙臂站在一旁。

    「……草薙,有事嗎?」

    「你為什麼躲在那種角落啊?過來這邊。」

    「……為、為什麼要我過去?」

    「我們難得打贏了第一回合的比賽耶?好好慶祝一下嘛,喏。」

    哮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倒進絍杯,遞交給櫻花。

    櫻花看似稍微煩惱了一下,不過最後仍然舉步走向哮,並伸手接下紙杯。

    就在這個時候,櫻花碰巧與真理四目相交。

    「……怎樣啦?」

    真理一邊板起臭臉,一邊露出冷淡視線直瞪櫻花。

    櫻花起初雖也不客氣地回瞪真理,隨後卻突然移開視線,臉上也浮現出略顯尷尬的表情。

    「……該怎麼說呢,那個……要我認同你……倒也……不是不行。你扮演的……誘餌角色……坦白說真的幫了個大忙。」

    櫻花以結結巴巴的含餬口吻,一反常態地向真理表達謝意。

    由於她原本就是個帶有武士風骨的女孩,因此只要有該感謝的事情,她八成就會感到不吐不快吧。

    聽見這句出乎意料之外的道謝,真理也有點面紅耳赤地移開視線。

    「反、反正我又不是為了你才充當誘餌。你誤會個什麼勁啊,真噁心。」

    無法坦率接受道謝的真理話一出口,櫻花的臉色瞬間丕變。

    「……一點也沒錯,你扮演誘餌的表現有夠精彩。坦白說真是大有幫助呢。即便是一無是處的你,至少也還有辦法取代稻草人的角色,真讓人佩服啊。」

    「唔……是喔是喔,坦白說我也為了幫某人收拾爛攤子而煞費苦心呢。好像是由於某人手腳太過遲鈍,才導致哮的誘餌作戰宣告泡湯是吧?因此我才勉為其難地挺身而出罷了——」

    「你……我果然還是無法同意!打死我也絕對不會同意讓你這種魔女加入小隊!」

    「嗄?我才打算主動拒絕好不好!鬼才會想加入有你這種落魄精英在內的三流集團啦!」

    櫻花及真理開始爆發激烈口角。

    原以為兩人之間的氣氛稍有好轉,結果卻又立刻變成這樣。

    「好了好了……!要吵待會兒再吵。總之等大家都換好衣服後,再到競技場周邊逛逛吧。你們一整天都沒吃飯,肚子應該餓了吧?在舉辦錦標賽的這段期間,學園會招聘攤販進駐並免費提供所有料理給學生們享用,我們就一起去大吃一頓吧。」

    立刻對『料理』一詞產生反應的,是窩在冰箱前面啃著火腿的拉碧絲。

    只見拉碧絲碎步跑了過來,伸手緊緊抓住哮的上衣。

    真理一聽說有攤販進駐,雙眼隨即綻放出充滿興趣的光芒。

    「你剛才說免費,是真的全部都免費嗎?」

    「嗯,理事長每年都會委託業者招攬攤商進駐。由於是根據戰前資料重現的正統派攤販,因此例如舊日式風格的罕見料理,以及用紙網撈金魚等遊戲都應有盡有喔。」

    真理露出興奮眼神。或許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類似祭典的活動也說不定。

    當哮內心浮現出『那就更加非得帶她前往不可了』的念頭時,卻見櫻花轉身背對眾人。

    「不好意思,你們先去吧。我把報告書提交給理事長之後再過去。這好歹也是一樁護衛任務,必須進行匯報才行。」

    聽見這段死板官腔,斑鳩隨即從旁插嘴說道:

    「那種事情待會兒再處理不就行了?你這樣打亂團體行動不太妥當喔。」

    「不行。既是任務,就非得照規矩處理好這些事情不可。」

    「……還是一樣很不識時務耶。」

    「唔……不、不行就是不行。這是我的個性,希望你們諒解。」

    回絕掉斑鳩的挽留之後,櫻花便將資料收拾整齊並準備離開小隊室。

    不過她卻在即將伸手開門之際停下腳步,轉身對哮說道:

    「那個……草薙,等報告結束後,我會傳簡訊聯絡你……希望到時候至少可以告訴我……那個,你們人在什麼地方。」

    聽見她一臉不安地提出這麼一個要求,哮差點忍不住笑出聲音。

    「儘管放心啦。我會指定一個明確地點等你過來會合啦。」

    「這、這樣啊……不好意思,拜託你了。」

    留下一聲道謝後,櫻花便轉身離開現場。或許因為櫻花原本是個難以親近的人,所以她偶爾展現出來的笨拙要求,總是令哮感到十分欣慰。

    「那我們走吧——拉碧絲想吃什麼呢?」

    「人家想吃水球。」

    「……那不是食物啦。但話又說回來,你還真是匆隱匆現耶。」

    「您就算將我視為一名充滿神秘感的女子也沒關係。」

    得到這莫名其妙的許可,哮頓時露出一副無言以對的神情。

    「我想吃一種名叫棉花糖的食物。自從國中部以來,我就再也沒機會品嚐到那道美食了啊。」

    「小兔不是想吃棉花糖,其實是想要用來裝棉花糖,表面印有卡通人物圖案以便吸引小孩目光的塑膠袋對不對?」

    「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擅自替我亂下結論啊!」

    只攜帶最基本的隨身物品,蝦兵蟹將小隊就這麼吵吵鬧鬧地一同步出小隊室。

    「?真理,快點過來啊。否則要撇下你不管羅。」

    在伸手開門時,察覺到真理動也不動地杵在小隊室內,哮旋即開口叫她跟上。

    卻見真理露出彷彿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靜靜佇立在原地。

    「我……真的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

    「拜託……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說什麼傻話啊?」

    哮伸手示意要她過來。

    「麻煩請加快動作好嚼?我討厭手腳遲鈍的女生喔。」

    「快點過來啦貧乳~~」

    三人+一刀站在門口等待真理過來。

    只見真理笑逐顏開,隨即伸出手臂探向哮的寬大手掌。

    ***

    戶外早巳日落西山,競技場週遭亮起璀璨耀眼的華麗燈光。櫻花一邊側耳聆聽著遠處的喧鬧聲,一邊舉手輕敲理事長室的門扉。

    「外出嗎?」

    由於毫無反應,櫻花便逕自轉動門把打開門扉。

    室內果然不見颯月的蹤影。話雖這麼說,實際上颯月反而很少待在理事長室辦公,因此櫻花並未放在心上。

    她連燈也沒開就踏入光線昏暗的理事長室,順手將帶來的報告書擺在辦公桌較顯眼的位置。

    「好了……咦?」

    就在交完報告書的櫻花準備鬆口大氣之際,她突然發現還有另一份書面資料被擺放在辦公桌上。

    若是一般資料的話,櫻花大概也不會去注意到。但那份資料卻貼著某位眼熟人物的大頭照。

    櫻花先環視週遭,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之後,才拿起那份書面資料。

    室內光線雖然昏暗,但至少還有辦法看清文字內容。

    沿著文字列逐一觀看資料記述的櫻花,臉色竟變得愈來愈難看。

    她不禁睜大雙眼,皺緊眉頭。

    「極光……魔女…………記憶喪失……?古代屬性持有者?」

    櫻花繼續閱讀資料內容。

    【二階堂真理(名字為假名)罪名是殺人、策動恐怖攻擊事件,以及其他多起輕微罪行。X月X日,魔女獵人率隊前往幻想教團聚會所攻堅之際,第35試驗小隊的學生搶先一步闖入現場。似乎是學生們為了賺取升級積分而自審問官身上竊取情報,捷足先登發動突襲。當魔女獵人主隊攻堅時,已有一名學生慘遭殺害,魔女獵人以現行犯名義逮捕人在現場的二階堂真理。審視間接狀況證據可知她的確與幻想教團有所掛勾,並於同日X月X日確定有罪。】

    另外包括關於二階堂真理身世背景的情報,甚至連同她出手協助幻想教團的理由,也都鉅細靡遺地騰寫於報告書上。

    而最令她心生顫慄的,是報告書第三頁的記述。

    也就是利用二階堂真理的某項作戰計割之概要內容。

    看完整份報告書後,櫻花難掩內心的錯愕之情。臉上流露出來的,是難以測度的怒火。是一股宛如遭人背叛般的強烈憤怒。

    「這……怎麼可能!這種事情——簡直天理難容!」

    櫻花毫不猶豫地緊緊握住那份報告書,隨即轉身快步衝出理事長室。

    ***

    目前時刻為晚上七點,太陽也已相當接近地平線,競技場則是一片燈火通明。

    今天明明還只是錦標賽的第一天,卻已有許多攤販前來擺攤。

    在璀璨華麗的燈光之中,只見撈金魚、射標靶、棉花糖、糖葫蘆、炒麵、章魚燒等等,各式各樣未能深入傳承至這個時代的舊日式食物及娛樂一字排開。

    去年選擇的是中古歐洲風格,今年則因改走舊日式路線,而使得大家都非常感興趣。現代因為混雜了勉強逃過無形災害侵襲之難民的血統,導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純日本人』,但由於整片國土均是舊日本領土,所以人們仍都具有對日本過去的風俗習慣頗感興趣的傾向。

    整座會場氣氛可說是熱鬧非凡。

    「嗚哇——!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有射中,獎品卻死都不肯掉下來!」

    「有夠笨手笨腳耶。你這樣還算得上是狙擊手嗎?看清楚了,玩這種遊戲別好大喜功,應該瞄準體積小的獎品出手才對。就像這樣……」

    噗咻。

    「…………」

    「……這把槍似乎是缺陷品,我要去找開發者好好抱怨一番。」

    「請不要把責任推到槍枝身上。」

    「少囉嗦,小心我揉你的胸部喔。」

    「呀啊啊——!」

    蝦兵蟹將小隊四名成員一同來到射標靶的攤位。由於斑鳩從容不迫地擊發的軟木塞彈撲了個空,見機不可失的小兔立刻加以嘲笑,因此引來斑鳩施展揉乳攻擊。而似乎對射標靶不感興趣的拉碧絲,則是躲在蝦兵蟹將小隊後面大口吃著炒麵。

    茌熱衷於射標靶的兩人身旁,只見哮閉上一隻眼睛,舉起槍口對準獎品。

    ——就是這裡:

    哮凜然微眯眼睛,動手扣下扳機。

    噗咻。

    擊發的軟木塞彈漂亮地直接命中了射標靶攤位的老闆那顆光頭。

    像個頑固老爹的老闆頓時轉眼怒瞪著哮。  

    「……我、我不是故意的啦。」

    心想下次一定要得手的哮裝好子彈,這次改鎖定離老闆最遠的獎品。

    噗咻。

    他瞄準位於最角落的獎品,槍口也擺明對著另一邊。

    然而子彈卻依舊筆直地命中老闆那顆頂上無毛的禿頭。

    只見老闆吐掉叼在嘴邊的牙籤,邊撩起衣袖顯現出浮現青筋的手臂,邊一把猛然揪住哮的衣襟。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哮淚流滿面地道歉兼求饒。哮那一身宛如受詛咒般的槍法,即便只是玩射標靶遊戲也依舊不改其悲情本色。

    而在他身旁,只見真理隨隨便便托起槍身,對準體積最大的玩偶扣下扳機。

    「嘿!」

    噗咻——啪噠。

    「……不會吧,掉下來了。」

    真理十分驚訝地睜大雙眼。

    在旁邊互相打鬧的小兔及斑鳩,也都一臉難以置信地朝她那邊探出身子。

    「為什麼!?明明就只是隨便開槍射擊,為什麼就能擊落獎品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貧乳的人專有的運氣嗎?」

    「這是哪門子運氣啊!」

    真理一邊開口吐槽,一邊從看似老闆娘的大嬸手中接過玩偶。

    那是一隻約有一公尺高的巨大食蟻獸玩偶。

    「太不公平了。我也一定要射下大型獎品給你們瞧瞧!」

    「大嬸,我要求使用性能更優越的槍枝。快點交出霰彈槍之類的高檔武器啦。」

    兩人再次投入射標靶的遊戲。

    真理則是先確認小兔及斑鳩並未盯著自己,這才轉過身子,將那具玩偶緊緊抱在懷中。

    看起來顯得非常非常開心。

    哮雖然被老闆狠狠揪住衣襟,但在目睹她那高興的神態之後,也就放心地笑了出來。

    「她們倆的感情真是要好呢。」

    漫步於夜幕低垂的攤販大街時,真理突然開口對哮如此說道。

    在真理的視線盡頭,可以看見小兔與斑鳩在前頭互相嬉閘的身影。

    「別看小兔與杉波現在這樣,其實她們倆一開始可是跟你與鳳同樣水火不容喔。」

    「是這樣嗎?」

    「嗯。每次碰面就會爆發口角衝突,簡直令人傷透腦筋啊。因為她們倆的自尊心都很高,雙方都堅持不肯退讓。連我也記不清楚,扮演和事佬的自己究竟被她們聯手痛扁過幾次了啊。」

    哮一邊眺望著她們倆打打鬧鬧的背影,一邊感慨萬千地說道。

    真理也跟哮一樣露出苦笑神情。

    「……而我覺得如果有一天,你也能變成像她們一樣,那便再好不過了。」

    「……………………跟、跟誰啊?」

    「當然是跟鳳嘍。我認為你們倆是一對還滿不賴的搭檔。」

    「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跟那種女人打成一片。」

    雖然將頭撇向一旁,但她卻表現出沒能完全回絕的模樣。

    儘管言詞依舊帶刺,不過拜在錦標賽並肩作戰所賜,語氣已經變得柔和許多。

    「慢慢來沒關係。畢竟你才剛成為我們的夥伴嘛。」

    「……夥伴?」

    「嗯,雖然說這純粹是我擅自如此認定就是了。」

    哮樂不可支地笑著說道。

    「我啊,一直在思考你昨天講過的話。就是『住的世界截然不同』那句話。」

    「……嗯。」

    「我終究還是認為沒那回事。雖說我不曉得這世界有什麼問題,然而像現在這樣閒話家常的我與你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跟小兔、杉波以及鳳之間也毫無差異。」

    「………………」

    「所以啊,不要再拿『我是魔女』,或者『你們是普通人』等理由排斥我們了啦。」

    講完後又補上一句「但我也不會勉強你就是了……」的哮,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頭望向旁邊。真理原本定睛凝視著哮那張似乎頗難為情的側臉,但卻突然低下頭,臉上掠過一絲陰霾。

    「假使說啊……」

    「嗯?」

    「假使我……是個大壞蛋的話……這樣你也不會排斥我嗎?」

    真理略顯不安地,以怯弱噪音如此提問。

    哮邊猛眨雙眼邊凝視著低著頭的真理,接著突然——

    放聲大笑。

    「你、你為什麼笑我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哎唷太扯了啦!你再怎麼看都不是當壞蛋的料!」

    「那、那種事情誰都不得而知吧!」

    「是嗎?一個連飲料空罐都不敢隨手亂丟,以及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卻無法棄隊友於不顧而情願跳出來扮演誘餌的人,會是個大壞蛋才怪!」

    哮甚至笑到眼淚都跑出來了。

    見到哮這副模樣,真理頓時面紅耳赤地鼓起雙頰。

    「……什麼嘛,虧人家還那麼認真地問你問題……」

    她氣呼呼地噘起嘴唇,逕自將頭甩向一邊。

    心想『好像笑得太過分了』的哮準備開口道歉,卻因真理停下腳步而轉頭察看背後。

    他發現真理定睛看著那些被絢爛的攤販燈光照亮的熙攘過客。

    她露出宛如眺望遠處風景般的眼神,靜靜地看著。

    「我啊……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因為我幾乎沒有過去的記憶啊。」

    真理首度對哮談起有關自己的事。

    「不過,某個突如其來的契機,讓我的記憶恢復了一些。」

    注視遠方的眼睛,映照出其他事物。

    真理彷彿凝視著自我一樣,微微眯起雙眼。

    「那段記憶……內容其實滿糟糕的。一想到自己搞不好是個罪大惡極的歹徒……我就開始感到害怕。」

    「…………」

    「我漸漸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適合待在這個地方……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說不定我根本沒資格留下來……」

    陰霾蓋住真理的臉龐,雙眼隨之失去神采。

    哮看著她失落的側臉……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留在這裡喔。光是這一句話,還無法成為一個說服你留下來的好理由嗎?」

    「……咦?」

    「雖說我還不太瞭解你的為人,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也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儘管如此,我仍然滿喜歡你的。」

    真理目瞪口呆地看著哮。

    哮則對她展露出毫無心機的爽朗笑容。

    「儘管放心吧,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絕不會拒你於千里之外。」

    「……但假婦我真的是個大壞蛋,那你打算怎麼辦啊?」

    「到時候我會發脾氣。發完脾氣之後,再陪你一起思考往後該怎麼辦。我認為這就是所謂的夥伴。」

    有點難為情地講出這段話之後,哮對真理伸出手掌。

    真理似乎瞬間遲疑了一下,但旋即將玩偶緊緊抱在懷中,低頭看著地面。

    接著——

    「…………………………這樣啊,謝啦。」

    真理嘴唇微微顫抖,以細若蚊鳴的音量嘀咕著說道。

    「嗯?你剛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啦。不說這個了,再來一起去玩那個吧!那是什麼?丟飛盤嗎?」

    真理突然一把挽住哮伸出的手臂,身子主動貼近過去。

    「這這這、喂,別挽著我的手臂啦。」

    「什麼嘛。你跟你妹妹平常也都互挽手臂不是嗎!還是說你覺得難為情?」

    「一般來說都會感到不好意思吧!」

    「討厭啦!哮你好可愛唷——!」

    「你是從哪來的大嬸嗎!」

    兩人就這麼挽著手臂,朝投竹環的攤販那邊走了過去。

    哮並未發現,真理的眼角其實已經湧出一顆小小淚珠。

    在擺滿各式各樣攤販的競技場周邊。

    為了追問真理而來的櫻花,最後終究沒能開口,還不經意地偷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櫻花眺望著兩人走向投竹環攤販的背影,同時停下腳步。

    因為哮對真理說的那番話,阻撓了櫻花試圖興師問罪的想法。

    『你再怎麼看都不是當壞蛋的料!』

    哮講完這句話所展露出來的笑容,制止了櫻花的行動。

    櫻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出面摧毀掉……哮認定在此時此刻得到一名新同伴的欣喜之情。

    櫻花默默地再次翻閱手上那份方才已看過一遍的報告書。

    「……那個女生是罪犯……這一點不會有錯……」

    惡狠狠地嘀咕著說道的櫻花調轉身子,朝著跟哮等人完全相反的方向邁開步伐。

    「……然而,這份資料顯然有問題。」

    任憑內心焦躁情縮爆發的櫻花,用另一隻手重拍這份報告書。

    「我……還無法接受。單憑這種程度的調查就確定有罪?想要審判那傢伙的罪過,相關證據根本完全不夠充足。」

    踏響腳步聲的櫻花繼續往前走。

    「認同這種判決,形同異端審問官之恥。」

    她邊快步前進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撥號聲只響了一聲,通話對象便已接起電話。

    《監識科您好。》

    「我是前魔女獵人鳳櫻花,我希望能立刻借用一套搜查工具組。」

    《瞭解,請問您需要借用哪些道具呢?》

    櫻花依照對方的詢問,接連說出了需用的所有道具名稱。

    《非常抱歉,鳳櫻花小姐目前已被撤銷魔女獵人的資格。因此那麼高階的道具恐怕——》

    「我會負起全責。儘管放心吧,我可是理事長的女兒喔。」

    她以威脅般的氣勢表明立場,通話對象頓時沉默不語。

    唯獨這種時候第二代特權才能派上用場,櫻花在內心暗自發出竊笑。

    《…………遵命。請問您預計何時前來領取呢?》

    「沒時間了,我現在馬上就要。」

    簡短回答之後,隨即結束通話。

    接著只見櫻花一邊火冒三丈地聳起肩頭,一邊為了著手處理工作而邁開步伐。

    「——我並不是為了證明那個女生的無罪,而是為了證明她有罪才採取行動!絕對不是為了幫她脫罪!我只是要去進行身為異端審問官該做的事情罷了!等等,真要說的話……為什麼唯獨我非得處理這種事情不可啊?我也很想吃糖葫蘆啊……但是……可惡,這一切全都是她的錯!居然還挽住他的手臂,露出一臉開心的神情,那個淫亂的女人!我、我才不羨慕呢!我根本完全一點都不羨慕她啦!」

    櫻花在人群當中一邊自書自語地放聲大吼,一邊氣憤地走著。週遭路人們則是紛紛投射出彷彿看到怪人的狐疑眼神,同時避開櫻花快步通過。

    時間所剩不多。

    無論如何都非得查明事實真相不可。

    如此下定決心之後,櫻花繼續加緊腳步向前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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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51 PM

第五章 死靈術師的譏笑

    隔天的對魔導學園模擬戰錦標賽第二回合賽事。天際萬里無云,氣溫舒適恰人。今天堪稱是個最適合舉辦錦標賽的日子啊,實況轉播員一邊迫使麥克風發出刺耳高頻聲,一邊扯開嗓門如此高喊。

    蝦兵蟹將小隊的成員們,早已齊聚至備戰板凳區。

    只見三位女性成員依照斑鳩、真理、小兔的順序,由右至左端坐在板凳上。拉碧絲也靜靜坐鎮於備戰板凳區的角落。

    哮則是坐在板凳後面的地板上一邊整理裝備,一邊轉眼望向會場的競賽區。

    目前空地那邊正在舉行典禮。

    首日是著名偶像歌手的演唱會,至於第二天則是由Alchemist公司統籌舉辦的重裝甲步兵專用強化外殼的公開發表會。不同於哮等人在回收魔導遺產.『無軌道詩篇』之際所遭遇到的舊式機種,這次公開的是最新款式。

    開啟高速機動模式在競賽區滑行的龍騎兵身影,看得坐在板凳右邊的斑鳩頻頻發出嬌喘聲。

    「哇喔!除、除了全身輕量化山銅裝甲之外……還搭配高週波振動刀!?怎麼會有如此不計成本代價的機體啊!?此外那宛如人類一般的細膩動作,鐵定是採用了人造肌肉材料對不對!?分明就是一架完全未將量產化列入考量的莫名其妙機體嘛!簡直荒誕無稽!太、太、太要命了,最新型果真誘人極了啊!」

    斑鳩甚至滴下口水,神情恍惚地向著前方空地探出身子。

    「那東西究竟哪裡有趣了啊……?不就只是一具人偶而已嗎?」

    真理則是一邊眺望著龍騎兵,一邊頗感無趣地嘟嚷著說道。

    「居然不曉得龍騎兵迷人的地方,二階堂你這輩子已經吃了大虧嘍!」

    「就算不曉得也沒差吧……」

    「那種造型、那陣驅動聲、那亮麗的光澤及靈敏動作反應!我認為機器人具備人類無法表現出來的煽情魅力喔!」

    「……你是變態嗎?」

    「我的確是變態啊!?」

    見她拚死肯定的樣子,真理頓時邊冷眼看她邊緩緩拉開自己與斑鳩之間的距離。

    往旁邊退開的真理,肩頭輕輕撞上坐在另一側的小兔。

    只見小兔她……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嗚哇。」

    臉色鐵青、嘴唇發紫地將步槍抱在懷中,全身劇烈顫抖不止。

    「雖然已經聽說你有怯場症,但還真佩服你有辦法活到現在呢。」

    「羅、羅羅羅、羅、囉嗦。目、目、目前我正在集中精神。請請請你不要隨便跟我坦畫……」

    「如果那樣叫作集中精神的話,那現在的我大概就是心無旁騖了吧。」

    真理起身離開板凳,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這支小隊真的沒問題嗎……算了,反正只要有本小姐在,要再次引導你們拿下勝利倒也不是不行——哮你也有同感對不對?」

    接著以生硬動作唰地舉起機關槍,轉動槍口對準背後的哮。

    不料身為當事人的哮卻只忙著左顧右盼,根本沒理會真理。難得擺出帥氣姿勢卻遭到忽視的真理,一臉不開心地噘起嘴唇。

    「…………你在左顧右盼什麼啊?」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雖然鳳說過會晚點抵達,但也未免太慢了。她好像打從今天早上就沒來學園,我有點擔心她。」

    「……什麼嘛,開口閉口都是鳳。難道你對我感到不滿?」

    完成準備作業的哮從地板上站了起來,使勁轉動僵硬痠痛的肩頭。

    「是沒有什麼不滿啦,只不過鳳是我們的王牌。少了她會造成整支小隊頓失八成戰力啊。」

    包括自己在內,以及其飽三名成員,平均每個人都只有0.5成的戰力而已。

    真理彷彿表達『我不服氣』的意思似地向前探出身子,逼近轉動肩膀的哮。

    「這算什麼啊!你這樣還配當個隊長嗎?拜託你對自己的隊員更有信心一點好不好!

    「你、你靠太近了啦!信心歸信心,但我認為也需要兼具能夠認清現實的眼光才行。」

    「你明明就只是個最不切實際的劍術狂,還在那邊講什麼大道理啊。」

    真理以槍口輕輕抵住哮的胸膛。

    接著閉上一隻眼睛,開心地展露笑容說道。

    「既然參戰就絕——對要拿下勝利!全看你的嘍,隊長!」

    聽見真理這番話,哮臉上浮現一抹淡淡微笑。

    或許是已經看破種種煩惱念頭的緣故,真理從今天早上開始情緒便顯得格外高漲。相信對她而言,勝負肯定完全無關緊要吧。

    雖說既然要戰便希望能奪得勝利,不過哮也跟她同樣想要樂在其中。儘管起初是有點勉為其難地報名參賽,但見到真理可以展露出如此開懷的燦爛笑容,哮也由衷覺得有參加這場競賽真好。

    「話又說回來,那個女人的動作有夠慢耶。會不會是嚇到不敢來啦?」

    「再怎麼說都不可能發生那種事吧。」

    真理的胡思亂想逗得哮不禁面露苦笑。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背後的門扉彷彿算準時機似地應聲開啟。

    「……抱歉,我來遲了。」

    果然不出所料,現身的人正是櫻花。

    只見櫻花拖著一個類似特大號槍盒的箱子來到哮等人面前。看見櫻花身影的真理,表現出一如往常的挑釁態度瞄了她一眼。

    「哎呀呀,居然姍姍來遲,可見資優生果真與眾不同呢。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嚇到不敢前來報到了呢?」

    真理一開口挑釁,卻見櫻花露出銳利視線怒然回瞪。

    「怎……怎樣啦……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別那麼輕易就當真好不好。」

    「…………」

    櫻花立刻自真理身上移開視線,接著轉眼凝視哮。

    「草薙……不好意思,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突然聽見她說要找自己談話,哮內心感到有點納悶。

    櫻花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再仔細一瞧,只見她的發絲缺少平常的亮麗光澤,眼睛下方也冒出了眼影般的黑眼圈。

    櫻花全身上下均散發出一股顯而易見的疲憊感。

    「風,你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時間了,現在立刻跟我到後面去。」

    不知所措的哮,以及舉起雙手頭上冒出問號的真理。

    櫻花貼近猶豫不決的哮耳邊講起悄悄話。

    「——是關於二階堂真理的事。」

    聽見櫻花小聲地如此對自己說道,哮側目望向真理。

    「?幹嘛?」

    突然遭到兩人凝視的真理,不禁面露狐疑神情。

    哮內心雖然浮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預感,卻還是開口請小隊成員們稍待片刻,便跟著櫻花離開板凳區。

    兩人打開門扉,步向入場用的走廊。

    櫻花一來到走廊上,隨即背靠牆壁,擺出交抱雙臂的姿勢。

    「……你說有關真理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事啊?」

    哮提心吊膽地詢問,只見櫻花緩緩閉上雙眼。

    櫻花靜靜地開始述說有關真理的事情。

    …………………………

    ……………………………………

    「——————騙人……的吧?」

    聽完所有來龍去脈的哮,臉上失去了所有可以被稱作『神色』的表情變化。  

    ***

    對魔導學園·錦標賽競技場觀眾席。

    在擁擠不堪的人山人海之中,鐵隼人靜靜端坐在觀眾席位上。

    他身上穿的不是異端審問官的制服,而是一襲黑色西裝。雖說目的是為了避免被敵人發現有人在場監視,但其模樣看起來顯然一點也不像是普通觀眾。

    「……全體騎士團,回報目前狀況。」

    《開放給一般觀眾使用的入口處沒有問題。目前也並未查獲有人試圖夾帶危險物品進入會場。》

    《已封鎖的後門、外牆、禁忌區域及魔導遺產封印塔亦無異狀。另外也有派人在校內各處巡邏,截至目前為止尚未收到任何報告。》

    聽完部下們透過耳麥回覆的報告之後,隼人微微眯起雙眼。

    「繼續執行戒備任務。今天就是遺忘魔法失效的最後期限,敵人一定會出現。絕對不能放鬆戒心!」

    確認完現狀的隼人交抱雙臂,自觀眾席挪動目光掃視整座競技場。  

    右手則始終輕觸著懷中的噬魔聖物,作好隨時都能拔槍射擊的準備。

    「——唷,鐵老弟,狀況如何呢?」

    身旁傳來一陣聲音,隼人只轉移視線望向聲音來源。

    只見一名單手拿著爆米花,身穿雪白西裝的人物……鳳颯月站在他旁邊。

    「現場十分危險,懇請您立刻回轉理事長室。我會透過無線通訊向您匯報狀況。」

    颯月無視於隼人的建言,逕自彎腰坐到他身旁。

    「你還是一樣死腦筋耶。稍微馬虎一點有什麼關係呢?」

    「您如果真的這麼認為的話,那就請設法強化人力資源。如此一來我也才能輕鬆一點。」

    「到目前為止,我還找不到任何一個像你這樣實力高強的異端審問官,所以你的願望難以實現啊。」

    大口咀嚼著爆米花的颯月微眯雙眼,面帶笑容說道。

    「言歸正傳,你好像說有事要向我報告?」

    「會長的千金小姐,似乎已察覺到關於二階堂真理的事實真相,昨晚好像還前往案發現場尋找蛛絲馬跡的樣子。」

    「哦,有這回事?嗯……算了,已經沒關係了。就算櫻花現在將事實真相講給草薙同學聽,他八成也不會改變主意吧。」

    彷彿表達出『一切都在計劃當中』的意思一樣,颯月一臉若無其事地享用著爆米花。

    隼人則是面不改色,定睛凝視著颯月的側臉。

    「如果從一開始便先告知真相,不就沒問題了嗎?」

    「一日告知要使用喪失記憶的魔女當誘餌,想也知道草薙同學及櫻花鐵定都會反對到底嘛。要說服他們改變心意實在太過麻煩了。因此只要說這純粹是一項護衛任務,那麼不管遭遇任何敵人來襲,起碼草薙同學也必定會竭盡全力守護真理同學。所以根本就沒有告知他們真相的必要。」

    「…………」

    「因為他受到過去的往事影響,無法對發生在眼前的悲劇見死不救啊。」

    颯月補上一句『這先撇開不談』,接著興奮雀躍地扭動身子。

    「……幻想教團會出現嗎?」

    「不知道。」

    「這樣啊。假使沒來的話雖然很可惜,但那也沒關係,反正到時候我只會東翻西攪地,徹底查明真理同學的腦袋裡頭究竟裝有什麼知識情報罷了。」

    「…………」

    「其實你根本不認為敵人會按兵不動,沒錯吧?」

    「…………只是直覺,沒有確切證據。」

    颯月一聽見這句話,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格外開心的詭異冷笑。

    「你的直覺向來都很準啊。」

    他相當高興地咀嚼著爆米花。

    而在錦標賽第二回合戰鬥宣告開始的同時,颯月也跟著高喊『BRAVO——!』並送上熱烈掌聲。

    隼人則轉而望向前方,重新恢復警戒。

    ***

    宣佈戰鬥開始的警笛聲響起,蝦兵蟹將小隊聞聲散開,準備按照計劃各就各位。

    打算依照作戰方針採取行動的真理,也精神抖擻地試圖飛奔而出,卻沒想到突然被哮抓住肩膀。

    「——呃呃,怎麼啦?比賽已經開始了耶?」

    「……你別遠離我身邊。」

    「咦?那不就跟原訂計劃不同了嗎?我本來應該就這樣——」  

    「總之留下就對了!」

    被哮以較為強硬的語調這麼說,真理頓時微微側首感到疑惑。

    哮面帶與平時不同的嚴肅表情.接著透過耳麥發號施令。

    「小兔麻煩你照原訂計劃採取行動,前往遠離我們的位置待機。」

    《?我明白。畢竟我是狙擊手,本來就該埋伏在遠處啊。》

    隨後哮又轉頭對站在旁邊的櫻花便了個眼色。

    櫻花則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是、是怎樣?這是什麼作戰啊?」

    「放心吧,你只需要待在我身旁就好。」

    是要我放什麼心啊?真理露出帶有這個疑問的不解神情看著哮。

    只見哮額頭直冒冷汗,神經兮兮地不斷環視週遭狀況。

    「草薙,從觀眾席可以清楚看見這裡的一舉一動。趕快躲到遮蔽物後方吧。」

    「瞭解……!」

    「等、等一下啦!?」

    櫻花推了真理的背部一把,強迫她往前跑。

    真理也只能摸不著頭緒地追趕整個人呈現警戒狀態的哮之背影。

    比賽開始5分鐘後。衝進競賽區的哮等人,一邊利用從觀眾席看來為死角的遮蔽物藏身,一邊挺進至噴水廣場附近。

    「……有了。已經確認到敵方試驗小隊5名成員的身影。」

    人在掩護點的櫻花開口報告噴水廣場的狀況。

    「位於對面那棟仿造教會外型的建築物……鐘樓頂端有一人,八成是狙擊手。入口附近有一人,大概也是狙擊手吧。另外在噴水池旁邊有一人,其他兩個人則分別藏身在兩側的瓦礫堆後方。」

    「該怎麼辦?」

    「我昨晚花費太多時間進行調查工作,現在想不出什麼像樣的作戰計劃。如果可以的話,我比較希望我方能故意現身被對手狙擊,以求儘早撤離競技場就是了……」

    哮一邊側目看著冷汗直流的櫻花,一邊伸手輕按刀柄。

    「要是幻想教團在這個時機點來襲的話……相當不妙啊,手邊毫無武器可用。」

    「校方嚴禁攜帶具有殺傷力的兵器進入競賽區,想通過系統化的搜身程序更是不可一果真的遭遇襲擊者來犯的話,也只能召喚噬魔聖物應戰。雖說為求慎重起見,我也有攜帶備用武器放在板凳區,但板凳區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算是個有點不切實際的方案。」

    哮及櫻花彼此面露愁眉苦臉的表情,將真理緊緊拉在身邊。

    至於真理,則是被夾在兩人之間,表現出一副相當難受的模樣。

    「……我說啊。我為什麼非得被你們倆夾著走不可啊?而且你們從剛剛就不斷提起殺傷或武器等嚇人的字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搞不清楚狀況的真理開口抱怨。

    哮也無法在這種狀況下對她說明原委,只能回頭凝視著她。

    「……你什麼都不必多想,我們一定會保護你到底。」

    「保護……是要保護我什麼啊?」

    一無所知的真理頗感不安地出聲詢問。

    哮則刻意忽視了真理的疑問。

    (現在並非說明真相的時機……只會害她產生動搖罷了。)

    從櫻花口中獲知的事實真相,對現在的真理而言未免太過沉重。

    至少也得在平心靜氣的狀況下……

    正當內心浮現這個想法之際,觀眾席突然針對遲遲不肯採取行動的哮等人開始破口大罵。

    「搞什麼鬼啊,快點開打啦——!」、「杵在那邊很無趣耶——!」、「你們到底有沒有幹勁啊!」

    現場響起的陣陣起鬨聲,更加深了哮等人的焦躁之情。

    再這樣下去確實不妙。必須暫且轉移陣地,確保真理的安全才行。

    就在哮如此打定主意的時候——

    「——草薙——!你這混蛋瞧扁了我們是吧!?啊!?」

    競賽區的中央。只見第15試驗小隊隊長·霧谷京夜,自噴水池後方現出身影。

    京夜將突擊步槍扛在肩上,額冒青筋惡狠狠地怒瞪著哮。

    「你究竟想不想打!這邊可是堂堂正正地擺出了要徹底擊潰你們的陣仗面對這一戰!難道你們這幫混蛋真的打算踐踏這股鬥志嗎!?」

    他故意自曝行蹤,扯開嗓門試圖激發哮等人的士氣。

    霧谷京夜這個人看似蠻橫霸道,實際上卻是出人意表地正經八百。態度上明明像個地痞流氓,卻把堂堂正正或公平競爭等詞彙掛在嘴邊,表現出格外耿直的個性。

    ……緊張感反倒稍微獲得緩解了。

    「倘若能夠刻意被他擊中而趁機儘早離場就好了……但看來似乎很難啊。」

    「沒辦法了……起碼也得裝出有全力應戰的模樣……」

    哮面露苦笑神情,隨後——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細若蚊鳴的詭異聲響。

    「——等等!」

    哮出聲制止櫻花,嚴肅地微眯雙眼。

    雖因受到觀眾席的喧鬧聲影響而聽不清楚,但哮確實聽見了。

    『咕嚕』……的一陣夾帶水氣的聲響。

    哮轉眼掃視競賽區,確認藏身於方才櫻花所說那些位置的敵軍蹤影。

    ……空無一人。

    不知不覺之間,交戰對手的15小隊居然只剩下京夜一人在場上。

    「感覺不爽到極點啊!喂,15小隊!通通還不准給我開槍!我要親手打倒這傢伙!」

    京夜對著耳麥怒吼。

    但大概是沒聽到隊友們的回應吧,京夜頓時皺起眉頭。

    「喂,你們幾個到底有沒有聽見啊!?立刻回答我啊,你們這幫垃圾!」

    就在京夜再次口沫橫飛地放聲怒罵的那一瞬間。

    噗滋……

    ——從京夜的腹部,突然竄出一撮狀似黑色荊棘的不明物體。

    「……咦?」

    京夜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赫然目睹了這幕光景。

    當他看見由自己腹部衍生而出的變形荊棘的瞬間,頓時從口中吐出濃稠鮮血。

    荊棘彷彿自京夜腹部蔓延而出似地搖擺蠢動,接著竟展現出如同蛇一般的靈巧動作,飛快地朝向真理直撲而來。

    (——『掃魔刀』!)

    哮連忙發動掃魔刀,一鼓作氣拔出模擬刀迎擊。

    刀身精準地捕捉到荊棘的行進軌跡,猛然彈開來犯的異形。

    被震退的荊棘舞向天際,邊發出昆蟲般的嗚叫聲邊在半空中來回蠢動。

    「……這是……什麼東西啊!」

    看見難以置信的怪物,哮思緒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遠處可以確認到京夜倒地不起的身影。

    以及,從後面緩緩步入現場的另一條人影。

    在京夜背後,打開教會門扉出現的人竟然是——

    「這……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啊……」

    擔任第15小隊醫護具的……吉水明。

    哮完全無法理解。這究竟是什麼狀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吉水淚流滿面。只見她一邊抽噎地啜泣著,一邊踏出教會走向他們。

    吉水體內——叢生出大量漆黑荊棘。

    「……吉水……你……!」

    「我、我不知道啊!不是我!這不是我做的啊!」

    「那你身上的異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曉得啦!草薙同學,救救我……!」

    聽見吉水發出悲痛的哀叫聲,感覺一點也不像是在說謊。

    然而荊棘……的確是自古水體內衍生而出。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草薙,我們得掩護二階堂撤退了!」

    「那吉水呢!?還有京夜該怎麼辦!?」

    「現在應以保護二階堂為首要目標才對吧!」

    即便遭到櫻花大聲怒斥,哮依舊無法自吉水身上移開目光。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對哀聲求救的她見死不救。

    「救、救……我啊……草、剃……同學……唔……」

    吉水氣若游絲地伸出手臂。

    不過,她的軀體卻伴隨著陣陣霹哩聲響,緩緩迸現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龜裂迅速擴散開來,造成吉水的身體逐漸崩潰瓦解。

    「草……剃……同……」

    「——吉水!」

    哮只能束手無策地試圖伸出手臂挽救她。

    瞬間,吉水的身體爆裂了。如同字面所述一般,徹徹底底粉身碎骨。

    而在崩裂碎散的瞬間,只見大量黑色液體及荊棘由內向外泉湧而出。

    那是一幕只能用『奇異』加以形容的光景。由吉水體內溢出的荊棘及液體互相交纏揉和,逐漸形成一個狀似巨大花苞的物體。

    彷彿面對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詭譎物體一般,哮等人,甚至連同現場觀眾都無法動彈地陷入沉默。

    經過數秒之後,持續蠢動的花苞終於停止活動。

    緊接著,那個花苞像是受到朝陽照射而舒展花瓣似地翩然綻放。

    而從那個盛開的花苞當中——

    從那朵漆黑駭人的花朵當中——

    「哈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利路亞亞亞亞亞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名看似罪魁禍首的魔法師身影,突然就此粉墨登場。

    這名身穿神父袍的男子,宛如舞台演員一般裝模作樣地大大張開雙臂,面帶得意洋洋的表情降臨競賽區。

    他裹著荊棘的裝飾品,笑咪咪地對觀眾席鞠躬致意,最後再面向哮等人行禮問安。

    「初次見面。在下是擔任幻想教團敵地斥侯部隊隊長的凶煞。從今以後還望各位多多指教關照!這次由於在下也渴望參加對魔導學園主辦的模擬戰錦標賽,而火速趕抵會場!假如你們肯給點掌聲作為鼓勵的話,將令我由衷感到欣喜至極啊。」

    哮等人完全無法接受發生在眼前的狀況,思考陷入停頓狀態。

    觀眾席雖然也同樣反應不過來,不過在見到那個自稱凶煞的異形男子身影之後,才一同理解到這個人是魔法師的事實。

    會場伴隨著響徹雲霄的尖叫聲陷入一片混亂。

    因為魔法師的出現,而導致現場觀眾嚇得四處逃竄。

    凶煞則對他們發出陣陣狂笑。

    「謝謝——!謝謝——!非常感謝各位——!」

    對四周觀眾席發表完謝詞之後,凶煞鬆了口氣似地垂低雙肩。

    緊接著,緩緩轉身面向哮等人——

    「好啦,在下前來營救你嘍——我的真理小姐!」

    ——露出和靄可親的溫柔微笑。

    表情明明是笑容,哮及櫻花卻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猛然掠過背部。

    「……你、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背後的真理漸漸往後倒退,試圖拉開與凶煞之間的距離。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雙手抱頭的真理,以極度驚恐的語調,和簡直想要立刻轉身逃跑的膽怯嗓音如此說道。

    哮因聽見真理的聲音而回過神來,隨即露出尖銳目光瞪視凶煞。

    凶煞暢行無阻地邁步接近真理。

    「怎麼啦?真理小姐。你也用不著感到那麼害怕嘛,我可是特地前來營救你的耶。」

    「不要……別靠近我……!」

    「啊啊可是你那驚懼的表情實在有夠迷人。真是受不了呢,好想把你抱緊呢。雖然從來沒抱緊過但就是很想抱緊啊。想要抱緊你好讓你感到更加害怕呢。」

    目睹那張輕薄的冷笑神情,真理頓時目泛淚光頻頻倒退。

    眼前這位魔法使一邊散發出宛如地獄死神般的詭譎氣息,一邊緩緩邁步逼近。

    自然不可能允許他為所欲為的哮,隨即挺身擋在真理的前面。

    目的……當然是為了保護她。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好開心,好高興啊。因為真理小姐從來不曾表現過這麼懼怕我的模樣啊。興奮情緒遲遲無法平息啊。」

    但凶煞卻不肯停下腳步。

    宛如根本不把哮放在眼裡一般。

    「來,你可得感到更害怕一些喔。面對這場即將上演,由我擔任主角的舞台秀——」

    凶煞像是伸出援手似地向前伸直手臂。

    瞬間。

    ——砰!

    一記槍聲響起,沿水平方向貫穿了凶煞的頭部。

    凶煞就這麼面帶詭譎笑客,整個人當場踉蹌了一下。

    以這記槍響為開端,數量驚人的子彈轟然貫穿凶煞的身體。

    「唔……!咕……咕喔……!」

    這陣槍林彈雨未見止歇。彷彿暴風一般,持續不斷地蹂躪凶煞的身體。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哮轉眼望向觀眾席……

    只見手持槍械的異端審問官們,井然有序地齊聚於看台上。

    ***

    「繼續開槍射擊,絕對不准停手。就算那傢伙變成肉醬也要給我繼續掃射。」

    身在觀眾席的鐵隼人,對所有異端審問官下達這項命令。

    只見位於競賽區的凶煞身體劇烈痙攣,仍持續遭到槍彈貫穿軀體。

    《為什麼!?吉水明照理說應該沒問題才對啊!》

    同事驚慌失措的嗓音透過耳麥傳了過來。

    隼人則一邊定睛瞪視持續被子彈掃射的凶煞,一邊開口回答同事的疑問。

    「對手是死靈術師。恐怕真正的吉水明早已經不幸遇害。你先前費心調查的人物,是那傢伙創造出來的複製品。」

    《複製品……?》

    「複製人、人造人。這是死靈術師慣用的潛入手法。那傢伙將體內事先被埋下魔法生物種子的吉水明複製人送回學園,並讓種子在錦標賽開始的同時羽化破體而出。」

    《魔法生物……對方有能力創造出規模那麼龐大的魔法生物嗎……!?更何況,利用魔法生物傳送人類……這種事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啊!》

    「那叫《絕望庭園》,是最旁門左道的一種魔法。千萬別以為面對這種魔法時常識還派得上用場。」

    隼人微眯雙眼露出尖銳目光。

    「我說過了。他們一定會採取我們完全想像不到的手段來收拾目標。」

    《…………》

    「魔法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隼人切換通訊頻道,向其他隊員們下達指令。

    「駐守於緊急出口處的警備員,全數專心疏散一般民眾離開現場。絕對不准讓任何人死在這裡。」

    《瞭解!》

    聽見隼人對部屬下達命令,到現在仍坐在旁邊悠閒地啃爆米花觀戰的颯月,頓時噘起嘴巴說道:

    「其實就算沒派人疏散群眾離場也沒關係啊。我比較期盼你能將逮捕那傢伙列為最優先考量呢。」

    「話雖如此,但我並不打算犧牲任何一位民眾的生命。只要有我在,今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英雄襲擊時的慘劇,希望您能有此認知。」

    「當時你碰巧出差去了啊……算了,沒關係。只要能確實逮捕那傢伙就好。」

    「要加以逮捕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抱著殺了他的心態下手,絕對無法擊敗那傢伙。」

    「你曾有過與他交手的經驗對吧?連你也拿他沒轍嗎?」

    「沒轍。」

    「嗯……反正屍體也能用來抽取情報,只要可以好好保留一具全屍的話,就算殺了他也無所謂啦。」

    「感謝您的諒解。」

    沒什麼沒什麼啦~~颯月一臉開心地如此說道。

    仔細一看,遭受這陣槍林彈雨掃射的凶煞已經雙膝跪地,當場倒地不起了。

    而一確認他倒臥地面,審問官們便停止射擊。

    「是誰要你們停止掃射的!」

    雙眼圓睜的隼人頓時破口大罵。

    《可、可是目標已經倒下——》

    「——全體人員準備迎擊!要來了!」

    大聲警告的隼人立刻抽出槍械。

    隼人所用的槍械,是一把綻放著黑色光芒的超大型左輪手槍。五〇mm口徑,總彈數為5發。漆黑的造型極其精美,卻又充滿粗獷氣息。

    槍身刻有《The Malleus Maleficarum Ⅰ『Caligula'》這麼一排文字。

    半身後仰的隼人舉起槍口對準凶煞。

    同時——

    「——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詭異叫聲的凶煞,竟然就這麼維持著倒臥地面的姿勢飄向半空中。

    由於事發突然,導致親眼目擊了這個無視重力法則之怪異現象的審問官們,一時之間竟都無法作出反應。

    凶煞則轉動佈滿彈孔的身體及臉龐對準鐵隼人,露出一抹獰笑。

    下一瞬間,赫見好幾條特別粗大的荊棘觸手,自凶煞腳下的《絕望庭園》飛竄而出。

    總數共計5條。這些觸手並非鎖定隼人本人,而是全都以極端飛快的速度,撲向沒能及時選離的一般民眾及其他審問官。

    相對地,隼人則展現行云流水般的動作,瞄準所有觸手開槍迎擊。

    在轉眼之間擊發5記槍彈。這5發五〇mm的子彈全數命中巨大觸手。

    威力截然不同於一般槍枝。而且還夾帶著宛如對艦炮火般的發射聲及強烈衝擊。

    挨了子彈的觸手無法完全抵銷其威力,還來不及衝進觀眾席便被轟向遠處。

    「——!」

    但在其中一隻觸手被震飛的方向上,卻有一座鄰接競技場的管制塔。

    觸手撞上管制塔的底部,導致石塔不偏不倚地朝向競技場正中央傾倒。

    「撤退!」

    隼人大聲警告所有異端審問官。

    管制塔則筆直朝著競賽區崩落。

    轟隆————!

    管制塔頹然倒塌,在競技場內引發一陣相當驚人的轟隆巨響及漫天塵沙。

    咬牙撐住差點被塵沙及強烈衝擊震飛的身體後,隼人立刻對著耳麥放聲怒吼。

    「回報受害狀況……!」

    《這邊是左翼,咳咳……雖有人員受傷,但觀眾席看似並未遭到直擊。》

    《右翼這邊多人受傷。死者……不得而知。》

    「傷兵立刻偕同一般民眾撤離現場,離開後務必封鎖入口。35試驗小隊的狀況如何?」

    《……不清楚。通訊完全中斷了。有可能是耳麥故障……或者……》

    聽完報告之後,隼人眼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

    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反應,他立刻轉眼凝視塵沙之中的動靜。這種程度的攻擊絕不可能置凶煞於死地。

    隼人懷著不祥的確信,舉槍瞄準競賽區。

    「……在哪裡……」

    視野極為惡劣,塵沙之中不見任何人影。

    不對,場上有一道看似蹲在地上的身影。

    隼人試圖轉移槍口對準那條身影。

    然而……

    「——《666的領域》。」

    才剛聽見塵沙中傳出一陣嗓音,那道人影的正下方立即浮現出一個巨大魔法陣。

    同一時間,隼人也看見了對著自己豎起中指的凶煞身影。

    「……凶煞……!」

    「再見啦,鐵隼人。」

    瞬間,一股魔力波動以凶煞的魔法陣為中心點,朝四面八方逸散開來。

    在近似耳鳴的尖銳聲音響起之後——

    ——啪嘰——————!

    赫見一面像是只覆蓋住競技場競賽區的黑色障壁憑空出現。

    隼人雖立刻扣下扳機,可惜魔法的發動仍是快了一步。

    槍彈遭到黑色障壁阻擋,非但沒能擊中凶煞,甚至還無聲無息地悄然墜地。

    咬牙切齒的隼人,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放下槍口。

    「……是新型的結界魔法嗎……」

    坐在旁邊的颯月,則是頗感興趣地邊以手掌撐住下巴,邊看著出現的結界開口說道。

    凶煞設下的是一座類似影子般的漆黑結界,另有數個白色魔法陣飄浮於結界表面並隨意流動。

    「魔力濃度相當高,且因術式及魔法陣的流動而使結界隨時處於持續變形狀態。靠一般方法根本無法突破啊。如果想摧毀這東西的話……大概需要借助弗拉德的力量才行吧。」

    「……鳳目前身陷結界之中。恐怕是無法從中召喚弗拉德現身助陣吧。這座結界似乎具有攔截絕大多數魔法干涉的性能。」

    「是※卡利古拉的分析結果嗎?」(編註:羅馬帝國第三任皇帝,著名暴君。)

    「是的。然而縱使是像凶煞這樣的強敵,也無法長時間維持住魔力濃度這麼高的強力結界。我推測頂多只能撐個10分鐘左右吧。」

    「……那就表示在這段期間,我們完全無法出手羅。」

    面有難色的颯月,順手丟掉了沾滿灰塵的爆米花。

    幾乎就在那盒爆米花掉落地面的同一時刻,觀眾席也爆出一陣尖叫聲。

    「!?」

    隼人轉眼望向傳出悲鳴聲的方向,看見有一名騎士團成員飄浮在半空中。

    但再仔細一看,卻發現那名成員並非離地騰空。

    乃是腹部遭刺穿,被硬生生地高舉至半空中。

    而剌穿這名騎士團成員腹部的……

    竟是在錦標賽開幕式公開亮相酌新型龍騎兵。

    「——是誰在操縱那架龍騎兵?」

    《不、不清楚……!自從發表會結束後,到現在都還沒人去碰過那架龍騎兵啊!》

    「…………難道說……」

    隼人心生顫慄。一抹淡淡的預感,卻是最糟糕的情節發展。

    難道說,身為審問會專屬兵器的龍騎兵——

    《——龍騎兵分析結果確認完畢!機上空無一人!操作系統淪陷了!》

    在近似悲鳴的通訊傳入耳中的同時,龍騎兵甩開被刺穿腹部的審問官,身體彎曲成了<字形。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是一陣完全無法想像是由機械所發出的咆哮。綻放鮮紅光芒的龍騎兵人工眼珠,浮現出一條條類似血管的物體。不僅如此,甚至還有脈動的粗大血管順著裝甲表面蔓延開來。

    外觀已不再是原先的機械造型,而是變成如同血肉之軀一般的有機質駭人樣貌。

    顯然呈現出受到魔法干涉的狀態。

    龍騎兵的數量,則是在競技場左右兩翼各有一架。

    「奇怪了……新型龍騎兵表面都覆蓋著一層利用抗魔素材打造而成的輕量山銅裝甲。除非突破裝甲防護,否則照理說應該不可能會受到來自外部的魔法干涉才對啊。」

    「…………」

    「目前可以考慮到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內部零件在組裝階段就已遭到魔法干涉……便是那東西搭配的裝甲本來就不是山銅,頂多就只有這兩個選項吧。雖然不願揣測,但我猜八成是後者吧。」

    「……會長,請允許我使用噬魔聖物。」

    「沒問題,動手摧毀它們吧。如今由於受到結界影響而無從得知內部狀況,因此魔法師也只能交給草薙同學負責處理羅。」

    颯月輕輕搖了搖頭,表達出『真受不了』的意思。

    獲得許可之後,隼人隨即轉身邁步走向龍騎兵。

    修長的瀏海遮住臉龐,令人看不清他的臉部表情。

    隼人戴上耳麥,出聲宣佈。

    「全體撤退,立刻退出競技場。」

    《可、可是如此一來——》

    「撤退。這個場面由我單獨應付。」

    隼人單方面結束通訊,舉起握在手中的左輪手槍。

    以手指扳開彈筒閂,將子彈一顆一顆裝進彈筒。

    裝完子彈的隼人,利用掌心部位猛然轉動彈筒。

    左輪手槍任由彈筒發出清脆的喀啦轉動聲響。

    隼人張開握著槍柄的手腕,緩緩拾起頭來。自瀏海底下淨現的,是一雙佈滿殺意的暴君眼神。隼人以雙眼鎖定龍騎兵,開口說道。

    說出鬥爭的口號。

    隼人藉由輕甩手臂的反作用力,將彈筒收回槍身之中。

    「暴君發威的時間到了——卡利古拉,豎起你的擊錘吧。」

    ……喀鏘……

    彷彿聽從隼人的命令一般,只聽見噬魔聖物《卡和古拉》的擊錘發出一陣聲響。

    那正是宣佈鐵隼人揭開鬥爭序幕的聲音。

    ***

    管制塔崩塌之後。置身漫天塵沙之中的哮緩緩起身,邊猛咳邊出聲確認真理是否平安。

    「真理,你不要緊吧!」

    「咳咳咳……我沒事。」

    哮扶真理站了起來,確認她有沒有受傷。

    見她基本上沒受什麼傷而鬆了口氣的哮,接著簡單地再次確認目前狀況。

    魔法師的奇襲、大賽因此宣告中斷。再加上管制塔的崩塌,造成他們與櫻花走散了。

    目前最擔心的是隊友們是否平安無事,以及京夜與吉水的生死。

    哮按下耳麥的通話鈕,試圖與隊友們取得聯繫。

    「……不行,耳麥壞掉了。」

    哮的耳麥毫無任何反應。

    真理也確認自己的耳麥是否正常,結果一樣搖了搖頭。

    哮相當懊惱地緊握雙拳。

    (……可惡。雖然擔心他們的安危,但現在非得集中精神保護真理不可……)

    哮牽起真理的手,準備帶真理前往安全的場所避難。

    「……我們似乎無法逃離這裡,週遭已經被布下結界了。」

    經她這麼一說而抬頭察看的哮,發現一道幾乎不容太陽光通過的濃密漆黑障壁,已經徹底覆蓋住整座競技場。

    難怪從剛剛開始,週遭便顯得有些昏暗無光。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

    「你已經無路可逃了唷——真理小姐。」

    煙塵中傳出一陣嗓音。哮頓時咬牙切齒地望向聲音來源。

    草薙哮的敵人——就在那裡。

    「你看看我這套衣服。裡裡外外都佈滿彈孔耶。虧我還特地准傭了這套精美服裝,你不覺得他們有夠過分嗎?」

    「……你……!」

    「神父服價格其實滿昂貴的耶。我又得面臨縫縫補補的悲情生活了嗎?啊,還是說真理小姐你肯幫我縫補破洞呢?真理小姐有著出人意表的賢妻良母特質,因此其實也很擅長這類縫紉工作對吧?啊,或者說是那樣嗎?你肯對我說出『我也願意替你縫補你的心靈空隙』等令人小鹿亂撞的台詞嗎?」

    完全不把哮放在眼裡的凶煞,邊張開雙臂邊搖搖擺擺地企圖接近真理。

    哮則將真理拉到自己背後,挺身與凶煞對峙。

    「你退下,這傢伙交給我來對付。」

    儘管猶豫不決,真理還是往後倒退了數步。

    凶煞見狀隨即停下腳步。

    「……從剛剛開始我就一直很在意……真理小姐啊,這位少年是誰呢?」

    微微側頭,依舊面帶笑容的凶煞開口詢問。

    「該不會是……你的男朋友吧?啊哈,不不不,想也知道沒這回事嘛。畢竟真理小姐已經有我了,況且真理小姐應該也對我有好感才對啊。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沒錯吧不可能啊請你講清楚說明自我喜歡你所以請你也一定要喜歡上我要不然我會哭我會傷心落淚我會忍不住下手殺死你縱使根本不想殺你也會動手——」

    「給我閉嘴,你這死跟蹤狂。」

    哮打斷這波無止盡的言語騷擾,定睛怒瞪凶煞。

    凶煞則依舊維持著笑容滿面的神情,首度轉而看向哮。

    「……真傷腦筋啊。」

    凶煞一邊伸手輕摳頭髮,一邊轉身面向哮。

    他改變行進方向,挪移腳尖對準哮。

    「竟敢打擾我與真理小姐的邂逅場面,你究竟是誰啊?」

    他展露一抹特別燦爛的笑容,微微側頭提出詢問。

    緊接著……

    「要是太過得寸進尺的話,小心我宰了你喔——臭小子。」

    睜開那雙刻畫於笑容頂端的修長眼眸,宛如面對小嘍囉似地出聲警告哮。

    哮不為所動,只是開口回嗆。

    「那是我的台詞吧——你這個邪魔歪道的死魔法師。」

    撂下這句充滿恨意的合詞之後,哮擺出右手探向前方的姿勢。

    ——他還記得。不對,是早已烙印在心中。

    那句在英雄襲擊事件之際,悄然流入腦海當中的言靈。

    那句能讓對抗魔導之力化作實體的禁忌字句。

    那句用來召喚搭擋的暗號。

    「心懷永無止盡之願望——」

    探向前方的右臂,則彷彿劃破空間似地猛然往水平方向張開。

    「——召喚制裁魔女之鐵鎚!」

    瞬間,哮腳下出現一個琉璃色的魔法陣。

    魔法陣綻放光華,釋出琉璃色的粒子。這些粒子附著於哮身上,宛如礦石一般固體化,逐漸演變成盔甲。

    到了最後,在綻放出一陣格外耀眼的光芒之後,哮的右手已緊緊握住一口長劍。

    噬魔聖物·銀檞之劍。

    正是哮訂定契約所獲得的——斬除魔導之劍。

    《——系統一切正常,相容率100%。『魔女獵人化』術式執行完畢。早安,宿主。》

    腦海中響起了拉碧絲的聲音。

    化身為琉璃色裝甲騎士的哮,斜舉長劍擺出迎戰姿勢。

    「……拉碧絲,你有敵人的相關情報嗎?」

    《敵對勢力為幻想教團·死靈術師凶煞。身為古代屬性持有者,S級危險指定人物。請提高警覺。》

    S級危險指定……也就是說眼前這名神父,是跟戰前那群非比尋常的怪物級魔女、魔法師不相上下的勁敵。

    「……由我們倆聯手出擊,有辦法收拾掉這傢伙嗎……」

    當然,縱使拉碧絲說辦不到,哮也打算硬拚到底。

    《通常情況下的戰鬥勝率為50%,不過對方現在設下了高濃度的魔力結界。在邊維持結界邊進行戰鬥的場合,我推測對方只能使用低階魔法應戰。因此——勝率高達100%。》

    聽完這段結論之後,哮定睛瞪視凶煞。

    只見凶煞雙眼猛眨個不停,額頭更是冷汗直流。

    「你……該不會是那個擊敗了英雄的人吧?」

    「……是又如何?」

    「哎呀,想不到你居然是噬魔聖物的契約者……那、那個啊,我其實也不是懷著惡意脫口講出要宰了你之類的話喔?不對,應該說我剛剛雖有惡意,但那是因為不曉得你是噬魔聖物契約者啦。」

    「…………」

    「你、你瞧,真理小姐再怎麼說也算是我的同事,而我也只是遵照頂頭上司所交代『去給我殺了她或救她回來』的命令罷了。所以我……那個……」

    「你想說什麼?」

    「……那個……求、求求您大人大量放小的一馬好不好?」

    凶煞露出格外低聲下氣的笑容說道。

    哮卻是氣得整張臉微微痙攣不止。

    放你一馬?你要我放你一馬?

    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之後……還要我放你一馬?

    跟前染上一片血紅,腦海中只剩下濃烈殺意。

    「……抱歉……我沒辦法——善良到那種地步!」

    哮發出野獸般的嘶啞嗓音,對凶煞如此說道。

    ——下一瞬間,哮火力全開。

    毫不手軟、毫不留情、毫無理智。

    解放自身所有力量,猛然揮劍砍向凶煞。

    他發動掃魔刀,在化為慢動作的世界當中疾速推進。

    眼前只有一個目標,就是那名既邪惡又齷齪,且令人作嘔的魔法師。

    視野映照出他的容貌。只見他面露驚恐不已的表情,脫口發出悲鳴聲。  

    哮使出渾身解數,準備對凶煞祭出由上往下直劈的必殺一刀。

    「——!?」

    突然,一陣惡寒掠過哮的背部。

    方才捕捉到的凶煞臉上表情。那張驚恐不已的表情、照理說不該有任何動靜的臉龐。

    自己明明已經發動掃魔刀,但那張臉……

    ——突然笑了出來。

    「——刺穿他吧,戰亂魔劍。」

    在聽見這句話的那一剎那。

    某項物體挾帶著哮捕捉不到的驚人速度,筆直貫穿了他的胸口。

    「哮————哮!你快起來啊!哮!」

    《宿——來——宿主。請趕快醒過來。》

    睜開眼睛。沒能察覺到自己失去意識,更搞不清楚剛剛發生什麼事的哮,只能微微睜開雙眼。

    在意識模糊不清的狀態下,哮試圖深呼吸一口氣,卻失敗了。

    取而代之的,是脫口嘔出一大灘鮮血。

    「唔……我……到底,怎麼了……」

    《您遭到敵人玫擊了。非常抱歉,是我的分析結果有誤。我應該考慮到這個可能性才對。》

    「……什麼……我挨了……什麼樣的、攻擊……」

    《簡潔扼要地說,是一記稀鬆平常的「突刺」。然而……》

    哮像是要摸索拉碧絲這番結結巴巴發言的含義一樣,勉強抬起頭來察看。

    前方。在他的視線盡頭。

    只見……一名穿著儼然如同夜幕化身般漆黑盔甲的男子,從容不迫地佇立在那。

    那種形影,簡直就跟……

    「由於這是頭一次見到刀劍類型的噬魔聖物,虧我原本還充滿期待呢。這種實力未免也太讓人掃興了吧。」

    ——簡直就跟透過『魔女獵人化』全副武裝的哮如出一轍。

    然而那個盔甲武士的像貌,毫無疑問卻是凶煞。

    「魔法師不擅長肉搏戰的概念,純粹是僅止於遊戲內的設定啦……暗夜,這是睽違許久的『英雄化』,狀況如何啊?」

    《粒子裝甲化沒問題、魔力均衡值沒問題、一一確認實在太過麻煩,總之其他雜七雜八的數據通通沒問題。狀況好得很。》

    隱隱約約在腦海中響起的,是一陣內含詭譎特質的天真嗓音。

    感覺跟拉碧絲有點相似。哮在意識朦朧不清的狀態下,聯想到一個假設。

    「……難道說,那傢伙……也跟噬魔聖物……」

    《不,那是失傳型號的魔導遺產。名叫『戰亂魔劍』……形狀雖然不同,但那曾為北歐的英雄所有,是一把會招致毀滅的魔劍。》

    聽完拉碧絲提供的情報後,哮內心感到顫慄不已。

    劍?那是一把劍?我居然敗給一名運使刀劍的對手?

    「……唔!」

    這股深不見底的失落感,促使哮竭盡所能地試圖起身。

    《現在還不適合亂動,您的右肺已經受了重創。》

    「無法……治癒嗎?」

    《戰亂魔劍的固有性能之一,就是在敵人身上留下無法治癒的傷勢。雖然無法治癒,但倒是有辦法讓傷口組織再生。如果要說有什麼問題的話……》

    「……很花時間對吧?」  

    《……是的。只能再次向您說聲抱歉,都是我的性能不佳害的。》

    「哈……你講那什麼傻話。想也知道,這一切都是挨了那記突刺的我,不好嘛……!」

    彷彿自我告誡似地如此說道的哮,再度試圖起身應戰。

    「不行啦,哮!再這樣下去你會死掉啊!」

    發出沉痛悲鳴並緊抓著哮不放的真理,制止了他嘗試起身的意圖。

    真理痛哭失聲。

    「不要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啦。」

    「但是……你的身體……」

    「我不是保證……會守護你,到底嗎……」

    只見真理似乎在表達『哮之所以受了這麼重的傷,全都是我不好』的意思般,邊微微顫抖邊啜泣不止。

    覺得自己十分丟臉的哮,用力咬住下嘴唇不放。

    而在雙手緊握成拳頭狀的瞬間,哮又吐出一口鮮血。

    意識逐漸遠去。區區一記突刺,就讓自己束手無策。

    縱使試圖支撐下去,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在自責念頭不斷鞭撻哮的心靈時,裝備魔導遺產的凶煞再次對真理展露和靄微笑。

    「真理小姐,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並不是一名適合待在這種地方的魔女啊。」

    「……唔。」

    「你是屬於我們這邊的人沒錯吧?你理應是跟我們一樣的魔女才對啊。」

    凶煞態度溫和地對真理伸出手掌。

    真理則是一邊拚命壓抑住身體的顫抖反應,一邊為了保護哮而挺身擋在他面前。

    「不要把我……跟你這種怪物混為一談……!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真理怒揮手臂,嚴詞否定了凶煞的說法。

    聽見真理這麼說的凶煞忍不住眨了眨雙眼。

    「不認識我?怪了?——啊,對對對!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真理小姐因為遺忘魔法的緣故而忘掉不少事情了啊!」

    《你真是個糊塗蛋耶。》

    「糊塗啊,我實在太糊塗了。請稍等一下唷,我立刻替你解除遺忘魔法。」

    凶煞邊苦笑邊舉起右手。

    接著宛如睜叫服務生一般,發出清脆的彈指聲。

    『啪』的一聲……存在於真理腦海當中的某個無形開關應聲啟動。

    瞬間,直到方才都還浮現在臉上的否定意志,以及源自恐懼的顫抖反應,所有一切全都自一真理身上消逝不見。

    隨之席捲而來的記憶巨浪,則徹徹底底吞沒了真理的意識。

    ***

    ——魔法並非用來傷害他人的凶器,而是用來造福人群的工具。

    這是過去真理一直引以為傲的信念。

    二階堂真理出身於境界線的孤兒院。

    境界線是現代的貧民窟。受到魔女狩獵戰爭所引發之無形災害的影響,世界各地出現了許多處人類無法居住,被稱作聖域的地區。

    這些聖域附近至今仍舊廢墟林立,普通人並不會主動選擇搬進這種地區居住。

    然而當時伴隨戰後混亂及難民數量爆增等現象而來的,就是極為顯著的貧富差距。窮人找不到棲身之處,自然只能被迫住進聖域附近的廢墟地帶。

    即便到了戰爭結束滿臥年的現代,那一帶仍舊是聚集了世界各種黑暗面的區域。

    真理所在的孤兒院雖然位處境界線之中,卻是個充滿人情味的地方。

    這間孤兒院的院長,是一名實力相當高強的魔女。而且院長是在知道真理是魔女的情況下接納了她。其他孩子們的年紀都比真理還小,真理也發自內心疼愛著這群得意忘形的小鬼頭。

    但是……孤兒院真的很窮。

    為了幫助大家,真理瞞著院長利用魔法為非作歹,賺了不少錢。對於跟危險幫派同流合污,賺取不法利益所得一事,真理內心起初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抵抗。

    不過當院長獲知她的所做所為時——

    院長並沒有責打她,而是面露傷心表情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一旦做了壞事,這些罪過最後都將報應在自己身上。遲早會對你最珍惜的事物造成傷害。要使用魔法的話,就別用來作壞事,要記得用在好事上。』

    『…………』

    『所謂的魔法,並非用來傷害他人的凶器,而是用來造福人群的工具。』

    在那之後,真理便產生了以這句話為傲的心態。

    賺取正當收入,度過了一段雖然貧困,但卻幸福美滿的歡樂時光。

    然而,美好的時光往往都不長久。

    因為某起事件的緣故,造成真理失去了一切。

    由於在不再做壞事時未能徹底作個了斷,導致孤兒院遭到過去真理曾經協助過的幫派縱火行兇。

    孤兒院陷入一片火海,等真理趕抵現場時早就為時已晚。

    ——都是我害的。

    真理自責不已。

    ——都是我的錯。

    真理不斷責怪自己。

    就在雙眼定睛注視著起火燃燒的孤兒院,即將失去求生意志及所有一切時……

    出現在她面前的……正是幻想教團的凶煞。

    『孤兒院的孩子們已經全數被我們幻想教團救回。如果希望我們放他們離開,就請你襄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那是一段近似威脅的說詞。凶煞透過播放聲音的方式,讓真理得知孩子們平安無事,並說若想見他們一面,就要跟幻想教團攜手合作。

    真理毫無拒絕的權利。

    為了孩子們,真理除了殺人以外的事情全都做過。自己究竟傷害過多少人,究竟蔑視過多少人,如今的真理再也已經回想不起來。

    因為她一直採取視若無睹的態度。

    然而,讓她再也無法忽視的現實,最後仍舊還是來臨了。

    在依照幻想教團命令取得斬鐵劍碎片的數天後……

    在英雄襲擊計劃被付諸實行的那一天……悲鳴與絕望無情地籠罩住整座城市。

    『事情……不該演變成這種地步才對啊……!』

    無論再怎麼辯解,喪命的民眾們的眼神都不肯原諒她。

    『得趕緊救他們……都是因為我,害得這麼多人……!』

    大人、老人、小孩、甚至連嬰兒都毫無分別地慘遭屠殺。

    從一名母親屍體懷中抱起小嬰孩的真理,雖然懷著『他還有呼吸、他還有救』的一絲希望,誰知道這份期望卻在瞬間轉變成絕望。

    只見抱在懷中的嬰孩眼球霍然轉動,一條條藍黑色血管也沿著喪失生氣的肌膚表面蔓延開來。

    『——媽……媽……』

    聽見變成食屍鬼的嬰孩開口呼喚母親的聲音,真理的心靈頓時宣告崩潰。

    ***

    「都是……我的錯。」  

    真理彷彿在反芻著復原的記憶似地嘀咕了一聲,茫然呆立不動。

    「如何?回想起來了嗎?」

    凶煞一臉擔心地開口詢問。

    真理沒有回答。重拾記憶的她,任由視線四處飄移。

    接著,兩眼失焦無神的她,當場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她緩緩以雙手掩面,深刻體會到自己過去究竟鑄下了多麼嚴重的滔天大罪。

    「太好了,你通通回想起來了對不對!喏,我跟真理小姐是同一種人沒錯吧?」

    「……唔……啊……」

    「你協助我完成了召喚英雄的任務。你明知道我到處收集屍體,卻仍舊袖手旁觀。換句話說,就等於是你跟我聯手展開了那場虐殺行動唷。」

    「……啊啊……

    「請放心,我可不是在責怪你唷?畢竟你只是因為希望能跟孤兒院的孩子們團聚,所以才出手相助嘛。」

    「我……究竟作了什麼事情啊……」

    「真理小姐實在很拚命呢。為了拯救最珍視的家人而豁盡全力。不惜犧牲其他人事物,也想要幫助內心重視的人們。我覺得那是一種非常崇高的行為。」

    凶煞像是在稱讚真理一般,語氣溫柔地說道。

    他的表情充滿慈愛,簡直就跟真正的神父一樣。

    「——不過,真理小姐其實跟我一樣喔。因為拿重視的親人與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權衡輕重之後,你選擇拯救親人啊。你撇下毫無關連的陌生人,放任他們被我殺害,甚至還袖手旁觀他們的屍體遭受玷污。是真理小姐你作好準備,我才接手實行的喔。」

    面露慈愛神情的男子,狠狠刺透了真理的心靈。

    「你瞧?我們是同一種人對不對?」

    他的微笑,就像是在將絕望實體化一樣。

    身陷絕望之中的真理,只能不斷重覆地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真理持續對所有人事物道歉賠罪。

    對拉拔自己長大,並教導自己學會魔法正確運用方式的孤兒院院長。

    對相信並等待著自己前往迎接的孩子們。

    以及對被自己狠心犧牲掉的無辜民眾們。

    在提供協助時,她總是自以為已經看開了。

    這是自己所作的決定。理應是接受了『縱使淪為邪惡一方也無所謂』的結論而作出的選擇才對。  

    可是……在喪失這些記憶,以及與哮等人相處過一段時間之後,她的內心似乎有了轉變。

    正因記憶曾經一度變回空白狀態,這份真相才顯得格外沉重且難以忍受。完全沒有留下任何一絲『自己並沒有錯』的可能性。真理所背負的苦衷,根本不關犧牲者們的事。

    對方握有人質,所以無可奈何。這種理由鐵定行不通。

    因為犧牲者可是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無緣無故地被奪走一切。

    「真理小姐實在很溫柔呢……雖說我非常樂見你的心靈逐漸崩潰,但卻也同樣感到難過。所以為了不再讓你繼續品嚐這種辛酸滋味……就請你與我一同回到幻想教團好嗎?」

    真理轉動她那張因絕望而扭曲變形的臉龐望向凶煞。

    凶煞則彷彿慨然接納真理回歸似地張開雙臂。

    「儘管會違反上級命令,但等我們一同回去之後,我便立刻帶你去見那群孤兒院的孩子們吧。這裡也不會再繼續進行戰鬥。只要你肯重返組織懷抱,我自然也沒有殺死那名少年的必要。大家都能因而獲救唷。」

    「…………」

    「只要你肯回到我的身邊。」

    他面露如同聖人般的和藹微笑,緩緩對她伸出手掌。

    「你再也不希望——有人因你而平白喪命對不對?」

    真理茫然地直視著那張絕望的微笑。哮無法勝過這個人。再這樣下去,連明知自己身為魔女,卻仍願意把自己當成普通人一樣看待的蝦兵蟹將小隊成員們,也八成會死在他手上吧。

    只要真理一拒絕提議,這個男人鐵定會大開殺戒。他是一名比起身為幻想教團成員的使命或任務,更重視個人樂趣的人。他大概會一邊看著人類痛苦掙扎的模樣,一邊放聲高喊『這才是所謂的人類禮讚啊』,再欣喜若狂地痛下殺手吧。

    真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捨棄一切希望挪動腳步。

    走向絕望的根源。

    最後,真理轉頭望向哮,輕聲如此說道……

    她淚流滿面,露出悲傷至極的笑容。

    「我果然……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種人啊。」

    甚至沒有開口求助,只是如此說道。

    「對不起,哮……背叛了你的誓言……真的很對不起。」

    這是真理竭盡所能留下的離別詞。

    ***

    失去意識的哮,回想起過往的事。

    這是他尚未拜師學習諸刃流劍術之前的事。

    是哮還只會殺人劍術時候的記憶。

    是還有家人陪伴在他身旁時的記憶。

    ——由你選擇吧,哮。

    那是父親對他說的話。

    他一無所知、也沒能吸收到任何知識學問,過著成天只運使身體提升劍術水準的生活。包括調整自己心頭怒火的方法,以及將自身內心怒火轉變成力量的作法。

    將所有一切傾注於刀劍,動手砍下敵人腦袋。

    憤怒,但要保持冷靜。

    這就是父親的教誨,也是他從父親那邊學到的唯一一件事情。

    ——是要誅殺,或者守護,就由你選擇吧。這是唯獨你才辦得到的事情。

    而這就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哮百思不得其解。他領悟不出父親這番話的真正含義。

    眼前  有  敵人。

    若是如此,只要殺了他就行。

    只需揮動這把長劍,砍下敵人首級就行。

    因為自從誕生以來,他就一直接受這樣的教導。

    ——哥、哥……

    然而……

    哮兩者都選不下去。

    他只是袖手旁觀。

    目睹遭到烈焰吞噬的世界,哮放聲慟哭。

    眼見最重視的家人被帶走,哮茫然若失。

    選擇哪一種作法才對?選擇哪一種作法算是錯誤呢?

    只要作出選擇,就絕不會後悔嗎?

    這個自問自答,摧毀了哮的心靈。

    相信無論選擇何種作法,自己肯定都會感到後悔莫及吧。

    儘管如此。

    哮仍深刻體認到……『不作選擇』的這個決定,是最污穢的一種罪過。

    在朝霞滿佈的天空底下。

    持續不斷向逝去之人道歉賠罪的同時……

    名叫草薙哮的人類,已然一度迎接終點的來到。

    ***

    在半夢半醒之間,哮聽見了所有對話。

    真理緩緩舉步走向絕望。

    為了不再讓任何人淪為犧牲品,而主動選擇步向絕望。

    但,那樣的舉動大錯特錯。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這個決定納入選項之中。

    在心中大聲吶喊的哮,將自己的過去與真理的過去重疊在一起。

    真理曾經犯下的過錯,以及自己曾經鑄下的大錯。

    所有一切均相互疊合,然後逐漸錯開。

    (……不對。)

    身陷意識朦朧不清狀態的哮,微微挪動手指頭。

    (我與真理……不一樣。)

    將力氣注入有了反應的手指頭,緩緩握住劍柄。

    (……她跟沒有作出選擇的我大不相同。)

    肺部破了個大洞,空氣嘶嘶呼呼地不斷外洩,引發劇烈疼痛貫穿全身。

    為了起身的哮,作出『既然喘氣會換來痛楚,那乾脆別呼吸算了』的決定,同時極力鞭策自己的雙腳。

    哮懷著要將其發洩出來的怒火,血流如注地緩緩站了起來。

    「我怎麼能眼睜睜看你離去……!」

    用手中長劍剃穿地面,想盡辦法站穩腳步。

    全身體無完膚、遍體鱗傷。然而唯獨雙眼依舊炯炯有神。

    蘊合著正義怒火的血紅眼瞳,始終未曾喪失鬥志。

    「……真理,有件事情……我非得親口告訴你不可。」

    聽見哮邊口吐鮮血邊如此說道,真理頓時停下腳步。

    「……對你而言……這或許只是個殘酷的事實……」

    「…………?」

    「…………可是,你非得知道真相不可……」

    拔起劍尖再度剌向前方地面,像是拖著身體似地往前挪動。

    「……你一心想要救回的孤兒院陔童們……」

    咬緊牙關,說出真相。說出連重拾記憶的真理,也都一無所知的真相。

    「你心心唸唸的那群孩子們……!」

    抬起頭來,十分難受地……像是強忍著心靈的痛楚,而非身上傷口的痛覺一般。

    說出真相。

    「早已……不在人世了啊……!」

    真理一臉茫然地轉頭望向哮。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鳳調查過你的身世。關於境界線孤兒院的事,以及異端審問會的搜查紀錄。當時確實出過事,也有留下相關紀錄。」

    「…………」

    「然而……在事件現場發現的遺留物,應該跟你的記憶有所出入才對。」

    此時真理的臉龐逐漸喪失原有血色。

    雖然不忍再繼續看著她的臉,但無論如何仍舊非說不可。

    「在現場發現的……是一具看似是魔女的女性遺體…………………………以及5名小孩慘遭火焚的……焦黑屍體。」

    真理頓時啞口無言。

    她啞口無言地搖了搖頭。

    「你、你騙人……因為……我有聽到聲音耶。他說……要打電話讓我聽聽他們的聲音……而我也聽到了啊!」

    「是真的……鳳絕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

    「我才不相信!那些聲音明明在電話裡說了許多只有孩子們才知道的事情,而且更異口同聲地叫我一聲『姊姊』啊!」

    「……真理。」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相信!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相信!」

    真理極力試圖否定哮所宣告的事實。

    然而哮還是下了決心。為了挽救真理……而冷酷無情地將她打入悲傷深淵。

    「你不相信的話……問問始作俑者就知道了。」

    以劍代杖的哮總算抵達真理面前,再從她旁邊擦身而過。

    接著挺身擋在真理與仇敵之間,舉起方才當成枴杖使用的長劍。

    「如何——快說出一切吧!魔法師!」  

    凶煞面帶悠然灑脫的神情,彷彿表達出『真是夠了』的意思般搖了搖頭。

    「還以為你想講什麼呢……原來是這回事啊。事先聲明一下,我並沒有說謊欺騙她喔……暗夜,麻煩你告訴真理小姐真相吧。」

    凶煞開口命令握在手中的那把劍。

    真理完全無法理解他究竟想做什麼。

    但是,她緊接著瞭解到……

    一切都是真實、卻也都是謊言。

    《——姊姊真的有夠容易受騙上當耶!》

    《不可以這麼輕易就相信別人啦!》《姊姊從以前就一直是個爛好人啊。我在死前撒謊騙她說我感冒了,姊姊還去買冰淇淋回來給我吃唷。》《姊姊,人家最(李)喜歡你了——》《姊姊簡直是既冒失又溫柔過頭了,我實在非常擔心姊姊的將來耶。》《姊姊,好希望你可以再帶我們去遊樂園玩。》

    從劍身傾洩而出的,是真理疼愛有加的孩子們的嗓音。是陣陣蘊含思念的珍貴嗓音。

    令人懷唸到幾乎快掉下眼淚、令人疼愛到極想擁入懷中的地步。

    真理簡直快瘋了。這無法理解的現象,使她的神智瀕臨錯亂邊緣。

    「當然啦,這純粹只是聲音模仿罷了。並非孩子們真正的說話聲。內容也只不過是根據從遺體抽出的記憶,讓暗夜重新呈現出來罷了。」

    凶煞笑容滿面地搖了搖頭。

    「然而,這不是謊言。我答應過你,說必定會讓你見到孩子們。」

    「…………」

    「因為啊,那群孩子們只不過是死掉而已嘛。」

    「…………」

    「我可是死靈術師喔?要讓孩子們起死回生,對我而言易如反掌。附帶一提——殺死他們的兇手,其實也正是我就是了。」

    凶煞以祝福般的語氣道出真相。

    不惜犯罪也想要挽救的東西,一點一點白手中緩緩滑落。記憶中的那些溫暖回憶逐漸斑駁褪色。原來早已失去了,一切都只是幻想。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的事實、所作所為均毫無意義可言的真相。

    以及因真理的緣故而逝世的人們。

    全都只是平自喪命罷了。  

    「……不……不————————————!!」

    慘叫聲響徹整個競賽區。

    失去的悲哀,以及罪孽的重量,壓得真理只想趕緊結束掉這一切。

    不過她的慘叫,卻是大大地取悅了凶煞的心靈。

    「啊啊,真理小姐,你真的棒極了!我就是想聽見你所發出的這陣慘叫聲啊……!放心吧!我會再讓你有機會緊緊抱住那群孩子們!雖然會有點冰冷,但只要用你那溫熱的身體溫暖他們,他們就會感到很開心唷!哎呀不過你如果比較想要有體溫的軀體,我也可以準備給你喔!?DNA已經確實採取完畢,請你儘管放心!不管是複製人或人造人都應有盡有,更會完美無缺地重現出孩子們生前的模樣唷!雖說靈魂缺乏自我意識是降靈術的最大瓶頸,但是這也不要緊!只要有你的愛,這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問題!縱使是一群啞吧家人,只要有愛鐵定就很幸福對不對!大——家都可以開開心心地過生活唷!?咿嘻、咿嘻、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慘叫與狂笑響徹雲霄。

    這場由狂喜與悲傷交織而成的混沌饗宴,感覺似乎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

    絕望永無止境地來襲。真理心中僅存的一絲正常理智眼看即將煙消霧散。

    ——現場唯獨一人有辦法制止這場悲劇成真。

    只見琉璃色長劍發出凜然聲響,當著真理的面前直劈而下。

    那口長劍彷彿斬斷真理的絕望一般,既美麗且高潔,又充滿力量。

    「……你一點也沒錯。」

    長劍的主人拋出一句拯救她的話。

    然而她卻不為所動。真理完全無動於衷。這種程度的說詞,根本無法打動她的心靈。

    「你的選擇或許錯了。但縱使你選擇另一種作法,結果一定還是一樣大錯特錯。因為你被迫面對的選擇,根本就沒有正確答案。」

    「…………」

    「你作出選擇了。這件事一點也沒錯。」

    哮在真理眼前倒轉劍刃。

    「那麼誰是最不可原諒的人?誰才是最邪惡的傢伙?答案從一開始就再明顯不過了。」

    從真理眼前收回劍身,豎起劍尖筆直指向——凶煞。

    「當然就是在那邊露出竊笑神情——罪該萬死的魔法師啊!」

    義憤填膺的哮大聲發出怒吼。

    這聲音終於傳入真理心海。真理依舊低著頭,不斷掉下眼淚。

    「可是……這絕不代表我一點也沒錯啊。」  

    「假使你自己要這麼認定的話,那我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麼。」

    「結果我……非但無法拯救家人,更逼死了許多無辜的人……」

    「如果你要這樣責備自己,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是!」

    真理抬頭看著哮的背影。

    他那身裹琉璃色裝甲的背影顯得十分巨大。

    「如果你有意贖罪的話……與其不斷自我譴責,倒不如善用你的魔法,去幫助數量遠遠超過那些已死之人的人們。這應該就是你的心願吧?」

    「…………」

    「或許這樣仍舊無法讓你原諒自己也說不定。搞不好死去的那些人也不會就此原諒你。但我認為那必定才算得上是所謂的贖罪。」

    哮這句話彷彿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如果覺得過程實在太難熬,甚至快要撐不下去的話……」

    「……哮……」

    「如果內心產生想要放棄的念頭,那麼到時候……」

    「……哮……」

    「我會——為你分擔一半的責任!」

    斜舉長劍的哮挺身而戰。

    為了補償自己在過去所引發的死亡慘劇。

    為了分擔真理的罪孽。

    「草薙諸刃流真傳·草薙哮。從現在起,我將化身修羅——

    ——作好覺悟了沒,魔法師!」

    展開鬥爭吧。

    為了永無止境的贖罪及救贖,以及試圖守護之人。

    「嘿嘿、嘻嘻嘻……!膚淺啊,膚淺膚淺太過膚淺了啦!你的說詞完全打動不了我!你對救贖的定義簡直淺薄到無以復加的境界啊!」

    相對地,凶煞則是收回劍身,擺出突刺的姿勢。

    探向前方的左手,宛如抓住什麼一般嘎吱嘎吱地蠢動不已,圓睜的眼珠同時也詭譎地脈動著。

    凶煞笑了出來。

    為了滿足自身慾望。  

    為了將人們打入地獄深淵。

    「好啊!那便讓我告訴你們!什麼叫做絕望!

    ——我就陪你玩玩吧,魔女獵人!」

    揭開絕望的序幕吧。

    為了無窮無盡的悲鳴與慘叫,以及為了自己渴望的所有一切。

    兩口絕世名劍,正式展開激烈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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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55 PM

最終章 背負者們的力量

    「西園寺!喂!你聽得到嗎!?西園寺,快醒來啊!」

    撥開瓦礫堆,將小兔身體拉出來的櫻花,讓她平躺在地上並輕輕拍打她的臉頰。

    還有呼吸,心肺機能也沒出問題。

    外傷部位為右腳骨折及左眼撕裂傷。儘管很難說是輕傷,但傷勢僅止於這種程度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奇蹟了吧。幸好櫻花也只不過是肩膀脫臼而已。

    「小兔狀況如何?醒得來嗎?」

    人在板凳區待機的斑鳩,拖著槍盒來到櫻花身旁。斑鳩因為待在板凳區的緣故,所以只遭遇到被塵沙掃中的輕微災害。

    「不行。無論我再怎麼叫都沒有反應。搞不好……是她的頭部受到了重創。」

    腦海中閃過最壞的情節,櫻花頓時一臉懊悔地緊咬下嘴唇。

    「你讓開一下。」

    斑鳩一把推開櫻花,將臉湊至小兔耳邊。

    然後嘴唇貼著小兔的耳朵,小聲地……

    「哈哈——你這個廢柴狙擊手。在緊要關頭偏偏施展不出實力的廢物狙擊手。快起來啦你這巨乳土包子狙擊手。就只有胸部夠大,其他時候卻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兔女郎。的啦的啦的的啦——」

    「喂,杉波……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就在雙眼眯成一條直線的櫻花準備制止斑鳩時——

    「你說誰是廢柴狙擊手啊——!!」

    忽見小兔霍然從地面上跳了起來。

    「啊好……痛痛痛!怎、怎麼搞的?剛剛發生了什事啊?」

    可能是起身的反作用力牽動腳部骨折的傷勢了吧,只見小兔邊發出痛苦呻吟邊左顧右盼地環視週遭。

    看樣子她似乎不要緊了。櫻花鬆了口氣,隨即切換思緒。

    「事後我再說明情況。倒是得麻煩你們兩個趕緊作好隨時可以應戰的準備。」

    如此告知兩人之後,櫻花立刻戴起耳麥,打開裝置電源。

    按下傳訊按鍵並等待對方接通,經過數秒之後。

    《哎呀呀——櫻花,看來你似乎平安無事呢。老爸我真是太高興了啊——》

    通話對象是颯月。

    《你們那邊的狀況如何啊?草薙同學有沒有努力對抗敵人呢?魔法師還在嗎?》

    「理事長。」

    《我也好想親眼瞧瞧呢。他是否有辦法確實發揮出拉碧絲的性能,這點始終令我感到在意。再說要是魔法師老弟被他徹底消滅的話,會造成我的困擾,所以廓煩你順便提醒他一聲好不好?他收不到由我們這邊發送過去的通訊啊。》

    「理事長——很抱歉突然講這種話,但我要起訴你。」

    櫻花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聽得颯月頓時閉口不語。

    《……起訴?櫻花你,要起訴我嗎?》  

    「是的。關於逮捕二階堂真理一案,我昨晚徹夜重新調查了一次。」

    《那起案件照理說應該已經偵察終結了才對吧?這樣不乖唷,像你這樣的學生怎麼可以前往案發現場呢。我並不記得我有發出許可令啊。》

    櫻花無視颯月的說教,語氣淡然地繼續陳游。

    「透過分析濾膜檢查案發現場的殘留魔力,結果發現了一小部分的魔法痕跡。接著利用鍛冶師的設施儀器,針對附著於微量粉塵當中的魔力粒子屬性進行判定……竟讓我察覺到一個怎麼看都很反常的問題。」

    《……嗯。》

    「二階堂真理的魔力屬性是古代屬性的『極光』。然而由採集回來的樣本所檢測出來的粒子屬性,卻是同為古代屬性的『絕望』。」

    櫻花微眯雙眼,為了將颯月逼入絕境而提出更進一步的鐵證。

    「相信您應該也很清楚,這兩種屬性絕不可能相容。儘管世上有所謂的重覆屬性持有者存在,但同時具備『極光』與『絕望』,在科學層面或魔法科學層面,都被喻為是不可能的矛盾現象。請問您打算如何辯解呢?」

    《……》

    「換句話說,這就代表殺害先行闖入現場的第35試驗小隊學生的兇手並非二階堂真理。這是可以證實異端審問會非法逮捕的鐵證。」

    《她是魔女,又身為幻想教團的成員……難道這無法成為逮捕她到案的理由嗎?》

    「而誣陷她入罪的違法行徑,應該也足以用來起訴理事長才對吧?」

    《那我反過來請教一下,你究竟打算向誰起訴我呢?我是異端審問會會長,是位居魔導相關法律最高頂點的人。你倒是說說看,誰有這種能力可以審判我呢?》

    「我打算向倫理委員會報告這件事。」

    櫻花此言一出,颯月頓時沉默不語。

    「委員會一日一獲知繼日前爆發英雄恐怖攻擊時,教唆學生參與戰鬥一事之後,這次又誣陷魔女並當成誘餌加以利用的話,我認為他們絕不可能再保持沉默就是了。」

    櫻花一開口要脅,颯周隨即樂不可支地笑了出來。

    或許是早已看透這一切了吧,颯月的語調始終顯得極其平靜沉穩。

    《原來如此啊……櫻花你是想要跟我談交易對吧?真是個傷腦筋的女兒呢。好吧,我就洗耳恭聽嘍。畢竟是我可愛女兒的要求嘛。》

    撂下這句一聽就知道分明是違心之論的台詞後,颯月開口詢問櫻花。

    櫻花睜開闔上的雙眼,出聲回答:

    「……我只有一個要求。」

    這個要求卻讓颯月大吃一驚。

    颯月甚至忍不住放聲大笑。

    正式交手的第一刀,可說是完全不分軒輊。

    哮的袈裟斬與凶煞的突刺劇烈交擊,結果還是相互抵銷。

    衝擊波隨之而生,地面發出霹哩聲響向下凹陷。雙方進攻的衝擊雙雙消散之後,並未收手的哮反轉刀刃,順勢再祭出一記由下往上斜挑的逆向袈裟斬。

    ——逮到你了!

    儘管根本稱不上確信,但刀身仍舊夾帶著確切的手感,像是勾勒出一道彎月曲線似地掃向凶煞的頸項。

    可是,就在哮的刀身觸及對手為了防禦而舉起的劍刃之後——

    嘰哩……嘰嘰嘰嘰……!

    現場傳出利刃互相磨擦的聲音,以及金屬彎曲時所衍生而出的獨特聲響。

    凶煞將劍身折彎成非比尋常的角度,彷彿企圖纏繞住哮那口大刀似地一邊彎曲,一邊護住自己的頸項。

    凶煞所用的魔劍形狀近似細劍,是一口劍身纖細,特化成突刺專用的西洋劍。細劍原本主要被用在護身及決鬥等場合,是一款絕非適合實戰的武器。

    因劍身纖細而容易變形,面對像哮現在所用,呈現出野太刀型態的銀檞之劍,也就是劈砍類型的刀劍,照理說應該是完全沒轍才對。如果只是擋開也就算了,但要正面承受斬擊並完封對手攻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一旦採取那種防禦手法,劍身勢必曲折變形。

    可是敵人的武器,戰亂魔劍雖然彎曲,卻未應聲斷折。

    哮的巨劍繼續激盪出嘎吱聲響,持續壓彎凶煞手中的細劍,試圖就此順勢砍斷劍身。

    「——愚蠢啊。你的攻擊實在太過直來直往了吧。」

    下一瞬間,凶煞如同往後退開似地反轉手腕,化解哮的攻勢。

    然而這卻是個效果極其兇猛,根本不適合稱作『化解』的動作。

    凶煞後退化解攻勢的瞬間,哮竟連人帶劍被震飛出去。

    哮的身體及雙臂均束手無策地被彈向凶煞後方,也無法抵消這股反彈勁勢,就這麼猛然撞上管制塔的殘骸。

    以刀劍擋開攻勢,是利用對手出招勁勢及攻擊力來閃躲攻勢並製造可趁之機,為劍術的基本入門技巧。不過凶煞卻利用劍身的驚人彈性,以及衍生而出的反作用力震開哮的攻擊。

    敵人的劍術實力,遠遠凌駕於哮的想像之上。

    《對方似乎是透過切換刀身的軟硬化程度,製造出極其強大的反彈力道。宿主,在面對使用魔導遺產的敵人時,請捨棄掉普通的刀劍常識。》

    「唔、瞭解……那傢伙的劍術,好像也不是臨陣磨槍的三腳貓功夫呢。」

    吐出一口鮮血的哮,從瓦礫堆中緩緩起身。

    凶煞則擺出了相當詭譎,且絲毫不帶半分西洋劍優雅氣質的突刺姿勢。

    於此同時,戰亂魔劍的刀身瞬間閃爍了一下。

    那並非反射外來光源的現象,而是刀身自行綻放的光芒。

    《請小心,敵人似乎發動了某種固有性能。》

    哮採納拉碧絲的忠告,作好迎擊的準備。

    只見凶煞右臂探向前方,緊緊握住手中細劍,左手則按著臉部,成爪狀刨挖自己的臉頰肌肉。隨即露出銳利犬齒,用力咬合兩排牙齒。

    「※un……deux……trois——————!(譯註:法語,意為1、2、3。)」

    施展出超高速的突剌。

    哮直覺領悟到一件事,光憑肉眼視力絕對躲不過這波攻勢。

    於是他發動掃魔刀,讓全世界變成慢動作狀態。

    (就算這樣——依舊很快!)

    當他連忙翻身遠離瓦礫堆之後,凶煞祭出的突刺轟然炸裂。

    管制塔的瓦礫堆殘骸應聲飛濺,表面冒出一個巨大凹洞。

    「拉碧絲,唔……不管用裝甲或其他方法都行,趕緊替我堵住肺部的傷口!」

    《我雖然辦得到,但這麼做將會引發劇烈痛楚。不知道宿主是否承受得住——》

    「痛楚我可以忍……!呼吸紊亂才是問題啊!」

    《瞭解。》

    就在拉碧絲答應之後,位於哮胸腔的傷口立即伴隨著霹哩聲響逐漸癒合。那是一幅宛如裝甲侵蝕肉體般的光景。

    「唔……咕、啊!」

    一陣幾乎可令人喪失理智的劇痛襲向哮。

    呼吸雖已恢復正常,但他完全沒有半點喘息的空間。

    因為凶煞又再度提劍突刺而來。

    「嘖!」

    「咿嘻、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他邊狂笑邊接連出劍猛刺。  

    哮明明已經發動掃魔刀,他卻展現出非比尋常的攻擊速度。哮竟然一邊吃力地閃躲攻擊,一邊被逼得節節後退。

    「加快腦部處理速度似乎是你的必勝絕招,但那種技倆對熟悉人體所有奧秘的我而言,只是彫蟲小技罷了!真是遺憾啊,魔女獵人!」

    「少在那邊講廢話,死魔法師……!」

    「要我誇獎沒靠魔力就實現加速狀態的你一聲倒也不是不行啦!但誤以為光憑那種技倆就有辦法跟魔法師對峙的你,實在是滑稽到不行耶!」

    遭到侮辱的哮雖然強行壓下差點失控的衝動,臉上卻滲透出熊熊怒火。

    果然有本事。這個男人的劍術水準不單僅止於那張嘴巴。如果單論突刺的速度及精準度的話——肯定凌駕於哮之上。

    「喝呀——!」

    哮迫不得已主動趨前,沿水平方向掃出一劍。

    凶煞往後跳開試圖閃躲。

    他後退了,有機可趁。只要繼續向前推進搶攻的話,必能給予他迎頭痛擊。

    哮速度飛快地試圖欺近凶煞的懷中。

    瞬間。

    就在哮的肩頭率先衝入位在行進方向前頭那個什麼也沒有的空間時……

    哮的右肩突然被割傷,鮮血泉湧而出。

    「唔啊!」

    不曉得發生什麼狀況的哮,身體頓時重心不穩地微微左傾。

    緊接著,只見哮的左手肘也被割傷,跟肩頭同樣血流如注。

    「這、這是怎麼回……咕啊!」

    每晃動一次,哮的身上就多出一處傷口。

    哮持續不斷後退,演變成自然而然地拉開與凶煞之間距離的局面。

    兩人就這麼保持一定間距,各自佇立於原地不動。

    「怎麼啦?你不過來嗎?儘管發狠放馬過來沒關係啊。」

    凶煞一臉遊刃有餘地眺望著傷痕纍纍的哮。

    他的從容態度顯然有點不太對勁。

    《……難不成!》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啊……!」

    《宿主,容我為您的視網膜貼上一層分析濾膜。》

    拉碧絲出聲提醒之後,哮頓覺視野色調變得有點偏藍。

    隨後,他看見了原先看下到的東西。

    只見在凶煞及哮之間,有大量類似紅色刺針的不明物體飄浮於半空中。

    《果然,戰亂魔劍的固有性能為斬擊殘留。能讓攻擊勁勢殘留在劈砍過的空間上。》

    總算搞清楚狀況的哮忍不住發出咂舌聲。

    哮方才的行進方向,確實是凶煞在他發動突擊前接連提劍突刺的場所。換句話說,哮等於是自行衝進了無形突刺的殘留地帶。

    此外這些殘留的刺擊,還連帶被賦予了造成無法治癒傷勢的性能。肩頭及手肘的傷口,仍不斷溢出汩汩鮮血。

    「哎呀,這麼快就穿幫啦!真是一把優秀的噬魔聖物呢!我愈來愈想要擁有它了耶!」

    《…………》

    「暗夜,你吃醋了嗎!」

    《小心我宰了你喔!》

    明明置身戰鬥中卻還散發出一副吊兒郎當氣息,令哮感到火冒三丈。

    宛如表現出哮根本比不上自己的意思般,甚至懶得趁隙發動搶攻。

    《……看樣子似乎是一款相當優秀的魔導遺產呢。雖說還得考慮到固有魔法的優劣,但或許已堪稱是我的威脅吧。》  

    拉碧絲突然在腦海中出聲說道。

    哮卻覺得這聲音聽起來,好像跟往常那個語氣單調平板的拉碧絲不太一樣。

    「……拉碧絲?」

    《我很不滿。居然單憑區區斬擊殘留程度的性能就對我的宿主造成傷害,簡直罪該萬死。》

    她竟出人意表地鬧起脾氣。

    那個平常沒有情緒起伏且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的拉碧絲,竟在這時大動肝火。

    《宿主,您忘記我的性能了嗎?》

    「……性能?」

    《我應該已向您作過在斬除魔力這方面自詡是一級品的自我介紹才對。那些斬擊說穿了就是魔力的殘留痕跡。只要揮劍掃蕩乾淨就行了。》

    接著拉碧絲又繼續提供建議給哮參考。

    《再說,針對那人所用的化解攻勢手段,也有萬無一失的應對方法。宿主,我有辦法隨意變換成任何一種屬於刀劍類兵器的造型。絕不會輸給那種只能彎彎曲曲的劣貫品。》

    她果然很不開心。儘管這點令哮感到格外在意,但拉碧絲的建議卻讓哮察覺到一件事。

    「用刀劍化解攻勢……?原來如此!」

    哮霍然起身,一臉過意不去地看著拉碧絲。

    「真對不起啊……有我這麼個笨頭笨腦的宿主……」

    《選擇宿主的人是我,也唯獨宿主有辦法駕馭我。宿主不足的部分由我負責彌補,而我不足的部分則交由宿主補強。我認為這才是武器與主人之間應有的理想關係。》

    「…………」

    《請您儘管依靠我的性能吧。》

    哮驚訝地睜大雙眼。他完全沒想到竟能聽見拉碧絲脫口講出這種話。哮感到既開心,又覺得有點難為情地摳了摳臉頰之後,重新握緊手中的她。

    「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地全力依靠你嘍!」

    滿懷自信地如此宣書的哮,隨即朝向凶煞展開突擊。

    一劍掃除掉殘留的斬擊痕跡,筆直往前衝刺。

    凶煞則是笑容滿面地擺出迎擊架勢。

    哮起手祭出一刀。

    「真是平淡無奇呢。」

    凶煞再次利用劍身的堅韌彈性接下這一擊。

    劍身如同弓弦一般嘎吱作響地彎曲變形。就在凶煞利用攻擊威力及反作用力,準備趁化解攻勢之際發動反擊——的那一瞬間。

    「——拉碧絲!小太刀!」

    哮的野太刀在轉眼之間變換造型。

    原本壓彎凶煞手中細劍的野太刀刀身,突然憑空消失不見。

    「!?」

    刀身因轉換造型而變短消失。相較於長度達150公分的野太刀刀身,小太刀的刀身只有60公分。因為將近帥公分的刀身憑空消失,導致失去推擠力的凶煞細劍逕自彈向什麼也不存在的位置,徒勞無功地劃破空氣。

    緊接著——清脆的斬擊聲響徹現場。

    「嗚……耶……!」

    胸口遭砍的凶煞頓時倒退數步。

    明明挨了一刀,凶煞臉上依舊堆滿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原來如此,虧你想得到這招呢。」

    《利用形狀變化……封殺了化解攻勢的反擊技巧嗎……那個琉璃色的傢伙,真是令人火大啊。》

    大笑的凶煞,以及吃驚的暗夜。  

    哮並未就此善罷甘休,他立刻繼績展開追擊。

    「下一個!雙手大劍!」

    再次轉換造型,變成一把巨大的雙手長劍。

    凶煞也不是傻瓜,馬上佈下斬擊殘留殺網。

    不過殘留痕跡對拉碧絲的刀身而言根本毫無意義。只要看得見就不足為懼。

    以斬擊制伏斬擊,刀身就此朝向凶煞劈落。

    凶煞事先放低防禦,擺出能夠應對形狀變化的架勢。

    然而哮這次祭出的一擊,卻是維持刀劍原狀,沿著凶煞肩頭一路砍向胸口。

    故意不改變造型直劈而下。雖是單純的欺敵手法,卻是將拉碧絲特性發揮至最大極限的兇猛一擊。

    大量鮮血自凶煞身上傷口傾洩而出。

    「咳咳、咳啊,哈哈哈哈哈!你還滿有一套的嘛!總算變得稍微有趣一些嘍!」

    依舊放聲狂笑的仇敵,帶給哮一股毛骨悚然的詭異感覺。

    他為什麼能夠這麼有恃無恐呢?凶煞的身體已經明確表露出個中緣由。

    《宿主,敵人的傷勢治癒速度快得非比尋常,請趕緊趁勝追擊。》

    「我會給他回覆的時間才怪!」

    接下來哮發動了一面倒的兇猛攻勢。

    每祭出一擊就改變刀劍造型,施展出華麗無雙的連續攻擊。

    打刀、闊刃大劍、古羅馬短劍、圓月刀、苦無、焰型劍、青龍刀、彎身刀、廓爾喀刀、鑲環匕首、蕨手刀。

    天底下沒有草薙流運用不了的刀劍。自從以劍術天才的身份誕生的那一刻起,他便開始接受世上所有劍術的指導。

    哮旋轉身體,銳不可擋地賞了敵人一番刀劍亂舞。他並未放慢速度。而是反覆加速再加速,如同暴風一般蹂躪凶煞的軀體。

    看起來簡直像是在跳舞一樣,美得令人歎為觀止。

    凶煞因為身體復原速度追趕不上而漸漸被砍得不成人形。

    「德式雙手巨劍!」

    最後換上劍身體積最具份量的特大號雙手劍·德式雙手亙劍負責收尾。

    哮將德式雙手巨劍高舉過頭,對準凶煞的腦門猛然劈落。

    一切到此為止。總算能帶著真理跨出得救的第一步。

    哮豁盡渾身解數,伴隨滿腔怒火祭出最強烈的一擊。

    ——就在這個時候。

    「——嘻嘻。」

    咕嚕……

    凶煞腳下冒出一團黑影。

    接著,有個不明物體連同荊棘,一併自黑影底下飛竄到哮的眼前。

    「——這!」

    那是理應已經身亡的吉水明。

    吉水整個人被拋出黑影之外,朝哮這邊飛了過來。或許是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只見吉水面露呆滯神情。甚至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以及為何哮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哮連忙放開巨劍,將吉水擁入懷中。

    「哇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對一具複製人產生什麼移情作用啊!」

    凶煞的哄笑聲響徹現場。

    即便事到如今才知道是複製人,哮依舊無能為力。哮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吉水並轉身背對凶煞。

    瞬間,急襲而來的斬擊。

    背部被砍出一道深長傷口的哮,整個人硬生生地被震飛至遠處。

    「……你……這……混帳……東西……」

    雖然開口咒罵,但背部傷口的大量失血仍造成他逐漸失去意識。

    哮再也無法動彈。確認吉水……的複製人平安無事之後,他便頹然倒入瓦礫堆之中。

    「少年啊,這就是所謂的戰鬥啦。戰場上找不到任何公平公正這種場面話。反過來掌握對手的情感與心理,善加利用製造可趁之機。這是一次滿精彩的演出對不對?你真是個好好先生啊。那名少女的本尊明明早就已經被我徹底消滅,你卻出手救了那具只不過是人偶的廢物。所以我才說人類這種東西實在非常有趣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愛不釋手啊,啊哈、嗚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凶煞撩高瀏海,盡情放聲大笑。

    哮則一邊聆聽這陣哄笑聲,一邊再次掙紮著試圖起身。

    《宿主,您的活動能力已達極限。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堵住……傷口。」

    《………………太過勉強了。》

    「這時候……如果不勉強自己……那不就……全都完蛋了嗎……那不就……什麼也拯救不了嗎……」

    或許是被哮的心聲打動了吧,拉碧絲默默用裝甲填補他的傷口。

    但不管在誰看來,哮的敗北都已經成為定局了。

    真理全部看在眼底。

    哮拚命奮戰的身影、掙扎的身影、以及他的實力,這些全都看在眼底。

    如今哮仍試圖自瓦礫堆中站起。

    因此真理也擦去眼淚,搖搖晃晃地自地面上起身。

    『如果你有意贖罪的話,與其不斷自我譴責,倒不如設法救助他人。』

    她回想起哮說的話。彷彿銘記在心似地回想起來。

    原本茫然若失的意識,開始撥云見日。原先失去生氣的雙眼,逐漸重拾神采。

    (……我……辦得到的事情……)

    自己能夠辦到的,唯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魔法。

    真理只會魔法。院長教給她的魔法,就是真理所擁有的一切。

    治療傷勢的魔法、重建心靈的魔法、減輕疼痛的魔法、防禦專用的魔法。

    儘管真理拿這些魔法都很沒轍,也很排斥接受指導,然而代替母職的院長總是不厭其煩地一再教導她。

    而院長最後傳授給她的,是攻擊魔法。

    『真理,聽好嘍?只有在你想要守護重視之人的時候,才是使用這個魔法的時機喔……

    真理卻違背了這句話的教訓,對他人造成傷害。

    而且,接連兩次違背了約定。

    「可是,我不會再犯錯了。」

    她舉起手臂,以指尖鎖定放聲大笑的凶煞。

    「這次……我會想辦法救他一命!」

    這是為了補償過去沒能救助他人的這份遺憾的第一步。

    是為了守護重視之人,才動用這項魔法。

    是為了救那名說願意替自己背負起一半罪過的人,才施展這項魔法。

    掛在真理頸項上的裝置,並非一般的縛狼鎖。是照相關條款規定來說,原本不准使用的特裂引爆式縛狼鎖。換句話說,那副縛狼鎖會對體內幻器的魔力產生反應,進而自動引爆。颯月八成是為了防範真理動用魔法,以及真理被幻想教團帶走等情況,才為她套上了這個死亡項圈吧。儘管在喪失記憶的期間,她一直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縛狼鎖,但用來封印像真理這種高階魔女之魔力的項圈,維修保養費相當可觀,因此很難想像颯月只會使用普通款式的縛狼鎖。

    雖說是孤注一擲,不過真理覺得如果用自己這條命能替哮多爭取到一秒鐘的壽命,那也沒關係。

    由於可能會波及到哮,因此不能動用太過強大的魔法。

    目標鎖定單一焦點,究極的一條直線。

    魔力充足、術式也還記得。快速顯現魔法陣的方法也萬無一失。

    在腦海中構築術式、在腦海中描繪魔法陣,完成了腦內詠唱的程序。

    讓所有步驟停留在發動前夕的狀態,最後再一鼓作氣加以實行。一口氣完成所有必要事項,搶在項圈爆炸之前,設法收拾掉凶煞這個罪魁禍首。

    「這就是我所施展的……最後一次的魔法……!」

    睜開緊閉的雙眼,只為發動最後一次的魔法。

    將一切集中至如同槍口般鎖定目標的指尖。

    「——貫穿吧!《極光之鏃》!」

    瞬間,一發內含這世上所有光芒的至極彈丸疾射而出。

    七彩光華的濃縮體。

    古代魔法《極光之鏃》。  

    夾帶無法抵禦的絕對破壞力的這支光箭,呈一直線射向凶煞的頭——

    ——就在即將貫穿目標的前夕,凶煞竟輕輕鬆鬆閃過這致命一擊。

    「這樣放冷箭未免也太過分了吧,真理小姐?如果懷著那麼強烈的殺意出招,就算是冷箭也會穿幫喔。」

    凶煞露出溫柔的微笑神情。

    或者該說是戰鬥歷練所致吧。凶煞與真理之間,存在著名叫『經驗』的顯著差距。此外,對於已發動等同於掃魔刀效果之能力的凶煞而言,要閃過真理的攻擊可說是易如反掌。

    真理面對的敵人就是如此強悍。

    目睹攻擊被閃過的真理先是瞬間啞口無言,隨後立刻一臉懊悔地咬緊牙關。

    她只能靜靜閉上眼睛,迎接即將到來的結局。

    「……………………………………?」

    她試著觸摸項圈。項圈確實緊緊套在脖子上,但卻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反應。

    就在她對喪命結局遲遲沒有到來一辜心生疑惑之際——

    「放心吧——那個項圈不會爆炸了。」

    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凜然嗓音。

    她回頭察看,看見瓦礫堆上出現一道人影。

    在崩塌的管制塔外牆殘骸頂端。只見一名留著晚霞色秀髮的少女,手持藍水晶盾牌及槍枝佇立在上頭。

    少女——鳳櫻花剛和真理四目相交,隨即縱身自瓦礫堆上一躍而下,來到她的身邊。

    「你……為什麼……」

    「我已經威脅理事長解除掉那個引爆式縛狼鎖,另外也順手證明了你的清白。」

    面對突然現身且說出這一連串難以置信台詞的櫻花,真理頓時瞠目結舌。

    為什麼這個女人肯為我做那麼多事?她明明那麼討厭我……

    「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幫助草薙才這樣做罷了。」

    櫻花雙眼直盯凶煞不放,同時舉起手中盾牌。

    「你曾對我說過魔法也能救人對吧?」

    「…………」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試著用只能傷害他人的魔法,營救草薙的性命吧。」

    「…………」

    「如此一來,要我認同你倒也不是不行。」

    語帶不屑地哼了一聲的櫻花如此表示。

    櫻花這番蠻橫不講理的說詞,惹得真理不禁睜大雙眼,一個念頭同時油然而生。

    (啊啊,這個女生真的——讓人火大!)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你以為你是誰?突然出現、突然要我用魔法救人?我才不屑接受你的請求出手救人好嗎?說魔法只能傷害他人?再怎麼侮辱也該有個限度吧。雖說我完全沒有為自己過去所作所為辯解的意思,但這傢伙是什麼東西啊,到底是怎樣啦?難道你以為這樣很帥氣是不是?裝模作樣地站在瓦礫堆上粉墨登場,你是笨蛋嗎?一點都不帥氣啦,我根本就不覺得那樣看起來很帥。就算你在我有危險時出現救我,我也絕不可能會不小心喜歡上你這個傢伙啦!

    拜這股突然湧上心頭的奇特情感所賜,真理猛一回神才察覺到自己的憂慮、悲傷等等負面情緒,已全數被一掃而空。

    「什麼嘛,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其實你是因為單憑自己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來,所以想要依靠我的力量對不對?」

    「……你這傢伙,別太得寸進尺了。別忘記我可是替你解除掉項圈炸彈的救命恩人喔。」

    「我、我又沒拜託你。況且你自己明明就說過不是為了我才那樣做啊。」

    「死鴨子嘴硬……難道你並不想救草薙嗎!?」

    「我想救他,也會負責救他。但你的態度就是讓我感到相當不爽!」

    不知為何,兩人果然爆發了口角。  

    目的明明相同的兩人,卻宛如磁鐵的兩極一般互相排斥。

    「哎呀呀,這次又來了一位可愛的新客人。開心開心真開心。好一頭美麗動人的秀髮啊……真想帶回家擺在房間當裝飾品呢。」

    凶煞一邊大喇喇地講出這句駭人台詞,一邊搖搖晃晃地準備走向她們。

    真理見狀不再與櫻花爭吵,逕自蹲下並伸出手掌抵住地面。

    「一般手法無法置那傢伙於死地。即使砍下首級或刺透心臟也沒用。如果真要動手,就需要能夠讓他屍骨無存的強大威力。」

    「哼,你辦得到嗎?」

    「別小看我。單論威力的話,我的魔法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我就連同那傢伙的靈魂也,並消滅給你看。」

    真理閉上雙眼的瞬間,地面立時浮現出一座巨大的魔法陣。

    流動的七彩光澤,是意味著古代屬性『極光』的色彩。

    「問題在於必須花費一段時間才能發動。所以你的任務就是設法拖延時間,直到我完成這座火力全開的魔法陣為止……你應該不會說你辦不到吧?」

    「雖說幫你那個慢吞吞的魔法做掩護令人不滿到極點,但沒有我辦不到的事。你就好整以暇地慢慢構築術式吧。」

    兩人邊互看對方不順眼邊敲定作戰計劃之後,櫻花站到真理前方重新舉起手中盾牌。

    兩人進入臨戰態勢,徹底扮演好各自分配到的角色。

    「醜話說在前頭,這只不過是一次基於共同利害關係的合作罷了。」

    「一點也沒錯。全都是為了幫助試圖救我的哮。」

    「答對了。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回被你害得身受重傷的草薙。」

    「所以絕對——」

    「所以絕對——」

    真理的魔法陣變得更加耀眼,櫻花則是一手持盾,另一手同時拔掉自腰際取出的三顆手榴彈的安全插銷。

    然後——

    「——不是為了你才出手的!」

    「——不是為了你這傢伙而採取行動的!」

    水火不容的兩人,在此正式聯手出擊。

    櫻花在拔掉安全插銷的同時,便順手將三顆手榴彈離高地拋向天際。

    手榴彈大大地勾勒出一道弧線,在半空中炸開。

    那並非具殺傷力的手榴彈。爆炸的瞬間,朱紅色粉塵隨即籠罩住整個競賽區。

    「……是魔力干擾塵嗎……」

    見到飄揚於空中的粉塵,凶煞輕聲嘀咕了一句。

    魔力干擾塵正如其名。內容物是採用各式各樣的抗魔素材研製而成,秘銀及亞德曼金屬當然是基本元素,甚至還有那種廣泛地運用山銅或大馬士革鋼作為原料的產品。

    而櫻花拋出的手榴彈是斑鳩特製。改採用的抗魔素材——

    《!……是緋緋色金!這是黑暗系屬性的魔法生物最討厭的抗魔金屬!哪來的笨蛋啊……居然採用這麼稀少的貴金屬製作干擾塵……!》

    暗夜頓時驚慌失措。當然,製作者正是蝦兵蟹將小隊那位希望成為鍛冶師的成員。

    凶煞試著透過指尖召喚出一小部分的《絕望庭園》。卻見從指尖延伸而出的荊棘發出尖銳悲鳴聲,迅速縮回指尖之中。

    「原來如此。那麼另一項裝備——又是什麼材質呢!?」

    才剛聽見一陣『咻』的破風聲傳入耳中,櫻花已經跟丟凶煞的身影。

    消失了——不,不對。櫻花連忙叉開雙腳站穩腳步。

    ——嘰————!

    當尖銳金屬聲響起之際,一股強烈衝擊也同時襲向櫻花的身體。

    櫻花卻見手握戰亂魔劍向前掄刺的凶煞,已赫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然而,劍尖卻沒有刺中櫻花。

    是櫻花所裝備的盾牌。那塊造形與警備員所用的防暴盾牌十分相似、呈藍色半透明狀的盾牌擋下了這一擊。

    《嘖——這次居然搬出藍水晶!開什麼玩笑啊!照理說應該只有Alchemist公司作實驗時,才會動用到這類素材吧!》

    暗夜表現出更加焦躁不安的態度。

    藍水晶是在現代所發現各項著重防禦機能的抗魔素材當中,產量最稀少卻最適合打造成防具的礦物。不僅擁有最高水準的對魔法防禦能力,更兼具金屬難以實現的衝擊吸收特性。

    但是只憑一般方式絕對無法取得如此罕見的素材。

    縱使動用違法門路,恐怕也不可能到手吧。

    這魔女干擾塵及藍水晶盾,全都是櫻花在昨晚拜託斑鳩事先準備好的道具。縱使沒有說明原委,斑鳩仍舊提供這些裝備給她使用。

    (杉波這傢伙……到底是怎麼變出這些東西的啊。這些全都不是靠金錢或技術力就有辦法取得的高級品耶……)

    儘管內心充滿疑問,不過卻堪稱是最適合用來面對這種情況的絕佳裝備。除了魔導遺產以外,若非採用藍水晶素材製成的防具,幾乎不可能擋得下戰亂魔劍的一擊。

    但縱使如此,縱使如此——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居然瞧不起我……!凶煞,快拿出真本領啦!我現在心情非常不愉快啊!》

    「就算被不是魔導遺產的盾牌擋下攻擊,你也犯不著又哭又鬧嘛,暗夜。」

    《我、我才沒哭鬧!》

    「要有自信一點,你對我而言可是最棒的魔導遺產喔。」

    凶煞話一說完,再次擺出突刺姿勢,對櫻花發動一波連續攻擊。

    「——唔!」

    儘管具備優異的衝擊吸收特性,但宛如遭到車禍撞擊般的強烈衝擊仍舊透過盾牌傳向櫻花。造成她數度連人帶盾被猛然震退,無法站穩腳步。

    要是少了盾牌,大概只需一擊就能震飛櫻花的身體。可見凶煞的突刺恐怕帶有超越戰車主炮的威力吧。儘管是受到魔女獵人化的效果加持,不過如今櫻花總算體認到與這種怪物對峙的哮,實力究竟高強到何種境界。

    櫻花只能竭力防守,直到真理完成術式為止。

    「嗯,我差不多玩膩了耶。雖然擁有還算不差的反射神經及直覺,但跟只顧防守的你交手一點都不有趣啊。」

    凶煞一邊祭出連續突刺,一邊發起牢騷。

    「那麼,也差不多——」

    櫻花一時之間無法動彈。手臂酸麻,已經接近極限了。

    「——該讓我聽聽你的慘叫聲羅。」

    她只不過是眨了下眼睛而已。

    凶煞的聲音—竟是由背後傳來。

    與哮的掃魔刀相同的高速移動。就算是像櫻花這樣的高手也反應不及。

    她連忙轉身試圖防禦,凶煞卻早已完成突刺動作。

    劍尖朝著櫻花胸口直逼而來。

    完蛋了,來不及閃躲。

    就在櫻花認命,準備閉上雙眼等死時——

    ——一記極光色的光彈,猛然直接命申凶煞的鬢角。

    雖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櫻花並未放過這一擊所製造的空檔。她立刻自腰間抽出槍枝,賞了站立不穩的凶煞數發子彈。

    這是一把大口徑的手槍。是用一款在戰前問世,名叫沙漠之鷹的手槍改良而成的進化版。恐怕是斑鳩基於個人興趣所改造的這把手槍,帶有足以造成手臂脫臼的驚人反作用力。

    然而威力當然是沒話說。雖無法貫穿凶煞的裝甲,但要震退他的軀體卻是綽綽有餘。

    凶煞悶不吭聲地被轟開,沿著地面翻滾數圈。

    起初襲擊他的光彈,輕飄飄地待在櫻花身邊來回盤旋。並非只有一顆,而是共計四顆的神秘光彈,看起來好像在守護著櫻花一般。

    「實在是……你這女人真會給我添麻煩耶。」

    在魔法陣中構築術式的真理,發出痛苦的聲音嘀咕著說道。

    仔細一看,在真理眼前浮現出四個類似立體影像的小小魔法陣。

    櫻花見狀,總算才理解到這些光彈是施展魔法的產物。

    真理一邊直冒冷汗,一邊對凶煞露出得意笑容。

    「《愚者之火》……這是契約召喚魔法。平常就只是移動速度較快的鬼火罷了。但這些小東西很喜歡黏著契約者不放……所以其魔力十分容易被飼主的屬性給同化喔。」

    大概是頭蓋骨已經完全凹陷了吧,只見霍然挺起上半身的凶煞鬢角多出了一個詭異凹痕。

    「我的魔力……很痛對不對!」

    報了一箭之仇的真理笑著說道。

    不過她的臉色卻變得十分蒼白,鼻孔則流出一絲鮮紅液體。

    對魔女而言,同時使用魔法是一門非常高難度的技巧。而且真理連同《愚者之火》一併行使的,是某種大型魔法。是必須投入全副精神與集中力,否則絕對無法完成的最高難度魔法。換作一般魔女的話,這個舉動有可能導致術式構築失敗,並遭到魔法反噬而自取滅亡。真理是在明知危險性的狀況下,同時並用了《愚者之火》。

    「……多此一舉……」

    櫻花露出有點過意不去的表情,閃身擋在凶煞與真理之間。

    「我說過了……我又不是為了你才這樣做……!」

    真理也不遑多讓地開口回啥櫻花。

    相較之下,仇敵·凶煞則是任由凹陷的頭顱發出霹哩聲響自行修復,接著相當開心地笑了出來。那明明再怎麼看都是致命傷,可見這個人真的跟怪物沒什麼兩樣。

    「你們倆著實充滿魅力啊。看來這下子還有得玩嘍。兩位可真是一組滿不賴的搭擋呢,呵呵、嘻嘻嘻嘻。」

    聽見凶煞這句讚美,兩人的臉頰頓時猛然抽動了一下。

    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

    「「簡直讓人不高興到極點。」」

    惡狠狠地同時出聲回嗆。

    櫻花的防禦與凶煞的突擊再次針鋒相對。

    真理也一邊運用《愚者之火》提供援護,使戰況勉強維持在平分秋色的局面。

    「……嘖。」

    真理準備施展的大魔法,因術式複雜的緣故,需要花費較多時間發動。雖說威力相對強悍無比,但……

    真的有辦法精準地轟中凶煞嗎?

    真理唯一擔心的就是這點。藉由活性化腦部處理能力所發揮的高速移動,甚至讓他閃過了足以匹敵光速的《極光之鏃》。

    面對這樣的敵人,速度旗鼓相當的大魔法真的能夠準確命中目標嗎?

    《愚者之火》並非由真理親自操縱,而是魔法生物自行展開追蹤攻擊。純粹是只有妖魔鬼怪才跟得上那種異於常人的行動速度罷了。

    但如今真理準備行使的大魔法能否命中敵人,則完全取決於真理的出手時機及準確度。

    一旦落空就通通完蛋了。

    油然而生的一絲不安之情,打亂了她的集中力。

    《——……真理,你聽得見嗎?》

    此時,腦海中響起一陣聲音。這是透過魔力共振所傳來的通訊。

    真理大吃一驚,轉眼望向遠處的競賽區一角。

    她看見哮正試圖撐起他那鮮血淋漓的殘破軀體。

    《……哮?》

    《沒錯。是我拜託拉碧絲,讓我有辦法跟你取得聯繫。》

    《不可以亂動啦!你要給我好好活下去喔!?我還沒向你……》

    《沒時間了,麻煩你安靜聽我說。》

    哮打斷真理的發言,接著講出一句料想不到的話。

    《當那傢伙跟我的位置前後重疊時,你就對準我發動那個魔法。》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我希望你能傾盡所有魔力,朝我這邊施展魔法。》

    《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相信我就對了,我一定會收下你的那份心意。》

    聽見他如此正經八百地講出那種話,真理頓時變得滿臉通紅。

    對那個不自覺地解贊成其他意思的自己感到難為情而變得滿臉通紅。

    哮顯然十分有把握。他還有作戰意志,似乎尚未放棄要擊敗對手的念頭。

    《……好啦好啦。雖然不曉得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但要是敢給我死掉的話,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這個矛盾要求惹得哮不禁苦笑一聲,隨即結束這段通訊。

    真理依照他的要求,將所有魔力全數傾注於魔法之中。

    櫻花與《愚者之火》,則仍舊在眼前的防衛線上奮戰不休。

    然而,《愚者之火》的數量已經減少到只剩下兩顆。

    大概是被戰亂魔劍斬殺了吧。魔法生物雖不會死,但真理現在卻無暇分心執行重新召喚的動作。

    櫻花的盾牌也已瀕臨極限。表面浮現數道類似彈痕的龜裂,碎散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再一下子……!」

    真理開始感到著急,卻還是慎重且按部就班地構築術式。

    只差臨門一腳,再一下下就好。

    就在離發動只剩不到10秒鐘時……

    ——霹哩!

    櫻花手中的盾牌碎裂了。

    「唔——!」

    櫻花及真理均大驚失色。凶煞則是狂喜不已地提劍直刺而來。

    務必趕上!務必趕上呀!

    兩人均懷著相同的思緒在內心放聲大喊。

    都已經奮戰到這種地步,說什麼也不想死。也絕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縱使再怎麼難看也沒關係、再怎麼丟臉也無所謂。總之就是不能在此時此刻功虧一簣。

    櫻花及真理甚至向神明祈禱。

    ——而這份祈禱,看樣子似乎是上達天聽了。

    「嘎——!?」

    並非魔法及時完成詠唱。

    而是一發來自遠方的猛烈炮擊,直接命中了凶煞的腹部。

    炮擊——不對,是這記狙擊在凶煞身上那具透過英雄化效果構築而成的魔力盔甲表面,轟出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是西園寺嗎!」

    櫻花對著耳麥大喊她的名字。

    隨後,只聽見耳邊傳來小兔深呼吸一口氣的吐息聲。

    《……我一顆眼睛受創,所以怕到遲遲不敢開槍射擊……實在很對不起。》

    「沒這回事,你幫了個大忙!真的非常感謝你!」

    櫻花相當開心地對小兔表達謝意。

    至於被轟飛的凶煞,明明毫無防備地挨了一槍狙擊,卻仍承受住這波強烈衝擊並已重新調整好姿勢。

    「你們幾位果真有兩把刷子啊!我簡直愛死你們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將你們大卸八塊並佔為己有啊!」

    面帶陰森瘋狂笑容的凶煞,高聲宣佈自己的願望。

    然而……

    「很可惜的,你想得美。你太小看我們了——一切到此為止!」

    一陣冰冷嗓音響起,如同守護者一般站在前方的櫻花當場縱身跳開。

    【吾正是承受曙光女神之加護,體現其神意之代行者。創造及智慧的盡頭,帶來了目眩神迷的終焉。極限之光啊,開啟天空之門——將此人誘往虛無吧!】

    此時此刻,真理正式扣下了發動大魔法的扳機。

    真理懷著再也壓抑不住的所有情緒,連同淚水一並豎起交握的雙手鎖定凶煞。

    朝向可憎的仇敵、萬惡的元兇。

    只看破壞力絕對屬一屬二的最強魔法,如今——

    「這就是我的全力!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迸射而出。

    地面應聲碎裂、空氣發出悲鳴,魔力浪潮席捲整個競賽區。

    真理眼前突然出現一扇金碧輝煌的門扉。

    這扇門遵照真理的言詞猛然開啟,隨後只見一道類似夾帶極光色彩的粒子炮光束,從門中轟然疾射而出。

    《光之到達點》。這是企圖毀滅世界的魔女在魔女狩獵戰爭爆發之際,單憑一擊便一舉殲滅掉航空母艦、戰艦、轟炸機等強大軍武的古代魔法。

    這道光束不偏不倚地——

    「哈啥哈,看起來是很嚇人沒錯,但打不中目標就沒什麼了不起啊!」

    避開光束粒子炮的凶煞,邊在原地打轉邊出聲嘲諷真理。

    「很可惜唷?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能削中我了。即使只是削中,大概也就能炸爛我半邊身體吧。這是個超讚的魔法,今後也跟我待在幻想教團一起鍛鍊吧!」

    無視凶煞的戲言,真理用盡所有魔力持續筆直髮射光束炮。

    最後在用光魔力的同時,整個人不支癱坐在地。

    全力出擊的她,已經一點魔力也不剩了。

    「這樣不可以唷,真理小姐。在實戰場合用盡魔力可是不折不扣的自殺行徑唷。」

    「呼……呼……」

    「好啦,我們一起回基地用功學習吧!放心啦!我絕不會對學生毛手毛腳!柏拉圖式調教才是我向來奉行的最高準則啊!」

    凶煞邊發出『呵呵、呵呵呵呵呵』的得意笑聲,邊停下腳步佇立在真理的眼前。

    他伸手探向用盡所有氣力的真理。

    就在手掌即將觸摸到她的臉頰之際。

    「——你的全力,我收到了!」

    背後傳來聲音。

    凶煞在此時首度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連忙回頭察看,赫見斜舉長劍、傷痕纍纍的哮映入眼中。

    哮微側右半身,擺出施展突刺的姿勢。

    凶煞瞬間面露失望神情,重重地嘆了口大氣。

    「還真是死不認輸呢。坦白講,我已經對你感到厭煩了。我並沒有那種陪男人玩的嗜好。」

    凶煞同樣微側右半身,擺出施展突刺的姿勢。

    「暗夜——固有魔法。」

    號令一出,凶煞腳下瞬間浮現出一個黑色魔法陣。

    「魔女獵人,你該感到欣慰。因為你可是第二個有幸領受這招的人喔。」

    凶煞維持著熟悉的架勢,向哮送出一抹冷笑。

    【此刻求饒為時已晚——因我早已拔劍出鞘——】(Too late do you offer to make peace with me for now I have drawn the sword Dainsleif)

    一陣陰森卻又天真無邪的嗓音,為了終結對手性命而朗頌出言靈。

    「草薙諸刃流——」

    相對地,哮也已將架勢調整至無懈可擊的境界。

    他竭盡凝聚於全身上下的所有彈力。阿基裡斯腱、小腿肚、大腿、腰桿、手臂、肩睦項。積蓄全身各個部位的肌肉力量,甚至連骨頭部加上旋勁激發出瞬間爆發力。同時更為了能在釋放力量時引起螺旋勁道,而扭旋緊握刀柄的手腕。

    全身骨頭嘎吱作響、全身肌肉發出悲鳴。

    緊接著,一門魔法及一招絕技,就這麼分秒不差地同時解放。

    「——滅槍·獨角獸!!」

    【——赫茲寧格血戰。】

    脫手而出的兩記突刺。

    哮在解放體內所有力量的同時,一併發動掃魔刀,徹底將全世界甩在後頭。

    加速、加速、再加速——

    一而再、再而三地持續提升這記使盡全力的突刺速度——

    哮這記力量解放及速度均達極限的突刺,與凶煞的突剃猛然交擊。

    攻擊軌道呈現點狀而非線狀的突刺,照理說根本不可能產生交擊。

    然而這兩把不偏不倚地筆直向前刺出的刀劍,卻是期望著衝突而相互交擊。

    在交擊的瞬間,戰亂魔劍開始顯現出其固有魔法的影響效果。

    只見刀身突然溢出陣陣由紅色與黑色交織而成的詭譎魔力。

    戰亂魔劍的固有魔法·《赫茲寧格血戰》。

    這是一門不單作為強烈賦法帶來破壞,更會對使用者造成極端兇猛之身體機能強化及精神污染的毀滅魔法。當這門魔法發動時,持有者的身體會單純只為了讓敵人品嚐這必殺一擊,而犧牲掉所有生命力及魔力向前直衝。精神面會化作一頭渴求對手鮮血的野獸,徹底喪失理性及自我意識。

    「@#$%&?」

    凶煞已然轉變成一頭只以完成這致命突刺為目的的兇猛野獸。

    置身加速世界之中的哮,則為了不讓對手這一擊得逞而竭力抵抗。

    《真不簡單呢。單憑尋常劍技居然有辦法承受固有魔法到這種地步。現代再也找不到第二名像你這樣實力高強的劍士羅。甚至在過去大概也是寥寥無幾吧。》

    在承受衝擊波及魔力浪潮侵襲之際,腦海中突然響起暗夜的聲音。

    《可是,別傻了。運用那把破銅爛鐵的你,別想勝過我。》

    面對暗夜語氣平淡的輕蔑說詞,哮……

    哮——露出犬齒,桀騖不馴地笑了出來。

    《黃昏賦法——賦法反轉,解放可塑性物質。》

    暗夜耳邊響起了拉碧絲的嗓音。

    瞬間,拉碧絲刀身釋放出猛烈的極光色魔法。宛如水面的粼粼波光一般平穩、又彷彿星球毀滅時一般波濤洶湧、更像是映照於北極天際的幻影一般美麗動人,噴出的粒子迎面襲向戰亂魔劍刀身。

    這陣魔力風暴,與真理所施展的《光之到達點》威力不相上下。

    《這是……真理的魔法!?》

    《我的固有魔法能夠吸收魔法,跟你那種野蠻賦法大不相同。因為你的主人遲遲不肯動用魔法,所以我便借用了宿主友人所施展的魔法。》

    《……怎麼可能!如果單就破壞力而言,那可是排行前5名的大魔法耶!你怎麼可能有辦法吸收那種東西!》

    《對你來說或許不可能,但我就是有能力實現。我並沒有轉換成自己的專用魔力,而是選擇原封不動地加以釋出。因為計算結果顯示,這樣作才能發揮出較強大的威力。》

    《……嘖!你———!》

    哮的突刺,開始緩緩逼退凶煞的劍尖。

    《剛才那番話,我就原封不動地回敬給你。像你們這種破銅爛鐵及變態的組合,根本勝不過我與宿主。》

    拉碧絲宛如居高臨下一般,以平淡的語氣如此宣告。

    滿懷自信及誇耀的拉碧絲。

    最後出聲對手下敗將說道:

    《那也是當然的吧。因為我跟宿主是最強的搭擋啊。》

    像是呼應這句宣言一樣,哮發出震天咆哮。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也沒人抵擋得了這驚天一擊。

    暗夜無法反制兩人——不對,應該是三人聯手出擊之力,就這麼被震飛出去。

    背負所有思念的一刺,像是替不幸犧牲的人們報仇雪恨一般,筆直刺透邪魔歪道的心臟。

    幾乎用盡所有體力的哮佇立不動,呈現出早已超越極限的狀態。

    由於方才瞬間閃神了一下,因此他轉眼確認週遭狀況。

    挪動視線,沿著自己手中所握的劍柄往前察看,發現劍尖確實已貫穿了凶煞的心臟。

    「哈……哈……贏、贏了。」

    即便想透過表情展露出勝利的喜悅,臉部肌肉卻不聽使喚。

    凶煞被貫穿的部位周邊呈現炭化狀態,全身也因受到真理的魔法攻擊而幾乎快要化作一團灰燼。

    死掉了。在這種狀態下絕不可能還活著。

    就在哮內心如此認定,並準備直接往後倒下時……

    凶煞突然有了反應,被利劍穿心的他就這麼將臉探至哮眼前。

    「這——騙人,的吧……!?」

    連哮也被這幕光景嚇得啞口無言。劍尖明明已經刺透心臟。軀體明明早巳喪失作為人類應有的生理機能。明明已經化作死灰持續剝落。

    他為何還活著?

    凶煞那張燒焦的臉龐,浮現出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瘋狂笑容。

    「——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然而他的聲調卻不同以往,顯得格外嚴肅正經。

    「草薙……哮。」

    「草薙……?原來,你是那支獵鬼一族的後裔啊……」

    「……!你這傢伙,知道什麼有關我們一族的事嗎!?」

    凶煞蠕動喉嚨竊笑數聲,同時露出獠牙。

    「我記住你了,草薙哮同學。我不會忘記這場精彩的對決。」

    哮倒抽一口氣之後,腳底突然軟化變形。

    《——宿主,請退離此地。》

    哮依照指示抽出劍尖往後跳開,拉大與凶煞之間的距離。

    接著他低頭觀看自己剛才所在的位置,只見地面上已經冒出一灘與先前從吉水身上破體而出的東西完全相同的漆黑沼澤。

    凶煞則咕嚕咕嚕地緩緩沉入沼澤之中。

    在他身影完全消失的同時,哮也『唰……』地跟著感到渾身乏力。

    整個人就這樣往前傾倒,頹然倒臥在地面上。

    哮不斷在腦海中反芻凶煞所說的那句話,直到他的意識宣告消失為止。

    獵鬼一族……草薙。

    那是在現代已經沒多少人知道.如今仍未中斷的傳奇片段。

    「哮……哮……」

    當意識被聲音喚回時,天空已經布上一層黃昏色彩。

    哮只轉移視線望向聲音來源。

    「……真……理……」

    連聲音都發不太出來的哮,只能輕聲呻吟著回應。

    毫不在意的真理,則對哮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哮……謝謝你喔。」

    「…………」

    「多虧有你……我才沒有繼續鑄下大錯。」

    被晚霞色彩染紅的真理身影,看起來顯得有點虛幻飄渺。

    好像即將離他遠去一般……

    「哮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我這輩子都絕不會忘記。」

    「……真……………理。」

    「不管到哪去……就算置身黑暗之中……我也不會忘記。」

    哮對真理伸出手臂。

    他挪動右手,想盡辦法試圖舉起手臂,卻始終使不上力。

    這樣持續一段時間之後,真理背後忽然冒出數道人影。

    「——二階堂真理。在此以違法使用魔法的嫌疑逮捕你。」

    傳入耳中的,是異端審問官的聲音。

    真理被他們戴上手銬及項圈。

    (……不要……)

    哮拚命伸長手臂。

    (……………不要帶走她…………)

    竭力伸長他那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的手臂。

    「……真理…………!」

    他使盡渾身解數出聲呼喚,真理只回頭看了他一下。

    真理雙眼含淚,向他露出悲傷的笑容。

    緊接著——

    「我……能認識你真好!」

    雖是淚流滿面,卻精神百倍地大聲跟哮道別。

    被審問官輕推背部的真理,再次離他遠去。

    哮則在逐漸模糊的視野中,伸手四處摸索她的身影。

    視界悄然轉黑,手臂落回地面。

    哮在意識逐漸墜入黑暗深淵的狀況下,持續不斷地吶喊著真理的名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57 PM

末章

    一星期後。

    哮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景色,心不在焉地度過了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時光。

    當真理被異端審問官帶走之後,哮也被藥師用擔架扛起,在隼人及蝦兵蟹將小隊成員的陪伴下,被送進集中治療室。

    根據藥師的說法,就出血量來看應該是不可能有機會復原才對,然而在被送進治療室之際,傷口卻幾乎已經完全癒合。

    他本以為是拉碧絲的再生機制及時發揮功效,但看樣子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聽說好像是在哮倒下之後,拜真理竭力施展再生魔法替他治療傷勢所賜。

    另外櫻花也出聲制止異端審問官,不讓他們在真理結束再生治療之前展開逮捕行動,因此在真理開口向自己道別之時,早已有許多名異端審問官持槍對準她。

    ……真理現在,被監禁在禁忌區域的終極監獄當中。

    之後的詳情完全不得而知。

    「宿主。」

    他移開看著窗外的視線,發現坐在圓椅上的拉碧絲,正在動手削蘋果。

    「請吃蘋果。」

    「喏」地說了一聲的拉碧絲,拿叉子叉起蘋果送到哮的嘴邊。

    「這東西……是蘋果嗎?」

    「這不是蘋果嗎?」

    「幾乎只剩下果核而已嘛。」

    「不過,是蘋果啊。」

    哮雙眼眯成一條橫線,卻因拉碧絲面無表情地遞出蘋果核,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邊發出「啊——」的聲音邊咬住蘋果核。

    「好吃嗎?」

    「……嗯。」

    「……?好吃嗎?」

    『喂,你剛剛為什麼改用帶有『咦——騙人的吧?』意思的語氣反問我啊?」

    「很好吃對吧?那就好。」

    拉碧絲逕自歸納出結論,又繼續開始削蘋果。

    啤雖然心想『反正最後都只會剩下果核而已嘛』,卻還是一臉呆滯地讓彍果核在嘴裡上下反覆滾動。總覺得有種彷彿內心被掏空的感覺。

    自己真的已經解救真理了嗎?

    明明都決定要替她背負一半的罪孽,但再這樣下去,日後根本再也見不到她。

    結果真理依舊被監禁在終極監獄。櫻花費盡千辛萬苦所找到的冤罪證據,雖然減輕了真理的罪行,但並不代表她的罪過能夠就此一筆勾銷。

    真理還是沒辦法重獲自由。

    就在他不經意地嘆了口大氣,內心愈發感到鬱悶時,突然聽見有人敲響病房的房門。

    他都還沒出聲回應,房門已經喀嚓一聲逕自開啟。

    「草薙,我要進去羅。」

    「你人明明就已經踏進病房了嘛。」

    他雖開口吐槽,櫻花卻不予理會地立刻使勁甩上房門。

    ……怎麼搞的?難道有什麼急事嗎?

    這麼想的哮定睛看著櫻花,只見櫻花神情嚴肅地環視了病房一圈。

    「西園寺及杉波都還沒來嗎?」

    「她們倆說會晚點到。好像是要去買大量的紅豆面包與牛奶過來送我。」

    「……這樣啊,那可真教人羨慕呢。」

    嘴巴雖這麼說,臉上卻完全不見半點羨慕神色。

    櫻花走到哮的病床旁邊,拉了張圓椅子坐下。

    「言歸正傳,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櫻花面露嚴肅表情,開口對哮說道。

    「……真理的事情有什麼遙展了嗎?」

    哮向前探出身子詢問櫻花。

    櫻花閉上眼睛交抱雙臂,神色變得比方才更加嚴肅正經。

    「……關於這件事嘛……」

    櫻花的反應,令哮內心的不安情緒逐漸膨脹。

    該不會就此被迫進入永久假死狀態——

    「很遺憾的……」

    櫻花雙眼微睜,十分難受地嘀咕了一聲。

    「哪來的很遺憾啊……!」

    一陣耳熟的聲音響起。

    病房門扉開啟,手掌捂著額頭的……真理突然冒了出來。

    「………………」

    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哮,頓時露出傻眼的神情。

    櫻花則是賞了真理一記冷眼,隨即咂了下舌頭。

    「對我而言算是個極端遺憾的結果啊。」

    「嗄,本來想說你在競技場上也有表現出一些優點,而打算對你刮目相看的我簡直像個笨蛋一樣……!我果然還是看你不順眼啊!」

    「你也不想想看自己是托誰的福才能出現在這。」

    「我剛剛正準備踏進病房,你居然就立刻甩上房門!害我的額頭狠狠撞上門板耶!你看,都冒出一個大腫包了啦!」

    「要怪就怪你自己動作太遲鈍。我只不過是抱著想給哮一個驚喜的心態才甩門罷了。」

    「你也稍微替為了製造驚喜而被門撞傷的我著想一下好不好!」

    「我又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是為了草薙。你有沒有受傷與我無關。」

    「你、你這傢伙……!」

    真理像是快要動手揪住櫻花的衣襟般變得滿臉通紅,面露憤怒神情。

    哮則對一踏進病房便立刻吵架的兩人投出最大的疑問。

    「真理……你,怎麼會……」

    聽他提問,真理先是眨了好幾次眼睛,之後便轉移視線望向別處,表現出一副難為情的模樣。

    「……是這傢伙去找理事長抱怨了一頓,我才好不容易得以離開監獄啦。」

    「得以離開監獄……你能出現在這裡,是代表已經獲釋了嗎?」

    哮再接著詢問,櫻花隨即哼了一聲。

    「有附帶條件就是了。說只要她肯協助審問會進行抗魔素材的耐久實驗,以及藥師用來治療魔法傷害的藥品實驗,就願意保障她過平凡生活的權利。」

    「實驗……不會有問題嗎!?」

    「她本人說沒關係,那幫研究人員隨即表示樂意代為負責縛狼鎖的相關費用。真是一群現實的東西。」

    櫻花話一說完,接著換真理面帶開朗神情望向哮。

    「你放心啦。每次協助實驗時,魔女獵人好像都一定會派人隨行,所以他們絕對不敢對我亂來啦。雖說當白老鼠的感覺確實不太好,但我也沒立場提出什麼任性要求。最要緊的是自由能夠獲得保障,我沒拒絕的理由吧?」

    雙手繞至腰後的真理,又補上一句「而且呢……」

    「……我也很希望能再見你一面啊。」

    雖然自以為只是不經意地說出口,真理卻頓時變得面紅耳赤。

    站在一旁的櫻花,則是冷眼直瞪著真理不放。

    「……由於學園決定正式採用魔女入學制度,因此她到學園上課的許可令也已經獲得批准。只不過最後還是留下了不准魔女參與小隊活動的結果就是了。」

    「雖然不會參加小隊活動,但我打算時常去找你們玩,所以儘管放心吧。」

    「又沒人拜託你來找我們。」

    「我也不是在跟你講話啊。」

    「你不是我們的隊友,所以不准來搗亂。」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看著兩人起爭論的哮,突然低頭凝視著病床棉被。

    欣慰之情促使他笑逐顏開,同時也感覺到有股熱流快要奪眶而出。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覺得自己心中的某項事物總算獲得救贖的哮,伸出手指擦去眼淚。

    「……你還是立刻出去好了。草薙都被你惹哭了啦。」

    「明明是因為你講了一大堆傷害我的話,才害哮傷心掉淚好不好——!」

    「為什麼你心靈受傷就會害草薙掉眼淚,這點我完全無法理解。」

    「那是因為……哼,我跟他的羈絆比你來得更加穩固啦!」

    「什、什麼……想也知道他跟你這種瘦小魔女之間的羈絆,絕不可能比並肩作戰的我來得更穩固嘛。」

    「啊~~你又講出那種歧視言論了,實在有夠差勁~~……喂誰是瘦小魔女啊!」

    「你明明就很瘦小啊,尤其是胸部附近。」

    「我一點也不瘦好嗎!只是原本就很小罷了!」

    「有夠小呢。」

    「一點也不小啦!」

    看著明明在病房裡,竟還大吵大鬧的兩人,雙眼積滿淚水的哮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經過幾分鐘後,兩人吵到一半又遇見小兔及斑鳩抵達病房會合,最後自然演變成吵得不可開交的熱鬧場面。

    猛一回神,才發現蝦兵蟹將小隊又發揮出一如往常的本色。

    但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覺得有一群能夠表現得跟往常沒什麼兩樣的夥伴們,真的很難能可貴……哮如此心想。

    ***

    同一天,鐵隼人來到理事長室,親手繳交從二階堂真理那邊得來的幻想教團相關情報。

    「……可信度有多高呢?」

    「雖然未經核對,但根據失控的新型龍騎兵的分析結果顯示……個人認為八九不離十。」

    「儘管不想這麼猜測……但雙方有可能從一開始就已經互柏勾結了對不對?」

    「是。兩者之間的技術本就相差不多。負責潛入搜查的密探,現在也有數人行蹤成謎。」

    颯月一手拿著隼人遞交的報告書,一邊轉動椅子透過玻璃窗戶眺望著學園景緻。

    「原本是極端接近黑色的灰色……只是想不到他們竟會如此明目張膽地採取行動。難道是瘋了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很希望能夠繼續維持同盟關係啦……但這層合作關係終於開始出現破綻了。」

    颯月難得眯起雙眼,展露出尖銳目光。

    「Alchemist公司——煉金術師們即將走向窮途末路的窘境了……嗎?」

    「該怎麼做?」

    「……這個嘛。」

    颯月將報告書丟回辦公室上,邊揚起嘴角邊伸手拄著臉頰。

    「——總之呢,去幫我叫杉波同學過來。麻煩你幫我轉告一聲,就說我要找她聊聊她老家的事。」

    提起斑鳩名字的颯月,發出一陣嗤嗤的陰森竊笑聲。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6 11:58 PM

後記

    各位讀者大人好久不見,我是柳實冬貴。

    第二集推出了。標題叫作魔女爭奪戰是吧?

    其實簡單整理一下,就是一個背負太多事情的天然色胚妹控,以及一個很有可能集各式各樣詭異性癖好於一身的變態老兄,爭奪一名光用平胸還不足以形容的太平魔女的故事。

    耶?我本來只是打算開個小玩笑罷了,怎麼覺得通通吻合劇情內容啊……  

    ……算了,管他的。這次是由僻征第一集稍微露過臉的真理扮演主軸角色。

    好啦,輪到平胸的回合了,而且是完全耀武揚威的平胸回合喔。不不,我可不是因為赫然發現登場女角的乳量失去平衡才把她給請出場的喔。

    魔女加入蝦兵蟹將小隊的劇情展開,以及小隊在錦標賽的爭執演出。真理與櫻花這對水火不容的搭檔所衍生而出的絕妙合作,以及針鋒相對的魔女獵人及魔法師……以上大概就是本集最有看頭的幾個地方吧。

    不得不作出選擇的少女·真理。連選擇權利都被奪走的少女,櫻花。

    以及沒能作出選擇的少年·哮。

    尤其是關於哮這部分,今後我打算再更進一步深入描寫。

    另外提到宿敵凶煞。雖然明明就是出於自己筆下的人物,但他著實是個噁心至極的傢伙啊。我會好好努力把他描寫成有辦法抬頭挺胸地說出「邪惡就是該這樣做才對!」之類發言的狠角色。

    接下來該照慣例發表謝辭了。每次總是給您添麻煩的責編S先生。在百忙之中,仍費心繪製了高品質插圖的切符老師。

    以及賞光閱讀了這一集的各位讀者大人們。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今後仍期望各位能夠繼續關照,也請各位不吝賜教。

    那麼,由衷期望我們還有機會在下一集碰面。

    柳實冬貴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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